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并不答话,脑海里全是席上琅华介绍饺子时的雀跃和她与月推杯换盏时候的笑容,弘历也知道自已未必真喜欢琅华,可他是一国之君,天下共主,身为皇后,就该围着自已转。
正想着,却见阿箬手中的碗越举越高,越来越近,甚至阿箬的脑袋,还想枕到他的腿上。弘历猛地一起身,醒酒汤悉数洒在了他的衣服上。
“废物。”弘历一脚踢开了阿箬“做事这么不当心,怎么在娴妃面前伺候,就去浣衣局洗衣服吧。”
李玉急忙伺候弘历换衣服,阿箬却不死心,紧紧抓住弘历的衣角。
“皇上,我是阿箬啊,你今天还夸我清丽,我的阿玛是索绰伦……”阿箬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小太监拉开。
“索绰伦氏吗?来人,将阿箬阿玛革职,在家待命吧。”弘历脱下外衫。“给朕换件衣服,朕要去陪皇后守岁。”
弘历在宫道上,就看到大红色的灯笼挂了一路,尤其是长春宫门口的两只灯笼,上面绣的是喜鹊报春,分外喜庆。
长春宫门内,宫女们热热闹闹的围着炉火守岁,吃着琅华为她们准备的饺子,手里拿着丰厚的红包,笑得满足。
见到弘历的銮驾,纷纷放下碗行礼,弘历隔着窗户上的蝉翼纱,看见屋里几个朦胧的身影坐在一起,中间围着几点烛火,夜来深坐,竟有寻常人家的热闹温暖。
屋内众女子听到声音都出来接驾,琅华,月,绿筠,海兰,婉茵,静平,阿芙,一眼望去,真是或明媚,或淡然,美的各有千秋。
“起来吧,朕想着今儿是除夕,过来陪皇后守岁,没想到夜宴散了你们也都没回宫,都聚到这儿来了。”弘历抬脚先进屋,示意众人跟进来。
“臣妾知道皇上今儿因为舒嫔的话心里不痛快了,但是当众落了她的面子终归不好,就安抚了她一会儿,众位妹妹又说回自已宫孤零零的,臣妾就都叫这儿来了。”琅华将弘历奉上暖榻。
“既然皇上来看皇后娘娘,臣妾们就先退下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月果断选择领着姐妹们撤。
“嗯,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安置吧。”弘历端起一碗奶茶,喝了一口。
琅华命素练和莲心去送各位娘娘、小主,屋里一时只剩下弘历和琅华二人。
“皇上心情可好些了吗?您在宴上拂袖而去,臣妾担心的很呢。”琅华接过弘历手中的碗,又从壶中添上,加了一勺桂花蜜。
“皇上尝尝,这样更好喝呢。”琅华笑得甜甜的,弘历甚少看到琅华笑得露出酒窝的样子。
“你是真心关心朕吗?朕从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你都没派人来问问。”弘历终于开口质问。
“那可有其他妹妹派人去问了?”
