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姚春死死咬住嘴唇,直到血腥的气味在口腔里弥漫才回过神,奔到柳文安跟前,小声唤他:“醒醒,醒醒”
此时的柳文安被关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听的告诉自己,稳住,稳住,不能晕,千万别晕过去!
太疼了,疼得她哭都哭不出来,举马造成的伤势还没恢复,又一次的重伤让她身体不堪重负,绕是她死命坚持,仍能感觉到身体里弥漫血液在迅速消失,生命即将走向终点。
怎么办?莫姚春手足无措地看着柳文安无意识地把自己唇咬得斑斑血迹,眼泪珠子瞬间就落了下来,见他手作拳头塞进嘴里,忙拦住他的动作,阻止他伤上加伤。
不能这样,莫姚春一抹眼泪,四处张望,因柳文安和横肉大汉打的过于凶残,打斗转辗间到屋旁偏僻的角落决斗身死,远处火光染天,杀声四振,却无一人能帮助她。
胸膛急促地不断起伏,鼻腔里全是铁腥的气味,莫姚春掐着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决定先给他止血,可现在有什么可以止血?
不远处的火色余光触到脸上,显得她面容轮廓现出几分锋利,莫姚春抿了抿嘴,抖着手指轻轻捻起柳文安的血衣,一层又一层,伤口在腹上肋骨处。
手掌宽的刀山血淋淋的出现莫姚春眼前,明晃晃的血刀还插在身上,因柳文安同归于尽的动作,伤口血肉模糊,正在潺潺流血。
冰凉的手指刚触碰到皮肤,就被一只染血的手用力攥住,“啊”莫姚春被突如其来的袭击疼得叫出了声,慌忙抬头一看,柳文安正冷冷地盯着她。
“你醒了?”莫姚春惊喜地叫出声,心底涌上说不清楚的喜悦,一眨眼,眼珠子沾在细长的睫毛上,晶莹剔透,在暗光中折出细微的光芒。
至到这时,柳文安才真正缓过神来,茫然地眨眼晃了晃脑袋,嘴唇噏动,还没来得及说话剧烈的疼痛让他身形发颤,头往后仰急促地大口喘息,以期能缓解致命的疼痛。
猎猎风响四周杀喊声渐歇,微弱的火苗下豆大的汗珠自她额上落入眼睛中,一片咸辣刺激,混合着泪水簌簌而落,洇在湿透衣襟的血迹里不见影。
缓过气的柳文安索着手想抽出身上的刀,被莫姚春拦住:“你就这么喜欢拼命?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听到熟悉的声音,柳文安几乎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在跟前人的脸上,哦,是莫姚春啊!
“我只嫌自己活得不长”柳文安像条脱水的鱼费力地呼吸新鲜空气,还能坚强地对她扯出一个微笑:“给我弄点新鲜的草木灰?”
一滴泪自空中落到她手上,柳文安抬头带出几分茫然:“哭了?第一次杀人太害怕吗?”
平生第一次哭都是因为你,不止一次,还是好几次!莫姚春恨恨地一抹眼角,冷笑一声:“你才哭了,就你这折腾样,估计能当个王八——活千年!!!”
这么不惜命,怎么不疼死你呢?
瞧她傲娇的样,柳文安甚至有心情勾起嘴角,嗯,活千年又千年,再活几千年她是不是就能挨到二十一世纪,能帮年轻时的老头儿更快地追她漂亮的老妈?
到时一定要叮嘱老头儿保护好老妈,千万不要让她受伤。
不知道能不能看到自己出生?
自己看自己出生那场面想想就乐!
四周的火苗似乎抵抗寒冷失败沉寂了下去,柳文安难受地缩起手指觉得有点冷,有点想睡觉,熟悉的电视场景让她一个激灵,她不能狗带,坚决不能闭眼,死都不能睡!穿越大神在上,保佑她不死!
