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烈酒伤身,还是少饮一些吧。”
沈妤薇伸手想要按住景裕倒酒的手,却听“啪”的一声,手被重重拍掉。
沈妤薇白皙的手背上,顿时多了几条明显的红痕。
她捂着手,眼角泛红,委屈地看着景裕。
“夫君……”
景裕后知后觉有了一丝愧疚,却碍于面子,不愿意认错。
蹙着眉头说道:“你前几日不是看上一支点翠簪子,一会去账房支些银钱,买下吧。”
沈妤薇心头一动,感动道:“多谢夫君,妾身很喜欢。”
她放下手,挪过景裕的酒壶,语调温柔地说道:“妾身知道,夫君不是有意的。”
“你心情不好,妾身替你喝便是。”
“只求夫君爱惜自己,莫要因外人的闲言碎语伤了身子。”
沈妤薇明明痛得手都在发抖,却还善解人意的宽慰景裕。
这一幕,让景裕心里柔软。
心里对沈妤薇的迁怒,消散几分。
他未曾再拿过酒壶,就着杯中的酒水抿了抿,半阖着眼睛,不知在思量什么。
沈妤薇敏感察觉到景裕的心绪变化,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自从诗会之后,夫君对她就一直心存芥蒂。
沈妤薇知道,都是因为沈棠坏了夫君的计划。
不但没有毁了沈棠,还阴差阳错,被迫求娶公主府庶女。
若是沈棠嫁给别人也就罢了,偏偏又入了靖远侯府。
还在辈分上压了他们一头。
不说是景裕,就算是沈妤薇自己,也有些气不过。
心里暗恨沈棠阴魂不散。
她素手执起酒壶,一边给景裕添满酒水,一边慢悠悠开口。
“刚刚过去的是长姐与景侯爷吧?”
“他俩举止亲昵,景侯爷的眼睛几乎没从长姐身上挪开过,这般亲近,看起来不像是刚刚熟识。”
“你是什么意思?”景裕眸光带着审视。
沈妤薇状若未觉,随口道:“妾身只是觉得,当初妾身孕暴露一事,未免太过凑巧。”
“从妾身险些流产,到长姐执意退婚,一切就像是在被人推着走一般。”
“只是当时事发突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妾身来不及深想。”
“如今想来,此事发生后,长姐未免太过平静。”
“当初她对爷情深似海,退婚后却未曾看到过几分痛楚。”
“绝情的样子,仿似早有预料一般。”
沈妤薇暗暗观察着景裕的神色,见他眉眼沉凝,倒酒的动作越发轻快。
轻声感叹道:“反正,若是妾身与夫君情断,必然会日日肝肠寸断,绝不会有心思,这么快就另谋夫婿的。”
沈妤薇的一番话,成功让景裕心里泛起涟漪,不甘中带着几分怀疑。
回想起沈棠果决地表现,不由有些迟疑。
他打断沈妤薇的话,“行了,你不用多言。我一会还有事,你先回府吧。”
沈妤薇未曾争辩,懂事地起身告退。
转身后,眼中嫉恨的神情再也遮掩不住。
她回眸瞟了眼二楼的方向,冷冷勾唇。
沈棠,既然我过得不好,你也别想好过。
在她走后,景裕又叫了两壶酒水,漆黑的眼中波澜涌动,不知不觉喝完了所有的酒水。
他嘲讽地轻扯唇角,站起身时,脚步有些虚浮。
一把推开上前搀扶的店小二,摇摇晃晃向二楼走去。
直奔沈棠她们所在的隔间。
一脚踹开房门,就看见沈棠与景裕坐在桌案两侧。
景裕此时正举着手,把一块挑了鱼刺的肉,喂到沈棠嘴边。
这副亲昵的模样,让他不自觉想起沈妤薇的话。
不知名的妒火在心中燃起。
他一把甩上房门,质问道:“沈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与外男如此亲密,你还懂不懂一点羞耻!”
沈棠咽下口中的食物,轻飘飘扫了他一眼。
“我与景侯爷是陛下赐婚,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单独相处,也遵守礼法,并无越矩之处。”
“景少爷自己帏薄不修,便看所有人都污浊不堪。”
“以己之心,度人之腹,未免可笑。”
沈棠的眼里带着明晃晃的轻视。
景裕呼吸一滞,不甘心地攥紧拳头。
“沈棠,你就一定要如此么。你告诉我,你执意嫁给景昭,是不是想要报复我?”
