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如果是我,我两个都要!成年人不做选择!
第 264 章 对不住
余晚之心里一阵酸涩,眼眶也跟着发酸,她伸手抓住余锦安的袖子。
“二哥……”
“你什么也别说。”余锦安反手握住她的手。
余晚之这才发觉,余锦安的手在微微颤抖,握住她的力道有些偏重了。
所以不是一个字也不信,而是强迫他自己不要去相信。
江晚之上前一步,想要去抓余锦安的衣袖。
余锦安后退一步躲闪开,冷冷道:“你我非亲非故,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来人!将宋夫人请出府去!”
江晚之面色涨红,“我六岁前的事还记得很多,小时候,我喜欢在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荡秋千,有一次我不小心摔下来,还是你给我擦的伤口。”
“还有。”说起从前,江晚之眼中溢满泪水,“我小时候拔了母亲最喜欢的那株芍药,母亲要责罚我,是哥哥你站出来说其实是你拔的。”
余锦安别开脸,腮帮子隐隐动着,“知道这些不算什么,这些事家中老一些的下人都知道,又不是什么秘密。”
江晚之满脸的难以置信,目光在余晚之和余锦安之间来回移动。
余晚之有些不敢去看她的脸,她自己曾被宋卿时舍弃,江晚之又何尝不是被家人舍弃。
或许正是因为她们同是天涯沦落人,才会巧合地互换了灵魂。
只不过,她们选择了不同的活着的方式。
江晚之看着余锦安,抬手指向她,“你不信我,那你应该相信她,你问问她,她到底是谁?”
今日踏入门时,余晚之便没想再藏着,她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我是——”
“你是我妹妹!”余锦安猝然打断他。
“宋夫人。”余锦安把余晚之拉到自己身侧,“这才是我的三妹,是我余锦安阖家认同的人!旁的什么人,我一概不认!”
江晚之先是震惊,而后茫然。
余晚之看着她的变化,轻轻地闭上眼。
她看过那些痛苦的记忆,曾对江晚之的痛苦感同身受,可她帮不了她。
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事实只会让人徒增烦忧,她是不是真正的余晚之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因为她们再也回不去了。
厅外脚步声匆然响起。
宋卿时一路冒雨策马过来,身上没有半处干的地方,一缕头发湿黏地贴在脸上。
他疾步踏入厅中,目光直视江晚之,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沉声道:“你跟我回去。”
江晚之用力一挣,“我不走。”她指向余晚之,“她才是你的夫人,你不是最清楚吗?你怎么不带她走?”
宋卿时眉心一皱,“胡说八道,你才是我的夫人,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上前抱住江晚之,男女力量悬殊,哪怕宋卿时身体虚弱,一个弱女子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江晚之在他怀里挣扎,嘴里一边骂,“装,你们全部人都在装,宋卿时!你这么喜欢她,她就要嫁给别人了,你真的甘心吗?”
宋卿时甚至不敢去看余晚之的脸。
那日她匆匆赶去宋府,他曾向她保证,此事到此为止,亦不会再打扰她的生活。
不过短短几日,诺言再破。
似乎他每次承诺她的话,都不会作数,可每一次,都不是他的本意。
他半埋着脸,连他自己亦不知是无颜再见,还是为了掩住通红的双目。
推搡之间,江晚之撞在宋卿时胸口。
这一下猝不及防撞在他的伤口上,宋卿时闷哼一声,面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鲜血从他胸口衣衫处缓缓渗出,触目惊心。
“卿时。”余锦安吓坏了,又赶忙喊丫鬟,“快!快把宋夫人拉开。”
“无碍。”宋卿时咬牙道,朝薛辛使了个眼色。
薛辛眼疾手快,抬手在江晚之后颈就是一击,江晚之立时昏厥过去,被薛辛扛在肩上。
胸口的鲜血还在往外渗,浸过雨水的衣衫,鲜血蔓延得格外地快。
余晚之看着那殷红,不忍地垂下眼,“给宋大人找个大夫吧。”
“不必麻烦。”宋卿时轻声道。
鲜血已经流到了衣摆,他的脸色也愈渐发白。
余锦安上前几步,严肃道:“你这样怎么行,还是在我府上歇会儿,我替你找个大夫来。”
“不必,小伤而已。”宋卿时抬手捂住胸口,抬脚跟上薛辛。
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回头,“内子心智迷乱,扰了贵府安宁,还望余兄海涵。”
出了这样的事,余锦安哪还顾得上其他。
“说这些做什么?”余锦安纳闷道:“倒是你这伤,怎么搞的伤成这样,那夜捉拿郭自贤的时候也不在场呀?”
