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回扬州,你要干嘛?”叶彦放下手中的账目,皱起了眉头。
白文君抬起头,理所当然的说,“自然是留在京城陪若清了,而且我想啊,这些小姐娇客,平时瞧个病估计麻烦的要死,还要注意什么男女大防。若永安坊的二楼有我这么一个闺中圣手,恐怕会有更多的人对若清手中的帖子趋之若鹜。”
“可是白姨,过段时日,舅舅真的要回扬州了,你当真不跟他回去?”顾若清放下手中的茶盏,试探的说道,“京城里可没什么好玩的,比不上扬州,自由自在。”
“回去干嘛?扬州又没有我牵挂的人,自然也没有必须回去的理由。”白文君重新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药方。“而且,东宫里的药材当真是丰富,有许多难得一见的东西。身为大夫,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若清你可不许嫌弃我。”
顾若清哭笑不得,她知道白文君这话,纯粹是想缓和气氛。可是当她的余光看见叶彦瞬间沉下去的脸色,突然觉得白文君留在京城,或许也并不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人在身边的时候,总是觉得理所当然,也就不那么珍惜。恰到好处的离别,或许可以让叶彦体会到白文君对他真正的意义。说不定哪天叶彦想开了,自然也就圆满了。
一时间,三人陷入了无言的沉默之中,白文君率先打破沉默,她的目光有些严肃地盯在顾若清的身上,突然开口问道,“若清,你最近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顾若清有些不明所以,疑惑道,“没有啊,怎么了?”
第67章 寒毒
“把手给我。”白文君径直走过去,手搭上了顾若清的脉搏,闭上了眼。
她向来是自由散漫的,此刻严肃起来不由得让叶彦的心也提了起来,“怎么了?”
白文君不答话,半响,松开顾若清的手腕,“没有什么大碍,只不过吃了些不该吃的东西罢了。若清,待会儿我便随你回东宫,你昨日到今日吃的用的,全都让春桃带着我看一遍。”
“白姨,我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顾若清皱起眉头,“前几日随太子去宫中赴宴,回来后便一直待在东宫里,我的吃食向来都是小厨房做的,应该不至于出现什么问题。”
“不是小厨房的问题,不然你体内的寒毒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点。”白文君走到桌边,铺开一张纸,写下了一副药方。“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你所食不多,吃上一段时日的药,等下次月事来了,将寒毒一并排出去便好了。”
“寒毒?”叶彦这下彻底沉下了脸,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寒毒,可是但凡是毒,便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倘若白文君不在这儿,没有瞧出顾若清的异样,这毒什么时候才会被发现?
“对,寒毒,这种毒并不常见,而它的功效也十分的阴险,最大的作用便是让女子不孕,长期服用则会逐渐耗空人的内里,让人身体疲乏,最后早早离世。”白文君吹干纸上的墨痕,转过身,“可是要制成此毒,所耗费的药材十分分名贵,但是冰髓这一条,就让普通人望而却步,泛用性可比红花差远了。”
“什么人会用这样的手段?”顾若清垂下眼睛,在脑海中细细思索可能的人选。会用这样手段的人,那必然是同自己有仇的人,这满京城里,目前跟自己有仇的人可并不多啊。皇后、德妃、白婉儿,还有就是立阳长公主了,她们的财力和见识,倒也能用得起这个寒毒。可是自己每日的吃食,是同萧景睿一起从东宫的小厨房单独制作的,来宝掌管东宫多年,心思缜密,不可能让这些人轻易得手,那么这寒毒是怎么混入到自己的饮食中的呢?
