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那殊【完结】
时间:2024-10-29 17:13:27

  诺兰问:“贝拉夫人怀疑谁?”
  “路易。”
第006章 05
  Chapter05. 疑云
  路易,瓦多佛小姐同母异父的弟弟,十三岁的瘦弱少年,据说因幼年丧母,性格略有些孤僻。
  “理由呢?”诺兰问,“贝拉夫人说路易是凶手的理由是什么?”
  卢克答:“她暗示路易和瓦多佛小姐自小感情不好。莲夫人在世的时候,偏宠瓦多佛小姐,惹得路易不满。据说路易七岁的时候曾设计将瓦多佛小姐推下了阳台,瓦多佛小姐险些丧命。”
  “这个杀人动机实在牵强。”卢克翻了个白眼,“况且就算小路易杀得了他的姐姐,他怎么杀得了那七个男人?我怀疑贝拉夫人就是来拖延时间的,早上之所以才问了这么几个人,就是因为她霸占了大部分时间。她一上午故布疑阵,试图说服我凶手是路易。”
  诺兰却问:“瓦多佛小姐遇害那天,路易人在哪里?”
  “我见过贝拉夫人后,又问了几个庄园里的下人。那天路易在庄园里修剪花草,一天都没有出去。庄园里的好几个花农都可以作证。”
  卢克耸了耸肩:“谁知道贝拉夫人是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继承瓦多佛家业才这样构陷路易。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去见瓦多佛子爵了。”说罢单手扣上帽子,带着安普下了楼。
  卢克和诺兰谈话时,白薇便待在一边。她只静静地听,不插话。现在卢克走了,楼道里只剩下了她和诺兰。她一语不发,垂着头等诺兰安排,如今她无依无靠,除了跟着诺兰,她无处可去。
  “饿了吗?”诺兰转过身来。
  白薇乖巧地点了点头。
  黑莓从诺兰肩头探出脑袋:“诺兰,她看起来很能吃的样子,恐怕不太好养。”
  白薇委屈地瞪圆了眼。水似的眸子,像两颗小葡萄。
  黑莓瞪着铜铃大眼和对面的小葡萄对峙了两秒,当即败下阵来:“算了,喂她几个果子。”
  诺兰敲了敲黑莓的脑袋,对白薇道:“走吧,下楼吃些东西。”
  楼下的后堂是一间宽敞的茶点室,不少来参加葬礼的宾客坐在茶点室里喝着下午茶。
  诺兰找了一处僻静的位子,领着白薇坐了下来。位子旁边挨着落地玻璃窗,窗外的梧桐叶被雨点打得摇摇晃晃。
  桌上的糕点架上摆着甜点和果蔬,白薇专拣果子小口小口地啃。
  诺兰啜了一口热红茶,说:“它让你吃果子,你就只吃果子?”
  白薇还没来得及回答,黑莓已经叼了两块块蛋糕扔在了白薇的小碟子里:“拿去,拿去,都拿去!女孩子就是麻烦。”
  白薇垂着颈,忍俊不禁地翘了翘嘴角。
  “诺兰,你看她!太坏了!”
  诺兰看了黑莓一眼:“安静。”
  黑莓忿忿地将草莓啄出了一个洞。
  白薇吃完了一块蛋糕,轻声问:“卢克要问的那些问题,为什么不来问我呢?”她曾和哪些人交往,她为何身在费舍尔的宅邸,这些事情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为何舍近求远呢?
  “是要问你的。”诺兰放下了马克杯,“卢克去问瓦多佛家的人,我来问你。”
  白薇明白了:“所以你一开始就打算审我,对不对?”
  诺兰单指敲了敲杯壁:“说‘审’不太合适。我不是警署的人,无权审;你是受害者,不必被审。我只不过想问一问情况,如果你配合,那么案子的进展会顺利得多。”
  “毕竟不是每次都有这样的好运,死者能在我面前重新活过来。”
  白薇点了点头:“你问吧。”
  “能给我描述一下,那天发生的事情吗?”诺兰看着白薇。
  白薇静了一瞬,开始回忆:“那天……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也是这样下着雨,我在房间里看书,午饭过后费舍尔大人的马车就来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他们说我深居简出,也对也不对。十四岁以后我就被送到了费舍尔大人那里,大部分时间里我不在瓦多佛庄园。府里的下人见我时常闭门不出,其实那些时候我并不在房间内。我也确实没有什么社交圈,十二岁之前我母亲尚在世,她并不许我在名媛圈里抛头露面。母亲去世后我去到了费舍尔大人身边,更没有机会交际。”
  “所以如果要说我曾与哪些人接触,就只有瓦多佛宅子里的人,以及费舍尔大人。”
  白薇神色平静:“卢克推测的没错,我的社交圈很窄。如果一定要在我的社交圈和那七位死者取一个交集,那么大概就只有贝拉和费舍尔。”
  黑莓觉得奇怪:“为什么不是瓦多佛子爵?瓦多佛和那七个死人接触的可能性更大吧。”
  “瓦多佛家族到了这一代,除了贵族头衔,其他的什么也不剩了。”白薇淡道,“他与上流社会接触的机会还不如社交女郎贝拉。”
  “后来呢?”诺兰问,“你到了费舍尔府邸后,发生了什么?”
