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之烬眸色一黯,向她伸出了手,纪南珠柔顺乖巧,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中,他轻轻地握着她的手,将坐着的她拉起。
男人眸色沉沉。
直接扣着纪南珠的腰,也不顾屋门未关,直接将她抵在桌上,身子一撞,却是打翻了桌上的茶盏。
瓷器连着茶水摔落一地,惊得门口护卫都冲了过来,幸好及时在屋门口刹住了脚,正捧着夜宵过来的两名侍女也是被面前的一幕羞得面红耳赤。
只见姑娘被世子压在身下,一头乌发凌乱散开,纤细不堪一握的半截腰肢被世子轻轻地握于掌心。
还是屈甲手快,迅速上前,一把将房门给拉上,狠狠地瞪了一眼看得呆住了的下属还有两名侍女。
下属与侍女俱是回过神来,连忙转身后退。
纪南珠眼风正好瞥到了外头,此时早就羞得不知如何是好,那小脸通红,一双盈盈杏眸嗔怒地瞪着他。
这人也太荒唐了!
可裴之烬今夜似乎兴致极高,面对着她的嗔怒,薄唇勾着唇,直接低头吻在了那雪颈上:“恼我?”
“外头的人都看到了!”
裴之烬勾起了她一缕长发,轻轻地在指间卷起,沙哑的声音邪肆问,“看到什么?”
“看到……看到……”
纪南珠脸直接红透,好半晌却是说不出来‘欢好’二字。
男人略带粗糙的指腹,轻轻地滑过她凝脂般的肌肤,看着那雪色肌肤渐渐在指下泛了红意,便如三月里的桃花,在春风中点点而红。
今天晚上的他,似有着无尽的劲儿,还恶意地非要她说一说什么滋味,她不肯说,他便停了下来,还故意拿那手指,一点点地撩着她,把她折腾得最后只能哭着求饶。
“欢,欢愉……”
纪南珠哑着声音娇哭着回了他,他才算是放过了她,给了她一个痛快。
待一切平静下来,已经是两个时辰后。
纪南珠净了身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的时候,侍女已经将室里的凌乱收拾干净,连榻上的床单被裖也换了一套新的。
裴之烬正在净身,她慢慢行至椅子那儿坐下,桌旁小炉上烧水壶早就烧干了,碳火也已灭了,那么好看的一套茶具也叫他粗鲁地打翻了。
她有些饿了,便让侍女重将将夜宵送进来。
一碟炒腰花儿,一碟子烩三鲜,一碟核桃粘,一碟清爽解腻的酸黄瓜,再就是姜丝鸭子肉粥。
侍女为二人各盛了一碗姜丝鸭子肉粥后便退下了。
裴之烬净身出来,纪南珠将姜丝鸭子肉粥端到了他的面前,而后才端起自己的那一碗,,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用膳时两人都未说话,屋中宁静,只有窗外时不时传来几声蛙虫叫声。
纪南珠虽有些饿,但她平素胃口小,夜里更是不敢多吃,只吃了半碗便放下了手中的箸,拿起一旁的帕子拭了拭嘴角,而后便静坐着等他吃好。
裴之烬虽吃得多,但是他用膳优雅却速度极快,她一碗粥吃完,他第二碗粥也见了底,又吃了几块烩三鲜,便也放下了箸。
此时已经深夜,纪南珠便没让侍女进来收拾,而是自己站起来简单地收拾,一边收拾着一边与他闲聊起来。
“世子心情不好?”
他回来后虽说一句话没说,也未有什么恼火表情,但纪南珠跟他也有段时间,还是能察觉到他心情极差。
“看得出来?”
裴之烬挑眉,倒也是没有否定。
纪南珠点点头,又不解问:“孩子们全都安然无恙地找回来了,您不是应该高兴吗?”
“这确实是高兴,只是……”裴之烬说到此处,顿了下来。
案子乍一看水落石出,眼下案犯畏罪自杀,几个孩子都是人证,知府当夜丢失的珠宝也成为了杀人案的物证。
可这其中,疑点太多,许多地方都说不通。
纪南珠闻声,眼神微微闪了一下。
所以他果然是因为心情不好,故意拿她来解气吧!
说不气是假的,但是转念想到自己这卑微的身份,还需在他手里讨生活,便只能做那能屈能伸的韩信,有气也咽了回去,只盼着哄好了他,能让他在厌了她时放她自由。
“世子是觉得这知府遇害的案子还存有疑点吗?”
