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胡汰甚?”想到自己苦心为她周全,她去半点没感恩之意,莫正涵气得申城土话都彪了出来,指着莫姚春的手微颤,恨不成钢道:“你留在这做甚?就连你姨娘也会跟着回京,你孤零零一人在这做甚么?”
莫姚春垂过头,抓紧了下袍,嘴上倔强地重复刚才的话:“我就要留在省城,为何不能留在省城?”
见到她如此违逆自己,莫正涵气了个倒卵,幸得管家上前扶住,没让他跌在地,见二姐还是不听劝,瞬间暴跳如雷:“昨日竟你想瞒着人想偷跑,你跑什么啊?回京就这么让你嫌弃?非要把莫府声誉毁个干净?”
吃瓜的九皇子眼神看看不吭声的柳文安,又瞅瞅违抗父令的莫姚春,一脸趣味地摩挲着下巴再次啧啧出声:“难道省城的传言都是真的?你俩真有情?”
随即又对柳文安挑挑眉,哼地一声环手翻过脸,明晃晃地表示,郎有情,妾有意,那当初还对他作出那番姿态?假惺惺!
看他那副大仇得报,吃瓜乐子人的表情,柳文安只觉得太阳穴砰砰直跳,这小破孩......算了,不想再给自己添堵,心中也奇怪起来,为何莫姚春不回京?先前不是一直想要回京吗?
“你说啊,你到底想做什么?”莫正涵暴怒的声音传出老远,引得不远外的差使连连拿眼偷瞧,被李偏将驱走,贴心地闭上大门:“你真想入观我成全你,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听到当没这个女儿,莫姚春沉郁的心一喜,随即又泄下力,明白莫府只有病逝的女儿,不会有入观的女子,回京后大概被府中匆匆嫁出去,想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自由的曙光就在眼前,她不能也不愿就此放弃回京,可一时又找不到其它借口拖延时间,娘亲被父亲禁足,又找不到可商议之人,慌乱下她脸色发白,只好梗着脖子不应承父亲回京之话。
被管家扶着的莫正涵喘着气下达最后通令:“这事由不得你插嘴,不走也不走,莫叔,准备准备,下午启程,梅香,把她及婉姨娘给我看好了,若有差池,我卖了你。”
“柳君”莫姚春慌乱地扑到柳文安跟前,祈求道:“求柳君救我一救”
???被拉住下摆的柳文安满头问号,她要怎么救?你为什么不愿回京,你倒说啊!连个理由都没有,她想插手也难啊!
冷静下来的莫正涵脸色透出前所未有的冷峻,冷淡地看着莫姚春,道出他最来此的最初目的:“要留下也可以,看柳大人愿不愿娶你”
第63章
话一出,柳文安由惊愕倏地转成沉下脸,周身杀气如浪潮般压向莫正涵,激得他浑身发抖,在鲜红的眸子下嘴唇张合嗫嚅半响说不出话来。
被话惊得咳嗽连连的九皇子,抬起雾蒙蒙的眼,看看座上的柳文安,又瞅瞅缩成鹌鹑的莫正涵,考虑要不要差人请四哥过来镇场,看样子莫家想要强按柳文安认下私情传闻?
见座上人无反应,一直未曾吭声的莫管家心底焦急,隐蔽地戳了戳呆傻的主家三爷,打着眼色让他继续,莫正涵脸皮颤抖,迎上冷意冰人的红眸,硬着头皮辩解:“难道与我儿夜会之人不是你?还有...”
“说啊,继续”柳文安一脚踢开身前案桌,气势凌厉地步步地逼近莫正涵,逼得他面露怆惶,节节后退,直到跌坐地上,才冷笑着俯视他:“莫大人,你说,你究竟是在护女还是在害女?”
前番心痛膝下女儿声誉有损,后脚又主动坐实女儿莫须有的私情。
你到底是想要结亲还是结仇呢?
到现在莫正涵打的什么主意,屋内人都已明白,他想要莫姚春嫁入柳家做大妇,省城未有私情传闻前,他有把握带二姐回京求母亲庇佑,可省城流言蜚语一起,莫管家透出二夫人或许会借二姐名声生事后,莫正涵开始胆怯,害怕莫府早已放弃二姐,否则怎么会让莫叔透出不想让二姐回京的意思?难道母亲怕二姐给莫府声誉蒙上污影?他越想越害怕,又想起婉儿曾于他失散,是不是他连婉儿也保不住?
他自知无能懦弱,不愿扯入母亲与夫人间的府邸争斗,所以才带婉儿二姐回申城长住,可他不愿相信二姐回京后会没了活路,大不了他求母亲,对母亲多哭哭总能保下二姐,得知二姐不回京想逃走那刻他又犹豫了,或许让柳君和二姐成亲也是个好归属?
见他许久不说话,柳文安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气震住想要上前的莫府管家,逼视跌在地上的人:“莫大人前后两面是想以势期人?”
