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诺兰ῳ*Ɩ 挽着她的膝弯,就这么把她举了起来。
白薇一声惊呼,抱紧了诺兰的脖子。
“放心,不会让你掉下来。”诺兰将头上的帆布帽扣在了白薇脑袋上,“小心雨。”
白薇一呆,还未来得及脸红,一朵金花就这么落在了她怀中。她瞬间忘了害羞,手忙脚乱地接住金花。金花的底端连着一张小纸片,上头画着一头踩着金山的雄狮。
“莱昂!莱昂回多伦了!”
白薇听清了人群中的欢呼,又垂头去看手中的纸片。雄狮的脚下,写着一行花体字:黄金谷马戏团,莱昂。
当金花铺地,鼓乐齐鸣,莱昂就带着他的马戏团回来了。
莱昂。白薇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诺兰托着白薇,眼和耳却留意着四周。果然,他在人群的角落里捕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声音,那是一只振翅的吸血蝠。吸血蝠的主人正隐在人群中,遥遥望着他们。
他猜的没错,费舍尔通过吸血蝠盯上了白薇,又靠白薇的梦确定了她的身份。
费舍尔的目光穿越人群而来,带着阴鹜的贪婪与欲望,牢牢地锁住了白薇。而白薇却对此一无所知,她满心欢喜地看着手中的金花,垂着头叽叽喳喳地和诺兰说话。
诺兰未留意她说了些什么,他一把将她放了下来:“该回去了。”
白薇突然被放下,视野瞬间缩了水。她正遗憾,冷不丁便撞上了诺兰的下颌。此时她被笼在诺兰怀中,她的唇正对着诺兰下巴上的小沟,只要她往前轻轻一碰,就能吻上那性感的谷地。
白薇心虚地看了看诺兰,谁知诺兰也正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绿眸里清晰地倒映出她的影子,好似他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她的脸腾地红了,若无其事地别开目光,说:“哦,好啊,回去吧。”
诺兰将她搂在怀中,彻彻底底地将她笼罩在自己的气息之下。他们在人群中穿梭,很快便甩掉了费舍尔的视线。
两人回到鸟居时,浑身都湿透了。他们带去的伞早就不知遗失在松胡广场的哪个角落。
门内,黑莓拍着翅膀冲了出来:“你们怎么才回来?刚刚卢克来了一趟,送来了检测结果。”
“费舍尔的鞋印与开膛手的鞋印完全吻合。此外,在费舍尔的城堡里发现了一枚簪子,簪尖上有八位受害者的血迹。卢克说,费舍尔就是开膛手。”
第022章 21
Chapter21. 先知
大厅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牛皮纸袋, 那是卢克留下的。
诺兰拆开封口,拿出了里面的东西。最为醒目的是两张照片,一张是两个并列对比的鞋印, 另一张则是一根古朴的金属簪子和拆成两截的雕花匕首, 想来簪子先前就藏在这柄匕首里。
簪子一头雕着一只伏地而跃的小猫,另一头雕成了多棱的箭尖, 卢克所说的“八个受害者的血”就在这箭尖上。
这簪子制作工艺精良, 放眼整个多伦,没有哪个工匠能做出这样别致的簪子。这些白薇再清楚不过了,因为这根簪子是莲夫人从东国带来的,曾经存放在白薇的房间里。
那天, 重生后的白薇回到瓦多佛庄园,她本要销毁这根簪子,但中途被瓦多佛子爵打断。瓦多佛子爵打开了她的抽屉, 取走了藏着簪子的那柄匕首。
白薇本以为这根簪子连同匕首已经封存在了瓦多佛小姐的衣冠冢里, 没想到此刻它竟出现在卢克的照片中。她没想明白, 为何卢克说簪子是费舍尔的?
白薇脑海里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但她什么也没说。
她适时地恭喜了诺兰一句:“这么快就找到了答案, 你终于可以向托付你的人交差了。”她的语气与往常无异, 甚至带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欢欣雀跃。
诺兰将照片收回牛皮纸袋中:“看样子是有结果了。”
白薇并没有从诺兰的语气中听到半点喜悦:“为什么有结果了, 你看上去反倒不太高兴?”
“还有一些问题没想明白。”诺兰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会解开的, ”白薇说, “既然卢克给了答案, 顺着答案往前推, 总会找到真相。”
诺兰忽而问:“你相信费舍尔是开膛手吗?”
白薇答:“我选择相信证据。”
两人一时无话。
黑莓感慨起来:“就这么确定开膛手是谁了?比预想中快啊。倒是你这个小丫头, 从头到尾都不上心,你就不想揪出杀了你的人吗?”
