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另一只手,顺着安宁郡主的肩膀探到她的身下。安宁郡主有些吃痛,转头就朝着他掐住自己下巴的手一口咬了上去。萧景崇始料不及,只觉得手上传来一股剧痛,连忙退后,挣扎之下几乎被安宁郡主咬下一小块皮肉来。
“疯女人,你敢咬本王!”萧景崇恼羞成怒,不顾还在流血的伤口,另一只手就铆足了劲冲着安宁郡主那张脸甩了下去。安宁郡主下意识发出一声尖叫,硬生生被甩到了榻边。萧景崇随意扯过放在一旁桌上的帕子,缠绕在自己的伤口上,他看着趴伏在榻边的安宁郡主,走上前将她拽起来准备用强。安宁郡主哪里被人打过,此刻感受到萧景崇的靠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啊!救命啊!”
这声尖叫穿透力极强,连戏台上甩水袖的戏子都被吓了一跳。霎时间,原本热闹非凡的戏楼之中鸦雀无声,在门外的小厮以为里面出了什么事,想也不想便猛然撞开了门。萧景崇来不及反应,听到开门的声音,直直与闯进来的小厮对上了眼。
那小厮自然认得安宁郡主,见这场面连忙低下头,不敢上前。萧景崇如梦初醒,转过头恶狠狠的伸出手捂住安宁郡主的嘴巴。可后者似乎意识到他要做些什么,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然推开他。萧景崇踉跄站起身,就要抓住她的胳膊。
“郡主,这里!”
安宁郡主意识恍惚,耳边依稀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便猛然扑向那栏杆的方向,一头撞进了薄薄的帷幔上。萧景崇的手落了空,瞪大了双眼,眼睁睁地看着安宁郡主尖叫着从栏杆上翻了下去。
“啊!”大堂里此刻坐着不少人,一个男子险些被安宁郡主的身体砸到,此刻有些惊魂未定。他苍白着脸,想要将这从天而降的女子扶起来,只是手还没伸出去,便看到女子的脑后涌出来一股鲜血。这下子,所有人都慌乱了起来,不知道是谁放声尖叫,大喊道,“死人了死人了,梁王殿下杀人了!”
听到梁王的名字,在场有些人反应了过来,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三楼的雅间,那挂在栏杆前的帷幔已然随着安宁郡主跌落了下来,萧景崇避闪不及,被下方的人看了个正着。
似乎察觉到梁王杀人般的视线,那想要去搀扶安宁郡主的男子哆嗦着站起身,头也不敢抬,就朝着戏楼外跑去,慌乱间猛然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他转过头刚想道歉,瞥见对方身上的官服,瞬间脚软了下来。他认得这衣服的含义,这是京城巡防营的官服,为首的官爷此刻正带着一些官兵照常在长安街上巡视。
那为首的百夫长看到这人慌张的样子,干脆伸出手钳住了他的肩膀,问道,“里面怎么了?”
男子的眼神有些恍惚,努力想忘掉那女子死时瞪大的双眼,磕磕巴巴地说道,“里面...梁王好像杀人了!”
第87章 认尸
立阳长公主府中,翠竹端着一个托盘要往长公主的房中去,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长公主府上的黄管事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翠竹姑姑不好了,出事了!”
翠竹转过身,皱起眉头看着他,“你这是怎么了?好好说话!出什么事了?”
黄管事猛然在她面前停住,结结巴巴的,“方才大理寺那边来人,说说咱们家郡主,死在了六合戏楼里!”
翠竹手中的托盘连带着上面的东西应声落到了地上,她瞪大了双眼,“你说的可是真的?什么叫死在了六合戏楼里?刚才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死了?!”
黄管事见向来沉稳的翠竹姑姑也语无伦次了,于是被迫清醒了一些,推了推翠竹说,“大理寺的官差还在门口等着,说是,说是要让家人前去认尸...”
“认尸,认什么尸?”立阳长公主的声音从两人的身后传来,翠竹转过头去,只见立阳长公主面色疲惫看着自己,脸上带着疑惑,“翠竹啊,发生什么事了?”