“娴妃就派了阿箬过去。”
“那皇上怎么又到臣妾这儿来了?”琅华只笑。
“那个奴才冲撞了朕,朕把她送到了浣衣局。”弘历虽然生气,但琅华问什么,他依旧答了。
琅华起身,轻轻站到弘历的背后,为他轻轻捶着背“皇上不满臣妾的肯定不止这一次,对不对,怕是从侍疾开始,就怨上臣妾了。”
“你既知道,为何不去看朕。”弘历轻轻闭上眼,享受着琅华纤细的手按在他的肩上。
“皇上,您当时病倒,臣妾也是慌急了,但臣妾知道,臣妾不能慌。您看,臣妾虽然没有亲身侍疾,但安抚太后,照料嘉嫔平安生产,看顾好皇子公主,安排妃嫔侍奉,臣妾一个都没落下,给您打理的好好的。”琅华停下酸胀的手,帕子一甩。“可是您醒了以后,宠了青樱,抬了舒嫔的位份,单单对臣妾冷淡,臣妾心里也委屈。”琅华鲜少抱怨,倒是说的弘历心中酸涩。
“但是臣妾知道,您是君,是臣妾的丈夫,所以臣妾带人亲力亲为地操持了这场宴会,您又不给臣妾面子,提前走了,其实这些妹妹,刚刚都是来安慰臣妾的。”琅华落了几滴泪,直接让弘历愧疚的不行。
弘历转身抓住琅华的手“朕错怪你了,琅华。”将琅华轻轻揽入怀里。
“臣妾理解您,您是病好了,还有一股邪火在体内,没有发泄出来,再过一段时间,您就会好了。”琅华趴在弘历肩膀上,不再说话了。
这边的青樱从李玉口中得知来龙去脉,着急的不行,又听说皇上去了皇后那儿,便急忙要去皇后那儿见皇上。
“主儿,当务之急是先给阿箬姐姐收拾些用的东西送过去。”恍某鲅蕴嵝选
“那恍模你去帮阿箬收拾些常用的,李玉,辛苦你来告诉我一声。”青樱目送着李玉出去,之后长久地跌坐在椅子上,阿箬就这么被弘历打发去做苦役,这可怎么办啊。
其实恍暮芟胛饰剩要不要给阿箬准备些碎银子,但终究没问出口,从自已的荷包里拿出点钱放了进去,赶着去送给阿箬。
第32章 蒙古王公
恍淖咴诨匮屿宫的官道上,除夕已过,新的一年到来了,她的心情却并不轻松,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阿箬的声音。
恍牡戒揭戮值氖焙颍正见着头发凌乱的阿箬被绑着手脚扔进浣衣局的柴房。
不安分的关几天,饿几天,收拾几天,自然就老老实实地干活了,浣衣局的嬷嬷谄媚地说道。
恍母嬷嬷塞了点银子,才换来和阿箬说几句话的功夫。
“恍模你去求求主子,求主子把我要回去,我不能在这儿呆着啊。”阿箬声音凄厉。
“阿箬姐姐,我只有这些银子了,你留着打点打点,切莫再闹了,不然还要吃好多苦。”恍陌炎砸呀鍪5囊子放到阿箬胸口的荷包内。
“恍模我求你,一定要和主子说。我是冤枉的。”阿箬犹自挣扎,恍谋鞠氪鹩ο吕矗但想到主子的态度自已也摸不透,只微微点了点头,退了出来。
浣衣局这一排破落的小矮屋,外面却围着一层高墙,和巍峨华丽的内宫隔绝开来,压的恍拇不过气。
恍淖咴诟咔街外,终于舒了一口气,回到延禧宫时,小主已经安歇了,恍囊蝗嘶氐解蟹浚看着阿箬空出来的床铺,心内凄然。
又想起今日李玉来的时候,还给自已捎了一盒抹头发的茉莉膏,这样的情意,恍氖峭蛲虿荒芷桨捉邮艿模还是早日和李玉说清楚为好。
另一边的长春宫,弘历和琅华相拥在床上,琅华的小臂轻轻搭在弘历的胸前“皇上,永璜和永琏最近读书读的刻苦,永璋也到了启蒙的年龄,过几年阿哥们越来越多,是不是该为阿哥们挑选伴读了。”
“朕年前就想过这个问题,自古满蒙一家,皇子伴读也该挑选些蒙古亲贵。过几日蒙古亲王们入朝述职,就在他们带来的子弟中挑选几个出色的留在宫里吧。”弘历抚着琅华顺滑的头发,闻到一丝丝栀子花的香味,只觉安宁。“朕还想着,已经远嫁了一位妹妹和亲,Z瑟贵为公主,虽然有自已的职责,但朕想尽力将她留在京城,以后也可在伴读里挑个好的,和Z瑟结为连理。”
琅华又想起前世Z瑟离开京城的那些年,泪早已经满面,弘历察觉到,不禁开口问“怎么好好的还哭了呢?”
