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姝听了心里暖暖的,她虽感动的一塌糊涂,可还要嘴上逞强:“那我若是犯了错呢,爷就会凶巴巴的板着脸,我都不敢去找您。”
胤G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的循循善诱:“你就说几句软话,送份汤水,实在不行哭两声,再不成就称病,到时候哪还有什么错。”
胤G突然发现她这位侧福晋堪称宫斗白痴,恨不得想把幼时在宫里看到的妃子争宠的手段都一一教给她。
幼姝爽利的谢恩,心里则是乐开了花,以后若是真犯了错,她就将这一套招呼过去,到时候四爷不吃也得吃。
这时候胤G又开始小心眼,有些计较道:“不过是之前爷让你禁足了一月,默《诗经》百遍,之前爷对你的好就浑忘了,在你心里又落得一个凶巴巴的印象。”
他说完又想起一事,有些狐疑的看着她:“是爷记错了还是你忘了交,已经快两个月了,你默的那百遍《诗经》在哪里呢?”
幼姝突然有些心虚,眼神乱飘不敢看他。她一开始倒是还认认真真的抄写,每日从清晨到傍晚,一丝不苟的在书桌前老老实实的抄,一边抄一边心里反思,自己这次确实是僭越了,罚的好罚的对。
至于后来嘛,一会听小丫鬟说说府里宫里的八卦,一会又要管教每日闯祸的珠珠,还有个刚满周岁每日找额娘的四阿哥,她自己又懒散,写了几页便想吃口栗子糕,或是喝口菊花茶降降火气,混来混去一天也写不了几个字。
是以两个月了,怕是现在才写了不到五十篇。
看着幼姝一脸躲躲闪闪的样子,他就心里有数了,这小狐狸八成又是偷懒没写,他眯起眼看着她,刚想开口说话,就见到幼姝一脸讨好的凑过来。
“爷,是我错了,实在是近日事多,夏日困倦,爷绕我一回,好不好,我给爷捏捏肩,爷走了这一路想必也饿了,方才一直在喝茶水,爷想吃点什么,栗子糕还是绿豆糕,我亲手去做好不好?”
胤G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好像看出了点眉目,抱胸说:“不必,别累着咱们富察主子。你写了多少拿过来看看,差了多少就再翻倍的补多少,若是差了五篇,就再补十篇,若是差了十篇呢,就补二十篇。下个月给爷就行。”
听到这话,幼姝的心颤了颤,这差了五十篇,她得补一百篇!乖乖,还不如一刀给她个痛快。现下天越来越热,胤G又下令府里一切从简,每个月拨到手里的冰块不过一点点,做几碗冰酪就没了。在屋子走几步都一身汗,若是让她每天坐在桌前抄书,怕不是要热死。
幼姝看着他,突然心一横,一跺脚,使劲掐了自己一下,眼泪和珍珠一样就滚了出来“呜呜呜,我不要抄书,我都抄了好多好多,抄的我手都疼了,我不能再抄了,呜呜呜。”
胤G当场傻眼,没想到她眼泪说来就来。
幼姝本来是想装哭几声,可是越哭越委屈,这些日子被冷落她心里也很委屈,她进了府里十年,都没有失宠过。眼泪就想绝了堤坝一样,越发止不住。
胤G有些慌乱,忙劝道:“不想抄便不抄罢,莫要哭了,仔细哭伤了眼睛。”
幼姝打了个哭嗝,停下来努力睁着泪眼婆娑的眼:“真的?”
胤G点了点头,幼姝抬手擦擦眼泪,突然懂事的说:“好,我不哭了。”
胤G:......
好容易哄好了她,可把胤G累得不轻,开始后悔,好好的一个单纯傻乎乎的小白兔,为什么非要教成一个刁钻的小狐狸呢?