翠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那管事脚一软已然跪在了地上,哭喊道,“长公主!大理寺说郡主被人所害,死在了六合戏楼里,这会儿还等着您去大理寺做主呢!”
听到这话,立阳长公主的眼睛猛然睁大,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指。翠竹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但已然晚了,长公主惊闻噩耗,竟然生生昏了过去。
“顾元洲,我知道你是太子的人。可本王是圣上亲封的梁王,天潢贵胄,你今天怕是动不了我!”大理寺正堂中,萧景崇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面前的大理寺少卿,“告诉本王,这一切是不是你们设下的局?!”
顾元洲嗤笑一声,“梁王殿下说的对,您是金尊玉贵,下官的确动不了你。可是,安宁郡主一个好好的姑娘家,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六合楼里,死的时候又那样不堪,身边只有你一个人在。殿下,该何作解释啊?”
这话说完,还不等梁王的反应,顾元洲的视线又放到了萧景崇被丝帕缠起来的伤口,咄咄逼人道,“王爷手上这伤口是怎么来的?看伤口的边缘,似乎像是女子的咬痕啊...”
“就凭这点,便能定我的罪吗?”萧景崇不动如山,眼皮一抬,“她咬了我,便是我杀的她吗?大理寺卿,以你这断案的能力,不出几年,恐怕整个京城要被冤假错案淹没了!”
“殿下思维敏捷,下官拜服!”顾元洲十分敷衍的拱了拱手,赞叹道,“事实真相,还要待立阳长公主看过安宁郡主,首肯仵作验尸。可是,六合戏楼当中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安宁郡主被人从三楼的雅间推了下来,事发之时,雅间之中只有您和郡主两个人。我只怕,任凭殿下巧舌如簧,也要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听到这里,萧景崇的手猛然间收紧,安宁郡主的死因!他这才想起,自己刚刚进入雅间之时,安宁郡主神志不清的躺在榻上。见她脸上那副模样分明就是过度服食白玉散的样子。只是照理说,这白玉散除了会让人疯癫放纵之外,根本不会要人性命,所以他才敢放肆大胆进去,甚至趁机对安宁郡主上下齐手。
可后来的事情...安宁郡主是怎么摔下去的呢?
萧景崇拼命地回忆着当时的细节,试图找出破绽来,似乎安宁郡主是突然扑向那栏杆的,在女子尖利的叫喊之中,他依稀听到有人小声喊了声郡主。
难道说,还有第三个人,一直在看着他们这里的动静?
可是,算他猜测安宁郡主是被人诱导才从栏杆上翻了下去,那个人是谁呢?倘若不能将那个人找到,逼迫那人说出真相,任凭自己如何解释,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他对安宁郡主用强不成,恼羞成怒拉扯之下才害得安宁郡主跌下戏楼。这事发生的实在太过突然,他当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能在一片慌乱之中看着一堆官兵闯到雅间里面,紧跟着便是大理寺的人。就算他现在安排人回去找,怕也抓不出那个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萧景崇的眼神逐渐阴冷了起来,这一切都是有人安排好的!满京城里,同他萧景崇有仇的人,除了太子没有第二个人。但是,安宁郡主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六合戏楼里呢?韦家送来的请帖又是怎么回事?萧景崇又抬起头看着顾元洲,仿佛能透过他看到萧景睿的脸,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这次算你们厉害,可是,这又能拿本王怎么样呢?”
顾元洲发出一声轻笑,“什么厉害不厉害的,下官听不懂。王爷是皇室的人,名字记在玉牒上,哪怕事情查到最后当真与您有关,臣也没有权利处置您,自然会移交给宗亲们处置。”
“蜉蝣撼树,自不量力。”萧景崇面露不屑,虽然心中有些不安,但面子上还是要强撑出无所畏惧的样子,“大理寺卿,你尽管放手去查,人不是本王杀的,再怎么查也不可能查到本王的头上。”
“安宁郡主是自己摔下去的,死在六合戏楼算本王倒霉,竟然碰到了这样的事情!”
