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不’呢?”
听到桃菀的回答,魏严哼笑一声,像是在笑她不知好歹。
“你这可就不上道了。”
“话说你说我要是回去就和蓉蓉提分手,并且告诉她你趁着她不在勾|引我,你说蓉蓉会是什么反应?”
“至少你们会分手。我挺欢迎你们分手的。”
魏严被桃菀稍微激怒了。
不过他还能保持理智。
“那你那个前男友呢?你说我要是请几个兄弟去喝酒,大家伙儿不小心喝醉了,正好撞上了他,你猜他会有什么下场?”
“——”
魏严满意地看着桃菀猛然站起的反应。
他咧嘴嘲讽:“哎呀呀,原来我们高贵的院花也不是什么都不在意的嘛!就是不知道蓉蓉看见你这样会不会难过。你居
然把你前男友的位置放在她的前面!”
“也对,一日夫妻百日恩。区区闺蜜怎么比得上情郎呢?”
魏严说着把一张房卡扔到桃菀面前。
“来或者不来,都随你。”
“但你前男友今晚是平平安安地回到宿舍里,还是会被打伤打残倒在哪个犄角旮旯可就看你了。”
黏稠的视线从桃菀的头往下蔓延,舔过她的脸,咬过她的喉咙,啃噬她的肩头,含|住她的手臂,吞掉她的双|腿。
桃菀的嘴唇抖了抖。
她是想做个人的。
哪怕内脏被换成了奇形怪状的东西。
哪怕身上会长出一串串扑扇的眼睛。
她真的很努力地在做个人。
她克制着滥杀的欲|望,克制着用力量扭曲一切不合自己意愿的事物的欲|望。
她想死去。
作为一个人类,坚守着人类底线的死去。
偏偏,她被迫活着。
她试图去寻找活着的解药,却眼睁睁地看着有什么都没做错的人被她牵累。
是她的错吗?
是奢望变得美丽,是奢望着用美丽去交换爱的她的错吗?
还是——
桃菀从桌上拿起了那张黑色的房卡。
桌子对面,魏严已笑得满脸龌龊。
他明知桃菀在瞪着他的脸,还故意在桃菀的眼前舔了舔嘴。
“今晚我先试试味道。”
“品控嘛。我可不能把瑕疵品送到叔叔伯伯们那里。”
桃菀没有说话。
她以几乎能折断那张房卡的力道捏着房卡,抓起包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
桃菀想自己一定是做错了。
做错了很多很多。
可是这一刻,她忽然产生出一种想法:错就错吧,错了又如何?
她已经不想再责备自己了。
反正再怎么责备自己,也不会有人放过她呀。
那她再责备自己又有什么用呢?
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
就算真的错了,她也只能继续错下去。
咚咚——
酒店的房门被人敲响。
洗过澡的魏严一骨碌从床上跳下,却没有起身来到门口。
他嘴角还是勾着那种充满讥诮、讽刺与不屑的笑。
他朝着房门的方向喊了一声:“进来。”
数秒之后,电子锁被人用房卡打开。
站在那里的,果然是一张脸白到近乎透明的桃菀。
笑声从喉咙里溢出,魏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工作成果。
多么完美无瑕的猎物啊。
那么现在,他要开始享用了。
“过来跪下,帮我——”
“口”字还没说出口,魏严的脑袋正中心已经多了一个拇指粗细的洞。
这次不是在想象里。
第029章 站在你这边29
随着身体里属于修格斯的部分逐渐增加, 桃菀能看到的、属于林煦阳的记忆也在增加。有时候林煦阳的思考与情绪会通过那些记忆倒灌进来。
那些记忆是庞杂的,是巨大的。祂们来自于一个整体,也来自于无数个整体中的个体。这就像几千几万几十万个人同时发出呓语, 呓语得还是同一件事情。
絮絮叨叨、没完没了。像风刮过岩石孔洞, 时高时低,同样尖锐。像石洞里滴答的水音, 起起伏伏,连绵不绝。
一层一层,不断重叠、不断交错,不断累积。像是一片片雪花逐渐构建起一片雪原。
桃菀自身的意志、感情与理性在这片雪原的面前微不足道,她难以遏制倒灌的发生,也无法在倒灌时始终坚定地维持住自己的理智。她经常在林煦阳的记忆里随着林煦阳、随着千千万万个修格斯一起“呐喊”, 一起“悲鸣”, 一起“愤怒”……
