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青山城来说,绝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虞听晚心底有些诧异,她还以为十鸢会不着痕迹地借机把她拉入祁王的阵营中呢。
虞听晚没有强求,她必须得承认,在她做任何事情之前,都是会把青山城放在第一位的。
她只是给了十鸢一个被封得严实的竹筒。
十鸢仿佛闻到了些许血腥味,她稍许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向虞听晚。
她欲言又止。
不会真的像她想的那样吧?
虞听晚眯了眯眼眸,笑着道:“那日和你交手后,我忽然发现我的血其实才是叫人闻风丧胆的利器。”
猜想落实,十鸢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她有些呆滞在原地。
虞听晚将竹筒塞给她,毫不客气道:
“这值两千两银子,记得到时候一起送去青山城。”
十鸢沉默地握住了竹筒。
她们都很清楚这竹筒里是什么,自然也都清楚这是一件大杀器,而且,这是个双刃剑。
蛊虫可不会分人。
但这足够她平安地走出虎牙岭。
虞听晚冲她摆了摆手,她转身时,金钗在她发髻上划出一道弧线,她从不亏待自己,纵是这个时候,她依旧一身精致华服,她声音悠悠地传来:
“我在青山城等你。”
十鸢垂眸看向竹筒,许久,她轻呼出一口气。
她也不再犹豫地转身,和虞听晚背道而驰,朝着虎牙岭的方向而去。
不远处,虞听晚已经停下,松岚也出现在她身旁,低声道:
“城主,她会来么?”
虞听晚掀起眼,她脸上情绪淡淡,却是勾起一点唇角,她说:“她会来的。”
尤其在经过这一晚后,虞听晚知道,十鸢最终会去青山城的。
松岚不解。
虞听晚低声道:
“她救的是她组织的人,但只有她一人在救人。”
上位者有取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偏她又是心善,或是说她不会轻易放弃同伴。
长久以往,两者之间必然会生出隔阂。
松岚听懂了什么,她疑惑:“那为何城主不把她直接带回去?”
虞听晚勾唇,她背后的红蛇也在这一刻冒出头,蛇信发出嘶嘶声,让她唇角的幅度衬得有些凉,她轻描淡写道:
“她还不够心狠。”
这一点,从十鸢不想把她牵扯进此事中就能够看出一二来。
当权者可以仁慈,但不需要太过心软。
与此同时,戚十堰也收到了渠临城的传信,四周安静无声,营帐内只有他一人。
戚十堰握着信封,他眸色沉沉,许久没有说话。
第62章
月明星稀,树影婆娑,照在地面上仿佛张牙舞爪的怪影。
军营中,这里条件不如当初在戚府的时候,彼时,晴雯身为大丫鬟,能够一人单独睡一间房,但现在她和三个婢女拥挤在一个营帐内,不过整个军营也就只有她们四个婢女。
毕竟随军而行,一个不慎就可能丢了性命。
当初柏叔遣散府中下人时,整个戚府也就晴雯和柏叔留了下来,其余人都有家人,不可能抛下一切和她们一起撤离,至于其他三个婢女,则是其余府邸上的人。
军营中点了烛火,透着营帐薄薄的布料照进来,晴雯翻了个身,背对着所有人,她埋头看向被她藏起来的东西。
这是当初那位顾姨娘逃走时给她留下来的东西。
除了两块金子,还有一瓶药丸,她不知道是什么药,不过,她在其中看见了让她眼熟的东西,是她之前在戚府是捡到的银针。
晴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彻夜未眠。
天际晓白时,晴雯听见四周人起身的动静,她们也算抱团取暖,但彼此伺候都不是一个主子,作息时间也不相同。
胥铭泽来幽州城时,没有伺候女眷的人,而戚府也只有她一个婢女留了下来,所以,照顾许晚辞的差事就落到了她身上。
说实话,如果许晚辞不见了,她身边照顾的人就是最倒霉的人。
但许晚辞尚在时,这份差事并不难做。
这也是晴雯来到军营后也能一直接触到胥铭泽的原因。
晴雯今日起得晚了些,胥铭泽昏迷后,许晚辞需要照顾胥铭泽,倒是不需要她忙前忙后地伺候。
在其余三人都走了后,营帐内只剩下晴雯一人,她坐起身,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刚准备把洗漱的水倒掉,她忽然想起什么,隐晦地扔了根银针在水盆中,她知道银针的作用。
片刻,她又将药品中的药丸取出一枚,碾碎了也放进水盆中。
随后,晴雯才端起水盆离开,军营之处虫蚊甚多,晴雯走到一个角落中倒掉水,她耐心地等了会儿,盯着地上虫子看,半晌,她也没有看出虫子有什么不对之处。
晴雯心底了然,那位顾姑娘不止给她留了防身的银针,也给她留下了以防万一的解药。
晴雯轻微抿了抿唇,她回到营帐将解药都妥善收好,才转身去了许晚辞的营帐。
作为被胥铭泽亲口承认的幽王妃,许晚辞的营帐自是整个军营内最舒适的一个,晴雯轻手轻脚地掀帘子进来,许晚辞已经醒了,她脸上些许憔悴,和姨娘格外相似的脸上隐有疲惫。
晴雯没有表现得过于担忧,她只是迟疑地问:
“王妃昨晚没有睡好么?”
