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教你这么当宠妃的?——姜粥【完结+番外】
时间:2024-11-02 14:45:33

  “狡兔死,走狗烹。”梁宣放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攥起。
  梁思吟道,“当年要不是有五叔,我只能粗浅识的几个字。他们如今这般待您,卸磨杀驴丝毫不念手足之情和过往苦劳。这个梁字,不姓也罢!”
  她母亲故去的早。
  在家时所能接受到的重视与关怀,皆来自于梁五郎。
  其余人即便提及,也永远是把她排在梁思诵的后面。所以除去生恩,私心里其实更偏袒这位叔叔。
  否则以她对梁氏一脉的执念,也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梁宣就是心里清楚,才轻叹一口气。
  “阿吟,我们梁家已经烂了。”
  梁思吟咬着唇,没有出声。这是她不愿意听到,却清醒知道的。
  梁宣又自顾自道,“五叔还是当初那句话,你天资聪颖,有自己的主意。所以不论做出什么选择,五叔都听你的。”
  伤痕累累的手指轻抚过那把朝夕相伴、生死与共多年的长刀,最后在断口处停下。他眉梢压入鬓角,“可若你也觉得五叔回来是个错误的话……”
  “五叔!”
  话音倏地被截断,梁思吟上前两步,背着那一地如血残阳。
  她咬着牙,一双瞳眸极黑,渗不进半点光亮。此刻正定定抬起,一字一句说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大破大立,晓喻新生……梁家再不济,也还有你我!”
  当初从尚芙蕖一番话里无心埋下的种子,在此刻破土萌芽。
  后宫本就禁止外男,何况梁宣身份特殊,并没有待太久时间就匆匆离开了。
  远处的宫墙吞没最后一线余晖,有宫人放轻脚步,点了廊下的灯。
  亮起的明火倒映在幽幽瞳孔里,梁思吟缓缓从外收回视线。
  不敢想象,梁五郎若是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来寻她的京兆,自己又因这一墙之隔没见到人,甚至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最重要的亲人身体冰冷在深巷……
  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也像卸下背负已久的沉重之物,她长长舒出一口气,转身面朝尚芙蕖的方向,郑重拜了谢礼。
  “娘娘大恩,救我五叔一条性命。思吟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只愿略尽绵薄之力,效犬马之劳。”
  两片广袖在地上铺开,灯火葳蕤,流淌在她身上,照出女子重塑的筋骨。
  此前跪过的,梁思吟又跪了一遍,而此前说的话,也再说了一遍。
  只不过,这次是为自己。
  …
  槐夏风清,霁天欲晓。
  齐忠任命在殿外站着,赏赐流水般送入菡萏轩。夏衫薄薄,勾勒腰身,尚芙蕖的肚子终于能看出起伏。
  明明是第二次体验了,但她还是表现出新奇。扶着腰来回走动几圈,说道,“我怎么感觉这肚子比之前大了呢?”
  陆怀才吐过一回,脸色煞白煞白的。此刻正端着茶水漱口,听到这话下意识目光移了过来——
  “呕。”
  “……”
  又来了。
  她十月怀胎,他就遭十个月的罪。这次瞧着甚至比上次还严重,经验积累没起到半点作用。
  完全就是心理问题。
  “怎么还这么紧张?”尚芙蕖扯过他朗月般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腹部,故意学着他之前放狠话的语气,“这可是你自己干的好事,反正不管怎样,都合该是你受的。”
  他那晚要是不胡来。
  也不至于有眼下这种情况。
  陆怀确实后悔,尤其是在做完那个真实的仿佛经历过一茬的梦以后,更加后悔了。
  可尚芙蕖怀都怀上了,这些话便不能再提,免得她跟着一块操心。
  但那个梦境真实到他醒来后回想,仍觉毛骨悚然的程度。
  梦里没有系统、也没有这些奖励。
  他与蛮族宋党内外对抗,近而立之年方定天下。又连夜打包送走那个连脸都没认真瞧过的后宫,只留下尚芙蕖一个……
  但因为未经人事,尚芙蕖又不似现在这般与他相熟,在没有什么铺垫和感情基础下,也不敢主动。
  所以两人是躺棺似的,硬生生一起躺了近两年。直至某日他翻到一个册子,这才结束了没素硬吃的日子。
  梦里两人进展缓慢,而立之年只得一个太子。这才造就了他不得不严厉教导,以至于最后太子内心崩塌,父子关系破碎,闹得鸡飞狗跳。
  “盈盈……”
  陆怀伸手去抱人,默默压下心底升起的那股浮躁。
  其实此事之后,他是问过系统的。
  起初对方还什么都不肯说,守口如瓶。直到他问,“为什么可以告诉盈盈医治旧伤顽疾的药方,却不能告诉我这段梦境是否属实?”