不然京都那么多人家,为何她偏偏要嫁入靖远侯府。
景裕心中柔情似水。
感叹道:“棠儿,你就是太倔强了。”
“若是你当初不那么计较,好好接纳妤薇,你现在已经嫁入景府,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不过你现在后悔也不晚。”
“以后我们同住一府,想要见面也很简单。”
沈棠被景裕无耻的话惊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她这副模样,却让景裕越发确定心中猜想。
沈棠一定是对自己有情吧。
她嫁给景昭,定是想跟自己赌气。
为了近距离接触自己,竟然连终身大事都愿意牺牲。
如此用情至深,若是他诱哄几分,沈棠应该什么事都会同意。
景裕自得地扬起眉梢。
他深情款款地看着沈棠,承诺道:“棠儿,你放心,除了名分,我什么都能给你。”
“棠儿,在我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沈棠眼尾上扬,试探道。
景裕扭过头,轻蔑地扫了眼懵懂的景昭。
毫不避讳地说道:“景昭现在已经傻了,就算是顶着侯爷的名号,也只是虚名。不如便让他早日解脱。”
他眼中闪过一抹阴郁之色,声音低沉。
“等他病故,我们的孩子,就会成为靖远侯府名正言顺的侯爷。到时候,还有谁能阻拦我们。”
景裕眼中满是野心,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沈棠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被景裕彻底恶心到了。
孩子?
还是和景裕?
他怕是在想屁吃。
冷声道:“我的夫君是景昭,永远都会是。”
“若是你想玩叔嫂扒灰的丑事,怕是找错人了。我还没有你那么无耻。”
景裕醉酒混沌的脑子,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有些愕然地反应过来。
彻底羞恼起来。
怒道:“你还要为他守身如玉不成?他如今就是个傻子!”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闪过。
“啪”地一声,景裕的脸颊被扇向一边。
他不可置信地感受到脸颊的疼痛。
“沈棠,你竟敢打我?”
沈棠眉眼冷凝,眼中是压抑的火气。
“道歉!”
沈棠的袒护,让景裕越发不甘心。
“你护着他又如何,景昭就是个命不久矣的傻子,这件事众人皆知。”
“若是你现在反悔,我念及往日情分,绝对会善待于你。”
“到时候就算景昭去世,我也能保证,你会在靖远侯府过得舒坦顺遂。”
“若是你执迷不悟,就不要怪我不念旧情了。”
威胁的话刚一出口,“啪”的一声,再次被扇了另一边脸颊。
“沈棠!”
景裕声音尖利,有些破音。
沈棠冷漠地收回手,拿起一旁的丝绢,嫌恶地擦干净每根手指。
她居高临下的扫视景裕。
淡声道:“听到你辱骂景侯爷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孝经》曾言:致敬,致乐,致忧。”
“即:孝子之事亲,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
“作为晚辈,须诚敬尊长。你如此不孝不悌,自应严加管教。”
“景侯爷为人宽厚,我这个未来婶婶,却不介意帮他动手。”
景裕被她气得脸色发青,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提醒他,沈棠说得出做得到。
“好好好,我等你跪着求我那一刻!”
他面色难看的睨了一眼景昭,甩袖离开。
刚刚回府,就得知沈棠曾去过李府。
“去做什么?”
门房挠挠头,“小的离得远,没听清。”
“不过沈姑娘是李侍郎的妻家亲眷,想必是顺路上门拜访吧。”
想到沈棠与李侍郎的关系,景裕面色一冷。
他一声冷笑,迁怒道:“既然关系这么好……”
那沈棠打他的这两巴掌,就由他这个姑父来偿还吧。
“跟父亲说,李侍郎考核之事,再加一万两白银。”
第80章 景府悄悄给沈棠留的退路让人没想到
只是这些事,沈棠自然不知晓。
吃完晚膳后,让店小二叫来了景姣姣,亲自把景昭接了回去。
回到沈府后,本以为不会安宁,却迟迟没有等来沈老夫人的传唤。
正在她疑惑之际,张管家悄声过来。
“小姐,你是不是想问老夫人她们为何没闹事?”