“王爷好大的口气,我的孙女死在死在了你开的戏楼里,尸骨未寒死因未明,王爷却这样议论死者的身后事,当真是让本宫开了眼!”萧景崇的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了一个凄厉苍凉的女声。
他转过头去,正对上立阳长公主怨毒的眼神。
“长公主来了。”萧景崇的语气依旧十分冷静,他今日坐在这里,也是受了安宁郡主的连累。明明安宁郡主已然疯疯癫癫,立阳长公主居然还敢把她放出来,害得自己受了别人的算计,此刻立阳长公主竟然有脸来问来指责他!
“既然长公主来了,那便请公主给个准话。安宁郡主在众目睽睽之下,赤身裸体从戏楼上坠落。虽然死因是从高处坠落,但谨慎起见,还是请长公主看看,是否请仵作勘验?”顾元洲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桩再普通不过的惨案。可这话落在立阳长公主的耳中,无异于往她的心上狠狠地捅了几把刀子。
“给本宫查!”立阳长公主胸中气血翻涌,死死的盯着萧景崇的侧脸,“别的先不说,王爷,安宁与你共处一室,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跌下去呢?”
“本王怎么知道?她发了疯一样要往下跳,谁能拦得住她?”萧景崇站起身,转过头来与立阳长公主对视,“公主,本王看你当真是老了。你且好好的想一想,若本王要杀安宁,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动手吗?”
第88章 他在说谎
“王爷,你的手上,是怎么回事?”听到萧景崇的反问,立阳长公主冷静了下来,可还不待她坐下,就发现萧景崇的手上缠绕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帕子。
萧景崇一愣,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个举动让那帕子暴露得更加明显,也让立阳长公主彻底确认了,这就是安宁郡主所用的丝帕。
“本王在雅间儿当中受了点小伤,说来也是奇怪,今儿本来约了韦家的少爷去六合戏楼看戏,推开门只见郡主在里面衣衫不整,似乎精神上也并不是十分清醒。”萧景崇十分冷静,在立阳长公主面前,他绝对不能够暴露他试图对立安宁郡主用强的事情。“本王好心想要送她回去,谁料她竟然咬了本王的手,接着便站起身朝着栏杆那边跑了过去。本王想去抓她却落了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从栏杆上翻了下去。”
“所以,王爷的意思是,安宁郡主的死,实际上是她自己跑错了方向才导致的,跟王爷一点关系也没有吗?”立阳长公主还没说话,顾元洲便在旁边插了一句,“可是,六合戏楼当中的戏子和掌柜人现在全部都压在刑部的大牢里了。我刚才让人问了,那些戏子说事发之时,曾听到安宁郡主的尖叫从雅间里传出来。”
“这同本王说的并不矛盾,她精神不正常,谁知道在鬼叫些什么?”萧景崇说到这里,面带愤怒,转过头来指责立阳长公主,“长公主,不要怪本王说话不好听,安宁郡主这个样子,放她出来无异于是害人害己!”
“王爷,慎言。”立阳长公主抬起头,短短几个时辰,她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属于老人的暮气萦绕在她身上,配上她此刻死寂怨毒的眼神,显得整个人有些可怖。“安宁前些日子的确是害了怪病,可是这几日整个人已经逐渐精神了过来,她吵着要出门看戏,点明了要去王爷的六合戏楼,我这才放她出去的。敢问王爷,什么叫害人害己?此刻请王爷坐在这里说一说当时的情景,只是耽误些王爷的时间而已,我孙女失去的可是一条性命!”
“立阳长公主,切莫动气,就算安宁郡主从栏杆上翻下去时,雅间当中只有王爷一个人在。可是王爷是什么身份?自然不能够凭简单推测,就定他的罪。”顾元洲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他走到立阳长公主身旁,为她亲自奉上一杯茶,说出的话落在萧景崇的耳中,却颇有火上浇油的意味。“安宁郡主的遗体还躺在仵作房里,长公主要不过去看一眼吧?”
