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氏原本坐在地上哭闹,闻言一个鲤鱼打挺,指着卫氏喊道,“大嫂,亏我真心实意与你交好,你却如此行事,你不仁不义,还有脸说我作闹?”
卫氏不明所以,皱眉反问,“我何时不仁不义了?”
“非要我把话说那么明白吗?好!”章氏呵呵两声,双手叉腰,扬声道,“你们公府家大业大,却容不下上了年纪的母亲,狠心将她赶出去也就罢了,却硬是一两银子都不给我,你安的什么心?”
卫氏简直要被她的土匪思想气笑,眉头紧紧皱着,低声道,“母亲在我们府上时,衣食住行,样样是最好,我何时同你要过银子?”
“你们家里有钱有势,哪来的脸跟我要钱?”章氏全然不听她的话,继续扯着嗓子喊道,“我家日子本就清苦,如今又多了两张嘴吃白饭,如何承担得起?”
卫氏心中觉得她可笑,眼底漫上一丝嘲讽,“若你管得住三弟,让他少在存玉楼里一掷千金,你们家中的日子不就好起来了吗?”
章氏一愣,旋即勃然大怒,扬声问道,“卫平笙,你是在取笑我吗?”
“你自找的。”卫氏低垂着眼帘,似是不屑同她多说两句话,“得理不饶人,没理辩三分,你怕是掉进了钱眼里。”
“有空同我在这处诡辩,不如回家去好好想想该怎么笼络住夫君的心。”
“卫平笙!”章氏心中防线彻底崩溃,张开双手朝她扑去。
可惜她还没碰到卫氏的头发丝,就被一群婢子团团围住,动弹不得。
卫氏扯着嘴角,挑眉问道,“如何,你还想在我家中对我动手吗?”
这一家子奇葩吸血虫,她早就忍够了!
章氏涨红了脸,虽势弱,嘴上却仍在叫骂,“卫平笙,你当自己是个什么好鸟?生了个病秧子,又生了个氓痞子,谁若是投到你肚子里,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卫氏猛地起身,红了眼圈,指着她的手不停颤抖,咬牙道,“王嬷嬷,给我狠狠掌她的嘴!”
“是!”王嬷嬷也受够了章氏的莫名其妙,早就跃跃欲试了,如今能真打到她,还有些小激动。
“你敢!”章氏仰着头,面上不服气道,“你若是敢动我,三爷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那便瞧瞧,谢三要如何报复我。”卫氏半眯起眼,扬声道,“打!”
一巴掌下去,章氏的脸被扇歪,耳边阵阵轰鸣,眼睛也瞧不清物了。
“卫平笙!”
章氏的惊叫声混合着耳光声响起,在大堂中回荡。
卫氏缓缓坐下,端起茶盏,饶有兴趣的瞧着眼前场景。
这一幕,她日思夜想了十几年,如今这口恶气总算是出去了。
卫氏勾着唇角,面上似笑非笑,“章惠,若是嘴上还学不会老实,就等着被打到谢三来接你吧。”
“卫平笙,你这个贱人!”
“卫平笙,你有种放开我!”
“卫……大嫂,我错了……我再也不胡乱说话了!”
卫氏捏起一块茶点,小口嚼着,就差把悠哉二字写在脸上了。
见她铁了心要打自己,章氏才软下去的态度瞬间消失,又扯着嗓子骂起来。
卫氏充耳不闻,一心只做自己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王嬷嬷的巴掌才停下,章氏浑身瘫软,趴倒在地。
卫氏抿了口茶,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神色轻蔑,“章惠,你给我仔仔细细听好了。”
“从前我顾及着情分,屡次相让,叫你占尽了便宜,日后,若是你还想旧招新用,从我手中讨好处,是万不可能的事。”
章氏脸颊火辣辣的疼,用不着铜镜,她就已经知道自己的脸定是肿了。
“卫平笙……”章氏紧咬着牙关,恶狠狠的盯着上首,“你如此待我,就不怕母亲知晓吗?”
“知晓了又如何?”卫氏早已对婆母失望至极,丝毫不惧,“我掏心掏肺待你,也换不来她半句好听的话,只是嫌弃我给的好处不够多。”
“母亲毫无理由偏向你们三房,你又自私贪财,无利不起早,一贯纵容你们,难受的只会是我。”
“你!”
章氏气极,却又说不出话来反驳。
卫平笙所言,句句属实。
卫氏垂眸睨着她,神情淡淡,“日后若是在像今日这般没规矩,两家也用不着走动了。”
章氏讶然,愣了好半晌也没回过神来。
-
日落时分
谢宅的马车在镇国公府台阶下停驻,小厮先一步下了车,“老爷,咱们到了。”
谢三爷打着哈切,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身上还有淡淡的香味,不知是去了哪里鬼混。
“去里头知会一声,把夫人带出来。”谢三爷随手一指,小厮就快步上了门前,与看门的人周旋。
谢三爷一手叉着腰,一手揉了揉眼睛。
再睁开时,却见一道瘦长身影从公府角门的方向走了出来。
定睛望去,谢三爷身子重重一震。
身型不胖,瘦瘦高高,嘴角有黑痣,颈上有胎记……
不正是那个辽东人口中暗地调查自己的怪人吗?