“我...”莫正涵身子一抖,哆嗦着抬头看向柳文安,触上那双淡漠的红眼又狼狈地缩回眼,无助地回向身后的莫府管家,活像个闯祸的孩子,等待大人给他收拾烂摊子。
看着这对主次颠倒的主仆,柳文安轻笑起来,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嘲讽道:“真有意思,侍女能随意替主子拿主意,主子行事还需管家眼色,今儿倒算是开了眼。”
莫府管家再也忍不住大喝:“柳大人太过放肆,我莫府岂能你如此...”
“呃呃”柳文安轻步上前,单手举起愤怒的莫府管家,轻轻道:“你要继续说?”
被举在半空的莫府管家面露惊骇,嗓子被人掐住了般说不出话来,柳文安随手地松手一甩,将他扔在地上富户到莫姚春跟前,蹲底跟前直视她:“你心悦本官?”
莫姚春一颤,抬眸深深印下眼前人的白发红眸,急忙抬手遮脸不吭声,原来父亲打的是逼娶主意,让她有何颜面面对柳君?见她似乎并不知晓莫正涵打算,柳文安心下一动,按下遮脸的手,又流氓似地掐住她下巴,疑惑地道:“你为何不回京?”
被她动作吓住的莫姚春,含在眼里的泪珠子滚滚滑落,嘴唇翕动却吐不出半个字来,引得柳文安皱起眉:“不是因为我?”
没问出结果地柳文安收手起身,很是失望地摇摇头:“你既想留下,却无半分理由,求我连个连个借口都使不出,你让我如何帮你?”
难道...莫姚春猛地抬起头,眼里迸发出惊人的光彩,难道她真可以留下!
柳文安没理会九皇子投来惊讶的眼神,脑海急转,燕朝开国不过两代,按理风气应较为开放才是,怎么会对女子如此束缚?女子走出后院,最大的阻拦不是士人条例,而是女子娘家人,把女子荣耀框在后宅,硬生生地将人做成笼中鸟,生怕鸟儿窥得外面世界一角。
想到申城中那些失了丈夫的识字妇人,未婚子行不通那寡妇呢?柳文安揉着手腕眯眼暗想,行与不行总得试试,
她帮莫姚春除了真心欣赏对方外,也是想试探女子出言建功到底是否可行?毕竟她不能保证自己能伪装男身一辈子,若哪日身露,她或许能以女子之身立于朝堂?想到这儿,柳文安轻叹,以女子之身立于朝堂很难,但万丈高楼平地起,总要试试不是?
至于莫正涵说的私情绯闻,柳文安冷笑地扫过仓惶的梅香,笑话,她跟莫姚春就是纯纯的革命情谊,毫无儿女私清,逃荒路上满脑子想的都是挣命填饱肚子,还夜会?特没的没见过加班啊,夜会?
“莫大人请起吧”转了主意的柳文安给了莫正涵一个好脸,重返上首好心好气道:“令爱名声本官自会恢复声誉,至于在府衙做事经历,莫大人不用担心”
柳文安止住莫正涵想要说的话:“省城的流言蜚语莫大人不用担心,申城有学识的富家女甚多,本官会让她们组建一批基民官,由令爱带队行事。”
无视气得发抖的莫正涵,柳文安转头对刚踏入屋的秦王解释,铁勒屠城是打着消灭男丁抓走女了的想法,因他们攻回申城及时,铁勒只来得及带走金银珠宝,牛马等物资,女子遭了劫难但却都幸存下来,这么大批女子中识字者亦有不少,他们建设申城缺少人手,为何不能让她们出力?
先前她让那些苦命女子记录音音调查不就做得很好?
“况且...”柳文安垂下眼,缓缓道:“由官府出面,保下她们不用被逼自尽以示节气,待局势安定了,再由官府组织牵手媒出嫁育子,给晋拢道增加人丁。”
听完他的建议,秦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暂代两城郡守,具体事宜便由你说了算,本王只看结果。”
经‘分肉论’后,秦王发现眼前的白发人并不如他表现出的谨慎老成,反而萦绕着一股莫名的悲怆,让他很是疑惑不解,但眼下他没时间反对,侧过头对莫正涵道:“令女算救过本王性命,本王会向父皇请旨嘉奖”
莫正涵顿时喜笑颜开,欢喜地拖着脸色灰白的莫姚春下堂,有了秦王保证,他就不用陷入两难之地,也算对得起婉儿,不过他得好好看好二姐,以防二姐逃了出去。
“女郎,太好了,终于可以回京了”梅香死攥着自家女郎的手臂,喜极而泣:“终于可以离开了。”
“那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呢?”
