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氏望着他,半晌后笑开。
镇国公一愣,低声问道,“平笙在笑什么?”
卫氏反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永安和庭玉都是会疼爱妻子的性子,妾身原以为是自己教养的好,今日才知,他们是随了根。”
“能嫁给老爷,是妾身之幸。”
镇国公被夸的飘飘然,顺势将她揽进怀里,语气骄傲,“疼妻子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鼻尖涌入桂花香,卫氏唇角微勾,轻轻靠在他怀中。
哪有男人熏桂花香的?
分明是自己买错了味道,见她苦恼,老爷还是笑着接过了,说自己独爱桂花的香气。
“平笙,莫要同我生气。”镇国公搂着她,已经年近四十的人了,竟能听出话里的委屈,“我知道母亲是什么性子,再过几日,我就把她送回江南养老去。”
“都听老爷的。”卫氏依偎在他怀中,脑海不禁浮现出梁晚余的小脸。
若非她出言提醒,自己怕是还要怄气几日。
“老爷,府上该请个教导嬷嬷,晚余我倒是不担心,毕竟是大家大户出来的千金小姐,只是边月……好歹也是府上的大少夫人,往后随我去参加宴会,总不能拿不出手罢。”
闻言,镇国公面色一顿,低声问道,“这俩丫头做了什么?竟能让夫人知道惦记她们了。”
卫氏瘪了瘪嘴,侧过脸去,有些难为情道,“妾身不过是为了府上的面子!”
镇国公被逗的哈哈大笑,点了点她的额角,“你这副模样,跟咱那老儿子简直如出一辙!”
谢庭玉推门进来时,正巧见到爹娘如小年轻一般打闹,顿时站住了脚。
镇国公被突然进来的人吓了一跳,定睛望去,见是谢庭玉,嘴一咧就开骂,“你个逆子,进门前不懂知会一声吗?谁教你的规矩,简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谢庭玉不甚在意,走到桌前自顾自倒了杯茶,低声道,“早在我年幼时你们就当着我的面笑闹了,如今岁数大了,还知道害臊了?”
“你!”镇国公气的吹胡子瞪眼,扬声道,“你是不是要气死你爹?”
谢庭玉挑眉,笑容恣意,“先别急着骂我,我今个过来是有事要对爹说。”
第71章 身份真假
镇国公冷哼一声,“有话就说!”
谢庭玉坐在桌前,将昨日梁晚余同他说的话一五一十都道了出来,不过未提梁晚余三字,只说是自己的意思。
“你这脑瓜子整日都想着什么?”镇国公皱起眉,不悦的盯着他,“我还能替别人养儿子不成?”
谢庭玉挑起眉,幽幽道,“可爹细细查过吗?”
镇国公僵住。
这……好像还真没有。
那一夜,他醒来就见崔氏赤着身子躺在自己身侧,哭诉自己醉酒强占了她。
他只当是自己糊涂,却不能不负责任,只好将崔氏纳进门,又惶恐夫人生他的气,半月都在哄夫人消气负荆请罪的路上。
直到一个月后,崔氏说自己有了身孕……
卫氏瞧他这副模样,大为震惊,“老爷从没查探过吗?”
顾及着儿子在旁边,镇国公有些难以启齿,压低了声音道,“我那段时日都在哄你,哪有心思管别的……”
嫁给爱情,卫氏被纵的脾气大了不少,那事过后,的确冷了夫君许久,如今再提,她也没多少底气。
瞧二人面面相觑,憋不出一个屁,谢庭玉无奈叹息,低声道,“依我看,不如找来府医问一问,再取谢昀的指尖血来一验,真相不就明了吗?”
卫氏盯着他,心中迟疑。
自己儿子向来是神经大条的,怎会心思细腻到想起这些来……
一瞬间,卫氏似是想到了什么,心跳得飞快,余光瞥向身侧的夫君。
这里头,有几成是梁晚余的心思?
镇国公蹙紧眉头,沉默不语,像是在掂量此事的可行度。
“老爷,不妨就信庭玉一次,也少不了什么。”卫氏挽上他的臂弯,轻声劝着。
她虽不知梁晚余究竟要做什么,但兰园的人过不安生,她总是乐见其成的。
镇国公默了良久,才低声道了句,“让人去请黄仲来。”
寿园
小雨淅沥沥下着,不见弱势。
园子里进出的人不多,脚步被雨声盖过。
正中央的屋子牌匾上写着德寿二字,门微敞着,因为能听见女子的撒娇声。
“老夫人,您什么时候能把那个叫梁晚余的弄走呀?”林昭音倚在冯氏身旁,娇声道,“我一瞧见她,就浑身不舒服!”
冯氏无奈,面上宠溺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别急,庭玉刚娶了她,就像有了条小猫小狗似的,正新鲜着呢,等他厌了,我一准把那个碍你眼的给赶出去!”
“可是……”林昭音咬住下唇,小声道,“我怕庭玉哥哥是真的中意她……”
“不会。”冯氏摇摇头,一口否定,“你和庭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那梁晚余算个什么?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
听到这话,林昭音心中踏实不少,娇笑几声,窝在冯氏怀中,“老夫人,您对昭音真好,比亲祖母都要好!”