  “我到费舍尔大人宅子里的时候,他不在。于是我去了自己常待的那间屋子。”白薇说,“我并没有撞见什么抢劫现场,也没有见到行踪诡秘的人。大概傍晚的时候,费舍尔大人回来了。我们吵了一架。”
  诺兰凝眸。就在那个下着雨的傍晚,瓦多佛小姐死在了费舍尔宅邸的某个房间里。
  “为什么吵架?”
  白薇眼睫一颤:“他说我不太听话。”
  “然后?”
  “他摔门而去,房间里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诺兰耐心地听,接下来就是整个环节最重要的部分了。
  “我有些犯困,想睡一会儿。这时候我听到有人开门进来了。”白薇回忆道,“我不太在意,因为费舍尔大人进门从来不敲门。我背对着门,听到金属刮擦地板的声音,就像……钉了马掌的马蹄。我转过身,那个人提起刀子扎了过来。”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我记不清他的样貌。”白薇摇头,“场面很乱,我很害怕,而且那时候我的四肢很迟钝,想来是被下了药。”
  诺兰轻声引导:“再仔细想想,他长什么样子?”
  白薇面色泛白:“我想不起来了。”
  诺兰温和道:“你说的是‘他’,而不是‘她’,所以可以确定凶手是男性,对么?”
  “是的。”白薇点头。
  诺兰体贴地给白薇倒了一杯热茶:“还有几个问题。”
  “你说。”白薇接过杯子,指尖泛白。
  “你被送到费舍尔身边,是谁授意的?”诺兰问。
  “我十四岁那年,是贝拉把我带到了费舍尔大人面前。”白薇顿了顿,“至于是谁的主意,我也不知道。”
  “那天是费舍尔要见你,所以派了马车过来接你?”
  白薇点头:“费舍尔大人的时间不固定,通常他兴致来了,就派马车过来接人,兴致淡了就把人送回去。”
  “你能想到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下药的吗?”诺兰问。
  白薇想了想,摇头:“不知道。从我上了马车一直到死亡,我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午饭是在瓦多佛庄园和大家一起吃的,应该也没有问题。”
  诺兰“唔”了一声,换了个话题:“你与贝拉关系怎么样?”
  “我同她接触不多,”白薇坦言,“但我不太喜欢她。”
  “你觉得路易怎么样?”
  “路易啊,”白薇柔软了眉目,“他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小坏蛋。”
  “瓦多佛子爵呢,你们父女感情如何?”
  白薇沉默了一瞬,说:“大人,我不姓瓦多佛。”她拿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了一个汉字:白。
  “我叫白薇。”她说,“白才是我的姓氏。母亲带我来到这里,但这里从来不是我的家。”
  诺兰拄着下巴看向她。半晌后,他问:“那么,费舍尔呢?”
  白薇手一颤,杯子里的热茶洒了出来。
  诺兰不动声色地将白薇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费舍尔待你如何?”
  ***
  瓦多佛宅邸顶层的书房里,卢克捏着帽子站在书桌前。桌子旁是两扇拱形落地窗,往外能看到远处的大片草地,以及圣玛丽恩教堂的轮廓。
  “坐。”瓦多佛子爵对卢克道。
  卢克回过神,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我听说你和贝拉谈过了。”瓦多佛子爵说,“她一向不识大体,如果她的胡言乱语给你带来了困扰,请不必理会。”
  卢克笑了笑:“算不上困扰,她也认为这不是单纯的抢劫案。”
  “如果你有新的论断,请拿出证据。” 瓦多佛神色微愠,“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薇出事那天我一个人在书房,虽然当时我身边无人,但府上的人可以作证那天我没有外出。你居然怀疑这是我做的,太荒谬了!”
  “大人多虑了,这只是例行公事的询问。”卢克说。
  卢克:“那天瓦多佛小姐为什么会在费舍尔大人的宅邸?”
  “薇说有东西落在了费舍尔大人的宅子里。”瓦多佛疲惫地撑着太阳穴,“所以我联系了费舍尔大人,让他来接人。”
  “瓦多佛小姐和费舍尔大人什么关系?”
  瓦多佛身子一僵:“你什么意思?”
  “她如果没有与费舍尔大人走动,怎么会落了东西在费舍尔大人府上?”卢克不疾不徐道,“如果她与费舍尔大人交情一般,费舍尔大人又怎么会派车来接人?”
  瓦多佛子爵沉着脸,没有说话。
  卢克继续道:“听闻费舍尔大人是个风流人物,你把女儿送到他府上讨他欢心,好让他在仕途上帮衬你一把。我说得对吗?”
  “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瓦多佛冷声问,“你是来查案的,还是来侮辱我的?”