  系统有些惊讶他居然能猜出来,但胳膊肘朝内天经地义,而这个内自然就是尚芙蕖。
  【非常抱歉高贵的宿主,为了避免引起蝴蝶效应,影响未来走向,此类问题暂时没有访问权限。】
  它说话总有几个词闻所未闻,但最后那句拒绝,陆怀却是听懂了,眸色也暗下来,语气肯定。
  “那就是真的了。”
第152章 无与祸邻,祸乃不存】
  【任务完成√】
  【获得——盐铁法】
  心心念念已久的盐铁法终于拿到手,尚芙蕖却没空多看。宋府后山兽圈一事,如雪球越滚越大,事态已然严重超出所料。
  不少人闻风而偃,见到宋字都要绕道走,唯恐殃及池鱼。
  秋风萧瑟,霜露渐浓。白鹿台前笼罩着朦胧雾色,寒意久经不散。由御史王砺为首的一行人上书弹劾,宣告这场清缴的开始。
  墙倒众人推,无人敢作壁上观,生怕被打成同派,从前不敢说的,如今只恨不得抖个干净。
  隐藏在平静水面下已久的混浊泥沙,纷纷被搅起。
  雪片似的折子压向天子案头。
  长庚未明,蒙蒙天幕被朝阳烧出一片殷赤之色。马车从后门驶进,王砺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要再次出门。
  王夫人给丈夫整了下衣襟,小跑着跟了两步,“怎么这么急?”
  “事情闹大了。”
  王御史肃着眉眼,回身同她低声解释,“郭廷尉、御史中丞、司隶校尉等人皆已进宫觐见……我瞧陛下像是要借此机会,一除沉疴宿疾。多事之秋,你和鹭儿便在家中待着,不要再四处走动了。”
  王夫人应了话。
  门突然被人轻轻叩响,豆蔻少女清脆的声音传进,“阿爹,您要的那些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
  晨曦穿过檐瓦,挂有王字灯笼的马车,再次驶向皇宫。
  大殿内不少熟悉面孔,熏笼正燃着,贵妃尚氏已有五六个月身孕,铅华弗御,此刻安静坐在帝王边上。
  王砺不敢多看,赶忙移开视线,这才注意到她身后还立着一名体态妖娆的女子,定睛细看,不由暗暗吃惊。
  竟是之前那名蛮女……
  算上早年曾与蛮族交易的证据,这只自先帝起就寄生于朝堂内部几十载的巨大蠹虫,终于彻底暴露在日光之下,无所遁形。
  天子越看面色越是阴沉,骤然起身,摔了手中的折子。
  “宋家!”
  尚芙蕖缩了缩脖子,配合他作出害怕的表情。
  底下之人也皆噤若寒蝉。
  她扶着肚子,正犹豫要不要跪下来高呼一声陛下息怒……陆怀已是抬了抬手,示意齐忠将那些书信口供呈下去给他们看。
  三法司都是近年新提拔上来的,不少后起之秀,面容年轻。
  结合那些官员落井下石提供的事件看,桩桩件件犹如碎块,但在仔细揣摩时间地点、人物关系以及前后因果,便会发现之间似乎存在某种关联,一点点拼凑起来后……越发触目惊心起来。
  郭廷尉捏着薄薄的纸片,两只瞳珠左右来回,直看的一脑门冷汗。
  宋家已是必死局面。
  但刀刃只怕不会就这样止住。宋党矗立多年,盘根错节,朝堂关系错综复杂。与其有大小挂钩的官员,不是一个小数目。
  此事就如同一段冒出的线头,越扯越长,丝丝缕缕纠缠不清……若是继续顺着往下查,还不知道要牵扯出多少人。
  小半个朝堂都得作废。
  “陛下……”
  殿内静悄悄的,郭廷尉努力稳住气息,不敢抬头去看天子的脸,“宋家牵涉过广,烂羊腐鼠者不在少数。兹事体大,乞垂圣言。”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他们能议的了。
  案前短烛燃的只剩一点。烛泪滚滚,最后的黯淡光芒顽强扑朔,却还是湮灭在天子一带而过的袖袍底下。
  “削株掘根,无与祸邻,祸乃不存。”修长指尖轻叩在腰间佩剑上的细微声响,在宁寂大殿内清楚的令人毛骨悚然。
  陆怀高立于阶上,凤眸凌厉,声沉如冰。
  “此事务必彻查到底,从严问责。若有知情不报、包庇隐瞒者,一律按同党处置。”
  手中屠刀搁置到今,为的就是眼下。只有磨的够锋利,才能斩的够干净。
  否则以过去宋氏势力,三法司中连身份清白有资格协理此事的臣子都翻找不出几个,能不能彻查干净,就更不好说了。
  “臣等遵旨。”
  几人额头贴着手背,冷汗一滴滴顺着下巴滴淌在地。
  天子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这下不论是本来的宋党官员,还是沾亲带故的,不论亲近与否,但凡带点关系的都难逃被问责。
  清算的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
  人影散去后,陆怀重新捡起地上的折子,侧眸看了她一眼。
  “吓到了吗?”