宋卿时抿了抿唇,目光微微偏移向余锦安身侧的人,又飞快地收了回来。
“对不住。”他说。
他明明没有看余晚之,可余晚之知道,最后的那句是对她说的。
几人顷刻间走掉,厅中安静了下来,留下地上凌乱的脚印,还有雨水与血渍。
余锦安盯着地上的脚印和血渍看了一会儿,像是猛然醒悟一般,追了出去。
“宋兄。”
宋卿时快要走出余府大门,听见声音回头。
“你好生……好生待她。”余锦安喉间动了动。
宋卿时一怔,旋即了然,他点了点头,“你也是。”
“还用你说。”余锦安道:“我自己的妹妹,我自然好生待她。”
“我自己的夫人,我亦不会苛待她。”
两人都没有撑伞,隔着飘落的细雨,默契地一笑。
回到厅中,余晚之还没走。
“一道用饭吗?”余锦安问。
余晚之说:“我想和二哥对弈一局。”
只一句,余锦安就知道,今日这稀泥是和不过去了,余晚之六岁摔傻,傻了近十四年,哪里会弈棋。
他与宋卿时弈棋时,却曾听他说过,他的夫人擅棋。
“行。”他点了点头。
第 265 章 雷鸣
雨天天色本就不明,时至傍晚更是阴沉,雨还未停,将平日如镜的水面浇成了雾面。
连廊一直延伸至水榭,天还未黑,亭中已点了灯。
余晚之捻起一枚白子,朝对面的余锦安看去,“二哥让让我,我先行吧。”
她一子落在星位,余锦安紧随其后,手执黑子落在了对角。
你一子,我一子,棋盘上很快星罗棋布,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仿佛今日对弈,只是对弈而已。
天色已黑透,时至半程,两人落子时都已有些缓慢,每走一步都要思虑再三。
余晚之捻着白指轻轻摩挲,“棋道一门,我师承白先生。”
这一句,便是干脆地将那层面纱揭开了。
那黑子已然要落,余锦安又把手收了回来,“是,白景元白先生?”
余晚之颔首,“非是侍奉师傅跟前受其教导,我年幼时随父经商游历,受过白先生点拨,算半个徒弟。”
余锦安紧抿双唇。
方才对弈一来一回,他已看出她棋艺了得,宋卿时当初对她的夸赞,果真不是浪得虚名。
这副棋局眼前看似旗鼓相当,输赢无定,但实则他已然落了下风,再下下去,只要余晚之不出岔子,输的人必定是他。
余锦安把棋子扔回篓子里,“二哥输了。”
余晚之微微笑了笑,笑容还没到眼底就散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真正的余晚之?”
余锦安嘴巴张了又闭,过了片刻才开口,“你清醒过来之后,我就有怀疑。”
余晚之一怔,他发现得竟那样早。
“你醒来之后性格大变可以理解,但一个痴傻十余年的人,言语当如孩童,不会如你这般进退有度。”
余锦安笑了笑,“你这性子,让你装傻你怕是也装不来。”
他看她一眼,继续说:“祖母说是上天保佑,母亲说你是中了邪,让我去请道士驱邪,我不愿,母亲想自己去请,我以官不可涉怪力乱神之举为由驳了。”
提起余夫人,两人脸色都有些不好。
余晚之说:“对不住,我既占用了她的身体,便宜不能白占,所以……”
“说到底,这事怨我,”余锦安不让她说下去 ,“小时候我没能力保护你,长大了,我也没有能力保护母亲,帮她便是害你,帮你便是害她,我……”
他也曾挣扎过,最终无果,若母亲彼时能够收手,也不会是之后的结局。
“你对祖父当是没什么印象了,他一生清正,纵是自家亲人犯法,亦依法论处,绝不徇私。”余锦安停了片刻。
余晚之倒了杯茶,轻轻推过去。
余锦安端起茶,“我那时想着,如果祖父尚在,会如何处理此事,思来想去,若祖父还在,也不会让你在庄子上受那么多年的苦,所以,是我们一家人对不住你,对不住她。”
余晚之垂下眸,看着手中的茶水,“所以你没有揭穿我。”
余锦安抬头饮下茶水,手中杯盏哐啷一声落在桌上,“我没有祖父的魄力,也不如他高尚,我就是个凡人,你和母亲的恩怨已了,就已经过去了,人都会趋利避害,这个家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他看向余晚之,“你是谁不重要,我只知道,这些日子以来,照顾家人,撑起这家的人是我的三妹余晚之。”
余晚之眨了眨眼,眼前变得有些模糊,她看向亭外,雨雾又浓了。
“我真幸运。”她说:“从前有疼爱我的父母,如今有你们。”
“人之此生过得如何,端看其择何途以进。”余锦安笑了一声,“你选的这条路,又怎知不是我们的幸运?”