为何……为何他会从镇国公府里走出来?
想到这,谢三爷倏忽反应过来,大步朝着他的方向追去。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男子一顿,而后猛地回头,对上了谢三爷近在咫尺的脸。
瞧见是他,男子面上的神情有一丝龟裂,却还是朝他行了礼,低声唤道,“小的见过三爷。”
谢三爷眯起眼睛,瞥了眼地上的脚印。
没有脚后跟踩下去的印记。
他果然有功夫。
谢三爷正了神色,笑着打量他一番,有意套话,“我这儿得了一副好画,想着送给你主子呢,今儿正好碰见你,便托你带过去。”
男子还不知自己已经暴露,面露诧异,“小的没听说过少夫人喜爱字画,三爷是不是送错人了?”
少夫人……
谢三爷收敛了笑意,眼底闪过一抹幽光。
府上总共有几个少夫人?
老大媳妇是个乡野丫头,嫁进府里不久,身边连个正经丫鬟都没有,自然不会是她。
那便只剩一个人了。
梁晚余……
谢三爷死死咬着后槽牙,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半晌才说了句,“我记错了,把你当成了大哥身边伺候的人。”
说罢,不待男子反应,就急匆匆转过了身,快步离去。
男子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心中愈发狐疑,喃喃道,“怎么如此莫名其妙?”
第88章 该如何解决
谢三爷的脚步匆匆,似是有什么要紧事等着去做。
男子沉默半晌,心中疑虑更甚,还是转头回了原路,又进了角门。
月园
“你是说三叔父把你认成了父亲的人,所以将你拦下,要你帮着他送礼?”
梁晚余瞧着眼前的绿梅,伸手过去,剪短多余的枝丫,说话时不曾抬头,自然也看不清她的神色。
“是。”男子点点头,眉头紧锁,“小的觉得这中间有鬼,实在放心不下,故而来禀告小姐。”
梁晚余放下手中的剪刀,不疾不徐开了口,“三叔父是个出了名的铁公鸡,除去楼子里那些唱小曲儿的,谁还能让他破费?”
“你八成是被发现了。”
“这怎么可能?”男子不敢相信的摇摇头,低声道,“小的领人去辽东时,常蒙着面,不曾被人瞧见过模样,何时……”
话说到一半,男子突然顿住,发不出半分声响。
梁晚余缓缓抬眸,轻声问道,“何处不对?”
“小的想起来了。”男子脸色变得奇差,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有个村民来寻小的,拿了两盘小炒,说是想同我们喝一杯。”
“小的心存顾虑,怕喝多了酒误事,出言拒绝,可那村民执意邀我们一同吃饭,路上还说了不少谢三爷手下做过的混账事,小的便寻思着套套话,这才摘了面罩,与他一起吃菜喝酒。”
“除他之外,没人再见过我们的模样。”
“那便没错了。”梁晚余冷下小脸,眸色渐深,“你见他淳朴,对你又有勇,所以才着了他的道,如今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说罢,梁晚余轻叹一声,“不光是你暴露,怕是连我也藏不住了。”
男子脸色铁青,闻言更是愧疚,咬牙说道,“小的识人不清,犯下大错,不敢恳求小姐原谅,只求您能给一个弥补的机会。”
梁晚余打量着他,眸色幽深,“你有何想法?”
“如今谢三爷瞧见了小的模样,躲是躲不过了,不如将自己搁在明处,继续盯着他,揪出幕后之人。”
男子面上没有多余的神色,沉声道,“小的不过一条贱命,拼死一搏,若能将背后使坏的贵人揪出来,也算没白活。”
梁晚余盯了他好半晌,才幽幽道,“大胆去做就是,我会助你全身而退。”
“赵来,不要让我失望。”
听到最后一句话,男子神色有一瞬的恍惚,不敢相信小姐竟记住了自己的名字。
赵来心中感动,重重点头,眼神愈发坚韧,“小的定然全力以赴。”
-
丞相府
日头高挂,窗明几净,宝炉中香气馥郁,男人褪去鞋子,盘腿坐在藤席上,手持玉子,心思全在面前的棋盘上。
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个男子,瞧着三四十岁的模样,被缚住手脚,嘴里塞着破布,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呜呜哼着,似是在祈求。
他身侧是个小厮打扮的人,正握着小锤,对准了他的尾指。
一字落下,小锤也狠狠砸了下来。
男子顿时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两眼一翻,直接痛晕过去。
“聒躁。”席上的男人撑着头,神情淡淡,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老爷,谢三爷来了。”
小厮在外头叩门,小声禀明。
男人迟疑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谁是所谓的谢三爷,“请进来。”
“是。”
外头响起脚步声,不多时,屋门从外被推开。
门一开,谢三爷一眼就瞧见了躺在屋里头的人,瞬间心凉了半截,战战兢兢进了屋子,给男人行礼问安,“见过丞相大人。”
“嗯。”傅丞相合着双眼,低低应了声,“锦程,你倒是头一次来我这。”
谢三爷咽了咽口水,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平日里没什么大事,素来不敢叨扰大人。”
傅丞相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低声问道,“怎么,今日是有事前来?”
