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心:“………………”她是疯了吗?
祝佩玉看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冷哼一声:“就知道你不懂,好好反思吧你。”
说罢,看了眼温心的长随:“盥洗室是哪?我要沐浴、更衣、用饭。”
长随:“用饭也在盥洗室吗?”
祝佩玉嘴角微抽,没好气道:“你说呢?”
长随挠挠头:“应该不在。”
祝佩玉扶额。
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一个正常人?
***
美妆课堂再次开课,但相较于昨日的轻松,面对新模特的祝佩玉没办法做到冷静自持。
温心端坐场中,随意拢了拢淡青色的长衫,衣摆飘逸摆动,不染半点尘埃。冷白的肤色在初夏的日光下显得尤为透亮白皙,仿佛端坐高台俯瞰人间的悲欢离合的神祗,让人不忍亵渎。
清冷的有些过分了。
最要命的是,祝佩玉偏偏钟爱这一款。
她恨自己!
她问:“温掌柜这是何意?”
他答:“不上妆试试怎知好坏?在我脸上打个样子而已,祝吏书不会不行吧?”
笑死,激将法对祝佩玉并不管用。可那一瞬,纤长的睫毛还是微有颤意,她侧过身慢条斯理的净着手,磨蹭到最后,方才淡定的走到温心面前。
沉默三息,她用冰凉的指尖挑起了温心的下巴。
四目相对那一刻,温心的眼眸漆黑如墨,光影交错下,眼底闪烁着雪亮的光,宛若夜空星辰;鼻梁直挺,尤其那抹淡红唇色,娇嫩欲滴,祝佩玉强忍用指腹轻拂的冲动,静静端看这张脸许久。
面容清隽,气质如兰。
偶尔微风穿堂而过,吹拂起青丝几缕,落时,划过祝佩玉的手腕,似撩拨心意的弦,将人心拨弄的咚咚作响,也堪堪唤回了祝佩玉的神思。
祝佩玉漠然撤回嵌固他的下巴,转过身摩挲起桌案上的笔刷,来回拨弄间冷冷道:“化妆的意义就是变美,所以给你画没什么意思,显示不出我的能力。”
温心拧了拧眉,正要开口,听长随在门外唤他:“郎君,有个姓尤的郎君候在厅室,说是与您有约。”
温心不甘心的瞥了眼摆弄笔刷的祝佩玉,起身而去。
祝佩玉目送温心远去,凝神思考了片刻,才转身开始讲解。
圆窗的影子逐渐被太阳拉扁,一堂课也临近尾声,祝佩玉留了随堂作业,稳住了情绪激昂的郎君师傅们。自己也则不请自便的逛起了佳人卿的后院。
后院有几颗梧桐,树干高挑,树叶茂盛,为石子路送去了大片的阴凉,正值百花绽放时,路边被数丛鲜花点缀,倒也别有一番意境。
忽闻窸窣脚步声,祝佩玉止步,负手而立在梧桐树下,与头戴薄纱帷帽的郎君错身而过。
她望了望他远去的背影,朱唇轻启:“一面有求于人,一面又杀心四起,尤郎君,做人不该如此。”
远去的背影倏地停下,猛地回过头时,风吹起了帷帽一角,露出了一张妖媚的容颜,正是尤怀没错。
尤怀冷冷反问:“娘子再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祝佩玉视线自上而下,最后落在了他的小腹上。
尤怀久久无言,第一反应便是温心没有信守承诺,将他的秘密告知了他人。祝佩玉看不清面纱下的神色,但猜出了他的心中所想。
“与温掌柜无关,要怪就怪那日你与齐娘子的争吵太过忘乎所以。引来了太多看乐子的闲人。只是她们都没我这般好心,戏幕散场便退了。只有我把你从水中捞了出来。”
许是那句太多看乐子的闲人刺激到了尤怀的神经,他捏着手中的药包指骨泛白,好半晌才道:“原来是你救了我。”他默了默,并未感谢,反而追问:“娘子再此等候,应该不是要听我说谢谢二字。”
他的语气有些哽咽,但又极力的隐忍。
祝佩玉侧身撕去了梧桐树上一片即将脱落的树皮,颔首道:“我倒没那么无聊,只是揣测郎君这几日应该过得不太好。应该有人以此事去挟你,也许是一位,也许是更多。偏偏你又一个都得罪不起,最后只能将气都撒到温掌柜的身上。”
尤怀怒急反笑:“我有什么理由将气撒到他身上?”
