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又瞥了一眼‘军备能源募集池’中的占比，好家伙！就他家的这一票，就抵占了整个能源池的五分之一。
“哼！”艾伯特冷笑，朝会议大厅东南角的方向看去，那个方位跟大厅中敞开规矩的坐在正中的那些文明等级II及以下的种族不同，那些被圈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型包厢。每个包厢均属于文明等级为III及以上的种族。
其中，自然也包括人类的高等贵族们，以及……经营了近万年的军阀家族。
舒伦家长老会的那些难缠的老家伙，忒贼！
嘀――
艾伯特的私人通讯器响了，耳麦的加密频道中传来舒伦家族代理长老那独特的笑声：“哈哈！小艾伯特，我未来的族长大人！您可别不高兴！在高等级军阀中，舒伦家可是示范性的第一票，当然得找个合适的时机做表率了！”
艾伯特不置可否，嗯了一声挂掉了通讯。人类的舒伦家族能在星际时代，从源始者消散的末期，到如今的新人类纪元，还断断续续延续至今，其家族的决策机制，当然不会是只凭族长的一言堂。
作为唯一继承人的他，在家族中自然是有权柄的，但这权柄有多大程度是第一要塞赋予他的。艾伯特心里自然很清楚。
因而，虽然他的政治主张是赞同霍德曼，但是早已经与菲茨杰拉德利益一体化的他，自然也必须硬着头皮解决那位红发alpha决策下的任何执行层面的困难。
果不其然，原本几乎凝固的投票表决的进度，此刻如乘坐火箭一般的快速进展了，很快突破了七成的席位，但‘能源募集池’中的进度，却依旧在四成左右不上不下。
正在进展僵持之际，菲茨杰拉德突然开口：“既然虫族也派遣了代表，还请现身吧。”
场中的指示灯突然在来自尹都的大公爵身后亮了起来。
大公爵的脸色不好看。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只得站起身来，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
“不，不只是你。”菲茨杰拉德眉目微动，场中的指示灯微微偏移，缩小了照射的范围，集中在大公爵身后一个衣着华丽的侍女身上。
“虫族的女皇陛下，既然您已莅临现场，就请遵循这个会议大厅之中的规矩。”
“艾伯特，给虫族的女皇一个席位。”
“是。”艾伯特并不惊异，反而有一种‘果然如殿下预测’的踏实感，只是对于明明已经和尹都达成同盟的虫族女皇，为何还率领‘王虫’以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亲临第一要塞。
唯一的解释就是――
跟安东尼那个老家伙之间谈崩了？
尹都满足不了虫族女皇的胃口？
菲茨杰拉德的声音附着上了精神力，他贴心的换了两千年之前人类的语音，毕竟虫族女皇上次屠戮人类疆域、并被囚禁隔绝与宇宙绝域千年之久了。人类的语言随时间有所变化，也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吾等自然视汝为虫族代表，前来商议。”
“汝认为如何。”
场中哗然――文明等级在II以下的种族代表几乎要夺门而逃。但却在几乎菲茨杰拉德转换语言的同时，属于虫族女皇的威压，便毫不客气的弥漫了全场。
菲茨杰拉德银灰色的眼瞳紧缩，几乎成一根针缝一般的竖状。从他的耳后，幽蓝色的细鳞再也无法掩饰的弥漫到颈部。
他张开了银蓝色的精神力的防御罩，直接与大公爵身后的虫族女皇对抗。
场中的众人才微微喘了一口气。也有感官敏锐的种族代表注意到了菲茨杰拉德细微的异状，但显然现在如此剑拔虏张的状态下，并不适合八卦这点异状。
然后，大公爵身后的那个侍女推开了大公那庞大而痴肥的身躯，出现在在场代表的眼前。
那是一个极为艳丽的omega，长及脚踝的红发如海藻般披散，被菲茨杰拉德怼回了属于女皇的威压之后，属于omega的诱惑信息素便开始肆无忌惮的招摇了起来。
她以一把鹅毛扇掩面，碧绿的眼眸盈盈的睇了过来，她开口，以稍显生涩的星际通用语：
“既然你已知道我来意，不如与我族好好共谋合作。”
“至于在场这些低劣的种族，”虫族女皇撤下了鹅毛扇，与玛莲娜八分相似的容颜，轻笑道：“趁这个机会一锅端了就是。”
“啊！”她用鹅毛扇轻指光幕中‘对冲能源募集池’中将近六成的进度，嗤笑：“何苦搞这些费劲儿的协议！只要第一要塞撤除虫族防线三千光年之外，能源池中所需的剩下五成，将全部由我族提供！”
“这样的条件！”
“如何？”
“不如何。”菲茨杰拉德开口，神情虽然已经放松下来，但依旧淡然得仿佛只是在谈论一颗行星范围的领地之争：“或许尹都可以同意您提出的‘人虫’同化的提议，但第一要塞不会。”