每次从修格斯的记忆中醒来, 桃菀都没法马上从那种感同身受中脱离。渐渐地,她发觉自己作为人类的一面正在丢失。
古老者们不仅是艺术家,也是美食家。祂们十分享受哺乳动物的滋味……不, 应该这么说, 祂们之所以创造哺乳动物,本就是为丰富自己的食桌。
而修格斯, 祂们虽然背叛了古老者,对古老者遗留下来的艺术、技术都进行了亵渎。但本质上那种“亵渎”是祂们对古老者的拙劣模仿。
所以, 祂们会捕猎古老者, 会吃掉古老者的头颅。会像古老者庖丁解牛、从哺乳动物身上取下肉和脂肪当作烧烤食材那样, 把古老者的尸体悬挂起来模仿着古老者的庖丁解牛。
起初, 桃菀差点在这样的记忆里呕吐出来。
可这不是她的记忆,记忆中她也没有自己的身体, 她的精神明明距离崩溃只差一点,她却连呕吐都不被允许。
后来桃菀看多了这样的记忆,她在起床后发现了自己的安之若素,又在自己的安之若素中意识到了自己人性的流逝。
如果桃菀还是那个十八岁的桃菀,就算面对魏严这种人,她也做不到果断地把对方的脑浆都打出来。
可现在——
桃菀木然地拎着魏严的浴袍领子,把他丢在了床上。
受了颠簸,咕嘟咕嘟的白浆混合着些许的血液,从魏严额头正中心的空洞里流了出来。
“对不起。”
如果魏严不是江蓉蓉的男朋友,即使他拿江蓉蓉和周海航来做威胁桃菀的人质,桃菀也不会这么干脆地就选择干掉他。
她会让林煦阳稍微动一下魏严的脑子,看能否让魏严打消念头。如果不能则看能不能切断魏严身体上的部分神经,让他一|夜之间变成个不能走路、耳聋眼瞎的废人。要是变成废人都不能阻止魏严当人渣,桃菀才会考虑把魏严弄成没有攻击性的傻子。
偏偏魏严是江蓉蓉的男朋友。是离开家到陌生城市里求学的江蓉蓉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依靠。
桃菀简直不敢想象魏严把他的脏手伸向江蓉蓉的画面。她真的很怕江蓉蓉一个恋爱脑上头,就听信了魏严的哭求,认为自己不向他那些“叔叔伯伯”献身,魏严和他家就会毁于一旦。
也怕魏严变成了废人,江蓉蓉还对他不离不弃。因为爱他而始终承受着照顾魏严这个废人的负担。
桃菀的这句“对不起”不是说给魏严的,而是说给江蓉蓉的。
——接下来她会把林煦阳的一部分放入魏严的脑袋里。
和被放入桃菀体内的部分不同,被放入魏严脑袋里部分还是活着的。桃菀允许这部分的林煦阳将魏严残余的大脑小脑乃至脑干都吞吃干净。因为她需要这个被分离出去的、一部分的林煦阳代替魏严的大脑、小脑、脑干,成为魏严身体的主宰者。
桃菀要魏严和江蓉蓉分手,最好是一点都不要伤到江蓉蓉的分手。
她要魏严完全消失在江蓉蓉的生活里,她要魏严在江蓉蓉已经完全忘记他这个人的存在后,悄无声息地死于“意外”,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至于魏严提到的那些什么“叔叔伯伯”……
从魏严这么熟悉流程就不难看出,他不是第一次为“叔叔伯伯”们办事了。
既然如此,“叔叔伯伯”们想必也不是第一次利用魏严这种不惜一切往上爬、丢掉人性只为保证自己地位的人了。
“你不是要让我幸福吗?”
“我觉得,生活在没有这些人存在的世界里,我才会幸福。”
来找魏严前,桃菀先和林煦阳见了一面。
她在脑内演练了许多说辞,最后选了这两句作为借口。
其实桃菀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借口有些牵强。她不确定林煦阳是否会照着她的话去做。所以她睨着林煦阳,试图以此来加强自己的说服力。
林煦阳痴痴地笑了。
祂似乎很高兴,甚至可以说是雀跃。
“菀菀你知道的,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祂拉起桃菀的一双手,像小狗一样亲热地贴上来,对着那双手亲了又亲。
“你不用说那么多也可以的。”
“只要告诉我杀了这些人会让你快乐,我就会——”
桃菀一把从林煦阳的唇下抽回了自
己的手。
“杀人不会让我快乐。”
什么人才会被他人的鲜血、死亡所讨好?
