王卓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一个曾经的奴隶却觉得奴隶主对他很好?就因为不打他,替他埋葬了姐姐?
休息室里。
亚当笑盈盈的朝宋斐然走过来,“你看起来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宋斐然把手包丢在了梳妆台上,没脱戒指抬手一耳光重重扇在亚当脸上。
他的皮肤白得像是不见太阳,一耳光下去登时又红又肿,戒指在上面留下很长的划痕。
亚当痛得微微皱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抓着脖子“咚”一声按倒在旁边的梳妆台上,脸贴在冰冷的镜子上。
他在镜子里看见宋斐然平静到可怕的双眼,她在生气,她很生气的时候就会很平静。
她很用力地扼着他的喉咙,卡得他被迫抬起头,几乎快要不能呼吸。
原来她的力气这么大。
亚当在困难的呼吸里,晕眩的看见她那张毫不留情的脸,她对他说:“你毫无分寸的找死来见我,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他在窒息的痛苦中产生一种异常强烈的快感,拼命地去抓她卡住脖子的手。
他真的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才猛地松开他,看着他站不稳的趴在梳妆台上拼命呼吸,好像这样气才能消一点。
可亚当从镜子里看见她依旧没有表情。
她下达命令一样和他说:“除掉赵小飞,你马上滚回荒芜星。”
真狠啊,她不觉得赵小飞很可怜吗?
亚当喘匀了呼吸才说:“你放心,他过了今晚就会远离帝城,再也不回来了,他不会带来麻烦。”
宋斐然厌恶地皱眉看他:“少装好人了,你阉割他的时候怎么不可怜他?你让他替你一再联系我的时候,就该知道我不会留他。”
“那我呢?”亚当在镜子里看着她,唇角挂着笑,眼眶却是红的:“如果我对你没用了,你现在是不是也要灭了我的口?”
她毫不留情说:“不然呢?”
“真绝情啊。”亚当笑了,笑得有点难过:“你放心好了,我这张脸、指纹、身份是换过的,帝国通缉令里查不到现在的我,我既然能入境来到这里,就说明我这个身份是干净安全的。”
他转过头看她:“我怎么会忍心连累你?从认识你到现在,我有做过一次连累你、伤害你的事吗?”
他连给她发讯息都小心谨慎,奴隶岛被帝国占据,他东躲西藏没有敢联系过她一次,这些她难道一点都不领情吗?
她并不领情,抓着手包说:“你见我要是为了说这些就不用了,我很忙。”
亚当怕她真走了,立刻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我来拿我的报酬。”
报酬,那名中年司机的调查报酬,她许诺过他的。
他的手很热,贴着她的皮肤。
宋斐然这才发现他没戴手套,细滑的手指像是没有指纹一般握着她。
他眼眶还在微微发红,仿佛很真诚似得:“我怕我再不来就没有机会了,奴隶岛没有了,联盟已经穷途末路没有能力再庇护我了,或许在联盟覆灭之前我就会先死了。”
宋斐然仔仔细细看着他,他的银发有些凌乱,脸颊红肿的流了一点点血,这些话或许是他最真心的一次。
奴隶岛被帝国清剿之后,他应该就很清楚他走到陌路了。
帝国军最后一次基因强化之后就会发动清剿联盟叛军的战役,那些躲藏在荒芜星的叛军根本不可能是帝国的对手,不过是穷兵誓死一战,而他也注定死路一条。
他确实没有多少时间了,说不定下次再见就是一具尸体了。
“我这辈子也没有真正快乐的时候,小时候受烧伤的痛苦,大一点受治疗烧伤的痛苦。”亚当语气难得的情真意切。“走到穷途末路最想念的居然是你。”
连他自己都自嘲的苦笑了一下:“你的许诺还算数吗?”
他问她,在自嘲里包裹着唯一的一点真心。
宋斐然慢慢抽出了手,转身走到小沙发坐下,吐出一口气说:“当然算。”
亚当站在那里,有一瞬间想泪涌,谁能想到在他穷途末路之时,最绝情的人却又最守诺?