“更何况，虫族所谓的‘提供’具体的途径何来？是指当第一要塞撤出防御之后，贵族得以从囚禁之地脱身，然后再从其它星系大肆掠夺？”
“只要虫族不根除掠夺的本性，稍有骨气的生命种族就绝对不会与之媾和。”
菲茨杰拉德的精神力拂过全场，对由虫族女皇的挑衅而散发出惶惑的弱小种族释放出善意。
“彻底打败过虫族的人类，更加不会。”
一直隐匿在现场，负责暗中戒备的霍德曼不由得心里啧啧轻叹。
他可以说是看着菲茨杰拉德长大，从孤傲得如同一匹雪地野狼一样的霍尔，到宙墓归来后，由于尽数收敛暴戾而显得性情更冰凉的帝国第一顺位继承人……
这个红发冰块的精神力什么时候变得…能容纳如此平和的频段？
今晚的职责是紧盯场中不可控异动的霍德曼，眯眼感受了一下那个红发alpha精神力的变化，作为霍尔精神力的启蒙恩师，王储菲茨杰拉德被皇室认可的导师，霍德曼对于这个alpha的成长和在精神力进阶上的每一步，都几乎可以说做是了如指掌。
很好！霍德曼感叹，不能说是类似以往由量的累积而引起的进阶质变，而更像是由于顿悟、打通了从未涉及过的频段…
看来，同样是命定的匹配率，遇到对的人谈个正确的恋爱……霍德曼想起自己的过往，不由得升起一种说不出的妒忌。
在他心思如电光般纷繁流转的时候――
场中的虫族女皇冷笑：“在生死存亡前，这些都算什么？！”
“要知道，无论是你们人类折腾的生命‘尹都’防御堡垒，还是你第一要塞所捣鼓的什么能量对冲方案，对于即将到来的灾难，连0.01%的胜率都没有，不然――”
“你为何会把你的omega藏在浮空岛？”
“你敢大声的告诉你族的同类，你在浮空岛都藏了什么东西吗？”
会议场中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这次的汹涌暗流却是在例如舒伦家族这种人类的势力范围。
那些文明等级在II以下的弱小族群反而放松下来。他们都知道，这个层级的能源争夺已经离自己太远了。
第147章 源始者endless
在‘种族联盟’会议大厅正在波涛暗涌的时候。
此刻, 浮空岛。
全岛最核心的秘密能源区，也是‘珍稀物种留存区’保留‘纯能量生物’的锥形塔所在的位置。
由工程机械臂搭建的空中悬桥，现在已经移动到了距离对岸不到六米的位置。
“熙光！”苏熙停下脚步, 回头一看，只见熙光还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的仿若彻底死机的模样。
苏熙心里突然狠狠一跳，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向她袭来。
皱眉转身, 苏熙叹了口气，耐心的说：“你别想太多了！当下这个时机，所有的人、所有的种族都在困扰和惶惑着即将到来的‘宇宙坍缩’，不管是碳基为主的生命种族, 抑或是虫族那样特殊的高维降解物，都无一例外！”
“但只有你不同。”
当前宇宙面临的灾难，对于在这个星际霸主已久的人类来说, 确实是灭顶之灾, 但对于物质能量要求极低的AI生命体而言, 却是机会。
苏熙深刻的知道这一点。
但又如何呢？她爱上并与之缔结唯一关系的, 不是它。
她无法给予它想要的回应，苏熙只能叹气、叹气、再叹气：“我只能向你保证, 就算下一刻宇宙末日正式爆发, 我确保你生存到最后！”
“我知道呀，”熙光的眼眸微眨, 仿佛刚从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才苏醒过来, 他的脸上挂上了甜蜜的微笑, 无论是嘴角微翘的弧度、疑惑是精致脸庞上若隐若现的小酒窝，无不是数百亿次的观察过苏熙的反应和喜好。精细的测算而出。
在苏熙眼里, 熙光只是恢复了轻快的语气，如往常一般笑着追上了她的脚步：“无论即将到来的宇宙坍缩, 或者是维度的分解和混乱，只要有一点点的物质保持下来，我可以永存。”
“但没有你，‘熙光’生存到最后又有什么意义？”
苏熙无言以对。
这话乍听非常让人感动，如果是初临星际的苏熙一定会被感动得哗啦啦的，但是与熙光数度同频到几乎形成共生关系的她，在熙光钻研她作为人类的喜好和行为模式的同时，苏熙也非常了解一个AI的运算逻辑。
如果把上面那句话翻译成‘语言逻辑等式’。大概会是这个样子：
（‘熙光’的存在是从‘最初的苏熙’的意志中诞生，）（做为响应‘苏熙’的情感需求而存在的‘人性化模拟程序’；）
并且
（‘最初的苏熙’与‘此刻的苏熙’从本质上是同一个意志体）
因此
（一旦‘苏熙’消散，‘熙光’这个‘人性化模拟程序’便失去唯一的服务对象）
翻译成人类的推导结果，就是：