祝佩玉淡淡道:“现在你是没有,因为你有求于他。可当你的麻烦解决了,心境恐就不一样了。”
“我明白了,娘子是替温掌柜来撑场子的!”尤怀冷笑一声:“娘子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妨多言一句,温掌柜的后面自有大人物撑腰,娘子却只是安北王身边的一个小吏,你有功夫操心别人,不妨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尤怀说罢,转身就走。
祝佩玉眸色一沉,看来她怀疑的不错,女主果然也找过尤怀。
书中,此时的女主和温心还处于地下恋情,毕竟温心仅是个商人和医者的身份,地位低下,两人一旦明目张胆的将关系公之于众,对温心而言处境可不太妙。
不公开,是女主对温心的保护。
而书中最后告知,操控尤怀的人是大皇女,可尤怀初期做了很多事后的受益者却根本不是大皇女,像是巧合一样,好几次都被女主摘了桃子。
尤怀后期,更是变态一般针对温心,恨不得要将温心挫骨扬灰。
温心以医者的身份替他打掉了孩子,调理好了他的身体,就算知晓了他的秘密,可也是帮过他的恩人,他没理由对温心穷追不舍?
可如果操控尤怀幕后真正主使是女主,一切就说的通了。
祝佩玉揣测,许是女主承诺给他的没有做到;许是女主的某些行为让尤怀不满。所以羽翼渐丰的尤怀又找到了新的靠山,开始疯狂的报复起女主和温心。
尤怀后期的难杀程度节节攀升,女主几次处于被动,也更说明尤怀对女主的处事方式十分了解。
有个问题困扰了祝佩玉两年,天道讨厌的人设到底是谁?
众所周知,男主是女主的,可天道却让她围着温心转;今日凌晨,凤思霜的那番话;还有刚刚与尤怀的对话。
一个不妙的预感的油然而生。
天道讨厌的人,该不会是女主吧?
那她存在的目的……不会是对抗女主吧?
祝佩玉愣了半晌。
不应该。
她和女主的差距,就好比□□用户和马化腾;网购用户和马云;百度用户和李彦宏……别说八竿子了,就算是八百竿子都打不着嘛。
这道理连尤怀都知道,天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于是祝佩玉释怀的笑了:“我就说嘛,怎么可能啦。”
死寂了两年的天道忽而出了声:【可能,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祝佩玉扶着梧桐树微微一笑:“别闹。”
天道:【没闹。】
“……”祝佩玉渐渐敛起笑容:“开玩笑,你连个金手指都没有给我,我凭什么能战胜女主啊?”
天道:【给了。】
祝佩玉:“你给啥了?”
天道:【两条命。】
祝佩玉:“……”
天道:【穿越用了一次,两年前用了一次。用了我的金手指,你就是我的人了。加油哦,我看好你~】
一直冷静的祝佩玉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躁动,张牙舞爪道:“来来来,你给我下来,看我挠不挠死你!”
天道遁了。
不远处,温心一脸惊恐,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个女人好端端的,会对着一颗树又说又笑还发疯,于是怯怯的打断了祝佩玉的癫狂之举。
“祝吏书?你没事吧?”
祝佩玉:“……”
“没事啊!”祝佩玉一秒切回正色,然后气定神闲的理了理头发、抻了抻衣服、最后拍了拍梧桐树干:“你这树,养挺好。”
她看着温心又坚定的点了点头:“养的真不错。”
说罢,转身跑的飞快,独留温心一人在风中凌乱。
温心愣在原地许久,终于小心翼翼的走到那颗梧桐树旁,他认真而又小心的盯着梧桐树干半天后,试探开口:“你……你好?”
梧桐树:“……”
在无声和无言中,选择了无语。
活着好难,树生第二次感受到了恐惧,第一次是刚刚那个女人给的。
第20章
午时刚过,晴好的天突然被乌云覆盖,不过片刻,狂风阵阵,大雨倾盆。
不少娘子被困在了佳人卿,祝佩玉也是其中之一。
祝佩玉时不时张望门外的雨势,偶尔也会听一听隔壁娘子们的话题讨论。
“磐宁经历虫灾,又遇水患,接下来恐会有难民涌入京城。”说话的娘子年龄偏长,端坐中心位置,着锦绣衣裙,亦戴华贵首饰,像个颇有生活阅历的富贵闲人:“最近还是少出城为宜,以免碰上不必要的麻烦。”
旁坐几人纷纷点头,一人道:“磐宁的刁民还是躲远些,几年前那场水灾你们还记不记得?”
“记得,如何不记得,她们嫌朝廷发放救济粮少,甚至和前往赈灾的官兵动起了手。还闹出了不少人命呢。”
“所以说他们是刁民啊,还是一些贪得无厌的刁民。”
“所以老天都看不下去,这不,今年又有了灾情,我看啊这就是活该。没必要可怜她们。”
几人纷纷露出不屑之色。
立春后,磐宁庄稼长势喜人,却无端遭遇了虫灾,刚冒出头的庄苗全军覆没,万幸时节还好,再次耕种倒也来得及,却在前几日又传来噩耗,磐宁竟接连下了大半月的暴雨,偏偏磐宁地市低洼,庄稼肯定救不活了,两次天灾下来,当地百姓情绪不稳,也无经济能力购买种子再次播种。
这两□□堂都在为派遣谁去往磐宁的事争吵。
安北王不愿掺和这些事,索性躲在府中躲懒。她虽不愿掺和,但却时刻了解着灾情。
祝佩玉这两日虽在佳人卿忙活,但不过过问也知道朝堂情势十分严峻。
她捏着茶盖沿着茶碗来回轻刮发出窸窣声响,大脑里盘算着,是否要动员凤思霜去往磐宁赈灾。
佳人卿二楼的挑台上,温心看似赏着雨幕,视线却总不受控的往楼下那人身上瞄。
他做祝家婿三年,从未听闻祝父生育过双生胎;祝家亦没有送养或是丢弃孩子的经历。可世上怎会有长的如此相似的两人?
