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国这边他们要是想来,还得早一点,因为这里气候寒冷也就比漠北强一点,而且很多地方山高林密,根本不适合骑兵冲锋,如今辽国边境就遍布棱堡,之前辽国已经以鲜卑山和乌桓山为起点,在西边草原上修建了许多棱堡,趁着匈奴人还没回来,占据了大量草场,当时就有匈奴人想要抢夺,结果被打得很惨,不得已放弃了那里。吃过这么一次亏之后,估计没多少匈奴人想要再来尝试,毕竟,辽国大不了直接放弃乌桓山和鲜卑山,而匈奴人想要拿下这里,就得付出极大的代价,而这样的代价明显是不合算的。
因此张辟疆也不是很担心稽粥再次将辽国当做是对手,反倒是开始为汉室默哀,毕竟,虽说他们也得到了棱堡的修建方法,但是,他们的效率很明显是不如辽国的,光是将水泥从辽国运输到北地各个地方,就需要耗费许多时间,接下来还得征召徭役,两三年能够将棱堡修遍北地边境已经算是不错。若是匈奴大举入侵,汉地那边只怕也要焦头烂额。
沉吟片刻,刘昌说道:“给汉室那边传信,让他们做好准备吧!”
第63章
长安那边接到消息之后,刘恒脸色很难看,作为大汉目前最大的敌人,大汉在草原上自然也花费了不少心血。兵法中早就有用间门之道,而长城附近的许多部族一直跟大汉有些暧昧,比起跟汉军打生打死,其实他们更情愿老老实实跟汉人交换,虽说比较贵,但是那样比较安全。他们这些小部族,本来就生活在大汉与匈奴的夹缝之中,能少死点人就少死点吧!死多了,匈奴很快就能找到更多的炮灰,何必呢!
只是,这些部族愿意提供的情报很多都无关紧要,更加深入的情报往往来源于东胡卢部,结果卢兆配直接带着部族投奔了辽国,彻底告别了游牧生活,这下汉室这边就抓瞎了。
申屠嘉这个人是正人君子,接手典客之后,自然对于用间门之事没那么上心,而且他也不擅长这个。以至于他们对草原上的消息虽说不至于是一无所知,却也只知道一些皮毛。至于这等从龙城传出来的消息,他们能打探到才怪。辽国能打探到,是因为当时混战之中,有人直接混入了稽粥逃窜的队伍,这才有机会跟着稽粥前往龙城,最终打探到消息。
刘恒也没有责怪申屠嘉的意思,他除了对匈奴的嚣张感到愤怒,就是惊讶于辽国那边消息的灵通。这么说的话,辽国连龙城的事情都打听得到,那么,长安的呢?
这让刘恒心里很不自在,他可不希望自个前脚在未央宫说了什么话,后脚刘昌就知道了。做皇帝的人,就没哪个不多疑的,若是不多疑的,会被下面人坑得骨头都不剩!刘恒也是一样,他同样是个多疑的人,这会儿环顾了一下周围,觉得谁都不可信!
实际上,这个时候,大家保密意识都不强,仔细看一看《史记》,不管是那些诸侯王还是长安那些诸侯,一个个在外头就大放厥词,事情还没开始干呢,左邻右舍甚至连路边的小贩都知道他要造反了,因此很快就是廷尉带着人上门。像这样造反,除非上头是聋子瞎子,否则的话,能成功才怪!
而宫中也是贿赂成风,公卿大臣给宦官塞点钱,打听一点宫里的事情是正常操作。还有一帮闲着没事的公侯子弟,整日里打听宫里那些事情,然后编成活灵活现的故事在市井流传。要不然,像是刘恒生了背疮,叫刘启吮吸疮口,结果刘启直接吐了这事又是怎么传出来的!
辽国这边虽说在长安也放了密谍,打听长安的消息,但是还真没有将手伸到未央宫和长乐宫,因为委实没有这个必要。真正机密的事情,也传不出来,而不那么机密的事情,很快长安城里就人尽皆知了。
这种事情,刘恒也只能私底下处置,明面上刘恒只能是责骂了申屠嘉一番,申屠嘉也只能老老实实认错,这个时候,傻子才会跟盛怒的皇帝分辨自家根本没办法接触到龙城的消息,那不是火上浇油嘛!
