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订在之前贺兰月喜欢的一家餐厅,她很久没来了,侍应生一见到她还有些惊喜,引导着贺兰月坐在往常的位置。
贺兰月点了后厨新上的套餐,还点了份起泡酒。
新套餐的味道还不错,贺兰月吃了大半,她想晚上检查完可以带喻星洲来这里吃晚餐,他好像还挺爱吃肉的。
“阿月。”忽然被叫住名字,还是熟悉的声音。
阿月这个小名属于贺兰月的朋友们,分离一年再次听到这个小名,贺兰月一时间竟然觉得有些恍惚。
她捏住餐刀的手微微收紧,没有应声。
下一秒,她听见又一道清爽女声笑着应了一声:“文鹤,这里。”
幸好没有答应刚刚那一句阿月,原来是在叫别人。
贺兰月平静的重新用餐刀切着鲜嫩的牛排,不知为何,刚刚还使用得到的刀叉此刻像是故意作对一样,餐刀在餐盘上划出一道刺耳难听的声音。
在吸引别人注意之前,贺兰月先放下手中刀叉。
侍应生问:“需要换一份别的吗?”
“不了,吃饱了。”贺兰月笑了下,同桌一直安静吃午餐的雇工闻言也跟着放下手里的餐包。贺兰月听见动静,笑着说:“不着急,我要歇一下,你慢慢吃。”
“这些够吗?需要再上一点吗?”贺兰月问。
雇工善意的笑了下,说:“够了的。”
贺兰月嗯一声,示意侍应生再给她倒一点起泡酒,好不容易出门一次,想着还有不少时间,贺兰月打算更会去找表姐那里坐坐。
等雇工吃饱后,贺兰月起身在侍应生引导下准备离去。
巧合的是,在她即将离去的时候再次响起那道“阿月”的声音。
贺兰月脚步没停,继续向前走去。
有人拦在她身前,沉声道:“贺兰月。”
这次确定叫的是自己,贺兰月才停下脚步,眼睫低垂半敛,温和一笑,平静道:“文鹤,好久不见。”
苏文鹤面色复杂的盯着贺兰月,准确来说是盯着贺兰月的眼睛,她不由自主的问出口:“眼睛还没好吗?”
贺兰月笑:“估计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她语气已不如一年前时那样痛苦,似乎已完全接受命运的安排,说话的声音平淡像是在说今天的午餐味道还不错。
而站在她面前的苏文鹤却像是已接棒一般替领过贺兰月的痛苦,语气艰涩:“我和纪宁帮你找了个几个不错的医生,既然你愿意出门不然就跟我们去见见那些医生。”
贺兰月掀起眼皮,让苏文鹤时隔一年重新看见她那双眼睛,已经完全失去温度的视线让人不由的感到颤抖:“不用麻烦了。”
“怎么会是麻烦?!”苏文鹤险些失声。
“文鹤,这是你朋友吗?”一道陌生的女声穿进两个人的对话中,贺兰月下意识的循着方向侧脸。
盛泠月远远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和苏文鹤面对面交谈的人,还以为是苏文鹤以前的朋友,正要上前打个招呼,一对上视线立马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
眼前的人是个看不见的人。
盛泠月意识到这点不由得觉得可惜,这双眼睛像宝石般熠熠生辉却失去作用只能作为点缀。
贺兰月矜持颔首:“你好,我是贺兰月。”
她没有主动伸出手,盛泠月下意识有些不满对方的傲慢态度,反应了下才意识到对方因为看不见而不方便主动伸出手。
盛泠月笑:“你好,我是盛泠月,是文鹤的朋友,你一个人来吗?”
盛泠月擅长社交,关心的态度恰到好处,适当的对贺兰月表示出自己的友好。
贺兰月:“嗯,我比较喜欢一个人吃饭。”
“我待会儿还有事情,就先不打扰两位了,先走一步。”贺兰月向两人示意,身旁雇工体贴的为她隔开前进的路。
苏文鹤正在为好友的失明感到痛苦不安,眼见贺兰月要走了,跟着往前走了几步,说:“那我下次去你家里找你,还有纪宁。”
闻言贺兰月没有回头,伸手潇洒的挥挥,温声道:“下次再说吧。”
重新回到车上,雇工没有第一时间启动车子,他小心的观察自己的雇主神色难辨的坐在后车座,看上去在思考些什么问题。
就在雇工考虑要不要先出口安慰贺兰月的时候,身后的贺兰月靠近了一点,她微微扬眉,认真的问:“你觉得刚刚那位盛小姐怎么样?”
工人安慰的话堵在口中,他不由的回忆起起来,刚刚光关注贺兰月一个人来着,现在猛地一说都有点记不清盛泠月的样子。
过了会,他谨慎的开口:“看上去是个挺好看的人,性格也挺随和的。”
雇工对自己这个答案挺满意的,不夸张也不贬低。
但贺兰月一时没说话,过了会在雇工忍不住有点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的时候,听见贺兰月问:“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您说哪一方面?”
贺兰月:“个性,我看起来随和吗?”
