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儿啊!听叔的劝”柳西郡思来想去,这事太大,不能搅和进去那怕敲边鼓都不行:“咱们安安生生的活下去就好,这省城又不是咱洪屯,用不着拼命”
“叔”柳文安苦笑:“他们要买田就会找上我,那肯定会跟我扯上关系啊”
柳文安一把按住堂叔的手臂,逼近了到:“我跟他们,早晚会对上!”
可惜柳西郡压根不认同这份说辞,一把甩开她,起身怒道:“叔看你一开始就没准备敲边鼓,而是准备拿命挣功!”
柳西郡痛心疾首:“你想光宗耀祖是好,可是为何要这么急切?文安呐!不是每次拼命都有好结果的”
“噗”听着堂叔的劝,柳文安噗呲一声笑出声来,指了指自己满头霜发,又指了指发红的眼眸:“叔,侄儿都这样了,还光宗耀祖?”
柳文安脸色扭曲:“侄儿余生就想弄死朝上那些贪官污吏呢!”
眼神扫过惊疑不定的堂叔,漫不经心道:“可惜天下乌鸦一般黑,为就高位,只能遇神杀神遇佛灭佛了!”
“你疯了”柳西郡失声大惊:“你逮谁咬谁能活多久?你想过珠儿没有?”
“放心”柳文安像喝醉了般随意地摇摇手:“侄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会牵连二姐,甚至不会牵连到堂叔,堂叔放心”
柳西郡死死地盯着柳文安,盯了许久,才转过身沉重道:“叔年龄大了,没那么多雄心壮志,正好大旱过去,叔也该和他们回屯养老了。”
沉沉地走了几步,柳西郡又驻足低声道:“叔最后劝你一句:不管日子在难,活下去才有将来,咱们都是农人,有点土地就能生存,而不是自暴自弃,你真的对得起你底下的婶子吗?”
过了许久,屋内只余柳文安一人,才喃喃道:“回乡好啊!”
我也想回啊!~
第66章 我想要粮种
堂上沉寂半响,突然门外轻微的踏踏声响起,柳文安睁眼就看见差事进门禀报:“省城乡豪刘某氏拜访大人”
柳文安稍稍挺起背脊,扫过差事手上熟悉的红色帖子,摁了摁额角问道:“来者老还是少?”
“是上次拜访大人者”
啧,看来省城事并不急切,既然如此...柳文安摩挲食指片刻,抬头道:“不见,顺便在转告一句话给他们,谢家要换地扎根”
“是”
想了想又起身提笔书墨:“把贴送到顾将军哪,就说晚间请他喝酒”
“是”
差事刚走,柳珠儿就甩着乌发辫子跨进门:“弟,你惹堂叔气了?俺听见堂叔跟晃叔商议何时回屯,先前不是讲让堂叔帮你办事吗?”
自生活稳定后,柳珠儿无事时总爱凑到寻亲角人闹嗑帮忙,像只百灵鸟穿梭其间,忙碌得很,半日下来,蜡黄的脸上总透出一抹微红。
见她精神头极好,脸上还带着笑意,柳文安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语气带出撒娇意味:“还以为二姐不管弟弟了呢,整日都看不到人影”
柳珠儿小声哼哼几声,上头一戳柳文安额头,抬着下巴笑道:“俺有你忙?还说我?也不知是谁让人衣角都摸不着”
说着双手一捏他脸蛋,埋怨道:“在屯里时把你给养得白白胖胖的,如今只剩一张皮了,说,你是不是没吃饭?”
手一转揪住柳文安耳朵:“整日见你忙到深夜,你还要不要身体了?啊”
“姐,姐”柳文安呲牙咧嘴地求饶:“放手疼疼疼”
“尽会耍滑头,俺都没用力”柳珠儿放开手,心疼地揉了揉弟弟脸蛋,坐在他身边道:“再过几日俺就在庭院开块地,种些好生长的小菜,让你换换口味可好?”
种小菜?柳文安双眼蓦地睁大:“姐,你哪来的种子?”
“从屯里带出来的啊”柳珠儿奇怪地瞟了他一眼:“粮种菜种俺都藏得好好的,没丢”
等等,柳文安豁然直起身,不可置信道:“居然还有粮种?”
没被吃?没被抢走?
面对小弟满脸疑惑,柳珠儿翻了个白眼:“粮种是关系到一家老小性命,除非是逼到绝境,否则谁也不会动粮种,有粮种咱们第二年就有口吃的,谁会动?你整日忙活,这么重要的东西能放到你身上?”
二姐的一顿话让柳文安尴尬地摸摸鼻子,刚想说其它灾民身上是否也有粮种,随即想到那些双手空空,瘦骨如柴的灾民,沉默下来,他们的粮种怕是早就充了肚以求活命。
“姐”柳文安突然想起一事:“你跟李三水...”
话才落音就瞧见柳珠儿红了脸,匆忙道:“俺...俺去看看选开那块地”
“喂~”柳文安挠了挠脸,摇摇头轻笑出声:也好!