裴之烬眼底闪过错愕,看向了她。
纪南珠面色平静,说这话的时候,并不像是猜测,倒是有些笃定。
这一回,他是真真地被她这份聪慧惊到。
不过也证明了,其他那些个人,一个个都在装着傻,这样的道理,纪南珠能想得到,他可不信其他人没有一个想到,可那些人倒是一个个就盼着结案。
“何以这么说?”
“首先那两个案犯并不像能做出一夜间悄无声息杀害知府全家还偷走两个孩子这种大案,而且就因为知府查到了他们就要灭口,这理由太牵扯,按理说知道被查到了,不应该是赶紧逃命吗?”
“还有,按理说犯下这样的大案,是个人都应该知道事大,必须立刻逃走,可是他们竟然还是没走还是留在城里继续辗转街巷卖货?真就这么胆大到有恃无恐?”
裴之烬伸手,拥着纪南珠那截柔若无骨的细腰,指腹轻轻地在她的手臂上轻轻地打磨,眼神却望着窗外幽幽夜色,沉冷至极:“这事知道即可,不要吐露出去。”
“为什么?不查清楚,岂非让真正的案犯逍遥法外?”
这回倒是换纪南珠不解了。
“要查,但不是眼下,也不能明查。”
这一趟明关州之行,他总觉得自己被人牵着走,明关州看似平静的湖面之下,只怕水早已经浑了,而似乎有人,想让他来捅破这一层平静的湖面。
知府遇害,无凌山矿场,这看似毫不相关的两件事情,却总让他觉得,有着关联。
父亲在边疆大获全胜,宁江侯府功高,悬于朝堂之上,是荣耀也是危机,若是当真卷入党争,只怕圣上不会容忍。
“为什么?”纪南珠不解地问他。
裴之烬眼神幽沉看了她一眼,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纪南珠顿时明白,这其中的缘故不简单,是她这样的身份不能知道的。
这个男人看似宠爱她,实则对她一直有所警戒,所以涉及如此重要的事情,他自是不可能会告诉她。
看似多情,其实他最是冷情。
不过如此也好,有时候知道太多事情,未必就是好事。
想清楚了这一层,纪南珠识趣未再多说,只平静地将桌上的碗碟仔细放上木盘上,端起来走出了屋子。
门外,屈甲看见她端了碟碗出来,连忙上前:“季姨娘,交给属下。”
“有劳屈爷。”
纪南珠客气地说道,将木盘递给了他,屈甲端着木盘出了院子,纪南珠回了屋,裴之烬正看着她,细长的眸子深邃,盯着她的脸看,那眼神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发毛。
她轻声问他,“世子,可是有何事?”
裴之烬微微沉吟了片刻后道了一句,“这两日方同知林通判应当会设宴相邀,你陪我一同去。”
“是。”纪南珠应了一声。
裴之烬似想说什么,可最后却是什么也没有说,熄了灯,两人便歇下了。
翌日一早,裴之烬便出门了,屈甲跟在他的身后,“世子,我听老四那日说,那日林秋安曾找季姨娘私下说了些话,当时离得有些远,他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第26章 心头娇珠
“她是个聪明人。”
裴之烬其实早就看出林秋安那日故意留下是别有用心, 可事后纪南珠却并未提起,只不知她心里是怎样的想法呢?难不成真的蠢得想去投奔林秋安?
他面色沉了沉,声音透着几分冷, “但聪明人有时候也容易被聪明误。”
屈甲觉得季姨娘不是那种肤浅心机的女子,倒也是不忍她落得不好下场,于是问了一句,“世子,可要提醒提醒季姨娘?”
裴之烬冷笑,“提醒?如何提醒?”
屈甲一时语塞。
这事儿季姨娘自己如果不主动提出来,只怕世子是不会提点她的。
只盼季姨娘心中有分寸,别犯了傻。
“还有, 今日刑部两位主事提起了无凌山的事情。”
“林秋安什么反应?”
“他好似也很寻常,虽也说了两句,但似乎并无什么特别反应?”