“是呀,张叔,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沈棠属实有些好奇。
她去李府大闹一场,祖母和姑母竟然没来找她麻烦,实在是不可思议。
张管家笑呵呵解释起来。
“在小姐你走后,将军阻止了老夫人她们派去追赶的人,还发下重话。”
“言道,若是有人为难小姐你,这沈府再不欢迎她上门。”
“这话,自然是说给姑奶奶听的。”
“姑奶奶当场便开始哭闹,老夫人也跟着抹眼泪,怒斥将军不孝。却被将军几句话堵了回去。”
“父亲说了什么?”沈棠坐直身子。
“将军说:老夫人若是觉得他不孝,自可以去陛下面前状告。”
“只要陛下下旨,将军明日便辞官归乡,后半生与老夫人一起耕地种田,做一对最孝顺的乡间母子。”
张管家说这话时,忍不住有些想笑。
想到当时老夫人惊恐的神情,不由有些感叹。
将军他如今,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容易拿捏的少年了。
若是当初也像现在一样,说不定前夫人也不会郁郁寡欢。
张管家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看天色渐晚,开口告辞。
“小姐,天色不早,你也早些安歇,我就先回去了。”
“对了,将军吩咐,老夫人身体不适,需要静养,大小姐这几日,就不用过去请安了。”
沈棠眸光陡然温和,她明白,父亲这是怕她在祖母那里受气。才刻意让她避开。
“好,我明白了。”
她笑着让青黛送客,独自坐在桌案前良久,脸上的笑意怎么都退不去。
今日她虽未曾在场,却能想象到,父亲强势的模样。
他脾气一向耿直,更是说得出做得到。
祖母与姑母一生荣辱,皆系于父亲。若是父亲真的甩袖子不干,回家种田。别说祖母,怕是姑母都要受牵连。
大家都明白,李家这么多年对姑母宽宏,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看在父亲的权势上。
如今父亲既然放下狠话,祖母她们就算再不满,也只能暂时压下。
沈棠莞尔一笑,轻声道:“看来李家那笔银子,该是稳了。”
估计这段时间内,姑母都不敢上门作妖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李府就派人送来银子。
五千两银子,一分不少,送到沈棠手中。
沈棠让紫萱收起银子,“钱收到了,青黛,送人出去。”
来传话的丫鬟却没动。
沈棠挑眉,“你还有事?”
丫鬟雪莲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咬紧唇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小姐,求您帮帮我家夫人吧,她真是太可怜了!”
看着她哭得泣不成声,沈棠却提不起兴趣。
“姑母是李家主母,生下府中唯一的男丁,这么多年,在李家的日子顺遂安宁。”
“她哪里需要我这个侄女相帮,你怕是找错人了。”
“青黛,送客!”沈棠冷声道。
雪莲惊愕地抬起头,没想到沈棠如此绝情。
她躲开青黛的拉扯,膝盖跪行几步。
语速极快地哭喊道:“奴婢没有胡说啊,是老爷,老爷得知夫人欠了这么多银钱,顿时大发雷霆。”
“还失手……失手打伤了夫人。”
“夫人受伤不轻,如今正躺在床上呢,实在是可怜。”
“奴婢恳求大小姐,去探望一下夫人吧。”
沈棠眼波闪了闪,忍不住牵起唇角。
这雪莲话里话外,哪里是想让她进府探望。
打着这旗号,无非是希望她心软,把钱还回去罢了。
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冷淡道:“这件事你应该去找祖母,我是小辈,为姑母出头的事,自然该由长辈牵头。”
雪莲眼神闪烁,紧张地低垂着头。
“回大小姐,夫人知晓老夫人身子不好,奴婢来时曾嘱咐过,决不能让老夫人为此忧心。”
“若是因此伤了身子,就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不孝了。”
这话顿时把沈棠逗笑了。
她讥讽道:“姑母这么多年,让祖母操心的事还少么。”
“如今活了半生,才后知后觉的觉醒了孝心不成?”
她单手支着下颌,饶有兴致地观察雪莲的表情。
慢悠悠道:“若是你不想叨扰祖母,也可以直接去找父亲。”
“只是父亲这人护短重情,最厌恶倚强凌弱之人,若是他出手,姑父可未必能全头全尾的过日子了。”
说罢,不看雪莲陡然苍白的脸色,直接吩咐青黛。
“你亲自领路,带雪莲去面见父亲。为姑母讨还公道。”
“也让李家知道,沈家的姑奶奶,可不是那么任人欺凌的。”
雪莲的后背顿时被冷汗浸透,心跳如擂鼓。
慌乱的开口,“奴婢……奴婢是信口胡说的。”
“夫人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哦?胡说?”沈棠眉头微蹙,脸色倏地转冷,声音冷厉地逼问道:“随便编排主母,你可知道是何罪名?”
“若我记的没错,你是沈家出去的丫鬟,一家老小还在沈府别院做工吧。”
“你可知上一个恶意编排主子的人,如今是何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