而事中心的省城,刘老再次收到一礼匣,挥退侍从,阴沉着脸打开盒盖,一张手掌大小的宣纸躺在盒底,展开纸虚眼细瞧,莹白的纸张只写出个‘元’字。
看清字的瞬间,刘老拉耸的眼皮下杀气溢出,反手把纸张拍在案桌上,声调怪异又阴森地吐出几字:“毫州,谢家,吾等省豪安欺乎”
半时辰后,省城乡豪又重新聚在刘宅中,齐齐示出手中‘元’字纸张,脸色皆极为难看,一挺着大肚的中年乡豪森冷地磨着牙开口:“想凭一个元字就拿捏我等?哼”
“他想说明什么?表明他也是元圣人一伙的?”
......
几乡豪对谢商属送来的‘元’字纸到底想表达什么争论不下,一直闭眼沉默的刘老‘啪’的声猛跺檀木捌,苍着声悠悠道:“别争了,你们活了几十载倒退回去了,谢家目是地做甚?”
是要他们地啊!要他们祖祖辈辈点点滴滴积累下来的田地,以往都是他们以势收购农耕者田地,如今倒反了个儿,被世家以势收购,呵!他们可不是任人宰割的泥点子。
经刘老一提醒,众人脑子皆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迷惑我们呐”另一人接着道:“这‘元’字要么是提醒咱们他手中有我等通敌把柄”
“要么...”那人脸色狰狞地将手中宣纸撕个粉碎:“要么就是迷惑咱们,他们也是前朝支持者,跟咱们同伙,你们倒说说,他是那种?”
他身侧人嗤笑出声:“是第二种也不会一来就威胁咱等,谢家以为区区个元就能把咱们唬住?哼”
“万一真有把柄...”有人不放心:“要是被官府知晓,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怕什么,省城官僚都被灾民杀尽”那人鼻腔里发出哼笑:“如今名义上的官还在申城坐镇呢,能管得到咱们?再说了,我等不过是在自保罢了”
“就是,谁知道那黄金椅上最后坐的到底是谁?”
“倒是他们争天下,累得我等出粮要出两份,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屋内人正尽情发泄肚内怨恨之气,又再次去往申城的子侄赶马回到省城,还未停稳就翻身下马,险些摔在地上,挣开上来搀扶的守卫,撩起衣袍下摆就往府里冲。
挺肚中年乡豪听完子侄回话,霎时变了脸色:“谢家要换地扎根?那姓柳的真这么说?”
子倒连连点头:“是,侄儿塞了些钱跟那守门的人再三确认,柳大人就是这般说的”
屋内寂静一瞬,挺肚中年一屁股做在椅上,怔愣道:“这是过江龙要强吃地头蛇啊!”
难怪谢家会看上省城,省城虽地里位置不太好,但地质好,而且城郭不大,以谢家深厚背景正好压得住他们几家乡豪,难怪那商属一来便是仗势压人,根本就没有给过他们同存选择。
听到这消息,刘老也险些稳不住,换地意味着迁族,为尽快在新的地区站稳跟脚,一般都选择与当地豪族联姻结为连襟,而如今谢家则是想趁局势不稳将他们连根拔起,来个鹊巢鸠占!刘老重吸几气,压着嘴皮连声追问:“去亳州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没有?”
“没,按脚程最快也得明后日才到”
刘老橘皮似的脸变得铁青,咬着牙道:“再想办法跟那商属打听消息,没道理柳小子能探得信,我等倒得不到半丝话”顿了顿又道:“再重新加重礼物,待打探的人回来,咱们亲去申城面见柳大人”
众人:“好”
在乡豪商议时,柳文安与顾将军相座饮酒:“来尝尝,江南来的红叶酒,好东西”
顾将军是王老将军属下的副将,先前与柳文安守省城,王老将军率军走后,特意将他留下领队在两城的四千军卒,柳文安为表人情往来,特称对方为顾将军,以全体面,此刻她晃着酒盏戏谑道:“如何?”
顾将军人长得粗糙,宽脸大眼,留着半张脸的络腮胡,体态魁梧,是个十足的北方汉子,端起酒盏一口饮尽,砸巴砸巴嘴不甚意地点评:“淡得跟喝水一样,就那些文人雅士喜欢,还不如喝烧刀子呢,那个带劲”
柳文安哈哈大笑,一拍大腿从桌脚边拿出一褐色圆肚酒瓶,放到桌上,面带得意:“我就知此酒定不如你心意,特色给你弄来的上好烧刀子,给!”
见到自个爱喝的烈酒,顾将军顿时笑开了眼,喜滋滋地抄过酒瓶开盖,刚准备倒酒又嫌弃用盏太不爽快,扯起嗓子朝屋外大吼:“去给老子拿个碗来”
待碗来了,顾将军先喝三碗酒,把自个铜黄的脸蛋熏得微红,喝爽快了才搁下碗笑道:“先前你着人给我送礼,不年不节的,吓我一跳”
柳文安继续喝味淡的江南红叶酒,轻笑着纠正他:“我只是借花献佛罢了,那礼是省城乡豪送的,见者有份,所以择了份送到你军中”
早知礼物来由的顾将军面上露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们这是求你办事?”