“臣妾听不得Z瑟远嫁这样的话,臣妾要把Z瑟留在身边。”琅华语气带着些许任性,竟是从未在弘历面前展现过的真性情。
“朕也是这个意思啊,朕现在就这么一个女儿,肯定要为她多想想的。”弘历将琅华搂的更紧一点,琅华将头深深埋进弘历臂弯。
“嗯,臣妾知道了。”琅华想起来,前世蒙古亲贵进京,正好是永琏早逝,青樱被废,永璜到了纯妃宫里的时候,皇上也没有心情为皇子再挑选伴读,那次的入京名单里,似乎也有Z瑟未来的夫婿,色布。
今晚紫禁城彻夜燃着烛火,各宫都已静悄悄的。
月去看过在偏殿睡着的永璜,从无人疼爱的瘦弱小阿哥,到如今自信强壮的小小少年,看着永璜的睡颜,她为永璜掖了被子角,转身悄悄的走了出去。
长春宫内,弘历已经睡去了,再过两个时辰,大清帝国的帝后便要携手去瑞华宫拜祭祖先,祈祷新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正月十二,礼部侍郎金简奉皇上圣旨,于京城外行宫迎众蒙古亲王入京。
金简是金三保的长子,玉妍名义上的哥哥,玉妍在金府的几年,对她倒是颇为照拂。
因着这情谊,金简倒是愿意为玉妍做许多事。
蒙古王公入京后,暂居曾经的果毅亲王府。
此次入京的王公以科尔沁亲王罗卜为尊,他进京带着自已最心爱的小儿子色布,这个儿子非嫡非长,他也想为儿子求得一个爵位。
巴林王心思更为简单,巴林部在科尔沁和准格尔之间夹缝求生,早已经没有曾经的辉煌。
知道科尔沁是和皇室历代通婚关系密切,准格尔也求娶了大清公主,所以他也想来个裙带关系。
奈何他膝下儿子众多,只有一个女儿,过两年才到适婚年龄,于是便想面见圣颜,看看皇上的喜好,回去好让女儿准备准备。
因准格尔亲王去年刚刚派人入京和谈,今年便未曾入京。这也给了蒙古王公们亲近皇上的好机会,他们入京时,带了各自珍贵的宝物,想得到乾隆的欢心和庇护。
众人各怀心思,在果毅亲王府的一夜几乎无眠。
是日,蒙古王公入朝,这也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次接受蒙古王公的朝拜。
正大光明牌匾下端坐的帝王英武俊朗,颇有圣祖之风,巴林王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明年一定把女儿送过来。
皇上命内务府操办上元节接待王公们的宴会,又嘱托琅华,不必再亲力亲为,草原上的王公都不拘小节,交给下人们布置便可。
琅华闲下来,便催促莲心出宫准备结婚事宜宫内无法为宫女送亲,琅华交代给富察夫人,让莲心在富察府上出嫁,一应事宜,富察夫人都亲手操办。
莲心感念琅华的恩德,更加好好教导魍窈痛翰酢
正月十四,莲心终于要出宫了。
琅华坐在铜镜前,素练为她上着妆,琅华少见地主动挑了一对红宝石耳坠戴上。
莲心进来向琅华磕了几个头,脸上挂满了不舍“娘娘,奴婢舍不得你。”
“傻姑娘,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哪个都比我重要,出了宫,就是一番新天地了,一定要好好过啊。”琅华慈爱地看着莲心,一定要好好过啊莲心,把上辈子的悲苦都弥补上。
“娘娘永远都是奴婢的主子。”莲心又磕了几个头。
“快起来,莲心,高高兴兴地走出这紫禁城。”琅华拿出早早准备好的并蒂金莲点翠钗,为莲心簪上。
“娘娘,您给奴婢的已经太多了。”莲心推辞道。
“你临走了,还为我调理好了魍窈痛翰酰这是你应得的。”琅华微笑。
莲心转头唤魍窈痛翰踅来。
第33章 处理王钦
莲心话说完,两个小宫女一前一后低着头小步进来。
两人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身量娇小,待到琅华面前,两人都跪在莲心后面行礼“奴婢魍瘢奴婢春蝉,拜见皇后娘娘。”
两人的步态举止规矩,看的出来莲心教导的用心。
