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她靠在陆景明的怀里,抓紧了他的衬衣袖口,声音闷闷的。
“沈熹,你没有哪里对不起我。”
他摸摸她的头,“你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可是,可是……”她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到底要说什么。
到了最后,她忽的呜咽一声,将头埋进他怀里,泣不成声。
陆景明就那样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她的背。
“都过去了,沈熹。”
“所有的苦难,都过去了。”
沈熹双肩颤抖的厉害,“真的吗?”
“真的。”他捧着她的脸,低头吻干她眼尾的泪,“小陆同学从不骗你。”
她睁着通红的眼看他,倏地,哽咽开口:
“陆景明,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陆景明温柔端凝她。
半晌,他道:
“沈熹,我们结婚吧。”
沈熹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问道:
“什么?”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白丝绒材质的盒子,一字一顿道:
“我说,沈熹,我们结婚。”
“从此以后,永不分离。”
盒子打开,一只小小的萤火虫栖息在其中。
定睛细看,却是一枚戒指。
沈熹怔住。
这戒指……
“十八岁那年听你说了后,回家就画好了草图。”
陆景明轻笑一声。
“等了这么久,现在,它貌似可以戴在你的手上了。”
一串泪珠跌落眼眶,滴到戒指碧莹莹的宝石上,折射出绚丽的光。
沈熹久久的注视着眼前这个年轻英俊的男人。
这一刻,她没由来的想——
自己或许真的会如夏玢玢所说,从此安稳度过余生。
再也没有任何颠沛流离。
无忧亦无怖。
——走了这么久的夜路,天怎么也该亮了吧?
她是这么奢望的。
可命运的齿轮从不会为谁停留。
它们无声转动,推着她走到该走向的路口。
路口的前方,有她的终点。
早已注定的终点。
……
“顾宁安在押送途中逃跑了。”
已经是局长的老杨说出这句话时,沈熹正在写婚礼请柬。
手一抖,大红喜帖上,多了一抹刺眼的划痕。
她慢慢放了笔,轻声道,“他会来找我。”
老杨摇头:
“根据目前的线索来看,他应该是坐船偷渡去了邻国,有人在码头见过他。”
“而且这是唯一一个彻底逃脱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放弃的。”
沈熹问:
“如果他就是放弃了呢?”
“只要他留在国内,我们迟早会抓住他。”
老杨道:
“到时他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知在想什么,出了回神,很久才接话:
“真的是这样……吗?”
第231章 番外·童话书·22
“别担心。”
老杨拍拍她的肩:
“我会派人跟着你,不过你最好哪儿都不要去,谁也不要见,一切等婚礼结束再说。”
“好。”
她勉强笑笑,“我结婚那天你一定要来。”
老杨咧开嘴,“老李的宝贝妹妹要结婚了,我这个做朋友的怎么可能不来。”
沈熹递给他一张刚写好的喜帖,开了个玩笑:
“份子钱可不能少。”
“哈哈,”他大手一挥,“没问题,连着你哥那份一起给。”
沈熹笑容黯淡了几分,“如果我哥也能看到这一天就好了。”
“小陆他们实验室不是在研究有关植物人苏醒这方面吗?”
老杨安慰道,“总有一天,他会醒来的。”
沈熹用力点头,“一定会的。”
“对了,小陆怎么还没回来?”他奇道。
“应该在加班,天黑之前会到家的。”
她看了眼时间,解释道:
“最近公司比较忙,最新款智脑007就要研发出来了,他不放心,亲自盯着的。”
“这样啊。”
老杨掐着下巴,思索了两秒,拍板决定:
“以防万一,我留俩人给你看门,等小陆回来了再走,你看可以吗?”
沈熹由衷道:
“多谢,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反复交代了下属不能放任何可疑人物进来后,老杨总算放心离开。
谁知,刚走没多久,下属就发来报告。
附近发现“可疑人物”+1.