  卢克盯着瓦多佛的眼睛:“所以我说得对吗?”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
  突然,卢克的视线越过瓦多佛,落在了窗外的某一点上。天色渐晚,灰色的天幕下有一点红光分外扎眼。那是圣玛丽恩教堂。
  瓦多佛子爵顺着卢克的目光看过去,不禁一愣:“起火了?这样潮湿的雨天,怎么会起火?”
  卢克霍地站了起来。
  “糟了,教堂地下室!”
第007章 06
  Chapter06. 家贼
  茶点室靠窗的小座上,白薇煞白着脸垂下眼睑。
  诺兰惬意地喝了一口红茶,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白薇的局促不安。
  “他……”白薇斟酌着字句,“费舍尔大人待我……”
  “诺兰!”茶点室门口突然传来卢克的声音。白薇一个激灵,把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诺兰看着从大堂奔来的卢克,有些意外:“怎么?”
  “教堂着火了。”
  白薇心下一惊,下意识扭头看向窗外。窗外天色阴沉,雨丝不断,遥远的天幕中似乎有黑云向这里压来。
  卢克咬牙切齿道:“这种鬼天气,怎么会起火?只可能是人为纵火。我们赶紧去教堂一趟。”
  诺兰拿起餐巾按了按嘴角,拄着拐杖站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白薇一眼:“别乱跑,等我回来。”
  这边的动静已经吸引了其他客人的目光。白薇不便多问,只短促地点了点头:“好。”
  诺兰和卢克离开后,茶点室里的窃窃私语声并未停止。白薇却不甚在意,她吃掉了碟子里的蛋糕,喝完了剩下的红茶,这才起身走出了茶点室。
  大堂里乱哄哄的,府里的下人们皆奔走起来,要去教堂救火。
  白薇转身上了楼梯。她并未在客房层停留,而是继续往上,一直走到了瓦多佛家女眷的楼层。她扫了一眼四周,随后拐进楼道。
  楼道上见不到一个侍从,大家都忙着救火去了。白薇停在了楼道尽头的房间前。她抽出发卡中的铁丝,插进锁眼,熟练地勾住锁内机关。咔哒一声,锁开了。她闪进房间,反身落了锁。
  房间内依旧保持着她离开时候的样子。被衾凌乱,窗帘半开。
  白薇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还好,他们还没来得及动她的屋子。她快步走到梳妆台前,摸住台子底下的一块暗格,用力一推,暗格里弹出了个小抽屉。她将抽屉里的楠木四方小妆奁拿了出来,放进贴身的口袋。
  做完这一切,她将暗格复原,又来到书架前,从书架第三层右手边往左数。数到第九时,往里一推,书架第九格的书应声而倒。这些书的后头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白薇瞳孔一缩,伸手往书架里摸索。然而还是一无所获,母亲留给她的那本汉文手札不见了。
  怎么可能没有?白薇皱眉,手札并无价值,谁会拿走它?况且手札上的内容皆以汉文写就,就算这里的人拿走了也看不懂。她不甘心,又把整层书架里里外外地找了一遍,依然不见手札的踪影。
  正在这时,房间门口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白薇以最快的速度将散落的书堆回书架,提起裙踞跃向了房间的小阳台。她还未将气喘匀,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
  通往圣玛丽恩教堂的郊区小道上,卢克抖着缰绳,焦躁地驱着马车。他扬声对马车内的诺兰道:“我核对了那几个人的不在场证明。无论是路易、贝拉夫人还是瓦多佛子爵,他们都没有时间作案。庄园里的亲眷和下人也都有不在场证明。但我总觉得瓦多佛子爵应该知道些什么,只是他不愿透露。”
  “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卢克大声说,“路易不见了。他从葬礼回来后就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可我下午去找他的时候,他的房间里根本没人。府里没有人知道,路易少爷去了哪里。”
  诺兰抄着手臂,倚着车厢闭目养神,似乎没有听见卢克的报告。
  黑莓仰着头看他:“你是不是担心那个小丫头一个人在庄园里会坏事?”
  诺兰摇了摇头:“我在想白薇的回答。”
  “她的回答有什么漏洞吗?”黑莓问。
  “没有漏洞。”诺兰说,“她的回答滴水不漏。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啊?”
  “她出人意料地镇定,一点也不像经历过开膛惨案的人。她的答案好似提前演练过,就像……”诺兰蹙了蹙眉,“就像她早就知道自己会以那样一种方式死去,并面对我提出的那些问题。”
  马车距离圣玛丽恩教堂越来越近,卢克抬头就能看到烧红了的大教堂。雨淅淅沥沥地下,火势却无半点消停的迹象。
  卢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将马车赶进教堂后的棚子。他还未将车子停稳,突然四面八方飞窜出一群蝙蝠,劈头盖脸向马车砸来。
  “见鬼!”卢克掏出火-枪朝天开了一枪,这群黑皮细眼的畜生才不情愿地四散开去。
  卢克抬头,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止马棚,教堂的尖顶也环绕着一群蝙蝠。成群结队的蝙蝠像生啖人肉的秃鹫,盘旋在烧得滚烫的教堂之上,仿佛随时都会俯冲而下将火里的生命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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