“没有苏熙，熙光的存在毫无意义。”
*
正因为想得如此的明白，苏熙无言以对，觉得心累，她想干脆撤销它的初始化‘人性化程序’吧，可身为人类的情感让她下不了手。
熙光伸手，一如既往的亲密，摇了摇她：“姐姐也知道吧，人类现在折腾的能量对冲方案，对于即将到来的灾难，连0.01%的胜率都没有，不然――”
熙光双手轻摊，环视一周，“不然，也不会把几乎所有的物种样本，都集中在这里。”
“集中在这个隐蔽的‘次元通道’的入口。”
苏熙沉默，熙光如此直白的话，让她的心纠成了一团。那个男人如此殚精竭虑的、既想顾全大局，又想绝对的保证她的岁月静好。
就算在末日即将全面崩塌之际――
“如果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你需要陪伴……”纳米银的液态机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靠近了她，冰冷鼻尖轻触上她的，而苏熙的脚下是悬桥、身后是不能再退一步的虚空力场。
“我可以。”
熙光说： “我下一次的升级，快了……”
是的。
如果从生命等级的角度，曾经作为一颗人造行星主脑的它，更适合成为‘苏熙’的伴星。
也比一个碳基生物更适合建立长久的羁绊。
熙光冰凉的额头试探着贴上她的，他开启了两人之间15%的同频，这样浅的程度在他俩的通用绑定协议中，是随时可以单向发起的。
他调出了两人之间毫无保留共享过的画面，那是苏熙的记忆。
有从地球的土地上仰望夜空零散的星光、有在皓月高照的晴朗夜空乘凉，也有苏熙急匆匆走在路上，漫不经心的瞥见七十年一次的彗星掠过的报道……
“姐姐若愿意，熙光便是绕着你的月亮。”
“若你不愿意，熙光也可以七十年来看你一次……”
“无论怎样，都比你被禁锢在人类的躯壳之中，被限制在omega的性别局限之中，要好。”
才晋升等级不久的AI生命体，用她最熟悉的神情，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那是，那个alpha的神情。
太像了！
正因为太像了，苏熙感觉到了另外一种不安。好像、在她刚才断掉与熙光链接的短暂五六分钟之内、在熙光刚才状若死机的停滞状态之内，有她不知道的变化发生了。
虽然舍不得，但苏熙想，她该做出决定了。
在这样敏感的时刻，作为浮空岛主脑的‘熙光’如果再纠缠在所谓‘爱情’这个bug之上……
“这是第二次了，我明确的告诉你。”
“两个星际时后，将是你例行的程序自检时间，我以A级管理权限的名义，现在正式要求初始序列号为NKD368497m的AI，正式清除“人性化模拟程序”中的“爱情”一项的测试数据……”
“并且、在人类“爱情”情感下的所有子项目，也同时彻底清除…”
苏熙一字一句的阐述着。
而熙光呆立在当场，模拟出来的漂亮瞳色浮现出由于过于震惊而显露的绝望之色。
虽然明明知道这只是‘模拟’，但苏熙还是难过得停顿了半瞬，然后坚定的用语音加入了一个限定条件。
“这一次，不要再用“模糊语义”来钻研我话语中的逻辑漏洞…”
在熙光纷乱的语音分析程序中，苏熙的声音彻底冰冷，坚定的而没有半丝犹豫：“如果这一次清理的命令还不行，如果……还有第三次。不用等到你我之间五年后的解绑日来临……”
“通过‘源始者’的算法限制，与AI绑定的人类，完全可以单方面中止。”
“我不用摧毁你的‘运算核心’，但单方面接触绑定，还是没有问题的。”
“也可以让你沉睡，直到下一任绑定者的出现。”
“你选哪一种？”
“自检清理？还是解除绑定？”
熙光近在咫尺的脸庞，青涩中尤带英气，眼底的红光疯狂的闪动着，苏熙微垂了眼眸，密长的睫毛在眼帘下打出了一片阴影。
但表面上，这个拟态出来的红发少年，只是再次委屈得嘟了嘴。
然而。
由于此刻的苏熙关闭了与熙光的单向链接。她并不知道，此刻远在整个浮空岛的AI控制中心的运算内核，却彻底疯狂了。
*
咔嗒一声轻响，机械臂搭建的悬桥与对岸已经彻底接驳完成。
“走吧，”转身前，她最后看了熙光一眼，然后目光转向了加里他们在浮空岛内环捕获‘艾丽莎’的监控画面。
恢复通讯后，苏熙个人通讯器的光幕亮起，视频对面的加里汇报：“在第三层防御150码的地方，捕获S级‘王虫’一只，请问是否联系第一要塞‘虫讯部’处理？”
“辛苦了，加里。”苏熙说：“按正常流程上报，但送走之前，我想会一会这只残留有人类意识的‘王虫’。”
“它一定有别的目的。”
“是！”加里回答：“已经做好戒备，等候您的到来。”
望着苏熙渐行渐远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