更难办的是,这事发生的时候,被在屋外贴着门缝听墙角的珠珠给听见了。她起初还有些鄙视,额娘都这么大了还哭哭,她才九岁,都很少掉眼泪。可是越听越不对劲,怎么额娘才哭了几声阿玛就缴械投降了?阿玛平日里不是冷漠严肃,尤其是功课,那是说一不二,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小珠珠突然攥紧拳头、双眼发亮,原来阿玛吃这套,总算让她给知道了。
过了几天,珠珠便有样学样,学堂里夫子讲课时听得敷衍,功课也总算拖拖拉拉,还老是推说自己忘了写,改日补上,可改日是什么时候呢,珠珠就闭紧嘴巴,拖延的功课从来没有补上的时候。
这位在府里授课的夫子可是胤G当初三顾茅庐请来的,他可是位进士,俗话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三十岁考取明经科是年龄比较大的了,而五十岁考取了进士却很年轻。这句话表达的意思是,明经易考,进士难得。
这位夫子也确实年纪不小,已不惑之年,可偏偏一身傲骨,不肯与官场上那些趋炎附势的人同流合污,于是便被对头算计参了一本,给贬为了白身。
胤G惜才,便想将这位先生请到府里为阿哥格格们授课,一开始这夫子也不来,可他家境不富裕,读书这些年又花了不少银钱,还要养家糊口,瞧这位四王爷又是个诚心的,便应允了。
他铁面无情,对待功课又极其认真,也不在乎自己教的这些学生都是龙子风孙,若是哪个功课做的不好便要打手板,弘昀当年上课时和夫子顶撞,被夫子打的手都肿了,委屈的去找胤G,胤G还赞了句“打得好!”
珠珠不做功课,夫子便有些头疼,若是个阿哥,打也就打了,可格格都是娇气些的,三格格又生得可爱,叫人也不忍心责罚,于是夫子回头便去胤G哪里告了一状。
对于胤G这样对孩子的功课无比重视的好阿玛,当时就立即保证会好好惩罚三格格,送走了夫子便派人去让三格格过来。
珠珠早有准备,衣袖上擦了洋葱。胤G板着脸凶她:“怎么回事?夫子说你这些日子都不好好听课,功课也不写?”
珠珠用衣袖在眼睛上使劲一抹,抱着胤G的腿便开始嚎啕大哭:“呜呜呜,我不想读书,我不想写功课,一读书我就头疼,我已经念了好多书,已经受够了,我再也不要读书了,呜呜呜”
胤G无情的推开她,冷漠道:“不可能。把这些日子的功课补上,再罚你抄《论语》十遍,现在,爷亲自看着你抄,抄不完不准吃饭,若是再闹就再加十遍。”
珠珠:......
不是这样的!
第74章 双喜
六月
天气转暖,柳莺花燕,春山如笑。芒种过后,府里大阿哥弘晖的婚事也定下了。
说来也是缘分巧,说的正是那位瓜尔佳氏一族理藩院尚书满洲的嫡长女。前几年花宴时,珠珠帮她大哥哥精挑细选的一位话少的格格。
福晋当时百般的不愿,现下也是老大的不情愿。虽说这瓜尔佳氏的格格出身高贵,相貌也算端庄,可毕竟年岁足足长了弘晖六岁,又性格沉闷的很,问十句才答上一句。
再加上她年幼丧母,常言道丧母长女不可取,一是自幼缺了母爱,于性格无益;二来,则是管家算账,一府中馈,小到如何管束府里的下人,大到亲戚人情的往来和管教府里一众子女,都需要母亲带在手边手把手教导。
弘晖是府里的嫡长子,以后就是世子,再以后少不得就是个亲王。这样的身份自是应该配一位撑得起场面、利落爽快、持家有方的满洲贵女。
福晋若不是实在发愁她儿子的婚事,如今已虚岁十五,实在拖不得。病急乱投医,想起弘晖当年相中的那位瓜尔佳氏的格格,忙差人去打听了一下,才想起瓜尔佳氏的老夫人,也是这位格格的祖母,前两年仙逝了,那格格还在孝期,一直没说亲事,加上她的继母也有意磋磨,不甚上心,是而耽搁了下来。
福晋试探的问了问弘晖:“弘晖,你可曾记得那位瓜尔佳氏的格格?当年你可亲口和额娘说的,她如今可还没婚配,你......”