想来想去,她突然想到今天早上被自己吐掉半块的糕点。
“白姨,你随我回东宫,替太子号一号脉吧?”顾若清站起身,转过头对叶彦说道,“舅舅不必担心,白姨说了所食不多,吃些药也就好了。我会将这事告诉殿下,有殿下在,舅舅放心。”
叶彦点点头,目送顾若清和白文君离去。
萧景睿坐在桌边,任由白文君搭上自己的脉搏,顾若清则站在一旁,等着白文君的结论。
“没有。”白文君睁开眼睛,顾若清瞬间松了口气。但萧景睿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自己没有中毒变得好一些,相反,他的手拉住了顾若清的手腕,似乎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怒气。
“枭一,去查。”萧景睿阴沉着脸,顾若清伸手拦住他,轻声道,“殿下不必着急,臣妾想,大概知道这毒是从哪里来的了。”
看着顾若清的神情,萧景睿似乎想到了什么,冷声道,“徐记点心铺的云片糕。”
“正是。”顾若清点点头,“臣妾每日与殿下同吃同住,殿下体内没有沾染上寒毒,反而臣妾的体内有。那么只有一个原因,便是这东西,只有臣妾会用,而殿下不会用。思来想去,那便只有殿下经常给臣妾带的云片糕了。”
“是我疏忽了。”萧景睿拉住顾若清的手,歉意的朝白文君笑了笑,“那便有劳白姨替若清诊治。至于药材方面,白姨尽管找来公公去取就好了。”
“那是自然。”白文君笑着点头,她猜萧景睿和顾若清应该有别的话要讲,便收拾东西站起身,自顾自的离开了。
“殿下可知道,那徐记点心铺身后可有旁的东家?”顾若清任由萧景睿揽着,似乎能感受到他心中的不安,手慢慢的抚摸着他的脊背。
萧景睿对这动作十分受用,将头埋在顾若清怀里,嗅着她身上散发的清香,心中的戾气逐渐缓和了下来。
“你只管好好养着,这样的事,我自会安排人去查。”萧景睿的手逐渐不安分了起来,他站起身,有些急切的想要确认顾若清还好好的待在他的身边。顾若清抬起头看着窗外的光亮,有些无奈地闭上了眼睛,干脆自暴自弃,双手攀附上萧景睿结实的肩膀。
感受到顾若清的回应,萧景睿的呼吸瞬间乱了起来,他揽住顾若清的腰身,将人带到内室之中。顾若清身上的衣服还是他晨起时亲手穿的,此刻又将其一件一件的剥落,别有一番情趣。顾若清被这温柔的折磨弄得有些受不了,第一次伸出手,主动解开了萧景睿的腰带。
“殿下,你,行不行?”顾若清抬眼,任由内衫从光滑的肩头掉落,大片雪白的肌肤落入了萧景睿的眼中,一下子点燃了他的理智。
萧景睿没有答话,只是身体力行地告诉顾若清,问出行不行这种话,会付出十分要命的代价。
顾若清再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而身旁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她挣扎着坐起身,听到里面发出的动静,春桃连忙推开门走了进来,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桌子上。
“小姐,你醒啦?”春桃已经习惯了太子殿下和自家小姐没羞没臊的日子,十分淡定的说道,“殿下去忙别的事情了,他走的时候说,小姐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让我备好晚膳,等小姐醒了就可以用了。”
顾若清恨得牙痒痒,只觉得自己留在萧景睿身上的牙印还是太浅了。
而向来端方守礼的太子殿下此刻正坐在书房中,修长的手指缓缓的摩擦着自己颈侧的印记,听着枭一带来的消息。
“徐记的老板原是苏城人,二十几年前带着一身手艺投奔到了京城。他的女儿生的好颜色,嫁给了许家大房做妾室,而这个许家,又同立阳长公主算是儿女亲家。”
听到立阳长公主这几个字,萧景睿的嘴边溢出一声冷笑,“回京这么些时日,孤还没有腾出手来料理她,她便自己找上了门来。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孤不客气了。”
第68章 那人是谁?