“翠竹,扶我起来。”立阳长公主的声音有些凄厉,原本站在门外的翠竹闻言走了进来,将她扶起,跟在官差的后面准备朝仵作房走过去。在经过萧景崇旁边时,立阳长公主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她转过头去看着萧景崇的侧脸,一字一句道,“梁王殿下,你知道的。老身今年六十有八,眼瞅着没几年可活了。为了大齐,我失了儿子,仅剩下安宁这么一点血脉,如今也不明不白的被人所害。倘若让我知道害死安宁的真凶,老身就是拼上这条命,也一定要扒下那人的一层皮!”
“长公主同我说这个做什么?究竟是谁害死的安宁郡主,便把这话原封不动的返还给他吧。”萧景崇一动不动,甚至都没有转过头来看立阳长公主一眼,只是盯着顾元洲,笑的有些阴森。“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王偏就不相信,这世上,人为的事情当真能做的一点痕迹都没有!若让本王抓出来,究竟是谁主导了这一切,不用立阳长公主动手,本王便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顾元洲站在原地,笑的意味深长,“既然王爷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清白的,下官也不能不信啊。只是咱们办案讲究的都是一个证据,还请王爷细细回想,究竟是有哪些东西能够证明王爷的清白呢?”
“本王自会找到。”萧景崇冷冷的看着他,说完转身便走。
顾元洲知道,自己根本留不住梁王,可是他要做的也并不是要将梁王留下来。梁王说的对,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可是,自证清白这件事情,从古至今就不是件容易的活计。就怕查着查着发现自己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凶手,甚至翻出自己另一桩更大的过错,那该怎么办呢?
“顾大人,陪老身去一趟仵作房吧。”立阳长公主直起身子,转过头看着顾元洲,“大人是太子殿下的伴读,顾家又忠于太子。老身相信,倘若这事情当真与梁王有关,顾大人一定会秉公直言的,是不是?”
“长公主放心,那是自然。”顾元洲没有否认她这番话,“长公主,想必来的路上您也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听了个大半,下官和王爷之间的说辞究竟谁更可信,待公主到了仵作房,看到了安宁郡主,自然也就明白了。”
仵作房位于大理寺的一角,现在天气还没热起来,所以许多尸体都没有及时的处理掉,此刻聚集在一起,让这里无端生出一股阴冷的感觉。顾元洲走在前头,亲自为立阳长公主引路。那扇薄薄的木门被人推开,湿冷的气息便扑面而来,立阳长公主看着躺在石台上的被白布蒙住的躯体,强撑着让自己走了过去。
或许考虑到安宁郡主女子的身份,旁边的仵作是个难得一见的女仵作。立阳长公主看在眼中,心中对顾元洲的说辞又信任了几分。
“掀开吧。”立阳长公主说道。
盖在尸体的白布被人掀开,露出了安宁郡主瞪大的双眼。翠竹被这景象骇地后退了一步,立阳长公主却不管不顾的扑了上去,有些细纹的双手抚摸着安宁郡主脸上深红色的掌印,痛苦的闭了闭眼睛。
“梁王在说谎,他打了安宁。”立阳长公主沙哑着嗓子,转头冲那女仵作说道,“还有什么?你还看到了什么?”
“回公主的话,从表面上看,安宁郡主是因从高处坠落导致的死亡。可是草民刚刚查验了郡主的遗体,除了脸上的巴掌,还有便是...郡主死前像是有被用强的痕迹。”女仵作陈述道,“当然只是些许痕迹,并没有真的得手。”
“知道了。”立阳长公主打断她,从她听到安宁赤身裸体的从高处坠落之时,从她听到当时房中还有梁王在场之时,她便已然能预想到,萧景崇那个畜生会对她的安宁做些什么。
“另外,恕草民斗胆。”那女仵作有些迟疑,抬起头看着立阳长公主,“郡主生前,可有服食过白玉散?”
第89章 哪家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