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这是咋回事啊?”屋内的异常让莫正涵胆颤,只能牢牢地抓住莫姚春,捏着声问:“难道又要跑?”
他不想跑了,他想回京想回家,回府了,也……想娘了。
莫姚春没有回答他的话,胳膊轻轻一甩,挣脱他的手挨到柳文安身边,仔细看了眼他的脸色,才微微放下心来,语带关心:“你没事吧?”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柳文安脑袋眩晕,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倚靠在桌边吸气苦笑:“有事,有大事,上次我胸口疼痛时还是申城城破前。”
“你是说?”莫姚春皱眉有些疑惑,不太明白他说的意思,刚张口想问就听到前边牛人拾惊讶大喊:“痛一次就有危险?怎么可能?难道他比观海寺的和尚还灵不成?”
观海寺是京城又名的灵寺,寺里大和尚曾灵言高祖又难而名声大噪。
真有这么神奇的能力,父皇早就授他为官怎会到现在也不曾听说过?
柳西郡在屯里时是数的着的富贵相,脸庞圆润带笑,极易获得他人好感,自开始逃荒后人日渐消瘦,平时积存的脂肪大量蒸发,倒显出几分精悍来。先前柳西郡想着好好跟贵人搭上话,为侄儿入京做准备,可逃荒下接连几波劫难磨平了他对未来的希望,身心麻木的柳西郡只想收拾家什逃命,不愿在继续纠缠信惑不信的问题,直接两手一摊换上无赖的表情:“爱信不信,先前小营屯人不听结果丢了二十几条命,俺们屯听了在瘪犊子乱军手上活了下来,也一个不拉地从跑出了申城。”
只万万没想到被城门口的响马打了个措手不及丢了许多人性命。
否则,他们洪屯也不会在路上连个山头都打不下来。
头次被人下了脸面的牛人拾气得跺脚,不明白知道他们身份时还算温和有礼的人,怎么突然间变得藐视皇室?就不怕事后问罪?
心口的窒息感渐渐消散,柳文安舔了舔发麻的嘴皮,轻轻吁出一口气,准备收拾行李跑路,刚起身就看见莫姚春呆愣愣地矗在身边,挑眉凑近了往她眼前一挥手:“你不信?”
温热的鼻息打在莫姚春脸颊,眼睫一颤,余光扫过对方黑亮的眸子,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神色冷淡反问:“信与不信有区别?”
见到她后退的动作,柳文安才发觉自己行为颇为孟浪,心里再次奇怪起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没边界感?难不成真心把她当小姐妹了?看她眉眼冷峻只能尴尬地摸摸鼻子转移话题:“快收拾行李吧!等会要走了。”
几息时间屋内的人走了个精光,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四皇子眉头紧蹙,前几日他派出侍卫联络各方,到现在还未得到消息,若走了他岂不又成了睁瞎眼?
他心中如何思量柳文安暂且顾不了,伸头往外打量了一番天色,正是寒冬腊月最冷时刻,心底忧愁层层加叠:真离开此地该怎么活?而且……柳文安摸着肋骨伤处,周身尽是萎靡: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哟!
像条丧家犬一样被人追来赶去,为了一根骨头拼尽全力,天下真没他们活路?
一句“胸口疼”,让静寂的山头嘈杂起来,搏命求粮那晚,洪屯几乎户户出人,纵然有几家顶梁柱去不了,家中女人将锄头往肩上一抗,跟着上山拼命挣得粮食,虽然上亡很大,但接过却是好的,此处真是元贼联络点,他们攻上来后响马抢夺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只剩下少许,但粮食却积了大半屋子,因此这几日家家饱饭,还分了钱财,户户喜气洋洋仿佛过年,非常感谢牛家兄弟及柳文安,除了洪大柱两口子……
当初牛人拾出面找人时两口子躲懒离人群远远的,见屯里其它破落户上前报名还冷嘲热讽指指点点,只言他们宁愿饿死也不愿上山被杀。
没曾想攻上山头后四皇子将大部分粮食拨给洪屯众人,由李大爷自行分配,因预备在青云山落脚,李大爷并未将粮食按捞分配完毕,而是扣下部分作后行分配。
眼下要离山,李大爷直接将剩下的粮食按先前攻山功劳分配下去。洪大柱两口子得知后当即闹到洪晃跟前,声称要他做主,言李学刚不正偏向杂……姓,欺负洪屯人,要洪晃为其做主!
呵呵!跟在身边的洪晃大儿忍不住反问:“凭什么分给你?”
理凭什么?两口子把理由说得理直气壮:就凭他们还要回洪屯,洪屯是洪姓的地方,凭啥不能分粮?
凭啥要分给你?洪晃气得指着不要脸的夫妻手都在抖,为什么心里没点数。
洪大柱才不管,屁股往地一撅坐在地上发现腚冷又爬起来蹲到门口,就不让人走反正他只认一个理儿,分粮不能缺了他!