弘晖每日被催婚的心力交瘁,实际上他也早就忘了这位瓜尔佳氏,只听说性子沉闷又懂事,边点了点头。
福晋长舒一口气,罢了罢了,总算弘晖有个中意的了,实在不行边手把手的教导一段时间,管家一事说难也不难,只要悉心教导,又不是个多愚笨的姑娘,总是能学会的。
福晋唯一担忧的便是胤G那边,毕竟太子妃也是瓜尔佳氏的,二位格格同出一族...虽说如今太子复立,可是皇上对太子的重视大不如前,朝中太子的势力也被削弱的厉害,这瓜尔佳氏一族众人纷纷避之不及,这不说落井下石,也不能上赶着结亲呀。
没想到胤G听了却欣然同意。虽说朝中事态紧张,可这小儿女的亲事若是还处处计较,就显得心机深重了。况且这太子妃父亲石文炳,原是汉军正白旗人,只祖上是满人,又因着太子妃的缘故,才入了瓜尔佳氏的宗族,为苏完瓜尔佳氏。这位格格确是正儿八经的叶赫瓜尔佳氏,倒也没有多大的亲缘关系。
况且瓜尔佳氏是满族八大姓之一,血统高贵,军功起家,人才辈出,最为兴旺。他私下也派人打听过,这位瓜尔佳格格虽说少言内向,可性子纯善,饱读诗书,是位大家闺秀。虽说年岁大些,可胤G却因为这是好事,他心里思量着,这弘晖所说性格沉稳,但心智却不成熟,又被福晋保护得太好,于男女情爱一事更是完全不懂,女子早熟,有瓜尔佳氏在一旁慢慢陪着,弘晖或许也能打开自己。
结果就是,是胤G这个阿玛最不通情爱之事,两个锯了嘴的闷葫芦凑在一起就是在比赛谁先张口说话.....
原本按照福晋火急火燎的性子,巴不得今天定亲,明天就成亲,后天就抱上孙子。
可是宗室成婚,流程和礼节要慢慢来,没个小半年是不可能。更重要的是,他老子还有一桩喜事,再赶也不能赶到他老子前面,这婚事就定到了明年二月。
这喜事说来让人头疼,府里今年秋后又要进一位格格,可这格格的来头却非同小可,是原从二品湖广巡抚年遐龄,封疆大吏、四川巡抚年羹尧的妹妹!
她这身份,可比府里的侧福晋李氏和富察氏都比了下去,两人家世加一起都不够瞧的,哪怕是福晋,也要心里计较一番。年家正得皇上重用,他哥哥又屡立战功,若不是个汉人,怕是皇子福晋也是做得的。
这样一份家世出众的格格,却给了胤G当了位格格,和教导宫女出身的宋氏、四品典仪官凌柱之女的钮祜禄氏、内务府包衣管领之女耿氏平起平坐,这真是惊呆众人!
这其中虽有年氏亲近胤G之意,可据年羹尧所说,是幼妹自幼见过雍亲王一次,便心生爱慕,非他不嫁。哪怕是一顶小轿子从侧门抬进去当格格也是愿意的。
胤G听了头皮发麻,只觉得棘手的很,虽然年家暗中早已是他这边的人,他也有更进一步拉拢年家之意,但是这样的身世只做了位格格,落到旁人眼里倒要说他胤G猖狂了。
可康熙听了此事,却哈哈大笑,说年氏倒也是情有独钟,一片真心,他若是不同意此婚事倒是棒打鸳鸯,便亲自下旨,赐年氏为雍亲王府格格。
“朕惟化理肇自闺闱。令仪是式。功容凛夫图史。礼秩攸崇。爰贲徽章。用昭彝典。咨尔格格年氏,原从二品湖广巡抚年遐龄之女,汉军镶白旗人士、克叶柔嘉。早推淑慎。允合珩璜之度。宜膺象服之荣。赐尔为雍亲王府格格。尔其聿修懿行。迓景福于方来。式佩纶言。荷洪禧于勿替。钦哉”
胤G接下圣旨,默了默,转身对福晋说:“年氏进府后,将她的份例提为侧福晋,赐居烟雨小筑。”
福晋听了这话,脸色变了变。这是因为府里侧福晋之位已满,又不想委屈了这位年氏,她这一入府,可把府里所有的格格都比下去了,俨然格格之首,仅次于侧福晋。这烟雨小筑可是全府最好的位置,院前就是一片竹林,入夏凉爽的很,路边还载满了花儿,芳香扑鼻,先前李氏还想让爷把这地方赐给二格格,当时爷没同意,没想到竟便宜了年氏。
李氏脸色也变得难看,连幼姝心里也有些忐忑,这是想给年氏做脸,还是对这位年格格上了心呢...