“来这里。”她对他说。
亚当下意识朝她走过去,她又说:“跪着过来。”
他跪在柔软的地毯上,朝她过去。
她只是抬起手摸了摸他脸上的血,他就真的落泪了。
她拉开沙发旁的小冰箱,从里面取出了一瓶冰水,轻轻贴在了他红肿的脸颊上。
他颤抖着眼泪越流越多,到这一刻他突然发现,他想要的是羞辱时的快感?是肉体的快乐?不是的,或许只是抚摸。
她拉起他的手,让他握住结出冰花的水。
他凉的发抖,指尖透出粉红色。
“嘘,亚当。”她坐直身体看他那张流着泪的脸,那真是好漂亮的一张脸,哭泣时颤抖着,“你哭成这样,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
他想要抚摸、拥抱、亲吻……
所以他迫不及待地凑近她,想去吻她。
她却抓住他的脖子将他轻轻推回原地说:“要回答我。”
他像是被掌控着,羞耻在这一刻也合理化了,他流着泪说:“抚摸,你亲我……抱一抱我好吗?”
她的眼神在准许他,她拉着他刚刚握过冰水的手放在了她短裙下的膝盖上。
亚当感觉到她被冰的微微颤抖,仿佛情动时一般……
她握着他的手,抚摸过她的肌肤。
他跟着一起颤抖起来,然后她准许他抚摸了她的脸,她的鼻子,她的嘴唇……
他跟着她的每个动作神魂颠倒,多想去吻她。
然后他听见她准许:“现在,你可以亲我了。”
他探头想去亲,快亲上她又说:“不是嘴巴。”
那是哪里?
他愣愣看着她往后靠近沙发里,抬脚踩在了他跪着的腿上……
她的眼神准许他。
他无法抑制快燃起来的自己,低头去亲吻她……
……
外面的舞台上,赵小飞用尽所有力气唱这最后一场,在终曲时他情难自控地流下眼泪,在厚重的妆面上流下两道湿湿的泪痕,像滑稽的小丑。
他这一生就是个滑稽的小丑,卖力的小丑,努力讨好每个鞭打他的人换得一点点怜悯……
但高高在上的亚当不是吗?幸运高傲的林颂不是吗?
歌声高昂的震颤着每个人的心。
王卓守在丝绒红的休息室门外,再一次低头看了时间,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过去了六个小时,三小姐还是没有出来。
他在五个小时之前曾因为担心推门进去看了一眼,却立刻退了出来。
这几个小时里,他一直在想三小姐喜欢纪安吗?应该是喜欢的吧,不喜欢怎么会在没有利益的情况下还和他结婚了?
那三小姐喜欢亚当吗?喜欢林颂吗?
或者说,三小姐有没有真正喜欢的人?
他想不明白。
……
休息室里灯全部关了,厚重的丝绒窗帘密不透风。
一片黑暗中只有亚当沙哑的声音,“……要是你见到曾经的我,一定会觉得恶心……”
他和宋斐然挤在狭小的沙发里,他紧紧抱着她,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和幸福感。
他和她说了很多,从他父母是奴隶开始,到他7岁父亲发疯一把火点着了房子要一家人同归于尽,母亲死了,他逃出来却被烧成了丑八怪。
他让宋斐然抚摸他的脸,他知道这是一张漂亮的脸,她喜欢,她会主动亲吻这张脸,会着迷地抚摸这张脸。
“我换了几次皮肤,才修成这个样子。”他说,感觉她手指很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脸,像个恃宠生娇的孩子:“你为什么会和纪安结婚?他不丑吗?”