“宫里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娘娘,这次在宫里可没被吓着吧?”钟若云的身体在白文君的悉心照料下已经恢复了许多,此刻穿着一件翠绿染金的马褂,配上同色的的百宝石榴裙,十分端庄大方。
顾若清坐在她的对面,听到这话摇了摇头说,“宫里这样的事还少见吗?只可惜了,那个叶芜也是个可怜人。”
“娘娘实在不必为此事感怀,没有叶芜可能还会有旁人,只要皇后想用这个法子来对付您和太子,那么一定会有人成为她手中的棋子。”钟若云亲手为顾若清沏上一杯茶,递到她的面前,“如果注定要面临这样的结局,叶嫔现在宠冠后宫,又何尝不是最好的那个结局呢?最起码,如今她在叶氏面前也是有几分硬气的。”
“夺嫡之路向来凶险,说是一句九死一生也不为过。这整个京城看似一片太平,实则一团污糟,各世家大族,你方唱罢我登场。从来只有成败,哪有什么对错之分?” 钟若云的唇角泛起一丝冷笑,“这世上薄情寡义的人太多,像娘娘这样重情重义的真性情之人,反倒是那个异类了。”
钟若云看着面前坐着的顾若清,她此生都不会忘记自己在冰冷的水中上下浮沉,是面前这个女子将她从必死的结局中拉了出来。以顾若清的身份,她明明可以袖手旁观,明明可以不用冒险去搭救自己,但她还是想都没想,便这样做了。在京城,在皇宫,这样的人往往都得不到好的结局。因为不是每一个人,都值得顾若清去付出真心。
“我知道你的意思。” 顾若清歪了歪头,笑得有些无奈,“我也不是那庙里的菩萨,遇见谁都要去搭救一把,更不会将别人的不幸归咎在自己的身上,说到底人各有命,也各有立场,都是为了活下去罢了。”
“娘娘能这样想,那便是最好了。”钟若云点了点头,扯开话题,“我倒是听说,娘娘的舅舅新开的那间永安坊近日在京城可谓是十分火爆,据说那二楼的迎宾阁神秘非常,一时间成为了京城中各位高门贵女身份的象征。”
“你呀,惯会说这些好话。”顾若卿忍不住伸出手来,点了点她的额头。说起来她的年岁比钟若云要大上两岁。的确是可以做她的姐姐。“再过些时日,等京城彻底暖和起来,便让舅母带你去那永安坊逛上一逛,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告诉那里的掌柜便好。”
“好呀,娘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若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随意挑选了!”钟若云狡黠一笑,终于显露出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来,“不过娘娘,永安坊火热一时,何不趁热打铁,再锦上添花,做一些讨巧的名目手段出来呢?”
“你的意思是说?”顾若卿有些好奇,钟若云会想出什么样的好点子。
“每逢初春,京城的少爷小姐们最是喜欢吟诗作对。从前啊,都是在自家府里面去举办,倘若永安坊能够承接这样的事情,想必也是十分受欢迎。”钟若云生在京城,长在京城,比起顾若清和叶彦,都要更加了解这些贵女们的爱好。“只是啊,这发出的帖子要慎之又慎,少之又少,方能显出受邀之人的身份尊贵,也更能抬高永安坊的身价。”
“这倒是个好主意,若云,我倒是没有看出来,你颇有经商的天赋啊!”顾若清点点头,觉得这个方法十分可行,打算回去便告诉舅舅和银叔,尽快将这事情筹备起来。
“小姐,那个人好像又来了。”两人正说着话,只见钟若云的贴身丫鬟紫兰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为难之色。
顾若卿看见紫兰的脸色,下意识的看向钟若云,而后者则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点点头,“知道了。”
“那人是谁?”顾若清自觉也算是若云的长辈,紫兰的脸色如此为难,想必不是什么好处理的事情,因此下意识的便将这话问了出来。