雇工有点摸不着头脑:“挺随和的。”
贺兰月没说话,往后一靠车座椅,但明显没有刚刚有精神,报了贺兰西所在的位置就往后一靠几乎不算上好看的姿势。
贺兰月想想刚刚和苏文鹤的简短交谈,她也有点苦闷,心想早知道不出来了。
断联一年多的朋友有新朋友挺正常的,新朋友也叫阿月也挺正常的。
正常但又觉得奇怪,有种被取代的错觉。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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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贺兰西那里, 刚到地方人听说她来了,还以为贺兰月转性打算重新开始工作,给贺兰西高兴的下来接她。
一路上贺兰西都在说董事会几个高层的坏话,一副恨不得贺兰月现在就拍桌子给人开了的样子,贺兰月笑眯眯的听着,嘴里跟着符合两句。
等电梯一停,人一走出电梯,贺兰月无辜着一张脸耸耸肩膀:“休息室在哪?”
闻言感觉不对劲,贺兰西抬手制止住助理通知董事会开会的举动,说:“去休息室干嘛?”
贺兰月打个哈欠,说:“刚吃完饭困了,来着睡个午觉。”她用手掌掩了掩嘴唇,催促贺兰西给自己带路:“快走,我下午还有事呢。”
她看不见贺兰西脸都耷拉下来,一点没有在外人面前装一下的意思, 伸手拧贺兰月的胳膊:“我欠你的啊。”
“别这么说,每年分红你也没少拿,就当给自己搞个兼职了。”贺兰月笑嘻嘻的捂住给拧的胳膊,过了会伸出胳膊:“你真是没良心,连瞎子都欺负。”
对此贺兰西冷笑一声,跟牵狗一样拽着贺兰月的袖子往自己休息室里拎,每天中午贺兰西都会午睡一会,床品每日都更换,贺兰月真困了,刚坐在床沿边就作势一躺。
贺兰西坐在另外一边, 扯她:“你今天出来干嘛”
说出来都想笑,贺兰月对自己的母亲身份还没有接受的太习惯,对着从小长大的姐姐忍不住的憋笑,丢出来一句:“为伟大母亲的身份尽职尽责。”
贺兰西反应了下,才说:“你那个对象让你出来的?”
“嗯,说晚上要做检查。”说起这个,贺兰月还是有点不习惯,她一扯被子蒙住自己半张脸,声音从被子底下闷闷的传出来。
说起贺兰月的结婚对象,贺兰西想起件事,上次见面喻星洲也在她没好当面说出来,这会就俩人,她毫不留情直截了当的说:“你那个对象不是你正常追求回来的吧?上次我还见他跟一个Alpha呆一块。”
贺兰月嗯了一声。
旁边的贺兰西跟着一块躺下来,等了会发现她除了嗯没有下文了,暴躁的踢了一脚贺兰月的小腿,力气挺大。
贺兰月嗷的一声叫唤往床上翻身一滚,干脆用被子裹着自己,背对着贺兰西:“我真困了,四点多叫我起来,我还得去接人下班。 ”
“接人下班?”贺兰西阴阳怪气道:“从你上班起哪回不是被人接着上下班,现在眼睛都看不见了,还主动出去接了。”
“那他不是怀孕了吗?”
贺兰西扯她被子,靠过去小声道:“贺兰月你到底在搞什么呢?快点说。”
贺兰月闭着眼睛笑了下:“搞什么也不告诉你。”
还没说完又被按着挠痒痒,贺兰西退伍军人出身,压制贺兰月像欺负小孩一样简单。
而贺兰月最大弱点就是浑身痒痒肉,刚一伸手碰她,她自己就能裹着被子一边尖叫一边掉地上,求饶道:“说说说。”
贺兰西给她捞上来。
贺兰月先是恢复了下呼吸,才淡定的说:“他怀孕了,需要我的信息素,所以我们结婚了。”
“那外边那个Alpha呢?”贺兰西追问。
说到此人,贺兰月安静思考了片刻,语气认真道:“我们三个可以一起共存这段婚姻关系里。”
“你脑子跟着眼睛一块坏了?”贺兰西想拔开她大脑看看里头是不是全是水。
安静片刻,贺兰月控制不住的大笑,笑的前仰后合,说:“逗你玩呢,他跟那个Alpha没关系,现在他是属于我的Omega。”
“最好是。”贺兰西从床上起来,她低头看着贺兰月的眼睛,过了会偏头擦了下眼角,说:“前两天我去看了小姨,她看上去过得还不错。”
贺兰月没应这句话,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贺兰西叹了声气,给她整理了下被子转身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贺兰月,她是真困了,连续打了几个哈欠,扯着被子就睡着了,休息室里的冷气开的有点低,贺兰月止不住的往被子里缩。
四点多贺兰月被雇工叫醒,顺势在这里重新洗了个澡换掉了衣服,衣服大概是贺兰西助理去买的,不像平常贺兰月的穿衣风格。
丝绸衬衫和套装裙,黑白灰色系,干练又英气。
喻星洲一上车还以为看见上辈子的贺兰月,一对上那双无神的眼睛,一丝不知名的苦楚从舌根涌上来。
他一关上车门,贺兰月立马要开窗,喻星洲愣神片刻立马扑过去又给车窗升起来。
贺兰月扭脸,蹙着眉:“你身上味道很难闻。”
刚刚才从电梯里出来,也不知道哪个没素质的在电梯里头抽烟,刚刚就熏得喻星洲想吐,闻言也跟着低头问问自己的袖子,果然闻到点烟味,心里大骂电梯抽烟者没素质也没人品。
他随口解释了下,说:“现在正好下班时间,可能会让我同事看到,先开车,等会再开窗透气。”
贺兰月偏头,有点闷,吐出一句话:“不是,是你身上的信息素。”
信息素?