嘱咐他们万万不要惊动沈熹后,他一脚油门,风风火火的调头开了回去。
刚到别墅区大门,好巧不巧,正与那个“可疑人物”迎面碰上。
“站住,干什么的?!”老杨当即厉喝一声。
眼前的人个子很高,是个成年男人。
不过瘦的过了份,整个人和竹竿没什么区别。
也不知在别墅区外徘徊了多久,大夏天的,额头上全是汗,湿哒哒的黏了几缕略长的头发。
落魄又狼狈。
听到老杨的怒斥,他身形一僵,许久才出声:
“我找沈熹。”
嗓音嘶哑,很是难听。
老杨上下扫视着他,目光在他洗到发白的上衣停留一瞬,问:
“你叫什么?找沈熹有什么事?”
那人沉默许久,终于抬起头,露出自己完整的脸。
——面黄肌瘦,甚至两腮微微凹陷。
但五官很漂亮。
不难看出,他从前应该是个极英俊的男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老杨总觉得,有些面熟。
可对着他那双或许因为是饱经风霜的缘故,几乎没有什么光了的眼,老杨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人。
但很快,那个男人自己解答了他的疑惑。
男人低声道:
“我叫——”
“顾宁远。”
听到这个姓氏,老杨心头一震,条件反射的往他身后望去。
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老杨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开始仔细回想这个名字。
下一刻,他吃了一惊:
“你说你是顾宁远?!”
顾宁远扯扯皱巴巴的衣襟,语声平淡:
“要看我的身份证吗?”
老杨:“……”
顾宁远他见过。
可眼前的人,哪有当初那个风光无限的京城顾家小少爷的半点影子。
这才过去多久,竟然沦落到如此境地。
实在是……
世事无常。
他禁不住百感交集。
瞥见老杨的反应,顾宁远垂下眼,长睫倾覆,将眸子里的嘲弄尽数藏下。
然而唏嘘归唏嘘,老杨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毕竟,是那个人的弟弟……
他不动声色的挡住身后别墅区的大门,“你找沈熹什么事?”
顾宁远闭嘴不言,显然是不愿告诉他。
老杨皱眉,索性单刀直入:
“最近情况特殊,沈熹不方便见客,你有事和我说就行,我会代为转告。”
眼前的顾宁远还是沉默。
见状,老杨心思急转,刹那间已做好了决定。
沈熹最好不要再与顾家人有任何牵扯。
再加上顾宁安的事,万一……
“如果你不愿和我说,”他道,“我可以带你去找陆景明。”
“他和沈熹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和他说也是一样的,而且你们从前也认识,说话方便。”
言下之意,是无论如何也见不到沈熹了。
可顾宁远关注的重点在别处。
他“刷”的抬眼:
“她,要结婚了?”
“对,七月三号,他们的婚期。”
顾宁远恍惚了一下,才回道:
“挺好的。”
“走吧,我带你去SL公司。”老杨打开车门。
顾宁远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医院的方向,还是上了车。
*
陆景明果然在加班。
秘书代为接待了他们。
“两位稍等,陆总正在和研发部开会。”
秘书为两人端来热茶,微笑道:
“暂时不方便接客。”
老杨表示理解,“没事,我们等会儿就行。”
顾宁远握着手机,有些不安,但也没说什么。
等了好半天,会议还是没结束。
老杨一摸肚子,用胳膊肘捅捅他,“哎,你饿了没?”
顾宁远摇头。
“这样,我记得前面有家饺子特好吃,”老杨乐呵道,“我买两份去,你在这儿等着。”
顾宁远拒绝的话刚出口,“我不吃……”
他便跑没影儿了。
顾宁远揉揉抽痛的额角,向后仰倒,闭目靠在柔软的沙发上。
办公大楼的中央空调温度很合适。
有人经过他身边,带起一阵轻风。
微微的凉。
“啧,哪里来的叫花子?”