第75章 年氏
九月初七,是黄道吉日。
雍亲王府里摆了几桌宴席,请了几位宗亲过来,年格格的哥哥年羹尧也破例过来,为表示对年氏的重视,福晋还特地点了个戏班子,白日里唱了两出戏,也算是给足了年氏脸面。
可再如何重视,年氏还是不能破例,一顶红轿悄无声息的从侧门进了府,没有随身的侍女,只有一个小包袱。年氏今年十三,名唤莺莺,自幼娇生惯养长大,性子着实有些娇气,自从去年在年府见过胤G一面,便心生爱慕,不顾父兄的阻拦,求了这桩婚事。
这委实不算良配,且不说这格格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妾...雍亲王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年岁比她大了将近二十岁,说句不好听的,府里李氏所生的二格格还比她大了两岁,胤G给她做阿玛也是够的...
可年氏满心小女儿心思,那顾得了这些,剃头挑子一头热,着急忙慌的没及笄就入了府。
那一旁伺候的喜嬷嬷,见她生得个头小,又说话细声细语,便当她性子软好拿捏,就调笑了两句:“寻常入府的格格,这跟进来的包袱都恨不得塞得满满当当的,年格格倒是不同,刚刚老奴提着还轻快得很,好似提了一兜棉花似的。”
实则这喜嬷嬷心里在嘀咕,这年家纵使破天的富贵又如何,还不是对这年格格不重视,好好的嫡女没及笄就着急送进来做妾,还就带这点东西...
年莺莺虽很是娇气,但是个性子单纯的,自幼丧母,跟在父兄身边长大,府里也是清净,这拐弯抹角的话她是听不明白。听了这话,还以为喜嬷嬷替她担心,就慢吞吞的拿起床边的包袱,翘着长长的指甲,将包袱解开。
一包袱满满当当、雪白的银票......
屋里几位小丫鬟见了倒吸一口冷气,那喜嬷嬷见了也傻了,这少说也有数百张,这些银票怕是能抵得上半个雍亲王府的身家...这哪是不重视,这是太重视了,连银子都怕发了占地方,都换成了银票。
年莺莺却好似见惯一般,将包袱胡乱系好便放在一旁,又犹豫了一下,从里面抽出一张,递给喜嬷嬷,说:“这位嬷嬷,我饿了,可否送些吃食过来?”
喜嬷嬷见着银票眼都直了,一把夺过来攥在手里,连声应着:“好好好,格格想吃什么?”
年莺莺慢声细语的说:“夜深露重,简单用些便罢了。”
“便上四素四荤,两道汤品,一些点心就罢了。米饭就用碧粳米,要挑黄米大小,我嗓子细,寻常大些的米粒是咽不下去的。我原是不喜吃荤,但入秋以来,螃蟹正肥,上两只醉蟹,再来挂炉鸭子、葱煨海参,素菜便要糖拌藕、炒口蘑、素烧茄子、莲蓬豆腐。粥就要甲鱼粥和鸡丝燕窝粥、点心就要枣泥山药糕和豌豆黄便好。”
“对了嬷嬷,我饮食清淡,告诉厨房,莫要放葱姜蒜,盐也少放些。”
年莺莺慢悠悠地说完,神态自如,丝毫不觉得过分铺张。那喜嬷嬷的脸色却越发难看,觉得手里的银子烫手,若不是知晓年家的家底,她都以为这位年格格是在难为她了。
喜嬷嬷攥了攥手里的银票,她一年的俸禄不过十两银子,这银票可足足有一百两!这样思量着,便忍了下来,脸上堆着笑说:“格格稍等,奴婢这就吩咐厨房去。”
格格是没有小厨房的,只有福晋和侧福晋的份例里有厨房,且府里众人的份例都是有定数的,胤G又崇尚节俭,这格格一餐只有两素一荤一汤,再加上几块点心。每个月猪肉三斤,羊肉一斤,米面十斤,青菜五斤,都是有定数的。自然了,若是得宠的格格,就不受拘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