“要听实话吗?”白薇笑了笑, “其实我并不在意开膛手是谁,会在意这个的是瓦多佛小姐,但她已经死了。”
黑莓不可置信地拧起了眉头:“这有什么区别吗?她就是你,你就是她。况且,如果不抓住开膛手,很有可能还会有第九个受害者,这些你一点都不关心吗?”
“你关心吗?”白薇反问。
黑莓语塞。它当然不关心,诺兰更不会关心,他们本就不是人类社会的一员,之所以现在身在此处,不过是因为诺兰要找一个答案。
“也许根本就不会有第九个受害者呢?”白薇淡道,“就算曾经可能有,但现在你们已经找到了开膛手,只要控制住他,自然就不会有第九个受害者。”
诺兰看向白薇:“你很肯定不会有第九个受害者么?”
“我只是希望不会有第九个倒霉蛋。”白薇目光坦荡地回望诺兰。
“诺兰,你不用担心,”她说,“你想要知道的,都会知道,只是还不到时候。”
诺兰看着白薇,仿佛看到了当初葬礼上那抹飘萍般的幽魂。她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尸体,等着死神将她接走,可是死神没有来,反而给了她一副新的躯体,于是她顺从地接受,从一无所有重新开始。生与死对她而言,似乎是再平淡不过的事情。而她才不过十八岁。
十六岁的白薇分明不是这样的。
诺兰记得梦境中看到的瓦多佛小姐,容颜明媚,神态娇憨。他不禁好奇,初拥失败后,白薇经历了什么,是什么让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但他知道,他不会从白薇口中得到答案。她不喜欢她的过去,也不谈那些往事,而他亦不愿再去揭那块伤疤。
***
黑莓摸进诺兰房间的时候,见诺兰杵在书桌前发呆。他面前的书桌上摆着一个盒子,方方正正,约莫书本大小。
“既然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为什么不写进去呢?”黑莓停在桌面上,仰头看看诺兰,又看看桌上的四方盒。
这个盒子是诺兰的宝贝,从诺兰变为千面神的那一刻起,盒子就陪伴在他身边。他们之所以追查开膛手的身份,都是因为造了这个盒子的人。
诺兰摇头:“不是费舍尔。”
黑莓甩了甩脑袋:“你还认为开膛手是穿着博罗绒的贵族小姐?”
诺兰不说话。
“嗐,”黑莓翻了个白眼,“你猜错了,根本就没有博罗绒小姐。费舍尔是隐藏在多伦的血族,嗜血,残暴,病态,他符合开膛手的一切条件,你得相信证据。”
诺兰依然摇了摇头:“不是他。”
黑莓无奈:“要不你试着把费舍尔的名字写进去,看看会有什么结果?”
诺兰的目光落在了四方盒上。他停顿片刻,掏出钥匙打开了盒子上的锁。盒子里不是中空的,里头嵌着一本书,书页有大半本是空白的。
诺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翻开书的封皮。扉页上有羽毛笔写下的一行字:你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成为千面吗?
这句话后头,另一个笔迹写着一个字:想。
那个“想”是很多年前,诺兰写下的。那个时候他刚刚成为千面神,丧失了此前所有的记忆,而他的手边正躺着这本书。
在诺兰写了那个“想”字后,书页上迅速浮现了下一句话:如果你想找到你的过去,那么请按着我的话来做。
仿佛有一个人藏在书里,与诺兰通过这本书对话。但诺兰清醒地知道,书里什么人也没有,这些话都是造了这本书的人预先设想好的。
诺兰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有人能预设他的人生,正如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成为一名千面。他只能告诉自己,也许造了这本书的人是一位先知。
诺兰继续往后翻,一直翻到了最新的一页,那页写着两行字:
多伦,1772年,冬,开膛手。
是谁杀死了第八个受害者瓦多佛小姐?