连廊上响起脚步,两人转头望去,丫鬟撑着伞,拎着风灯,护送徐清婉前来。
“下棋能当饭吃么?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
徐清婉走近,招呼丫鬟移开棋盘,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摆上桌,又拿出一壶酒来,倒了三杯。
徐清婉端起酒,“好不容易把麟儿哄睡着,今夜我们三个不醉不归。”
“还不醉不归呢。”余锦安笑着拿过她的杯子,倒掉半杯才还给她,“就这半杯就够你醉了。”
徐清婉嗔怪地看他一眼。
“好哇你们三个,吃饭喝酒居然不喊我。”余锦棠从连廊哒哒哒跑过来,进了亭子就把伞扔给丫鬟。
“你成日跑去看游远。”余锦安说:“还记得我们三个?”
余锦棠自顾坐下,不高兴地说:“他不让我去了,他说婚前得避嫌,不能见面,还在找宅子呢。”
徐清婉安抚道:“没错,我和你二哥成亲之前见面还得隔着帘子。”
“迂腐。”余锦棠撅嘴,下巴指了指余晚之,“你看三姐和二公子,三天两头的见。”
一壶酒不够,又取了一壶,大半都进了余锦棠腹中。
余锦安和徐清婉没坐多久,听丫鬟说麟儿醒来哭闹着找爹娘,便先行走了。
余锦棠醉酒之后非要和余晚之睡,嘴里念叨着阿姐阿姐,抱着她死活不撒手。
余晚之睡得不好,余锦棠四仰八叉地躺在余晚之床榻上,把她挤到了床沿。
夜雨还在下,不停敲打着窗棱。
余晚之翻了个身,听见雨声里夹杂的脚步。
她披衣起身,脚步已经到了门口,房门骤然被敲响。
“三小姐。”是既白的声音。
余晚之系好衣襟,点燃烛火,走过去拉开门,既白凝重的脸在灯下显现出来。
既白下巴上滴着水,说:“宫里出事了。”
余晚之心下一沉,“发生了什么?”
“是仪妃娘娘,”既白沉声,“娘娘和皇上出事了,二公子已经赶去宫里了。”
余晚之心下狂跳,明明她见仪妃的时候还好好的,她答应自己会考虑,怎么会如此突然?
“娘娘出了什么事?”
“娘娘自行服了落胎药,要药下腹中皇嗣。”
既白已然带上了哭腔,“谁知……谁知下血不止,血……血崩了,宫里已经派人请二公子和国公夫人进宫了。”
余晚之双耳发鸣,眼前景物晃动,几乎就要站不住脚。
她用力扶住门框,“还有呢?”
“皇上听闻之后,赶去见娘娘,从明德殿门口的台阶摔下去,此刻已然陷入昏厥,宫里来信的时候,皇上还没醒来。”
第 265 章 娘娘殁了
天幕低沉,沈让尘策马进宫,马匹径直经过下马碑,跨过了金水桥。
宫门口的侍卫见他未在下马碑前弃马,以为他想要策马闯入宫门,几人对视,也没敢拔刀,好在沈让尘到了宫门口便弃马而行。
他前脚落地,晋王后脚就到了,扔了马缰上前,“先生。”
沈让尘拱手,“王爷。”
雨仍旧在下,两人都是密雨沾睫,抬脚往宫里走。
来引路的小黄门是明德殿的人,福安身边的亲信。
晋王立刻上前,“父皇如何了?”
小黄门边走边回道:“皇上这会儿还没醒,太医正在明德殿会诊。”
说罢又看向沈让尘,“沈大人,娘娘要见家人,是向皇上求的旨意,国公夫人她……”
“她在后面,我先过来。”
小黄门点了点头,“娘娘那边,沈大人还是快些去吧,晋王随奴婢去明德殿。”
沈让尘心下一沉。
快些,那便是仪妃情况不好。
“秦王呢?”
“秦王尚在禁足。”小黄门说:“事发突然,皇上没下令,福公公便也没敢自作主张往秦王府传信。”
沈让尘点了点头,抬脚走了。
重华宫灯火通明。
踏入重华宫时,沈让尘设想过重华宫的景象,应当是宫女和太医进进出出,来往奔走急救。
可真正踏入进去,才发觉宫里十分冷寂,宫女跪在门口,个个垂首,不敢抬头,有的人已隐隐冒出抑制不住地哭腔。
“娘娘在等您。”丹彩抹了把眼泪,引着沈让尘进屋。
两室纱帘低垂,丹彩掀开纱帘,一股湿热的血腥气顿时扑面而来。
“大人进去吧,娘娘有话要同您说。”
床帐低垂,帘子角上也沾了血。
一只苍白的手从帐下伸出来,搭在床沿,听见声响,那只手动了动,是抓握的动作。
沈让尘急忙上前,一把握住,“沈明仪!”
他当真怒极气极,所以直呼其名,那还是他幼年时被沈明仪表捉弄时喊过她全名。
他却也是心痛至极,沈家人不会贪生怕死,但也不该如此作贱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