  “没有。”尚芙蕖摇头,“陛下事先同我说过的。”
  本来是要和之前一样,踹案几的。
  但陆怀看了眼她那明显的肚子,还是选了扔折子。
  “宋家行刑那日,陛下记得提醒我一声。”那些糕点尚芙蕖方才就盯了好一会儿,只不过为维持气氛,才没伸手。
  她这段日子正是胃口好的时候,东厨送了几样新点心,还特意做成讨喜的动物外形。
  陆怀盯着她一口下去没了半个的猪脑袋,想都不想就拒绝,“不许去。”
  “为什么啊。”
  “杀的人头滚滚有什么好看?”他走过去,毫不客气夺走她手里的半块糕点,“宋氏罪孽深重,你如今又是有身子的人了,还是离晦气东西远些,免得冲撞。”
  “要是觉得闷在宫里无聊,等明年开春,我带你去行宫玩。”
  他压抑习惯了,不擅长享乐。继位后就从没去过所谓的行宫,今日看着她才突然想起这事。
  要真按书里发展,那得再多和她培养培养感情,免得老来她看厌了自己。尚芙蕖不知道对方丰富的心理变化,也还没反应过来点心被抢去吃了,只道。
  “明年就是两个孩子,小的又没断奶,哪里走的了……还是说要一起带过去?”
  说着又拿一块。
  陆怀又抢一块,半跪在她跟前平视着,边吃边道,“多叫几个靠谱的奶娘,让母后帮忙看带。”
  因长安乖巧讨喜,太后如今沉迷吸娃,不可自拔。
  “也成,那就不去看杀头了。”从未去过行宫,尚芙蕖确实心里痒痒,回过神才终于发现,面前之人已经连着啃了她手里两块点心,不由瞪圆眸子。
  “你这人、怎么连孕妇的东西都抢?”
第153章 旭日东升】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这绝对是大辰史上最腥风血雨的下半年,也被认为是昭明帝继位多载,对朝中党羽手段最强硬的一次大绞杀。
  奉天子御旨,三法司连同三公以宋家有通敌之嫌为由,对其包括姻亲、师生等在内的党羽进行逮捕审查。
  这把从亲政之初未及弱冠就悬于头顶的长剑,终于在这一年重重落下,将其连骨带肉一并挖出。
  霜寒透衣,深秋裹挟着肃杀之气汹涌而至。酝酿许久的大雨接连下了几天几夜,也没能冲刷去京兆弥漫的那股血腥味。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宛如惊弓之鸟。
  宋家很快被定了罪。
  晨雾朦胧未散,不少人仍在睡梦之中。伴随府中女眷与下人的惊叫,一群身披黑甲手执长戈的兵卫如潮水涌入,将整座庭院都死死围了起来。
  许久未活动筋骨的季飞鹰,正将指节捏的咔咔作响,冷眼看着被人从里面架出来披头散发的宋太师。
  “别来无恙啊,宋大人。”
  似是预料到如今的局面,宋太师的反应倒比想象中更平静。
  天光瞳朦,隔着面前乌泱泱的人群,他坐在地上,一身单薄亵衣,只抬起一双混浊的眼睛问。
  “陛下呢?”
  季飞鹰笑了,“宋大人做了这么多事……怎么还有脸面问陛下?”
  地面冰冷刺骨,宋太师又道,“这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
  他还是有些不信,陆怀会真的赶尽杀绝,蒙上继弑兄后的弑师恶名。怎么会有帝王真的不在乎身后之名?
  “宋大人若是不信,便自己看看吧。”季飞鹰将那一纸圣旨递到他跟前。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上面还盖了醒目的朱砂玉印。
  确实是天子的字迹,他一眼就认出来了。一笔一画再熟悉不过,是当年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
  陆怀比其他人蒙学要早。
  而在先帝面前,这位年幼的储君是低着眼帘与他说话的,不敢高声,生怕惹来斥责。哪怕继位之后,他也表现的十分安静,像一滩死水,没有半点儿心气与棱角。
  本以为在这种打压下,养出的会是懦弱不堪的软骨头。为防落人口舌,这才允许陆怀亲政。
  没想到事态会逐渐脱离掌控。
  更没想到,养的竟会是一只韬光养晦极会伪装的虎崽子。
  自己一时疏忽,终酿成大祸。
  宋太师看着那道旨意,“陛下这手好字,是我教的。”
  “大人如今倒知道顾念师徒情分了?”季飞鹰冷笑一声,接过身后兵卫递来的黑漆漆的盒子,只略打开一道缝隙,便能闻到腐烂的腥臭臭味。
  周围跪着的那一圈美人,本能反应般恐惧瑟缩,娇躯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枯叶。
  “你那个畜牲儿子,以人饲猛兽,你也不遑多让,用人作花肥。”用力攥紧那只装着已经与泥土化作一处的不知名少女,季飞鹰怒声,“你这庭院之中娇艳欲滴的究竟是花,还是年轻女子的血肉!”
  被押上囚车之前,宋广嗣拼命伸长胳膊,还在撕心裂肺地喊着,“阿爹!阿爹救我!为什么他们要抓我?!”
  对比满脸死灰之色的其他人,纨绔的脑子显然比较简单,还没从繁华梦中清醒,也认不清当下情形,仍有余力蹦哒。
  那张满是横肉的脸挤在木栏上,冲季飞鹰目眦欲裂道,“信不信等老子出去了,第一个把你扔到后山喂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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