许晚辞按了按隐隐作疼的额角,她没有说话,但晴雯也知道答案,不过是她照顾胥铭泽太晚罢了。
说实话,晴雯对许晚辞的感观复杂。
人人都说她爱慕将军,她也曾替将军死过一次,没人能否认这一点。
但她对胥铭泽的担心和急切也一点不似作伪,尤其是这次被救回来后,她也就默认了幽王妃的身份,在将军和胥铭泽两人中做了选择。
晴雯一方面知道许晚辞也是无辜,胥铭泽态度强硬,甚至敢明逼将军,许晚辞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除非她以死相逼,以胥铭泽对她的看重,或许能退让一步,但也或许情况会更坏一步。
晴雯毫不怀疑,凭胥铭泽的性子,他或许会不管不顾地强取豪夺,将许晚辞囚禁在身边。
但晴雯倒是宁愿会走到那一步。
她早看得明白,胥铭泽对将军有知遇之恩,许晚辞对将军更是恩情不菲,但凡许晚辞有一点妥协的念头,将军就只会默默地看着事情发展。
如今,谁还记得将军曾将许晚辞的牌位摆入祠堂三年,让许晚辞以死人身份做了三年的戚夫人?
但终究到底,晴雯是不喜欢许晚辞的。
和她们三人关系没有任何关系,她是否变心对于晴雯来说也不重要,她永远记得晴念倒在她怀中没有了呼吸的一幕。
她无辜,但因她而死的人难道不无辜么?
晴雯知道下令的人是胥铭泽,也知道许晚辞什么都没做,但她依旧忍不住有怨恨。
她无数次地想,如果许晚辞没有回来戚府就好了。
这样就不会招来胥铭泽这个疯子。
晴雯掩住眸中情绪,替许晚辞挽起了青丝,她低声问:“今日王妃还要去照顾王爷么?”
或许是做下人的察言观色,让晴雯情绪管理得当,她将她对胥铭泽的厌恶掩藏得很好,至少许晚辞没有一点察觉。
许晚辞抿唇,姣姣的眉眼轻轻垂下,她说:
“他一直昏迷,我不放心。”
晴雯握紧了双手,有什么不放心的?胥铭泽昏迷不是一件好事么?这样就不会再有人白白枉死了。
她看了一眼许晚辞,掩住了心底的冷意。
人人都说许晚辞和姨娘容貌相似,但接触过她们后,就会发现她们其实一点都不一样,至少晴雯从未认错过二人。
晴雯沉默地把许晚辞送到胥铭泽的营帐内,因胥铭泽中毒,常有大夫在身边,二人不是住在一起。
晴雯没跟进去,她需要下去给二人准备膳食。
晴雯转身之际,和一人擦身而过,忽然,那人叫住了她:
“你,站住。”
晴雯心下一跳,她一脸不解地停住,转过来,看向喊住她的人:“大人是在叫奴婢么?”
叫住她的人正是胥铭泽身边的侍卫,林二。
林二往日惯来沉默寡言,一直被人忽视,但晴雯记得很清楚,在胥铭泽闯入姨娘房间时,林二被将军折断了手骨依旧执行胥铭泽的命令。
在晴雯眼里,这就是胥铭泽身边最听话的走狗。
林二眯着眼看向她,忽然问:
“我之前是不是在戚府见过你?”