迸发出的强烈求生意愿让她理智重归,手指索索地爬在自己软肉上用力一拧,再一次下疼痛让她哆嗦得直瑟缩,死死地按住伤口让血流得很慢些,再慢些,才能撑到草木灰!
“弟,弟,你别吓姐啊”寻找过来看柳二姐看到弟弟浑身浴血的样子,几乎快晕死过去,脚扎根似地挪不出一步,见到莫姚春兜住一堆灰准备倒在小弟身上时方醒过来,洒着泪冲到柳文安跟前,心揪成了麻花儿儿,懊恼自责的情绪压得她逼近崩溃:“姐马上去马上去给你弄灰,别怕等姐!”
灰来了,柳文安已经支不住跌坐在沁凉的地上,拼力地支起脑袋仰视莫姚春:“我抽刀,你把灰给倒在伤口上制血,能不能活就看你了。”
莫姚春按住还在抖个不停的手,哑着嗓子面带迟疑:“真的能行?”
能行,怎么不能行?柳文安皱脸甩头,克下困撑起眼皮发出咝咝痛呼声,冷静地指挥二姐将衣裳割开,还能宽慰围拢过来的人:“放心没事,你们还不信我?”
她清楚地知道横肉大汉的刀插在胸右边第五条肋骨下方,心脏在左边,也没伤着静动脉,运气好的话擦肺而过,运气不好,肺部再次受伤短寿没得跑!
嘿嘿!柳文安心中狞笑,能达成誓愿洗仇她短寿又何妨?
在准备抽刀时被赶来的四皇子阻止:“让张正来,你别动。”
那莫家女郎手都抖成那样岂敢让她抽刀?还要不要命了?
或许是伤势太重,柳文安脱水的嘴皮上尽是裂折的死皮,即使这会她游走在生死边缘,仍冷静地将抽刀注意事项一件件说清后才示意开始。
‘噗呲’,刀被张正飞速抽出,另一侍卫大哥代替受伤的莫姚春把灰迹倒在伤口上,死死摁住伤口止血,柳文安死死咬住口中木棍发出难掩的闷哼声,痛觉黑浪一波又一波地冲击她的神智,痛得她几欲晕过去又死死挺住保持一分清明。
待血止时柳文安整白了一张脸,湿汗淋漓眼神涣散,发出的声几不可闻:“攻下了?”
“打下了,跟你打的是土匪头儿”四皇子此战腿上被砍了一道,随意包扎后,指挥人抬着她进了粮仓,指着半屋子粮食语气难掩激奋:“有粮,不用吃观音土了。”
虽然手上无兵,可不用担心挨饿了啊!
柳嗯安双眼模糊地看着其它人欢喜地捧起栗就往嘴中塞,也不管手中粮硬生刮喉,众人的喜气声让她绷了半宿的神经终于稍有松缓,漫天的黑暗重新铺面而来,只来得及留下几字:我先睡会,头一歪彻底昏迷不醒人事。
“谁?”昏迷中的柳文安猛的睁眼,攥住想要靠近她身的手,用力一扯将来人拉倒一把钳住来人脖子:“你.....”
“二姐?”柳文安赶紧松手,发现好不容易封好的伤口又开始渗血,甩甩发沉的脑袋,支气怠倦的眼皮子揉了揉鬓角儿,语气透出虚弱:“姐,我睡得好好的你做啥咧?”
被自家弟弟当作贼的柳二姐心疼且恼地戳了戳她额头,想到她连睡觉都如此警惕瞬间红了眼圈儿,唬得柳文安连连哄她,也没让她收泪一分。
柳二姐抽抽鼻子轻手轻脚地给她换药,看着瘦成一把骨头的小弟,语气温和藏着哀求:“你好好躺好,别乱动,弟,姐没什么奢求,就想和你带着娘奶的尸骸平平安安地归家。”
提到娘亲和奶奶,柳文安垂首默然不语,直到伤药重新换好才勉强提起笑容转移话题:“会的姐,药打哪来的?”