“起来吧,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你们。”琅华微探身子,前世见到魍竦牡谝幻妫因着青樱的缘故,琅华对魍褚裁挥泻糜∠螅害她去被嘉嫔折磨了整整五年,琅华心内不安。
两人抬头,却见魍褚凰杏眼明亮有神,两颊还带着一丝孩子气的婴儿肥,稚嫩可爱,春蝉样貌虽不比魍瘢但胜在踏实沉稳。
“长得很好,很合本宫的眼缘。”其实细细看来,魍窈颓嘤8本长得不像。
青樱容颜较寡淡,且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感,而魍裥ζ鹄赐鹑舸悍绶髅妫惹人垂怜。
其实说魍裣袂嘤#实在是青樱高攀了。论容貌、论性情、论智力,魍穸际且坏纫坏某鲋凇
其实这一世的琅华依旧不解,怎么前世青樱把魍翊来长春宫,又把魍穸雷云材嵌了。
很难不怀疑是青樱嫉妒魍竦哪昵崦裁馈
“谢娘娘夸赞。”两人齐齐又福了福身子。
“让素练姑姑带你们去熟悉一下长春宫,这几日就先在外面伺候着吧。”琅华温柔吩咐。
素练领着两个小姑娘出去了,琅华又嘱托了莲心几句,趁着天色尚早,命赵一泰送莲心出玄武门。
赵一泰回来的时候,面色极不自然,站在廊前,欲言又止。
琅华知道赵一泰稳重,这话必然极其让人为难,便招手让赵一泰进来。
“娘娘,奴才不愿意让您为难,只是奴才实在不忍心……”赵一泰面色红的像猪肝,迟迟不肯说出口。
“本宫既然当得这个皇后,再为难的事情该管的也要管,你但说无妨。”琅华微微俯身,示意赵一泰大胆说。
“奴才送完莲心,经过乾清宫的庑房时,听得有人痛呼,又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太监冲出来抱住奴才的大腿,求奴才救救他的兄弟。”赵一泰直起来身子,看向琅华。
“奴才想着,乾清宫的奴才再怎么样,也不该有人敢往死里打啊,就让他领着去了庑房。”赵一泰面色凄然“奴才也是从小太监做起来的,经历过风浪,但没有见过这么折磨人的。”
“到底发生了何事?”琅华声音急切,这已经关系到了后宫中人的安危。
“奴才也不怕冲撞了您,污了您的尊耳了,奴才要为那个小奴才道个不平。”赵一泰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领奴才进去的小太监戳破了窗户纸,奴才看见,王钦那个畜牲扒光了一个小太监的衣服,正在用鞭子折磨那孩子呢,那孩子身上没有一块好皮,已经奄奄一息了。”赵一泰在宫里浸淫已久,鲜少动容,此时眼里竟然也含了泪光。
“娘娘,奴才知道,我们这净了身已非完人,不比主子们尊贵,可太监也是人啊,奴才不敢冲进去顶撞皇上御前的总管,可也做不到坐视不理,生生看着那孩子被折磨致死啊。”赵一泰又磕了一个头,这一次,他伏在地上,一直没有起身。
“这宫中,断然容不下这等肮脏龌龊之人,赵一泰,那个领你去的小太监呢。”琅华虽然气愤,但也知道此事必须留下人证。
赵一泰听到琅华问,才抬起头,让外面的太监进来。
是一个个子高挑的小太监,只是进来就跪在地上不起身“娘娘,进忠求您,给奴才和奴才的哥哥一条活路,救救奴才的哥哥吧,奴才愿意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琅华心中怒气越来越强,用仅存的理智吩咐“赵一泰,你拿着本宫手令,带人悄悄去乾清宫庑房拿下王钦,将那孩子赶紧送到太医院医治,进忠,你随本宫去面圣。”
赵一泰领了手令,立马带人走了。
进忠紧跟在琅华后面,轿辇飞快,进忠跑的跌倒了几次,满身尘土,都急忙爬起来重新跟上,哥哥的命,在他肩上了。
琅华到乾清宫时,天色已经微暗。
弘历正在李玉的伺候下批阅大臣的请安折子,听到皇后来了的通传,甚是高兴,让琅华赶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