顾宁远骤然睁眼。
他向声源处望去。
是个西装革履,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与他岁数差不多大。
此刻也正望着他,眉头皱的很紧。
顾宁远慢慢坐正了身体,又扯了扯发白的衣襟。
秘书忙打圆场,“陆先生,这是我们陆总的客人顾先生。”
陆元冷笑一声,语气意味不明:
“他还真是什么朋友都交,看顾先生这样子就知道,指定是来借钱的。”
顾宁远收拢掌心,指节泛白,对秘书道:
“要是不方便,我到外面去等。”
秘书赶紧道:
“没关系的顾先生,陆总交代过了让您在这儿等他。”
“行了,你先下去吧。”
陆元不耐烦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逼他走。”
秘书讪讪的走了。
顾宁远捧着新续上的热茶,一言不发。
倒是陆元,许是闲得无聊了,竟然主动找他搭起话来。
“你找陆景明做什么?”
第232章 番外·童话书23
顾宁远不想理他,只低头喝着自己的茶。
“不会真是来借钱的吧?”陆元嗤笑一声。
顾宁远动作一顿。
“那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他抬起头,总算和陆元说了进门以来的第一句话。
“恕我直言,恐怕你的目的并不比我单纯多少。”
接待室静了会儿,陆元才开口道:
“眼睛倒是毒。”
顾宁远不语。
从小到大,这样的人见得多了。
自然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不过我和你可不一样。”
陆元复又倨傲起来:
“你听见我也姓陆,大概就能明白我和陆景明的关系了吧?”
顾宁远并不感兴趣,“你和他是亲是友,都与我无关。”
陆元似笑非笑:
“是没关系,不过,如果你姓顾的话,就有关系了。”
顾宁远手一晃,杯子里的茶水荡开一圈小小的涟漪。
“姓顾,是陆景明的朋友,还这副落魄样——”
陆元轻蔑道:
“没猜错的话,是那个顾家吧。”
说着,他眼里有一丝恍然,明知故问:
“你是全家唯一没进去的那个顾宁远?”
顾宁远猛地直视他双眼,咬牙:
“是又怎样?”
“是的话,你根本没有来的必要。”
陆元陡然冷下脸。
“你比谁都清楚,你们顾家对沈熹都做了什么,居然还有脸来借钱?”
见顾宁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变本加厉讥讽:
“也是,顾少爷富贵日子过惯了,怎么会受得了现在这样的生活。”
顾宁远忍无可忍:
“我借钱是因为有人生病……”
“那就病死好了,与我们又有什么相干。”
陆元淡淡道。
“我想,我亲爱的哥哥陆景明,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顿了顿,他眸中盛满恶意,慢条斯理的开口:
“所以,才会假借开会的名义,对你避而不见晾着你到现在,不是吗?”
顾宁远大脑一片空白。
老杨提着两份饺子回来时,接待室只剩陆元一个人。
他以为顾宁远是去了洗手间,耐着性子等了会儿。
依然没回来。
他挠挠头,对旁边的陆元问道:
“打扰一下,请问你有看见之前坐在这里的人去哪里了吗?”
陆元掀掀眼皮,“回去了。”
“回去了?”老杨一愣,“他有说回哪里吗?”
“我怎么知道。”陆元合上手中的杂志,冷哼一声,“我又不是这里的门卫。”
老杨顿感后悔。
——自己忘了加上顾宁远的联系方式。
也许后面顾宁安会和他联系也说不定。
不过现在还来得及,只要赶紧回局里,调人去查……
这样想着,他饺子都顾不上吃了,转身大步离开。
冗长的会议结束。
众人散去,陆景明放下手中的报表,偏头问秘书:
“杨先生和顾先生呢?”
秘书低声道:
“他们先后离开了。”
“有留下什么话吗?”
“没有。”
那应当不是什么要紧事。
陆景明颔首,没有再多问。
“接待室还有一个人。”
秘书迟疑道:
“他自称是……您的弟弟,我这才让他上来的。”
陆景明眉毛都没动一下。
“我无父无母,更没有所谓的弟弟。”
秘书脸色一变。
她愣神期间,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长腿一迈,三两步走出会议室。
含着冷意的声音远远传来:
“帮我把后面的行程全都推掉,我要筹备婚礼,休假期间,谁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