刘恒发了一阵子火,然后说道:“既然辽国那边传信说匈奴有可能大举入寇,那么诸位先议一议,匈奴最可能从何处入侵?”
群臣也有些头疼,大汉疆域辽阔,原本这是一件好事,偏生也将国界线拉得极大,当初又因为战乱的缘故,被匈奴趁机占据了河套地区,这就让关中暴露在了匈奴的铁蹄下。左贤王那边能够威胁的就是原本的燕赵地区,而右贤王能直接从河套地区出发,直接威胁到关中。因此,之前要修建棱堡,朝廷就优先考虑了西边,只是原本那里距离辽东就有着相当长的距离,很多地方道路也很是崎岖,因此,光是将材料运到西边就耗费了许多时间门,期间门征发徭役,也引发了不少不满。很多时候,人是没有感同身受之心的,汉室建立这么长时间门,很多人并不以汉人自称,大家还是习惯于说自己是关中人,关东人,齐人,赵人,蜀人。南边的人是体会不到北地百姓对于匈奴人的切齿痛恨的,他们只会觉得,因为这事,自家不得不去北地服役,有的时候,若是跟匈奴对战,还要额外征收赋税。若是有战争红利,就像是辽国一样,一场仗打下来,虽说消耗了许多财富,但是却俘获了大量人口牲畜,大家都能从中得益。
但是,大汉与匈奴敌对多年,耗费钱粮无数,却没见过什么收益,北地军民是同仇敌忾,因为他们是切身之痛,而其他地方就没这个想法了,他们想的就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我们要为此出钱出人出力!这也是为什么汉匈之间门达成了和亲协议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门,尽管匈奴还会不定时地找汉家麻烦,但是朝堂上还是和亲派居多的缘故,因为和亲花费少,大家捏着鼻子就认了,真要是打起来,未必打的赢不说,那真是流水的钱粮都打不住,大家都不愿意冒险。等到卫青霍去病带回了大量的缴获,又有大批的人因功封侯,朝堂上就一群人迅速转为主战派,而等到后来,收支再次难以相抵的时候,大家就开始喊着要修生养息了,利益决定立场,不外如是。
只是,那是主动出击,而如今,人家匈奴都要打过来了,总不能放弃北边的国土吧,谁敢说这种话,当场就要被群臣撕成碎片,全家都得遭殃。
群臣一番商讨,几乎吵得脸红脖子粗,这个说,要严防云中雁门一带,那个说要主要河套边塞,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差点没打起来。
申屠嘉之前被训斥了一顿,这会儿只能低头垂手在一边听着,但是听着朝堂上公卿越吵越是火大,也跟着火气上涌,他也是行伍出身,这些年就算是修身养性,脾气也没好到哪儿去,这会儿火气也上来了,这等军国大事,一群公卿大臣竟是只知道争吵不休,一点能拿出手的主意都没有,简直是岂有此理。
申屠嘉沉吟一番,干脆起身出列,高声说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上头刘恒听得也是面色发沉,这会儿见得申屠嘉出列,脸色缓和了一些,说道:“申屠典客请讲!”
申屠嘉说道:“孙子有言,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匈奴意图叩边,不知我大汉能不能分心两顾,兼管东西?”
刘恒沉默了一下,叹道:“除非动用燕赵郡兵,否则的话,很难二者兼顾!”
申屠嘉当下便说道:“既是如此,那陛下以为,东西两地,孰轻孰重?”
刘恒顿时有些难堪,这会儿继周勃之后成为丞相的灌婴开口说道:“匈奴若从西边来,越过萧关,便是关中,自然是西边重要!”
刘恒跟着叹道:“不论东西,都是我大汉疆土,上头都是我汉家百姓,哪有轻重的道理!”
申屠嘉点了点头:“陛下仁厚,臣铭感于心,如今之计,当以关中为主,若有多余的兵力,可以遣往代国赵国,援助雁门、代郡、上党一带。”
刘恒听着,不免问道:“那燕地该当如何?”
申屠嘉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地说道:“辽国与燕国最近,不如请辽国出兵,帮忙抵御匈奴!”