闻言,冯氏会心一笑,脑海中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人。
那人身材颀长,模样俊朗,时常捧着一本书独坐庭院中。
那是她打小就喜欢的人,是林家上一任家主,也就是林昭音的爷爷。
可那人却娶了她最好的姐妹,丝毫不知自己的情谊。
之后林家落难,林家主和其夫人锒铛入狱,独留下年幼不知事的林昭音。
她一听到消息,不顾家中反对,立马将小丫头接到了自己身边,强逼着大儿子将小昭音收为义女,养在自己膝下。
冯氏瞧着林昭音的眉眼,年轻时的心魔化为执念。
她总觉得若是自己嫁给了那人,林昭音就该是她的亲孙女,而非义孙。
“老夫人,崔姨娘来了。”
耳边响起小厮的声音,冯氏恍然回神,低声道,“叫她进来罢。”
“是。”
崔氏怯生生走进来,在屋中央跪下,小声道,“妾给老夫人请安。”
冯氏打量着她,半晌才说了声,“起来吧。”
“谢老夫人。”
崔氏缓缓起身,冯氏盯着她瞧,面色好看了些,“如今还算看得过去眼,锦华这几日可是都在你那儿?”
“回老夫人,老爷日日都来。”崔氏面露羞涩,微微垂着头,“只是……”
冯氏抬眼,“只是什么?”
“只是老爷就吃几口饭,而后就走了,无论妾怎么拦着都……”
“废物。”
崔氏话一顿,羞愤的低下头去,“老夫人说的是。”
冯氏睨着她,眼底写满了不耐,“自己留不住男人,就跑来我跟前念叨,是想让我帮你不成?”
崔氏脸色一白,不敢吭声。
冯氏冷哼,语气重了些,“锦华疼了卫平笙二十多年,我都看在眼里,他的心,不是你换了身衣裳,梳好头发就能夺走的,这些只能是第一步。”
“你出身低微,先前就是个洒扫丫鬟,往上爬就别想了,能把你和昀儿的日子过得好些,就算是不错了。”
崔氏连连点头,小声道,“是,妾心中一直感恩老夫人提点。”
“我只不过是瞧那卫平笙太招摇了些。”冯氏端起一旁的茶盏,语气毫无波澜,“你今日说的,我听进去,自会找人去敲打锦华。”
“你只要肯用心,自然能留住她,你本就比卫平笙年轻,若能再怀上身子,日子就好过多了。”
崔氏似乎想到了什么,眸色一深,低声应了句,“是,妾明白。”
大堂
镇国公坐在上首,神色平静,“黄仲,你听听这事儿,给个主意。”
谢庭玉把玩腰间系着的玉佩,坐姿虽说不够端正,却也比之前强了不少。
黄仲站在中央,面色凝重,“国公是说……崔姨娘是在您醉酒之后才怀了身子,生下的昀公子?”
镇国公只点点头,瞥了眼一侧的儿子,没有应声。
“这绝不可能。”黄仲摇摇头,神色坚定,“国公,请恕草民直言,男子若是喝醉了酒,是绝对生不出这种心思的,自然也做不出这种事来。”
镇国公坐直了身子,面上闪过一丝愕然,就连一旁的谢庭玉都停下了把玩玉佩的手。
镇国公咽了下口水,喃喃道,“依你的意思……”
黄仲点点头,语气郑重,“草民所言非虚,国公若想知昀公子身份真假,只能滴血验亲。”
第72章 谁才是主子
镇国公听了黄仲的话,心中疑虑更甚,想也没想就点头应下,“这事办的要仔细些,我会让程涯助你,未出结果前不可叫谢昀知了去。”
黄仲颔首,恭恭敬敬应了句,“是。”
谢庭玉垂下眸子,指尖轻轻敲点着玉佩,不知在想些什么。
黄仲离开后,堂里诡异的沉寂了片刻。
这种事在儿子面前发生,镇国公难免害臊,轻咳两声,才低声问道,“你这半月跟着你岳父,可学到了真东西?”
谢庭玉勾起唇角,漫不经心道,“那是自然,岳父还时常夸我呢。”
闻言,镇国公放下心来,装模作样瞪他一眼,才摆出了父亲的谱,沉声道,“万事行前都过过脑子,如今你也成了家,莫要让我和你娘再操心了。”
“知道了知道了。”谢庭玉嘴上应下,视线却一直望向堂外,摆明了不愿多听。
镇国公轻叹一声,扬了扬手,“下去吧,我一见你就烦。”
谢庭玉咧嘴一笑,起身跑了出去,完全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镇国公瞧见他的背影欢快,嘴角无意识的扬起,低声咒骂了句,“不让人省心的小兔崽子。”
谢庭玉才出了大堂,路过拐角,本想回屋去和梁晚余腻歪一会,却不成想迎面撞上了一人。
“庭玉哥哥!”