喻星洲自己都没感觉,他又闻了两下,这会连身上沾的烟味都没了,只剩下车里贺兰月常用的香水味。
想说一句贺兰月狗鼻子真灵,一抬眼看见雇工好奇的打量着他们,不需言说,雇工收回眼神体贴的升上隔挡板。
等隔板完全阻挡前方的视线,喻星洲抬手把两边车窗都降下来,风声涌进来有些吵,他小声嘟囔了句:“大小姐。”
“你说什么?”本以为就是小小一声,没想到贺兰月鼻子灵,耳朵也灵,喻星洲立马闭上嘴,但眼睛止不住的往贺兰月身上瞟。
她今天穿这一身好看,削瘦的肩膀仍旧透露一点单薄,但套装裙下的腿随意的伸出去,看上去腿很长。
就是长发还散着,脸上的病气仍在,在不经意间显得人有点潦倒糊涂。
喻星洲用膝盖撞了下她的腿,毫不客气的问:“你不热吗?”
贺兰月偏过头,一脸纳闷:“风不是挺大的吗?”
“是啊,所以你也不感觉头发糊脸?”喻星洲问。
贺兰月以为他是找借口关车窗,不回答反手把车窗升起,一旁喻星洲说:“你自己关的啊。”
“嗯。”贺兰月伸手敲了下小隔板说:“小东,开广播。”
前边的工人抬手开了广播,正赶上播新闻,主播声音不疾不徐为傍晚添了点归家的祥和。
喻星洲又用膝盖撞了下她的腿,贺兰月不明所以:“怎么了?”
“你过来,我给你把头发扎起来,头发这么散着,看着乱七八糟,等会做检查人家还以为我领了个流浪汉去的。”喻星洲语气不怎么好,伸手先碰了下贺兰月的肩膀,让她适应自己的方向。
贺兰月:“你还会这个呢?”
她玩笑道:“是那位盛小姐教你的?”
“对。”喻星洲毫不示弱,上手飞快把贺兰月的长发侧着编了个麻花辫,发尾往上一掏出来,连皮筋都不用。
不是,是喻星洲自己学的,他大学时候去幼儿园暑假实践过,当时小孩午休之后排着队等他梳头,梳了一个暑假,喻星洲还会扎很多漂亮小辫子,梳头速度快,梳的又漂亮。
这么一个侧麻花辫减少一点贺兰月身上的职业女性气息,添了点温柔,露出极具女性感的肩颈线条,偏过头对喻星洲轻声道了句谢。
喻星洲脸上的神情很明显的愣了下,有点后悔,伸出手说:“梳的不好,还是松开吧。”
贺兰月眨了眨眼睛。
“算了,也挺好的。”即使喻星洲不应该对贺兰月产生好感,但客观来说贺兰月是个非常漂亮的Alpha 。
又因为失明这件事,她身上那种传达给别人自己容易被受伤害的脆弱气质,让贺兰月像傍晚玫瑰色的夕阳有着转瞬即逝的美丽。
那双莹润的眼睛失去色彩,却更加平静,像一个明知道不能打开的魔盒,让人更加想要靠近。
喻星洲偏过头去,打算沉默以应对变得有些不符合预想中的温和气氛。
而贺兰月猜不到他心中的想法,又或者猜到却懒得去戳破,她没有顺应喻星洲的念头,主动开口:“今天出门你猜猜我遇见谁了?”
喻星洲正有点出神,闻言扭头望向贺兰月,车窗渐渐降落下来,风声呼啸。
傍晚的夕阳却如火烧般绚烂,她的侧脸在傍晚大开大合的火烧云衬托下反而有些模糊不清,贺兰月的身体轮廓却如写真一般清晰。
“谁?”喻星洲有点心不在焉。
只看见贺兰月弯唇笑了下,扬起的笑容露出一点洁白牙齿,看上去有点可爱。
喻星洲突然为自己这个念头感到不可思议。
“你的盛小姐啊。”贺兰月说:“小东还说我们长得蛮像的,个性也蛮像的。”
正在开车的小东听到后排的说话声,有点沉默,中午他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贺兰月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学喻星洲也用膝盖撞了下他的腿,说:“你觉得我们像吗?”
话题冷却了下来,贺兰月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又侧过身懒懒的靠在车椅,一只腿翘了起来,显得更长了。
没想到喻星洲忽然开口:“不像。”
他语气认真,说话时微微蹙着眉,即使贺兰月看不见,也对上她的双眼:“一点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