晴雯心底咯噔了一声,
她尽量镇定地回答:“奴婢正是戚府的奴才,大人见过奴婢也是正常。”
她话音一出,林二瞬间想起来她是谁了,林二上前了一步:
“我记得,在王爷离开戚府前的几日,都是你在前院奉茶。”
晴雯袖子中的双手轻微颤抖,她不知道林二是不是怀疑了什么,但在这种情景下,她控制不住地心下有些慌乱害怕,她竭力按住情绪,埋头道:
“大人记得没错,正是奴婢。”
晴雯埋头不敢动。
林二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却是放过她:“回去吧。”
晴雯错愕,就这么放过她了?所以,林二真是只是问了一句?
晴雯不知道,她看着林二的背影,半晌才挪动有些发软的双腿转身,有风吹过,她背后被吹得凉意飕飕,晴雯才意识到,不知何时,她的冷汗已经打湿背后的衣裳。
她呼出了一口气,松开紧握的双手,她手心落下深深的掐痕。
在给许晚辞二人送过膳食后,她又端着茶水去了将军的营帐,但刚到营帐门口,晴雯就被拦下了:
“将军不在,不得进出。”
晴雯躬身退下,但她脑海却不断地思索。
她记得,她来时还遇到邱副将,也就是说,将军也不在主帐内,细想一番,她好像从昨日就没有见到将军了。
晴雯脑海中闪过什么,她脚步蓦然一顿。
——将军不在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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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鸢日夜兼程,终于在天明之前赶到了虎牙岭山脚处,她轻飘飘地踩在树干上,离得远远的,就见山脚处升起的青烟。
十鸢没有再上前。
虞听晚给她的东西,没有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是不可能拿出来用的。
十鸢倚在树干上,仿佛和树木融为一体,从外间根本看不出树中有一个人存在,她没有急着行动,而是闭上眼准备休息一会儿。
她记得周时誉也是要来虎牙岭的。
而此处这般安静,显然周时誉等人还没有到,她不妨等等。
十鸢想得不错,但她没有料到的是,周时誉不曾按照常理出牌,他只比十鸢晚了一日抵达渠临城附近,但他没有进渠临城,而是带着人直奔虎牙岭。
十鸢还在渠临城救人耽搁三日,而这段时间,足够周时誉摸清这群士兵的换班规律。
和十鸢相隔不远处,周时誉一群人潜伏在四周,他们离得更近,在看着两队士兵换班后,周时誉抬了抬手。
数日的看守山脉,也没有一点动静,让这群人有些松懈下来。
这日,他们以为和往日一样,刚准备坐下把篝火熄了,就听身后传来簌簌的声音,他们一队二十人,有人发现了地上影子,还不等出声,就觉得后颈一疼。
周时誉松开手中的人,转头看向倒地的士兵,无声地点头,他们拖着士兵到了草丛中,再出来时,周时誉已经换上了和士兵一样的衣服。
十鸢只眯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她睁开眼时,已经天色微亮。
她朝之前篝火之处看去,青烟已经消失,她偏头仔细听去,却是没有听见任何声响。
这让她心底觉得些许不对,她悄无声息地上前,只见被熄灭的篝火处根本没有人。
山脚之处留了一个空荡。
她之前看过,所有能上山的地方都被围住了,这座山不似青云山瘴气弥漫,却是连绵不断,仿佛没有尽头一样,所以能下山的地方只有这么多。
十鸢从树上下来,她终于看见昏迷在草丛中,还被扒得一干二净的士兵。
十鸢些许讶然,心底猜到是周时誉已经来过了。
她心底隐隐觉得不对劲,是不是过于轻松了?
但上山的路就在眼前,十鸢握了握腰间的竹筒,最后还是蹙着黛眉,选择了上山。
在她身影消失不久后,安静的山脚处终于响起了些许声音。
一堆训练有素的士兵重新围住了山脚,在众人之前,有人抬头眸色沉沉仿佛深不见底的潭水,他情绪不明地望向山脉。
第63章
虎牙岭不如青云山险峻,但也绵延广阔,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迷路在其中,十鸢没有胡乱走动,她顺着地面上的痕迹一路前进。
她寄希望于顾姐姐能够给她留下记号。
十鸢最先找到的不是顾婉余,而是换了一身打扮的周时誉等人,十鸢踩在树干上,有点欲言又止。
她没有刻意地遮掩行踪,周时誉很快发现了她,警惕的神情在看见她时些许放松:
“你什么时候到的?”
十鸢吞吐地回答:“刚才。”
她扫了眼一群人的装扮,迟疑地问:“你们难道需要潜入军营么。”
她甚至怀疑周时誉还接了其他的任务。
不然,好像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地换上幽军的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