又扫头偏瞧窗外的天色,寒风呼烈雪花飞舞,天色溟濛阴沉一片,看不出时间:“什么时辰了?”
柳二姐侧身坐在柳文安跟前,心疼又难受地看着‘弟弟’:“药是胡大夫拿来的,现在辰时你再睡会?姐守着你。”受这般重的伤才睡两个时辰,早知会惊醒他,她就不该换药惹得她不会歇息。
柳文安觉得身体沉重,精神困屯,可肚子呱呱作响表示抗议,对着守在床头的二姐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拉着她的手像幼时那般撒娇:“我饿了,要吃饭,要要很多很多饭。”
一听他要用饭柳二姐顿时欢喜起来,俗话说得好:能吃是福,吃得多身体才会好!怜惜地摸摸自家弟弟头,给他掖好被角防止漏风,才急忙忙地出门打饭,要不是山上没鸡她恨不能炖鸡汤让她补补身体。
“你醒了”莫姚春才进门就看见她一张脸埋进盆里,不停地划动筷子把饭使劲往喉咙里塞的动作,不由得一顿,想到自己吃饭时跟他几乎一样的动作不由默然。
柳文安觉得香啊,金黄的栗米香得跟仙粮似的,从来没觉得这么好吃过,一口又一口的将胃填满的感觉实在太幸福了,香糯甘甜回味无穷,给个猪蹄……她要换!她想吃香喷喷的猪蹄!!
想到油乎乎软糯糯的猪蹄柳文安喉头不停滚动,艰难地把脸从饭盆里拔出,上面还沾着几许栗米,看上去竟有几分可爱:“你胳膊上药没?”
她现在才恍然记起跟横肉大汉搏命时,中途飞出的要命一刀好像是莫姚春帮她档下了?
真正打量眼前人才发现人长蛮高,预计幺七零五往上?堪称女子中的身高战斗机,衣衫褴褛乌发脏乱,虽不见莫府时的蛾眉螓首女郎模样,但她倒觉得现在的莫姚春更像一株在贫瘠之地开出的波斯菊,向阳而生,坚强自立。
更想跟她做朋友,来个亲密贴贴了。
“你脸上有块血晕,你找胡大夫拿跌打药没?”柳文安指着莫姚春脸上的红紫,吃饱了心情甚好还能絮絮叨叨地念叨:“一定要把它散开,不然等时间长了,留在脸上就破相了。”
坐在床边的莫姚春忍不住打断他:“你对谁都这么关心吗?”
正在说话的柳文安一愣,失声惊讶:“怎么可能?我当你是兄弟明白吗?否则谁会有多余心思想这些?”
不对,她现在不在现代,该不是造成误会了吧?
正在扒饭的手突然一顿,端着的饭盆开始不香了,为什么她会对莫姚春如此没警觉?
兄弟?莫姚春心中一跳,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坐立难安地攥紧手,难道自己被发现了?
对方一脸无辜的干饭样实在不像,只好硬邦邦地将收里的东西塞过去:“给你。”
“这是?”柳文安低头看给她的东西,布上有油,是肉?
莫姚春略不自在地偏过眼,不明白为何四皇子要让她送吃的给这人,还要她独自一人前来,加之其它人劝说她不好拒绝,只能拿着塞过来的肉手忙脚乱地坐了送过来。见柳文安面露疑问,绷紧了脸解释:“马肉。”
未了声色不自然地张口:“我做的。”
你会做?柳文安闻言一愣,随即满心问号,高府大户的女郎真会做饭?
怕不是浪费了一块肉?
打开果然是焦黑一块肉,咬一口脸都皱成一团,又苦又涩,跟观音土有一拼之力,不禁好奇:“你做了多少?”
见他吞咽得实在痛苦,莫姚春搁在腿上的手不自在地曲缩,嘴一张一合就说不别吃的话,只能垂首闷声回答:“就一块”
合着你就只折腾我一人呢?