谢三爷不敢抬头,小声应道,“是……”
傅丞相轻叹一声,坐直了身子,瞥了眼不远处的小厮,沉声呵斥道,“还不将这人拖下去,是打算着留到过年吗?”
小厮浑身一震,急忙行动,半分不敢怠慢。
男子头发凌乱,像个死猪般被拖了下去。
有头发挡着,谢三爷瞧不清他的模样,心里头愈发紧张。
“锦程不必可怜他,不过是个不中用的废物罢了。”傅丞相勾唇笑着,眼底却没有半分温和,“银子借出去收不上来,又管不好手下人,蠢笨如猪,这才给他些教训。”
说罢,傅丞相朝他招了招手,低声道,“过来坐。”
“……是。”谢三爷步子迈的僵硬,走到他对面坐下。
“来,尝尝我这的茶。”
“大人,使不得,我自己来就好。”
眼瞧着傅丞相要亲手为自己倒茶,谢三爷魂都要吓飞了,立马拦了下来,不敢再客气。
傅丞相收回手,笑眯眯的盯着他,语气温和,“你这次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谢三爷指尖微微发抖,却不敢知情不报,只好如实招来,“大人,我的手下在辽东发现有伙人偷偷调查印子钱的事。”
傅丞相眉头微挑,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瞧。
“我心中惊疑,忙派人去查,却不曾想正好叫我遇上了领头的人,从我大哥家中出来,套了套话,才知他是我二侄媳手里头的人。”
“也就是梁砚的闺女,梁晚余。”
“梁晚余…梁砚……”傅丞相嗤笑一声,眸光晦暗不明,“这里头有没有你大哥的意思?”
谢三爷一顿,旋即摇摇头,神色笃定,“大人明察,我大哥定然是不知情的,我好歹是他亲弟弟,他若是知晓儿媳妇在对付自己的血亲,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
说罢,谢三爷心跳如擂,不敢对上傅丞相的视线。
自己虽看不上谢锦华,可那也是他的亲大哥,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害他性命。
傅丞相低头喝茶,唇边的笑意加深,淡淡问了句,“依锦程的意思,你这好事的侄媳妇……该如何解决?”
第89章 院子空了
谢三爷一怔,喃喃问道,“依……依我的意思?”
傅丞相颔首,见他无措,笑的愈发温和,“好歹也算你的亲戚,你也该拿出些态度来。”
谢三爷愣了好半晌,直到傅丞相的脸色沉下,才低声道,“眼下还不知她都查到了什么,为保安全,只能杀人灭口。”
傅丞相挑眉,眼神变得戏谑,“锦程大义灭亲,还真让我大开眼界。”
谢三爷紧咬着牙关,沉声道,“是她多事,爱惹是生非……若她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做她的千金小姐,又怎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傅丞相摇摇头,轻叹一声,“实在没想到,梁砚生的女儿竟如此糊涂,她一个锦衣玉食的世家小姐,还妄想救下那帮泥腿子吗?可笑……着实可笑。”
谢三爷埋着头不再说话,心里对梁晚余的恨意到达了顶点。
为什么……
为什么她就不能老实一点呢?
傅丞相盯着他瞧,没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满意的勾起嘴角,“成,这事儿有我处理,锦程你不必再多管了。”
“另外,我这也有件事得求上你。”
谢三爷恍然抬头,脸色瞬间苍白,急忙道,“大人何必这么客气?我是您手底下的,就该为您办事,哪来的求字?”
傅丞相扯了扯嘴角,低声道,“近日来洲城大雨不停,起了洪水,难民不计其数,这事你可有耳闻?”
谢三爷点点头,小声道,“确实听人提过,但清楚的不多。”
傅丞相垂眸,打量着眼前的玉石棋子,沉声道,“为了这事,朝廷愁的不行,圣上拨了三万两给地方官,用于收留难民和重建家园。”
“三万两,可不是个小数。”傅丞相语气平平,听不出半分情绪,“我记得,你有个二哥叫谢锦言……就是在洲城任职县令吧?”
谢三爷身子僵住,瞳孔猛地一缩,牙齿都在打颤,“大人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