“也是一个可怜人罢了。”钟若云脸上带着无奈的表情,继续说道,“娘娘可还记得,数月前在八仙楼举行的义卖?那日,我在门口遇见一个衣着单薄的年轻公子。若雪顽皮,冒犯了那位公子,我便将兄长一件旧衣赠送给了他。本来这事儿都已经忘却了,不过这几日天气暖和起来。便有小厮来抱,那公子抱着那件衣服在府门口徘徊过几次。”
“他是想将这衣服还给你吗?”顾若卿皱起了眉头,所谓穷书生和富家小姐的故事,往往只存在于那些书生写的话本里。若真是如此,那公子与若云身份差异巨大,只是一件赠衣之恩,如今那公子巴巴的跑来去还衣服,只怕对钟若云的名声有碍,对那书生也未必是好事。
“不知道,事情既然因我而去,那便要我亲手去了结掉。待会儿我就带着钟沅走一趟,那书生是个有风骨的,我倒是欣赏这样的人。”钟若云起身,就要让紫兰去找钟沅过来。
顾若清看了看钟若云苍白的脸色,摇了摇头,“你还是别出去了,这天气乍暖还寒的,要是伤了风可怎么好?待会儿我带着钟沅出去便是了。路上碰见他,便以你嫂嫂的身份将那件衣服收回来,这件事也便了结了。”
“可是,那公子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功名的书生罢了,娘娘您...”钟若云有些迟疑,顾若清的身份与她不同,这位是东宫的太子妃,大齐朝未来的国母,若是让人看见顾若清在街边与一个陌生书生搭话,这怕是更为不妥。
“放宽心,待会儿殿下会来接我的。”提到萧景睿,顾若清不知为何有些不好意思。而坐在她对面的钟若云听到这话,却不自觉的露出了个笑意,“太子对娘娘的心意,当真是独一份。难怪钟沅经常嚷嚷着说,太子哥哥怕不是换了个人吧?”
“他净会胡说。”顾若卿无奈一笑,但笑容不由得僵了一下。莫说钟沅,大婚之夜醒来后的自己也是这样觉得的。萧景睿的爱意来的铺天盖地,来的如此突然,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哪怕两人已经携手度过了几道难关,她依旧会觉得非常不安,唯恐眼前的一切是镜花水月。
“嫂嫂,嫂嫂,太子哥哥来接你了!”顾若清的思绪被少年清澈的嗓音打断,她转过头去,只见萧景睿一身玄色滚金长袍立在门前,眼神正专注的看着她。
第69章 操纵春闱
“原来是这样吗?”萧景睿毫不避讳他人在场,自顾自的牵起顾若清的手,任凭后者怎么挣脱也挣脱不开。
“殿下,这是在文国公府里!”顾若清只觉得脸上有点发热,偏生萧景睿一点放手的意思也没有,只能任由他拉着自己朝文国公府的大门走去。钟沅抱着胸,跟在他们两人身后,要去门外见一见那个嚷着还衣服的书生。
“在哪呢?怎么没瞧见呢?”钟沅小跑着跳到大门外,打量着四周。文国公府的地段极佳,此刻门前行人很多,但并未看到那个抱着披风身形单薄的书生。
“想必是已经回去了吧,既然如此,钟沅,你便回去告诉若云。哪日他再来,便由你出门,将那件衣服收回来便是了。”顾若清看了一眼,便跟在萧景睿的身后上了马车。钟沅目送他们离去,也蹦蹦跳跳的回了文国公府。而长街的一角,一个抱着披风的书生隐在暗处,看着几人在文国公府面前的举动,又看了看自己怀中的衣物,抿抿住了嘴唇。
萧景睿刚刚回了东宫,便撞上了前来宣读圣旨的太监,那太监笑的十分和气,身上是正红色的司礼监锦袍,看见萧景睿过来,连忙站起身,冲萧景睿和顾若清行礼。
萧景睿半伸出手,“齐公公不必多礼,今日来东宫,是要宣读春闱的旨意吗?”
“殿下料事如神,正是如此呢。”齐公公是个利落的人,说完便打开手中明黄色的圣旨,萧景睿和顾若清对视一眼,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春闱乃大齐要事,以文章之经脉,择天下之贤才。今令太子为今科主考,率礼部、吏部共举盛事,钦此。”齐公公声如洪钟,宣读完圣旨,便弯下腰将圣旨递到了萧景睿的手中,“圣旨已宣读完毕,请殿下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