素日里一向都是她媳妇冲在前头耍泼偷懒要好处,自被柳文安架刀威胁后洪大柱媳妇胆子小了许多,不敢一人来非要拉倒他才行,他迫不得已逼得已出面要粮。
洪大柱裂开嘴嘿嘿一笑,黑黄的牙齿一张一合:“晃侄儿,俺们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当时不是叔不上山,实在是你婶受伤离不了人,走不开啊!”
见洪晃不搭理他,厚了脸皮凑上去:“实在不行侄儿就把你家的粮分一半给俺,当时那柳文安打你婶婶的时候也不帮个忙,俺们可是宗亲,你儿子出生还是俺通知的你呢!”
“俺呸!”洪晃一口口水吐在他脸上:“还要一半粮食,俺看你是戴着面具进棺材——死不要脸,给俺滚,少在这里瞎子做拉面——瞎扯一通,你要是闹起来,被贵人知道了你看这回你还有没有命在?”
洪大柱不理,像个癞蛤蟆一样赖在洪晃跟前不走,如今时间紧急洪晃也不惯得没脸没皮的两口子,喊了一声全家上阵把两人揍了一顿,赶出去。
洪大柱两口子在地上挣扎起来,站在门口破口大骂,却没人搭理他们,闹了半天只能相互搀扶离开。路过柳文安时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看得柳文安眉头直皱,打心底不愿这两人跟着,奈何好歹洪牛娃又救过她……
四皇子确认柳文安预言危机并不是无故放矢后,连日阴霾的心咋然放晴,能言其危险岂不是表明燕朝有福?他朱凌有福?
有福之国岂能是区区乱军能撼动?强自摁下心中激动彭拜,四皇子面上忍是沉静自若,与柳文安对话的语气都软和了几分:“文安又何看法?”
身体没有好全的柳文安嘴唇淡白,一双瞳孔在青白的脸上黑得亮人:“不用把房全给烧了,咱们绕一圈再回来继续住着,残冬腊月还赶路人早晚没了。”
什么样的危险他们并不知,但青云山地势还算峻峭,是周边高峰,山下又是往东南必经之路,是个不错的好去处!
回来后再将前头山路作出凌乱无人居住,暗藏几下哨口,就算有心人察探也只会认为是个废弃之所,只要等到四皇子联系上朝廷,是进是退他们都能自由选择。
在柳文安胸疼预警不过半柱香后,大伙已经收拾好东西,挑肩背粮相互搀扶着下山,虽恐惶,但感受到肩上钱粮的重量,脚步仍然轻快许多。
柳文安跟四皇子等人走在最后掩盖痕迹,待把山头路径痕迹清完才下山,就听见约好的“哇——哇——”的乌鸦信号声,齐齐脸变,两声绵长,表示有人来了,还是很多人?
慌忙四望,冬日的山上树木凋萎,像褪了毛的肌,光秃秃一片连个藏人的地儿都没有,柳文安文不由庆幸李大爷早带着其他人走远,只剩下她们断后的人。
怎么办?柳文安额上显出密密麻麻地冷汗,脑海中不停思索,现在能不能跑?不能跑去哪躲藏?
思绪不断飞转,柳文安眼神落到一处山坳时眼前一亮,拉住二姐和莫姚春的手拔腿朝斜上方跑,她记得能下床时查过青云山山况,无意中发现半坡上有处隐蔽的凹折,正好处在视线死角,不知道那凹窝能藏几人?
远处的粗劣乌鸦声越来越急,柳文安赶紧把人一个个推进去,还能装一个,来不及了,柳文安咬牙将二姐安进窝里,伸手擒住莫姚春胳膊大步躲到离窝不远的大石头后面。
察觉到莫姚春身体僵硬,柳文安顾不得照顾对方情绪,肃脸低喝:“别动!”
食指竖在唇钱示意别出声儿,摁住她肩头竖耳倾细听,不过片刻,远处窸窸窣窣的声响逐渐变得闷响,柳文安与莫姚春对视一眼,悄悄地探出余光往外瞧。
咝!柳文安缩回脑袋遥遥地与牛人燕对视,双方眼中尽是惊讶严肃,是元贼!好大的阵势,一支完整的披甲军队,乌泱泱看不着尾,旗兵扛着'元'字旗,不知道是元圣人四个营中的哪一营?