柳文安将手里巴掌大的肉凑合吃了,灌了半杯水才缓过来:“还有多少人活着?”
七十三洪屯人加上四皇子等人,总有八十来号人,活来下的仅有五十四人,其中重伤三人,莫姚春说着看了他一眼,得,柳文安嘴角一抽,瞬间明白她是其中一人。
人人皆伤,响马及军卒除了趁夜逃跑的人皆被杀了个干净,至于其它消息......谁会透露给一个女子呢?
就算带着剩余乡亲上山的李大爷了解也有限,下一步如何走也不是她身为女子能决定的。
如果她恢复男身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至少,莫姚春悄悄地看了一眼正在咕咕灌水的人,至少能正大光明跟你相交,不惧流言蜚语。
填饱肚子柳文安又歇了半响,至到夜慕降临才醒了过来,肚饿又捧着饭狂吃。
等牛人拾踏时门,就看到还有一盆热腾腾的粟饭搁在床头,走进门稀奇的瞅了瞅她干饭样子,不由自主地伸手戳了戳她胳膊:“你也太能吃了,盛了一盆还不够?”
柳文安放下饭盆理直气壮:“怎么够?我是伤者难道不该多吃点补补身子?咋滴,你心疼了?”
觉得被侮辱的牛人拾跳脚:“小爷我心疼?我会心疼这几碗粮食?等到了......”
“行行行”或许是再次死过一遭,她行事说话都肆意了许多,见破小孩不服气,柳文安赶苍蝇似地挥开他,毫不走心地堵上对方想说的话:“等你回了家送我百担粮食对不对?你先前对李大爷也说过,我懂。”
你懂个屁!好心看你你还呛人,撑死你得了!
牛人拾气呼呼地跑了,柳文安埋头继续苦吃,要是饭锅在眼前,她直接端锅吃饭,何必这么麻烦用盆呢?
力气大就得多吃饭,算算时日,她都十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
连着几日老天赏脸,不曾刮风夹雪,一行人蹲在山头吃了睡睡了吃,相互讨论要不要把青云山作窝,一鼓脑儿地也当响马时,好不容易能下地溜达的柳文安正跟四皇子商议局势,刚开口熟悉的感觉蜂蛹而至,唬得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耳边又响起了黑暗中捕猎时蛇在爬行中发出的“嘶嘶嘶”声,阴冷危险的气息激得她一口血喷在莫姚春脸上,面上好不容易赞积的红润迅速潮退,只留下白纸一样的苍白。
“大爷,我......我胸疼。”
第32章 用手量一量
胸口疼三字听在洪屯人耳中不亚于晴天霹雳,李大爷手一抖差点把花白的胡子给扯下来,哆嗦着嘴皮:“当真?”
柳文安撑起手靠在椅背上,难受地皱起眉头,胸口在呼吸下急速起伏,虚弱地白着脸点头确认。
自逃出申城后,准确版的金手指“天气预报”已许久没有响起,没想到刚安稳不过几日,熟悉的“危险预感”再次粉墨登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日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要强了一辈子的李大爷,听到叠霜似的灭顶消息,也禁不住浊泪横流,刚硬挺没几日的腰杆瞬间又折了下去,嘶哑了声儿摁了把鼻子往身上一抹,折身蹒跚往外走:“俺去通知屯里人,贼老天不让人活啊!”
带着幼弟前来话聊的四皇子敏锐察觉到不对劲,眼神点在幼弟身上,牛人拾连忙上前拦住李大爷:“大爷,这是怎么了?有事说出来一起想想办法。”
面对未知的险情,李大爷没有耐心慢慢解释,想绕开还是被人拦住,沧桑地扫了眼一脸倔强的小孩,疲惫地摆摆手,扯过一旁挨声叹气的把柳西郡让他应付两兄弟,深吸一口气肃穆一张脸,脚步有力地踏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