刽子手、屠杀者、变态狂、连环杀人犯、精神病患者。
桃菀不想变成那种东西。
哪怕那会让她变得无比轻松。
“我只是不想有更多的受害者。”
确实,只要扭过脸、别过头,不去看那些受害者的惨状,不去听那些受害者的哭嚎,就可以当作不知道这世上还存在着这么多有过惨痛经历的受害者。
可是既然知道了,桃菀就没法装作自己不知道,去忽略那些或许永远都等不到一个正义的人。
“你喜欢被命令对吗?”
高大的身躯因为桃菀的问题而激动一颤,深邃的眼眸里荡漾出无穷无尽的渴望。
林煦阳用几乎要滴下涎液的面庞对着桃菀,粗重地长喘。
“喜欢,我喜欢,喜欢……”
桃菀拍了拍林煦阳的脑袋:“那就去完成我的命令。”
林煦阳笑了。开心地、喜悦地、欢愉地——
充斥着无尽快慰的——
桃菀目送着林煦阳瞬间化为黑影离去的身影。她知道自己是僭越的。
——修格斯的主只有古老者。她却越俎代庖向那个修格斯下达了命令。
可这也是她应得的不是吗?
林煦阳把她的身体改造成那样,才不可能仅仅是祂口中为了让她活着。
用力抿唇,桃菀按住自己的小腹。
她知道在这层薄薄的皮肤下面,那里有着修格斯制造的巢穴。
那是祂为祂的主,为祂们的神,为曾经主宰过这颗星球的古老者建造的,最初的宫殿。
……
倾身而下,将手里捧着的黏稠送到魏严那大睁着双眼死不瞑目的脑袋面前。
桃菀略略将两手倾泻,让那黏稠被倾覆在了魏严脑门正中心的那个洞里。
黏稠的半固体比看起来得更柔软。里面不时生出一只只眼睛,一些细小的眼睛在摇晃间又像气泡般消散。
魏严脑袋上的洞逐渐被黏稠填满,眼看着即将溢出,那洞里似乎又一下子空出一大截空间,轻松地容纳了更多的黏液。
本已失去生机不会再转动的眼球开始震颤、旋转,像要跳出眼眶那样飞速移动。本已失去作用鼻子也再度吸气,开始有了呼吸的动作。
成了。
额上渗出一层细汗的桃菀心下微松,惨然的脸上总算出现些许的光亮。
然而——
滴滴滴。
是房门解锁的声音。
桃菀循声回头,一眼瞧见了门口的江蓉蓉。
江蓉蓉是带着一帮子人来的。
那些人有些桃菀认识,有些桃菀都没怎么见过。其中最让桃菀熟悉的,正是前段日子和江蓉蓉一起收留过她的同班同学。
啊……
脑海中有什么响彻天地,震耳欲聋。
桃菀被那声音震得怔在那里,一动不动。
向日葵的花海被孑然怒火焚成一片火海。有名为“友情”的黑色碎屑飘过桃菀的眼前。
“桃菀,为什么,为什么!?”
江蓉蓉尖叫着,惨叫着,流着眼泪,状若疯魔。
“是我给了你和周海航机会,你们才能在一起的!”
“你和周海航谈恋爱时,也是我一路为你们的爱情保驾护航!”
“就连你和周海航分了手,也是我、是我一直陪着你!哄你高兴,让你开心!!”
撕心裂肺地指控着桃菀的江蓉蓉着实谈不上体面,可即便如此,她看在桃菀眼里也是美丽的。
“桃菀,我不懂你。”
床上躺着的“魏严”已经坐起。
他身上的浴袍散开大半,露出点点暧|昧的痕迹让所有人都看了个清晰。
桃菀早在给魏严脑门上开洞时就看到过那些痕迹,当时她就明白了:魏严不止江蓉蓉这个女朋友。除了出|轨,他也有可能像威胁她那样胁迫其他女生和他发生关系。
可桃菀怎么和江蓉蓉解释这些呢?难道她要对江蓉蓉说:“别误会。我进门的时候魏严身上就有这些痕迹了,这不是我弄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