梅香猛的抬头,正撞上莫姚春黝黑无光的眸子。
府衙内,柳文安正疑惑秦王为何如此异常,就听得他说:“待朝廷救济粮到达后,本王跟九弟启程回京,你且先统筹申城省城两城事务,给你留四千军卒,本王在京城等你。”
秦王准备回京,他接到太子密信,父皇收回叔叔安候的兵权,又大肆发落几家世家臣子,愈发宠幸三哥朱桢,朝堂局势开始紧张起来,太子让他在外借元贼一事,且缓回京。
但他坐不住,想到朱桢或有异心,怎能放心让亲兄独自一人面对磨难,况且他出京以来,追查之事诸为不顺,朦胧中像有只手拨弄云雾遮挡他的眼,让他辨不清方向,抓不到那截元贼藏起的尾巴。
柳文安暗自叹口气,疲惫地摁了摁鼻梁,只觉得很魔幻,王老将军带着五万人马来申城啥事没干,晃悠一圈回去了,堂堂秦王出京要杀元贼还澄天下,接过人没抓着一个要回去了,她怀疑这天下是不是只有灾民跟元贼在努力做自己的事,否则怎么就觉得世间总有种停滞感呢?
如果她是王老将军,她全带军冲进铁勒老窝抄家,如果她是秦王,会直接打出旗号安三郡民心,没事搞什么隐性埋民啊!
这个世界不对劲!
悠悠地再次叹口气,柳文安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会打理好两城事务,待圣下派出接任官员后,她再行上京回令。
第二日,莫姚春被莫家押着走了,又过了三日救济粮送到,秦王并九皇子率领千人军卒回京,只余柳文安并顾副将镇守申城及省城。
既然两城行政权暂时归她,柳文安索性也放开手脚,大张旗鼓地打出招聘有学之的口号来,真招收了三十六名无家可归的学识女,有做过当家主母的,也有行商妻的,更有富家孤女,确认她们都不愿投亲后,柳文安把她他组织起来投入城内各部,并给了她们一把刀:“你们都是世间浮沉人,靠谁不如靠自己,我给你们起了点,未来能走到那一步,端看你们自己。”
说着伸指一弹手臂长的刀刃,轻笑道:“这些刀分给你们,未来的路人,你们也需要这把刀护卫自己,砍向敌人!”
三十六名瘦弱不堪女子齐声朗谢:“谢柳君”
看着她们高矮不一的背影,柳文安轻叹,也不知能坚持走下去的有几人?
按下心中感叹,准备继续处理事务就听到差事禀报:“大人,省城差人求救!”
第64章 你要对上世家
省城乡豪?柳文安一愣,秦王都走了他们来做甚?先前省城流言蜚语险些让莫正涵吵上门去,还是她重新将莫姚春孝名造势一遍,才颠颠地送礼送粮上门,这才过几天难不成又要送礼上门了?
待人被领进来过后,才发现竟是先前送粮的乡豪子侄,见到她就大喊救命,口中地要他作主。把柳文安惊得一怔,忙拦住下跪的几人:“到底出了何事,你好生说清楚。”
听完一通哭诉,柳文安才得知,近日省城来了世家商属,要为主家买田置地,看上众乡豪大片田地,给省城诸家乡豪递上拜贴,设宴想要收购他们手中祖田,见刘老等人拒绝,当下翻了脸露出世家獠牙来,逼得众乡豪结成团共抗世家,又怕自己势单力薄才派人来向柳文安求助,想让她代表朝廷脸面阻世家动作。
自救济粮到达申城后,周遭逃荒的民众蜂蛹而至,短短几日时间,申城又收拢近两千灾民,柳文安按照先前作法,将民一一登记,分类成册,她没有像旧例那般让灾民以工代赈,而是命人连夜制出一批小折棍,长中短三类,分记为强工、中工、小工三种工种,根据灾民身体情况分配活计,自旱灾以来,能活下来的灾民太孱弱了,而又有许多幸存的老幼,若不加限制只会逼死更多人在作工途中,思虑半响柳文安采用封建版‘工分’制度,除了每日领粥外,还可累积折棍可换相应粮食,尽量□□两城安稳,不让灾民聚变生事。
只要民众有口吃的,还存有丝丝希望,就不会抢夺杀人。
但到达申城的救济粮有数,柳文安除了给三十六女基层做培训外,天天翻阅存粮帐本,想方设法控制用粮,但粮食还是一天天地慢慢减少,心头越来越愁,而如今世家商属撞上来.....
乡豪子侄还在哭诉:“我等惧是燕国好民,祖辈世居省城,不成想那世家商属仗着势大,竟胁迫我等卖田,我等无粮,又哪能纳税缴粮,岂不是让燕朝损失国力?还请柳大人作主啊!”
小词倒是说得一套又一套的,似乎她不插手阻制就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先前那十八车粮食,柳文安看了眼才及弱冠的乡豪子侄,脑海里回忆了下人际关系,大概是刘老子侄?口舌倒挺好。
带着人穿过荒芜的衙门庭院,入座后柳文安玩味地环视满脸期冀的几人:“省城平民良田都被你们几家吞噬干净了吧?否则商属不会第一时间便找上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