斜望折窝处,发现山坳里牛人燕两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声响处,沉肃的眼突发暗芒随即又凝寂下来,她顺着牛人燕眼光探去,发现闷响的脚步声竟停在上山的路口,一个将士装扮的人正对车内对禀告什么,片刻后一对兵卒出列提刀迅速上山,少顷车帘突然撩起……
柳文安屏住呼吸盯住马窗细瞧,雕花窗门徐徐打开,一个……
嗯?一个女人?从柳文安的视线看去,只能瞄到隐隐半张脸,就仅仅半张脸把所以人目光都赚了过去,挪不开眼,玉肤美腮,露出半点似喜非喜的含情目,朦朦胧胧如美人坐云端,看不真切。
美人似乎开窗只为透气,少时雕花窗又重新关紧车帘落来,没一会上山的军卒匆匆躬身行至车前,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军队重新开拔,只余先前禀告的将士率十人军卒留了下来。
柳文安大约估算了下人数,约摸有两千人军卒的元贼,为了躲避军队行路过来的视线,柳文安和莫姚春不得不挨在一起小心移动身形,避开可能被人看到的角度,回过神后才发现双方不知何时身躯竟紧挨在一起?
贴在一起的两人想要拉开距离,又顾忌被乱军发现,只能上身尽量躬曲拉开距离,脸却离得更近,双方呼吸小小空间中彼此纠缠,燥热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蔓延,红色攀沿上耳垂,无法弹动的两人眼神飘忽不愿对上对方眼眸,却忽略了腰间还被对方的手搂着。
一个浑身僵硬紧张:为什么会突然离得这般近?好多天没洗漱身上是不是又味了?
一个心里不停回想自己裹胸布有没有裹好,会不会被人看出来?
两人视线像在空中捉迷藏,不停躲避对方,偶尔乱蹿的视线突然不小心对上,天地广大眼眸中仅印出对方一人身影……惊觉过来的两人触电般缩回目光转换方向,余光却像蜻蜓点水飘向对方随即又一触而过,心下皆惊!
卧槽!她是不是把我当登徒子了?脸都气红了!
他他……他怎么那么奇怪地看着我?难道认为我无女子礼仪?
不,不对,我本就不是女子为何要恪守女子礼仪?
焦灼的视线在慌乱中不小心再次相遇,双方一僵,终于发现自己的手落在抱在对方腰间,脸腾的一下烧红了。
莫姚春不自在地想缩回手,却被柳文安胳膊肘夹住往外努了努嘴,眨眨眼意示乱军还未完全离开。
两人僵直身体,面对面眼对眼被迫对视对方,都想要做些表情缓解之间莫名气氛,可两个都各怀心思,一时无言以对,变成了老虎吃天——无从下爪。
冷风又开始卷起雪花乱飞,在空蹦达四飘,打在各人脸上,让两人凝结的气氛缓开始流动,齐齐用余光扫过路径,发现军队已经走远,剩下的军卒聚在一起不知在商议些什么。
柳文安微微松气,心中一松准备收回揽在对方腰间的手,温热的触感让她脑海里闪出一个奇怪念头,要是在现代给小姐姐买牛仔裤得加小号才行!
反应过来的柳文安手一顿,下意识地再次用手丈量对方腰围……
腰间传来疼痛让柳文安想给自己一耳刮子,对莫姚春暗怒的眼,她自我怀疑难道因长期没有蜜友相伴太过寂寞,所以开始耍流氓了?
果然就不该让自己吃饱饭,填饱肚子就发癫,身体才好就展屏,幸好没旁人发现,要是计较起来,对方只能被逼嫁给她!
一个“嫁”字彻底让柳文安混沌的脑子清明起来,强压下心中情绪自然收回手,就见对面白茫茫一片突然冒出两个踉踉跄跄的身影。
洪大柱和他媳妇?
他们怎么过来了?难道李大爷那边出事了?
柳文安一惊,屏息静气大胆地悄声摸了过去,听到身后微响,是四皇子跟着仅剩的侍卫大哥跟了过来。
三人轻手轻脚地扑在地上,听见洪大柱两人趔趔趄趄地跑到军卒跟前,大喊问道:“敢问是元圣人部下?敢问是元圣人部下?”
第33章 玩个游戏
不知领头将士问了些什么,就见洪大柱两口子卑躬堆笑,双手举过头顶用尽了声高喊:“俺夫妻二人听元圣人威名特来为......为!”原本计算好的话因紧张掐在喉头倒不出来,急得两只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半天,就想不起来喜庆好话,眼看着领头将士嘴角逐渐下拉,洪大柱额头汗水像打出井眼唰的喷了出来,湿答答的流满正脸,情急之下两张嘴皮子一瓢:“俺……俺给圣人种田养猪!”
种田养猪一词引得原本准备抽刀的军卒一愣,接着俱皆捧腹大笑,指着磕头的两人嬉笑不屑,直道要给他们圣人养猪可得去根才行,你舍得你旁边婆姨守活寡哇?
爬在不远处听不真切的柳文安眉头紧蹙,养猪?养什么猪?这两口子养个屁,家里事务哪样不是洪娃操办?
柳文安仔细觑了夫妻二人四肢动作,并无停滞感,说明没受伤,刚才奔来时声音也不见惊惶,由此说明李大爷等人并无危险,但洪大柱二人怎么会突然有胆冒出来?
屯里出了名的酱油瓶倒了都不会扶的懒夫妻,怎么会独自脱离大部队口口声声要给乱军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