申屠嘉话音刚落,朝堂上就如同一瓢冷水浇进了热油里,群臣沸腾起来,辽国在朝堂上虽说不至于是禁忌,但是除非必要,大家都不会提起,大家巴不得辽国一直就固守辽东,谁敢让辽国插手汉室之事,不怕引狼入室吗?
结果申屠嘉这会儿提出来要让辽国出兵,顿时有的人直接就炸了。头一个跳出来的就是舞阳侯樊市人。
樊市人是樊哙的庶子,一向不为嫡母吕嬃喜欢,结果诛杀诸吕的时候,吕嬃与当时的舞阳侯樊伉被杀,舞阳侯一脉一度除国,最后刘恒施恩,让樊市人继承了舞阳侯的爵位。樊市人正是因为诛吕之事得以占据高位,如何还能再让吕氏死灰复燃,这会儿简直是有些气急败坏起来,叫道:“申屠嘉,你几度出使辽国,难不成已经与那辽王勾结,沆瀣一气,这才这般作为?”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想法,看着申屠嘉的眼神都变得疑忌起来。
申屠嘉也没有因此勃然大怒,直接看向了樊市人:“若是不成,那舞阳侯是想要亲自带兵固守燕国吗?”
燕王这个王位简直如同受到了诅咒一般,从刘建开始,就没一个能安稳坐着的,之前还不知道辽东那边消息的时候,刘恒就命原本为琅琊王的刘泽改封燕王。刘泽也是因为诛吕之事才从宗室之中脱颖而出,他娶的正是吕嬃的女儿,也是个果断杀妻的狠人,然后又给了群臣一个不立齐王刘襄为新帝的理由,从而才选了刘恒为天子,可以说,刘恒能够上位,刘泽是立了大功的。
原本他能从琅琊王变成燕王,算是一件大好事,结果被封到燕国之后才知道,刘昌居然死里逃生,做了辽王,顿时就有了心病,要是他与死去的王后樊氏所生的王太子还在就也罢了,结果已经被他杀了,反倒是立了原本就宠爱的姬妾之子刘嘉做了太子,这下就没了余地,顿时有了心病,又听说刘昌连凶残的匈奴人都给打败了,更是病上加病,冬日的时候就没熬过去,如今的燕王是刘嘉,也还是个少年,指望这位能担当得起保卫燕国的重任,那是真的有些不靠谱。
当年舞阳侯跟琅琊王是亲家,樊市人与刘嘉都是因为吕氏之事受惠,两人私交其实不错,但是指望他们两个能抵御匈奴,樊市人反正是没这个信心,这会儿脸涨得通红,一时间门都不知所措起来。
刘恒看得失望,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了薄昭,说道:“辽王如今也不小了,轵侯回去准备一下,送孙女去辽国完婚吧!”
第64章
刘恒做事有的时候就喜欢拐弯抹角,说好听点就是春风化雨,借着完婚的名义去辽国那边求援,总比直接去求援来得好。
薄昭虽说如今在朝堂上地位水涨船高,但是,还没到后来那种目空一切的地步,因此,下朝之后便立马返回了戚里的侯府,找上了自己的夫人,问道:“文君的嫁妆准备得如何了?”
薄昭的夫人梁氏点了点头,说道:“倒是差不多了,哎,这两年,蜀锦之类的不时兴了,反倒是辽锦更紧俏,但是拿着辽锦做陪嫁送过去,到了地方就折价了!”
薄昭也有些无奈,如今论起各种奢侈品,就没有能超过辽国的,在长安城里面,辽国来的各种物件,一直被人追捧,价格一日之间就能上浮好几成,从辽国运一车辽锦过来,获利十倍是正常操作。如今长安贵族富户嫁女,莫不以辽国来的锦缎首饰为陪嫁,但是,买了这些,将女儿嫁到辽国去,就像是后世出国花大价钱买了东西,回来一看标签,写的是“madeinPRC”一样,一种冤大头的感觉油然而生。偏生除此之外,你还真找不到更合适的,毕竟,要是你带着的是蜀锦什么的,到了地方,人家岂不是要笑你是土包子?