听到这动静,谢庭玉眉心一跳,生生站住了脚。
身后执伞的程言也是一脸惶恐,惊叹林昭音的神出鬼没。
林昭音一身月白锦裙,头戴金簪,颈上是赤金璎珞圈,小脸粉雕玉琢,娇俏可人。
瞧见谢庭玉,林昭音面上瞬间挂上了笑,脸颊漫上粉意,“庭玉哥哥,你要去何处?”
谢庭玉皱起眉,就差把不耐二字刻在脸上了,“去找我夫人。”
林昭音一愣,嘴角的笑意僵住,眼圈也立刻红了起来,“你……不去找那个梁晚余行不行?”
谢庭玉拧眉,语气也不善,“你若是脑子有病,就去寻府医瞧瞧,那是我夫人,我不去寻她,还能寻谁?”
林昭音咬住下唇,眼看就要落下泪来。
她还没说话,一旁的小婢子倒先看不下去了,“二公子,我们小姐真心与您交好,您为何非要把她惹哭了才痛快?”
林昭音深知眼前人的脾性,立马拦住了她,“云柳,不许胡说!”
云柳不服气,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敢挡在自家小姐跟前,直面谢庭玉,“二公子,并非是婢子胆大,而是到今日,婢子实在是瞧不下去了!”
“小姐她心里头有公子,难道公子就一丁点都看不出来吗?”
谢庭玉愣了一瞬,旋即勾起了唇角,生生被气笑了,“你们家小姐喜欢谁,谁就要答应吗?若有人不从,就要学着那些地痞流氓将人强抢过来吗?”
“你还真是胆大,敢犯到我面前。”谢庭玉上前两步,垂眸盯紧了她,低声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我跟前吠叫?”
“仗着我那祖母疼爱林昭音,你就以为自己的腰板也硬了?”
云柳脸一白,气势顿时弱了几分,毕竟她真是这么想的。
“程言,将这以下犯上,口无遮拦的婢子拖下去,打十板子再卖出府去。”
林昭音脸色大变,急忙上前抱住云柳,扬声道,“庭玉哥哥不要!云柳跟着我一同长大,总有情分在,她今日口不择言,也是为我打算……”
“你又算得上什么?”谢庭玉皱眉,不理解这主仆二人为何有这么大的底气,“她是你的家生丫鬟,陪你一起住在我家,吃喝同享,不仅不知感恩,连寄人篱下少说话的道理都不懂。”
“在国公府上,究竟谁才是主子?”
谢庭玉说的话很是薄情,半分脸面都没给林昭音留下。
“老太太认了你做义孙,我也算是你的兄长,若是你肯老老实实的呆着,将来寻个靠谱的人嫁了,公府上下不会亏了你。”
“若你还打我的主意,领个眼皮子不知深浅的丫鬟在我和我夫人跟前招摇,就别怪我心狠。”
林昭音小脸煞白,站在原地愣了好半晌,硬是憋不出一个字来。
云柳也吓坏了,这才知晓自己一时口快惹下了什么祸。
谢庭玉一番话下来,无人会存有侥幸心理。
毕竟这位爷跟怜香惜玉挂不上半点钩。
“庭玉!”
冯氏的一声怒喝在耳边炸开,谢庭玉抬眸望去,见她被一众婢子簇拥着,快步朝这边走来。
“愈发没有规矩了,是不是你那新妇教坏了你?”冯氏脸色铁青,手中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扬声道,“昭音是你的妹妹,你怎可一口一个寄人篱下,一口一个不知感恩?”
见了来人,林昭音鼻头一酸,小声唤道,“老夫人……”
瞧见林昭音通红的眼圈,冯氏气的呼吸都急了些,对着谢庭玉就是一通输出,“我还没死呢,你就这么欺负昭音,等到我合了眼,是不是还要将她赶出去?”
“她本就可怜,又是你名义上的妹妹,你就非要这般戳她心窝吗?”
“我就说那梁晚余瞧上去不像好人,将你教成了这般,生得一副狐媚子样……”
“住口!”
冯氏吓得一抖,惊魂未定的瞧着谢庭玉,喃喃道,“你……你做什么?”
谢庭玉冷了脸,那双眸子里瞧不出半分温和,“祖母一把年纪,我看真是老糊涂了,究竟谁才是你的孙媳妇,谁才是外人?”
“我新婚不久,你就急着从江南赶回来给全家人添堵,挑我新妇的毛病,找我大嫂的错处,这府上不乱成一锅粥,祖母心里头就不踏实吗?”
冯氏身子踉跄了一下,颤着手指他,喃喃道,“你…你……”
谢庭玉懒得再理会她,朝着程言道了句,“把那个婢子抓起来,该打就打,该卖就卖,不好好挫一挫这个刁奴的锐气,明日就要自己翻身当主子了!”
林昭音脸色惨白,慌忙去拉冯氏的衣袖,小声道,“老夫人……”
冯氏脸色沉的难看,扬声道,“我看谁敢动云柳!”
话落,四周围上来的家丁却并不理会她,一心只听二公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