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他的另一只手按在我的紧扣衣带上。
不等他多想,我便自己拉开了衣带,然后扑进了他怀里。
他满是无措,想要推开,又怕叫我难堪。
我踮脚亲了亲他的下颔,还有滚动的喉结。
正欲再度吻上他的唇,他却一把止住了我的动作。
“这样不好。”
我道:“有什么不好。”
他竟将我拉开了,然后替我系上了衣带。
我见他面上绯红,呼吸亦比平时急促,却还是推开了我。
我不解。
他有些不敢看我。
“待成婚那日吧。不必急于此时。这里……不妥”
他说的含蓄,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怕唐突了我。这里终究不是个好地方。
虽然说,天地为席,日月为媒,对他这样古板的人,恐怕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我故意问他:“你是不想么?”
“不,我……”
见我目光闪烁看着他,他又发觉自己的话有歧义,又面热起来。
“我并不想要同你欢好一时……”他这话说的难以启齿,也磕磕巴巴,有些艰难,但是他还是认真的同我说了。
“我从不是那种耽溺一时之欢的人,我不想也不愿……”
“仙子,你于我是……”
我见他似乎极难启齿似的,不由得接着问:“是什么?”
他顿了顿,却不说了。
“你觉得我是神像,是仙,就该干干净净不染凡尘么?”
他没说话,去也没反驳。
我轻轻一挥衣袖,顿时我二人从石庙到了一处地界,这里是我幻化中的一处桃源天地。
四处都是桃花纷飞,十分美丽。
我再一挥手。一桌酒菜便出现在了眼前,四周挂上了红绸。
我亦换上了一身红衣。
我斟酒举杯递给他,他有些恍惚地看着我。
“人生苦短,何必要荒废了?”
“夏日,我同你去镇子上摆一桌席面,过一场人间婚宴,今日……”
我指了指天边的柔和的日光,还是四周的美景佳肴。
我说:“今日亦是良辰吉日,何必舍近求远,你我二人今日便在此跪拜天地,行礼成婚不好么?”
他愣住了,似乎没有想过这样的发展。
“怎么不行么?”
他看着我,眼中竟有些痴了。
“你总是担心这些又担心那些,人生一生本就短暂,天天忧心这样多,及时享乐才是。”
我拉住他的手,不等他反应,就将手里的酒塞到了他的手里。
“别拒绝我好么?”
他拉住我的手,接过了酒盏。
于是,一拜天地,再拜山林,夫妻再拜,礼便成了。
我和他在这秘境内,便私定了终生。
我也不知那姻缘册子上是否会出现我和他的名字,神的名字本不该出现在那上面的,只是如今我和他却也都是归属凡尘。
他说凡人性命何其短暂,但是实际上,凡间人事其实除了我和他都不过是一场虚妄,百年后不过枯骨,似乎只有我和他才是真实的。
这一场虚妄中的真实。
若他这场劫难没有渡过,他也终究会成为那些虚妄中的一个身影,于红尘中一遍遍经历生离死别的苦痛。
我终究不忍心。
和他在这境内私自成了事。
两杯浊酒下肚,成了亲,洞房花烛,我想我也有些醉在这样的酒香里了。
皮肉之欢,我并不沉溺,但我见他眉眼温柔,却不免心中微微一动,那爱魄愈发凝实温暖了起来。
我们在桃林内沉沉睡去。
这个美梦却注定无法长久。
*
梦醒后,一切终究尘归尘、土归土。
我同他在山林内厮混了三两月,离他准备要同我成婚的日子已经很近了。
愈是临近那个日子,我竟愈是有些不安起来。
说出来要是说我恐婚,同那些凡人女子一样,倒是可笑,但我心中实是存了另一件事情。
这一世我投入进来神魂终究不许我支撑那样久,我终究不过了一月,我就是要离开的了。
这也和我从前料想到,要叫这人求而不得,想的一样,只是当真临近那个日子,我却迟疑了起来,夜里几度不得安眠,连带着身躯在外的我也不安起来。
这一世,我是定然无法再投入更多神力了,说到底我如今都只是神格残缺不全,为这一短短一段渡劫经历消耗这样多,实在没有必要,况且我也早就决定了的,决定了的事情便不许我再多考虑才是。
我心中一遍遍下决定,我还从未有过这样举棋不定的时候。
连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有些心乱。
这自然并非是我对他当真生了什么情意。
只是我觉得有些不忍。
或许因为心口那爱魄本就因他凝结,我竟格外能同他共情,偶尔有时,我总对他的心绪较旁人敏感些。
我的恍惚不安,连带着让姜尢也渐渐发现了。
“怎么了?”
说起来,当真是风水轮流转,或许是这些时日,我的一腔做法终于有些成效,他真的渐渐相信,我是爱他的。
我对他是有情的。
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那个由我和他一起描绘出来的美好的图卷,他当真信了,并深切的认为,那一定会成为现实。
“最近,我约好了同他们一起去另一座林子里打猎。恐怕有几日我不能来了。”
“你要去哪里?”