裴之烬勾唇冷笑:“没有特别反应才有问题!继续盯着他, 接下来他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都必须报给我。”
他与林秋安自幼一同长大,虽说这几年渐行渐远,但是他知道林秋安心思素来比别人缜密, 无凌山明显有问题, 他没有特别反应, 也许是他早就知道无凌山的事情, 船在江中走水, 他们被迫改道这事,岂不知就是为了引他们去看这矿场?
只是不知道明关城这些官员, 在这其中,又扮演怎样的角色?
裴之烬越想越觉得这事有意思。
……
午时, 裴之烬让人回来传话,说是同知设了宴,让她陪同。
纪南珠正在抄着字,闻声抬眸,问传话的护卫:“世子可还说了别的?”
“世子让姨娘穿得漂亮一些,申时会过来接您。”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了。”
纪南珠神色如常,拿着笔继续抄字,从前在闺中时她其实并不多爱写字,若不是因为母亲说姑娘家有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将来嫁了夫君,也可陪着西窗剪烛,红袖添香。
如今的她也不是多爱写字,但是想要得到裴之烬的认同,她就只能在这些事儿上用功。
女儿家要让人看出能干,那么付出的心血要比男子多上许多。
想让他看得上她,看得起她,她只能让自己各方面都胜于人。
她潜心练字,直至寅时才起了身,在箱笼里找出了前日买的新衣换上。
浅青色的缎地绣荷花的百蝶裙称得她身姿灵逸清丽,又挽了个垂月髻,斜插一枝金镶玉并蒂莲,清贵可人。
她素来不喜浓妆,只薄施胭脂。
裴之烬向来守时,申时便到了,纪南珠站在马车旁,抬眸看他,但见男人斜靠在车厢上,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地拈着一只通体翠色的茶盏,一双狭长眸平静地看她,见她来了,这才慢条斯理地俯身向她伸出了手。
男人的手修长白皙,她轻轻地将手搭在了他手上,借着他手上的力上马。
往他的身旁坐下时,她明显能感觉到他身上有些戾气。
这人脾气时好时不好,她不想又当他的受气筒,没有多问,仅是在一旁坐下,垂眸低首。
从衙门去往方府分明不远,可这沉冷的气压却是叫纪南珠难受得想下车。
案子一破,明关州取消了宵禁,大街小市又恢复了从前的繁华热闹,沿途皆是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追打嬉戏声。
纪南珠便一副好奇地掀了车帘子看外头,只装做不知道裴之烬心情不好。
可有人似乎并不打算让她好过。
“娇娇。”
低沉的嗓音响起,纪南珠眼神微微一沉,有些心烦,却还是嘴角一弯,笑着回头,“世子,外头好热闹。”
“我心情不好。”裴之烬低道。
“世子可是又遇上了什么难事?”纪南珠只得一副关切地询问。
裴之烬声音极浅,“我有个心腹下属,遭有心之人重利引诱招揽,那有心之人分明心怀恶念,但我那下属虽聪明却有些贪念,我怕他受对方诱惑当真生了二心,你说,我应不应该提醒他呢?”
心腹下属?
屈甲?
这问题并不好回答。
屈甲是裴之烬的左膀右臂,她若是说错了,容易得罪人。
纪南珠斟酌了片刻后才回道,“人难免有时候会犯浑,世子可不着痕迹地提醒他一二。”
“提醒了,他似乎听不懂。”
“即是世子的心腹下属,想来世子是深知他的为人,那世子觉得他会否被对方引诱呢?”
“不好说。”裴之烬眸沉沉看着纪南珠。
晚霞揉成金碎,从车帘子缝撒了进来,落在她白皙凝脂的脸上,那一双雪亮的杏眸似乎正在绞尽脑汁怎么能圆滑不得罪人地回答。
果然啊!
再聪明的人,犯起蠢来也是无救的!
纪南珠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可她觉得自己刚刚的话并无不妥,最后只小心地回道:“那世子不妨先再观察观察。”
“也只能如此了!”
裴之烬长长一叹,随后薄唇一勾,笑不达眼底。
纪南珠看着他,总觉得今日他这一番话说得意味深长。
她想他也不是真的想让她帮他出主意,只不过是心中郁结,找她说道一二?
不过其实她觉得屈甲很正义忠心,应当不会轻易被引诱才是。
大抵是心里从未觉得自己是裴之烬重要的人,是以纪南珠全未想过,他嘴里的心腹下属,会是她。
裴之烬问完这事后,便不再开口,靠着车厢,闭眸假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