刘清山听闻他豪掷伍仟两一事,无奈摇头,说他是魔怔了。
人是他亲手杀的,温宅燃起那场大火时,宅子周围围满了百姓,先不说重伤的祝佩玉能不能爬出火场,就算爬出来了,又如何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逃离?
祝佩玉就是死了,即便楼下的那个人和她长着同一张脸;会使用佩玉盘;她们也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刘清山最后喟叹的那句话无端又回荡在脑海中:恩怨以了,放下过往,也放过你自己吧。
温心捏着茶杯的指骨泛白,半晌后,放下杯盏行至窗前,狂风携裹着雨珠铺面而来,他随手拂去,许是错觉,雨珠竟是温热的。
彼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并在认出来人后,众人纷纷缄默,神色也端重起来。
祝佩玉双眸一亮,殿字刚要出口,就因视线里多出了凤思楠的身影而稳重起身,行起揖礼。
“殿下。”
仿佛狂风暴雨不足为惧,凤思霜只身前来,踏入佳人卿后随意抖了抖衣衫上的雨珠,随口介绍着身后之人:“这位是本王的二皇姐。”
两人是门口遇见的,来不及寒暄,纷纷冲进了佳人卿。
凤思楠是坚定的谋而后定的拥护者,韬光养晦的忠实粉丝,所以此时的她还未封王,位居三品公主,赐单字封号为礼。
许是女帝觉得她有礼貌吧。
祝佩玉心中吐槽,面上恭敬:“小的见过礼公主。”
面对祝佩玉的这张脸,凤思楠没有展露出一丝一毫的惊讶,相反,十分客气和善:“唤本宫礼公就好。”
祝佩玉再次作揖:“好的,礼公主。”
凤思楠:“……”
凤思霜感觉她就是故意的,走过来时,大手毫无征兆的抓了抓祝佩玉的脑袋:“本王看你是又想挨打了。”
说罢,自顾坐到了祝佩玉刚刚的位置上。
祝佩玉默默坐到了她的下首位置。
反观凤思楠,先脱了斗篷,取下围巾,露出厚厚的鹅黄衣裙,才被人扶着坐下,端的是一副身娇体弱,我见犹怜。
祝佩玉是挺佩服她的,有了刘清山的调理,她的病早好了七七八八,却还要维持体弱的人设,大夏天还穿这么多,也不怕捂出痱子。
作为佳人卿的掌柜,温心命人看茶后急忙下楼,先后对着两人行礼。
茶水很快备好,凤思楠接过温心奉来的茶:“前日的赏花宴本该去瞧瞧,可惜身子不争气。躺了两天才见好。不知皇妹可在赏花宴上,遇到了心仪了郎君?”
凤思霜也接过长随奉来的茶,茶水太烫,她干脆放置一旁:“赏花宴了无生趣,人也了无生趣。”
凤思楠笑笑,带着宠溺轻语:“你呀。”
凤思霜反问:“二皇姐不也未娶正夫?”
凤思楠下意识看了眼温心,才叹道:“等过两年身子好些再说吧。”
本就是不相熟的姐妹,闲聊两句便也罢了,再多的,实在不知说些什么,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窗外的雨声又大了许多。
凤思楠突然打破沉默:“听闻皇妹那日画了一个绝美的妆?”
“妆面出自祝吏书之手,皇姐若有需要,也可以来找她。”凤思霜也不客气,指了指旁边的祝佩玉:“两千两一次,概不还价。”
凤思楠笑出了声:“这么贵呀。”她挑起弯眸落在祝佩玉的脸上,看似玩笑的随口道:“巧了,春日楼的娘子跳艳舞也是这个价。”
祝佩玉只在心中冷笑一声。
相较于今日在佳人卿丢的脸,这点讽刺对祝佩玉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
而且这话听着倒是耳熟。不正是昨日温心打趣她的话?
佳人卿有女主耳目这件事,倒也和剧情对得上。
温心则瞬间眉心紧蹙,他下意识看了眼祝佩玉,她的脸上只有漠然,仿佛完全没有将这句无礼的打趣放在心上,才冷眼瞥向凤思楠。
凤思楠恍若未查,颔首淡定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