“是啊,他们不求人我从哪来发财?”柳文安面色坦荡地将省城乡豪托求一事道出:“今儿早又送两车礼来,只是我啊没收,让他们打哪来,就哪回去。”
“看来那份礼物本将可不敢收呐”顾将军自顾饮下碗中烈酒,把于玩着手中土色酒碗,似笑非笑地看着柳文安:“柳大人莫不是想让本将军帮那乡豪拿下世家商属?”
说着将酒店重重地磕在暗色桌面,发出‘嘭’的一声:“天下世家那个好相与的?柳大人冒然插手不怕得罪了谢家?”顿了顿又继续道:“谢家连绵七代,以诗为家传,出过许多大贤人物,就连当今朝廷亦有谢家为官”
“哦?”柳文安挑眉,没有追问朝中任何官职,而是转言道:“天下世家都不好相与,所以得罪他们的乡豪下场还能好到哪去?”
既然如此,何不先啃上一口乡豪,免得省城多年积财落入谢家!再则谢家吞乡豪容易,可想几家乡豪一起吞吃入肚,也要怕噎着嗓子,定会找上咱们,毕竟我俩在怎么也是省城之长呐!
顾将军借着微熏上下打量烛光下的霜发人,眉宇间仍能看出几分青年稚气,可偏偏那双红眸却超出年岁让人看不出深浅,如今一打交道他倒看出了,眼前这人,年龄不长,胃口倒大:“你想要多少?”
柳文安放下酒盏,悠悠叹气:“你不会信”
“柳大人,你这话就不爽快了”顾将军皱起眉,一抹胡腮上的酒渍:“信与不信在于本将,可柳大人不谈则是你不实了”
“其实,我就想要粮种”
第67章 是你吗?我的朋友
果然,实话一出,顾将军压根不信,昂头将碗中烧刀子倒入喉咙,深紫嘴唇,大声嚷嚷:“柳大人说笑话呢?你真想要粮种,朝那群人伸手,他们敢不给?”
柳文安无奈地摇摇头,她以名声入仕,被授予超阶官职,也不知有多少潜在目光盯着她,现在她根基如空中楼阁,一触即碎,若非必要她也不愿意与人结仇,说到底是她人单力薄,背景与枪杆子都不沾边,只能在黔首乡豪两阶层间寻找平衡点,以求得共赢,只是自己说实话他人却半点不信。
“好吧”柳文安背脊往后一靠,作出幅摆烂样子:“谁让无论是世家或那群讨人厌的乡豪,都没将我放进眼里,买地卖地,呵!”
她哼出不屑的声音,往桌子狠狠一拍,涨红了脸怒道:“即便我年岁方端,也是领事两省官员,城中新例未出,他等倒挑起事端,如此闹腾,将朝廷置于何地?”边说边伸手戳了戳顾将军搭在桌上粗壮的胳膊,带着埋怨的口吻道:“再则买地卖地皆需在官衙处登记变更,如此大片卖买世家难不成想绕过官衙不成?你为身为朝廷命官,岂能座视他等侵犯法度?”
见顾将军淡然无趣,不愿插手的态度,柳文安笑眯眯地继续画大饼:“世家势大,咱们也不得罪,可总不能无视朝廷法度吧?走正常官衙程序,说动两方出资出物,捐献粮种,亦是件大善事,也是为他们积阴德的好事。”
一番官方话下来,柳文安在心中翻译为:我是新上任的两城之长,即使是暂代的,乡豪和世家也不能如此无视我,我新官上任还没烧起三把火,你俩倒好,提前泼水把火给我灭了,世家我惹不起,但是用律法困住你还是没问题,等他们献上的钱财粮种一到,将军你取钱财,我要良种,达成结盟之好。
看到顾将军脸上显出意动的表情,柳文安心知对方已明白自己潜在语,当即露出感同身受的长叹:“将军从边境率军而来,协助安驻守两城,着实辛苦,幸得将军家属未有随军,否则申城苦顿,怕是将军也心下难受。”
再次听明白潜在话语的顾将军意未不明地打量他几眼,玩着手中圆肚酒瓶嗤笑道:“你真只要粮种?不要其它?那些绫罗绸缎可是你不曾见过的?”
谁说没拥有过?身为集团继承人她要什么没有?各类豪车首饰,每年添新,等她正式做上总裁位置,身价更是暴涨,未来成氷会更高,要不是那场莫名其妙的爆炸,她还想去航天局报名来场太空遨游,区区绫罗绸缎算什么?
心里腹诽归腹诽,柳文安看着顾将军真诚道:“将军,你知我出身,也知道我为何会身处申城,我满头白发怎么来的?即使没有乌发,可好歹在饿殍遍地,寒霜冻天的绝境里活了下来,如今我也算两城父母官,朝廷发不下来粮种,而我知道粮种在哪,为何不为城里城外的灾民努力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