脸上的手指顿了住。
宋斐然从他怀里坐了起来说:“你配提他吗?你是快要死的帝国通缉犯,他是帝国上将。”
亚当怀里空落落的,看着她那么不留情面的离开,对着镜子穿好衣服。
他躺在沙发上叹息一般笑了一声:“是啊,我这么下贱的人怎么配提他?他是帝国最勇猛的上将,是你法定的丈夫,我是通缉犯,是你看不上的奴隶。”
可是没关系。
他眼神里充满的恶毒的快乐:“我这次来还为了给你带来一个消息,联盟被逼的走投无路,打算最后一搏了。”
宋斐然从镜子里看他,如果只是这个消息根本不用他说,他一定是憋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果然,他扭过头来看着她的背影说:“你知道联盟的新统帅是谁吗?是黄征。”
这个名字熟悉得让宋斐然瞬间转过头去盯着亚当。
他勾起得意的笑容说:“没错,就是那位纪安上将最得力的副将黄征,想不到吧?他才是联盟老统帅的亲生儿子。”
宋斐然第一次脊背发僵,黄征是联盟叛军的人,那现在他就在帝国军驻地陪同着纪安和首相……
她快步走去捡起地上的手包。
“联盟叛军打算鱼死网破,在这最后一搏里劫持首相,不成功便成仁。”亚当看着她说:“所以我才怕你跟着去帝国军驻地,我能不能继续活下去就看联盟叛军这殊死一搏了。”
她从手包里拿出手机,现在给纪安打电话,告诉他这些还来得及吗?
“任务在七点开始,黄征会劫持首相和他的女儿,劫持失败就直接击杀。”亚当和她说:“你要救纪安吗?”
宋斐然拿着手机的手顿了一下。
手机在她掌心里亮起来,微光照亮她的脸。
亚当看见她微颤的手机和紧蹙的眉头,她眼睛里翻涌着很多情绪,似乎很久,又似乎只有几秒,她“咔哒”一声按灭了手机。
房间中一片漆黑,她没有拨打那个电话。
亚当在陷入漆黑那一瞬间浑身毛骨悚然,他看见她在原地静默了几秒,慢慢站起身,声音很哑的和亚当说:“今晚离开帝城。”
然后拿起自己的外套,打开那扇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歌声和空气涌入小小的休息室,亚当整个人冷极了。
她、她不要救纪安吗?那不是她选定的爱人吗?
她走进廊下的光中,侧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静至极。
门重新紧紧关闭。
亚当在沙发上突然笑了,笑的浑身发抖,她不爱纪安,她谁也不爱,她只爱权力和她自己。
真令人惊叹。
第42章 《我选做男主的小姑姑》
宋斐然走出长廊、走出剧院,外面在下雨,她上了王卓的车。
车子驶进雨夜里,车灯明明灭灭照在她脸上,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一下一下按亮按灭手机。
王卓不知道她怎么了,只从车镜里看见她没有表情的脸,一丝情绪也没有的双眼。
她在想什么?
——黄征是联盟新首领,是联盟最后一张底牌。
——黄征是纪安一手培养一手提拔的副将,他们甚至是密友。
——联盟要最后一搏,劫持首相不成功就击杀,牺牲黄征同归于尽的最后一搏。
——或许是炸药,或许是别的。
——纪安就在首相身边,他愿意为首相、为帝国献上生命,如果首相遇袭他一定冲在第一个。
——他会死吗?
——打过去告诉纪安,或许可以救下他,但她要怎么解释自己从哪里得来的这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救下他就意味着救下首相皇甫长庚,更意味着她将要花大量的经历来逼他退位,意味着她注定要和纪安站在对立面。
——救下首相,事后势必会追查黄征,以及提拔黄征的纪安,乃至得知这条信息的她……
——绝佳除掉首相的好机会。
——她要为了一个纪安放弃这样的绝佳机会?让自己落入被动的糟糕境地吗?
——当然不。
“砰。”的一声响,车子忽然急刹,宋斐然手里的手机险些脱手飞了出去。
王卓慌忙停下车说:“好像是爆胎了,我下去看看。”
他开车门,冷风灌入,吹的宋斐然无比清醒,她把手机放回了手包里。
车窗外远远地传来商城大屏幕上的采访,是那位女议员单荣的声音,她在提出质疑点:“如果基因可以强化,任何人都能够成为超出基因的能力者,那军队是不是能看到更多女战士?”
她的争议点一直很多,每个议题都带来舆论的浪潮。
采访里其他访谈者也质疑她的想法:一直以来女性都承担母亲的角色,母亲是个战士更高尚的,没有必要逼迫女性非要成为战士。
单荣并没有反驳,只是微笑着说:“是,所以我很期待基因进化不只是提升力量和体能,还可以让人人都有成为孕育者的权利,母亲可以是女性,也可以是男性,战士可以是男性也可以是女性,这才是人类新的文明,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