刘昌可是已经有了一个夫人,还是箕氏淑女,论起血统来,人家箕氏可比薄氏强多了,无非是现在破落,又一度不被视作是正统华夏贵胄,所以才只能屈居夫人之位。若是孙女的嫁妆太寒碜,难免要被人小看。
好在刘昌还算是讲规矩,之前知道婚事之后,就命人送来了聘礼,聘礼也很是丰厚,珍珠宝石一样不缺,各种稀罕的玩意也都有,只是,薄家总不能光是拿着刘昌的聘礼充大头,自家也得添置更多的东西才行,结果在市面上各种比对,还真是辽国来的东西更体面。
梁氏将单子拿出来,薄昭扫了一眼,一看果然大半都是来自辽国,也就是一些玉器漆器是少府出品,少府那边,也就是这些还拿得出手了。毕竟,这会儿大家对辽国那边的玉石并不认可,大家喜欢的还是蓝田玉,辽国那边的岫玉就差了一些。辽国那边也不怎么用漆器,更多的还是使用陶瓷器甚至是琉璃器。
薄昭不由叹了口气:“罢了,既然如此,那从族里面多挑一些女孩子做媵妾吧!”
梁氏顿时一愣:“还要这个?”主要是薄家几个嫡出的孙女其实相貌都不算太出挑,真要是选媵妾,多半就要选相貌好的,到时候,文君哪里还有多少优势。梁氏心疼这个孙女,自然不希望孙女在一帮美人中衬得灰头土脸。
薄昭叹了口气,说道:“薄家如今还是偏着一点辽国吧,那小子,哎,当初也没发现,他是那样的人啊!”
在代国的时候,刘昌他们兄弟几乎就是在薄昭这个舅祖父眼皮子底下长大的,那时候,刘昌他们都是一副谦恭有礼的模样,也没看出来有多少过人之处,结果如今龙脱浅滩,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俨然根本没法控制!
薄昭严肃地说道:“夫人,我知道你喜欢文君,但是,刘昌如今是一国之主,而且还不是寻常小国,若是寻常诸侯,王后无子都得除国,但是辽国却是不同,他若是没有嫡子,以庶子袭爵,没人能说一个不字!毕竟,谁也承受不起这个代价!”
薄昭没有说,薄家女若是没有子嗣,失去的不仅是一个辽国王太子的地位,说不定就是日后大汉太子的地位了,因此,无论如何,一定要有一个甚至是多个有薄氏血脉的王子出世,如此才能保险。
薄昭根本没想到,刘昌其实并没有打算让薄文君生下孩子,主要是两人血脉关系有点近,刘昌还真是担心薄文君会生下什么有问题的孩子,到时候难免要有人借题发挥,说什么天谴之类的,到时候反而是麻烦。
太史令很快选好了良辰吉日,盛大的送婚队伍就出发了,而申屠嘉就带着一些下属作为护送的队伍一同离开了长安。
因为这事其实很急,所以一路上根本不能缓缓而行,即便不是快马加鞭,也得尽可能加快速度,要不是关中这边秦国当年铺设的驰道还没有荒废,一直也得到了良好的维护,光是这一路上的颠簸,就够呛了。
薄文君还好,其他那些临时挑选出来作为媵妾陪嫁的薄氏旁支女子许多都开始怨声载道起来。她们若是留在长安,以薄家如今的身份地位,她们就算是旁支庶出,嫁个小官也是没问题的。结果如今千里迢迢到辽国,却只能是做媵妾。虽说媵妾也不是没有能上位的,可问题是,那几率能有多少啊!而且薄家要的是她们效忠薄文君,也就是说,生了孩子也是薄文君的孩子,跟她们没什么关系,那这个媵妾有个什么好处呢!
因此,这一路颠簸辛苦,这些少女顿时受不住,怨声载道起来。只是这个时代,女子固然有着一定的地位,比如说,无论是在婚姻家庭甚至是政治经济上都具备一定的权力,像是开国时候,刘邦就曾封女性为侯,一个是相师许负,她被封为鸣雌亭侯,一个是刘邦的嫂子,被封为阴安侯,还有功臣奚涓因为没有留下儿子,因此刘邦就封其母为鲁侯。再往后,能被封侯的多半就是与皇室有关系的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