这两行字早在1650年就显现在了书页上,那个时候这片大陆上还未有一座城名叫“多伦”。
但诺兰并不着急,他耐心地等待着,因为他知道这座多伦城会如书页上写的其他事物一样应验。他一直等到了十七世纪末,得胜归来的法力沙大帝将一座平原上的雨雾之城命名作了“多伦”。于是他启程,前往了这座“多伦”城。
可以说,从多伦城存在的那一天起,诺兰就生活在了这座城中。
他在多伦城中生活了七十年,终于在这个冬天等来了开膛手连环杀人案。
诺兰沉默地看着那两行字,黑莓已经帮他把羽毛笔蘸好了墨水,就等他把凶手的名字写上去,然后看这本书会给出什么样的指示。
诺兰接过羽毛笔,很小心地把费舍尔的名字写了上去。这本书的年纪很大了,每一页纸已变得黄脆,诺兰总担心他的笔划太重弄疼了它。
当羽毛笔的笔尖落在纸上时,诺兰听到了书本里轻微的咔咔声。那是齿轮转动的声音,与其说这是一本书,不如说是一件精心打造的机巧之物。
当费舍尔的名字完整地写在了那行字的下方,书本内里的齿轮声突然加快了频率,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沙漏吸住了新鲜的墨水,不过两秒钟,勾勒成费舍尔名字的墨水便被吸食殆尽。
书页上空空如也,仿佛费舍尔这个名字从未存在。
黑莓瞪大了眼:“怎么会……”
诺兰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不是费舍尔。”
“那会是谁?”黑莓傻了眼,“难道真是那个博罗绒小姐?可是那位小姐又是谁呢?”
“诺兰,你心里有答案吗?”
诺兰沉默了。他心里有答案吗?有的。他很早以前就隐隐有了猜测,直到卢克送来了鞋印和簪子的照片,他才肯定了心里的猜测——他亲眼见贝拉夫人从瓦多佛小姐的墓中挖出了那柄雕花匕首。
他曾经也和黑莓一样苦思冥想,如果开膛手是女人,那么她该怎样撂倒比她更有力量的男性贵族呢?他想到了卢克说的细节,开膛手在开膛前总会给目标喂迷药。
怎么喂才能不被察觉又不落痕迹呢?
诺兰不禁想起起梦境中白薇的吻。最难消受美人吻,即使吻里有毒,也没有几个男人能抗拒得了,更遑论那群色令智昏的贵族老爷。
那位穿着博罗绒的贵族小姐会是谁?
她对玩弄少女的贵族深恶痛绝,既可以穿得起昂贵的博罗绒,又能轻而易举地弄到费舍尔的鞋印,不仅如此,她还是那根簪子真正的主人。
诺兰翻到了书本的最后一页,那页的封皮内侧画着一个人的肖像,那人面容娇俏,神色清冷,黑色的眼眸里仿佛盛着最寥远的星辰。
那人像极了重生后的白薇。
四百年前,造书之人不知出于何种心思,在末页刻上了白薇的画像。曾因为这个画像,诺兰走遍了各个大陆,但他怎么也找不到与画像上相似的人。直到半月前在圣玛丽恩教堂,他看见了重生后的白薇。
那个重获生机的姑娘,有着与四百年前画像中人一模一样的容颜,连眼角下的红痣也分毫不差。
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像一朵温柔的白玫瑰,怎么也不会让人联想到那个连续手刃数位贵族的开膛手。
然而诺兰并没有急着把白薇的名字写上去。他还有一些细节没有想明白,就像一面拼图即将竣工却差了最后一块。
“我要去一趟瓦多佛庄园。”诺兰说。
他要找到最后一块拼图。
第023章 22
Chapter22. 鸟笼
诺兰选择在一个安静的午后再度来到了瓦多佛庄园。
这一次他没有扮作赛斯宾公爵, 也没有带黑莓。他化作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园丁,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瓦多佛庄园。
庄园内的缟素已全撤下,府内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再也看不出瓦多佛小姐死亡带来的阴影。
诺兰经由后花园来到了瓦多佛小姐的卧室下, 他凝神听了听四周的动静,接着轻轻一跃, 踩上了卧室的小阳台。
他推开窗子, 跨了进去。
如果白薇是开膛手,那么她作为开膛手留下的蛛丝马迹最有可能留在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诺兰打量着这个房间,就像审视着白薇过去十八年的轨迹。
房间已经被清空了大半,幔帐、被褥、衣物都被撤得干干净净, 独留光秃秃的梳妆台、一个很小的书架,以及一张老旧的书桌。比起大部分贵族小姐的卧室,这间屋子显得过于素净。
诺兰能够想象, 每天清晨, 白薇穿着绯色的小衬裙, 坐在梳妆台前梳理她浓密的黑发,她不像同龄的贵族小姐那样拥有数不完的漂亮首饰, 但诺兰知道, 梳妆完毕的白薇比她们都要美。
他走到书架前, 看了看架子上的书。书架上东倒西歪地摆着几本书, 皆是些古老的童话, 书上落了厚厚一层灰。书桌上的东西也被清空了, 抽屉里空空如也, 什么也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