他说:“去打一种白鹿,那座山林里有白鹿出现,据说有神异,可以捕捉了拿去进献给宫里的贵族,他们很需要这个,能换不少银子。”
他要去的那个地方,超出了我的神力范围,我的石庙在这个地方,真身亦不能离开太远,陪他去逛逛镇子,去他家的村子周边都没有问题,但是太远,我会无法显现真身。
说到底,这石庙本无灵,我投入的神力又只有短短一缕,能够撑到现在,其实已经很不容易了。
“白鹿是祥瑞,莫要伤了它才是,会于你阴德有损。”我不免提醒。
他微微勾起唇角,点了点头:“不用担心我,我知道的。”
“你可当真要小心一些,若是旁人伤害了那种东西,就算你没动手,却也还是会被记上一笔,归在你头上的。”
他点头,很听话的样子。
“其实你不必去那么远的地方,这附近的猎物,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找来。”
他看着我眸色温柔:“我知道你厉害。”
“但是那头白鹿我势在必得。”
“不仅仅是因为进献白鹿的种种好处,我翻阅了古籍,官府的赏赐和旁的不同,若是能得到王族的赏赐,能为你记下一笔功德。”
“你若能多积攒些功德,或许日后不必被拘泥在这山林的方寸间了。”
“我还想带你去看看别的地方,你不说想要去看海吗,现在这样也不知何时才能渐渐积攒好去看海。”
我沉默,这不过我随口说出的话,他竟还真的去翻阅书籍为我查阅记录了。
确实王族的赏赐,若是真诚的回馈,对于地仙一类确实是一大好处,能和龙脉攀扯上关系,修为能大进一笔。
但是与我恐怕就没有什么作用了。
不过这些话,我只是压在心头,并没有说出口。
“多谢你还想着,那你去吧,早去早回。”
我只微微掐算一番,他这次去会遇到些不同的东西,令他人生发生改变,却没看到什么大凶的事情,但我心中隐约有些不安,那种不安让我觉得不太好,于是剪下自己的一缕发丝送给他。
“将这个带在身上罢,我也心安。”
他没有多问,便利索地收下了。
或许他能猎到那头白鹿从而得到大的赏赐,我也不必为他再想过多的事情了。
终归我是要离开了。
*
我去了姜尢家中。
这些日子,我常去他家中,姜母已经对我很亲近了。
这次我再去的时候,姜母的精神看着就比往日好上许多了。
窗台前那株兰花也渐渐完全绽放了。
只有最后一小瓣儿还是微微瑟缩着的模样,我原本以为还有一月,如今看来竟是没有的。
待这兰花完全绽放,我也就要回去了。
其实这并不是真正的分别,但我却总是觉得不安不忍。
我喂姜母喝下药,又为她针灸了一番。其实我并不懂医术,这些对她的病都没有什么用,真正有用的是那株兰花,但是为了怕她多想,我还是依照着凡间诊病的模样,每日都给她服药针灸。
她一日日好起来,我也就渐渐放心了。
“多亏你每日忙前忙后,你来这些日子,姜哥儿变了许多。我看在眼中,也是喜在心底。”
“我是当真希望你二人能结成这一段缘分,婚期将近,我实则已经将你当作了我们姜家的人了。”
她拍了拍我的手,对于姜尢在这一世的母亲,我并不觉得反感,反而有些亲近,她是个非常和善且通情达理的人。
碧海心总算没有对他太过分,这么多世下来,这一世终究给了他一个叫人羡慕的母亲。
有时候,我们会在一起研究一些新的吃食,有时候一起缝制一件衣裳,我有些不同于常人的地方她看在眼中,却没有过多计较。
我出身不详,她也并不在意,并且打心眼里觉得我是个好孩子。
听她这一番话,我只是笑笑,并不多话。
“你能多来坐坐就好了,姜哥儿出门打猎,我一个老婆子在家也没什么事儿,就盼着有个人来多陪我说说话了。”
我和姜尢的事情其实并不是被瞒得死死的,这乡野村间,其实很多事都没有不透风的,我不过来姜家几次,就早有人发现我和姜尢的关系了。
那些人自然有说话难听的,但是都被姜母给骂了回去,姜母看着和善,但是却坚定地维护着一切她臂弯里的人。我虽然不在意那些流言,看着也不免感慨。
这份心意,我是感受到了的。
此后几日,我也尽量都来了姜家陪她说话解闷。
一连三日,很快过去,姜尢却迟迟没有消息。
我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却又说不出是为什么。
姜母也纳罕:“姜哥儿怎么这次去了这么些日子,却还不回来?”
我怕她担忧,只得宽解她:“打猎在外,哪有个确切的归期,往日我看他们一连去山里蹲那野鹿,十几日也是有的,那畜生本就不是人,哪能一定摸得清它们的底细踪迹,这才几日,您且宽心。”
姜母听着有理,这才渐渐舒心了。
我觉得不对,这边安抚了姜母,这边自己又一面回了石庙,再度作了占卜。
这回我却怎么也占卜不出更详细的东西了,只能依稀算出是在西方。
我索性只能勉强施法向西方寻去。
但那山林何其之大,我只到了边缘便已然要溃散。
不得已,我只能出了魂,神魂离体去寻他。
我很担忧,怕我的出现叫他的人生出现一些原本不曾有的变故,说到底因果之道错综复杂,很难说清,有时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却很可能引发一连串难以预料的重大灾难。
若是神子就此陨落在了这里,恐怕他也在不可能塑造一颗凡心了,这渡劫也就失败了。
我这尘缘一生都无法斩断了。
真是一件麻烦事。
神魂离体后,我在那座山头找了好几日,竟真被我找到了白鹿的踪迹。
那白鹿却是死的。
那白鹿确实身怀祥瑞之气,是百年才出的吉祥物,如今惨死在这里,恐怕方圆百里日后都有一场灾祸了。
在一个山东我终于寻到了他。
他四周有鲜血,却分不清是谁的,他手中握着我的那一缕发丝,却怎么都喊不醒。
我掐指占卜,勉强得出了这里曾经发生的事情,原来那白鹿终究是叫人眼馋。
同他一起出来同伴,被白鹿引起的私欲,想要一人独吞这份机缘。
白鹿自然不可能被他平白捕捉,一番挣扎,这人竟不知深浅,砍伤了白鹿的一只腿,顿时场面一度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