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侠之金兰结义——丛阙【完结+番外】
时间:2024-11-11 17:18:05

  他抓着霍昭黎,一借力,二人稳稳来到东北方。
  手上粘粘的,是霍昭黎的血,程逸岸忽略心中汹涌而上的歉疚以及其他难解的情感,停下行程,仔细替他重新包扎好,二人再度并肩前行。
  走没多久,忽然间狂风大作。
  飞沙走石,林中竹子也被吹得东倒西歪,霍昭黎将程逸岸护在怀中,紧紧捉住棵一臂粗细的竹子。程逸岸研判风势,在霍昭黎耳边大声道:“你将这棵竹子朝胸前尽力压弯,之后放轻身体,立刻松手。”
  霍昭黎照着他说的做,竹子韧性极佳,松手之后立刻弹回,将二人往逆风方向弹出老远。
  霍昭黎脚落地之后,脚尖轻点,再上升些许,直到卸去弹力,才轻巧落了地。
  程逸岸猛推开他,头发一片零乱,叱道:“你做什么抱着我?我不会自己躲吗?”
  霍昭黎愣愣看他红着脸的样子,抓抓后脑勺道:“我也不知道,自然而然就这样了。”
  程逸岸皱眉想要斥责什么,还是忍住,只是道:“你的记性也太差了吧!明明东北是巽门,偏说是艮门。”
  霍昭黎着急分辩:“我家门口图上定是这样写的,我不会记错!”
  程逸岸也不觉得霍昭黎会记错——毕竟他这颗脑袋里本就没塞多少东西,不至于笨到看了十多年还弄混。
  “怎么回事呢?会不会那个图有好几种画法?那不是乱了套了吗——”
  程逸岸听着他抱怨,心中忽然有什么闪过——“没错,是有另一种画法。平常在用的是后天八卦,还有一种容易记的,是先天八卦。”
  坎旁是巽,巽旁是乾,小时候师兄师姐两个人,一笔一画教他的,就是那一种——师姐是故意的吧,用了先天图,盼他想起往日情谊。想起来又怎样?物是人非事事休,徒惹伤感而已。
  每想到骆逸冰夫妇便会生出的心痛,这次竟然淡到难以察觉,程逸岸虽觉奇怪,却不愿细究缘由。
  霍昭黎见他出神,轻轻呼唤。
  程逸岸甩甩头,拉起他,道:“往南走,这回绝不会错了。”
  霍昭黎轻快点头,反握住义兄的手,与他一道向南。
  乾位,开门。
  好不容易走出竹林,天色已经发白,浩浩荡荡的八百里洞庭展现眼前,程霍二人都不禁长舒口气。
  终于可以回去了。
  程逸岸四下张望,发现下一个难题:“这里不是码头,没有船。”
  “不如我们游一段,一定可以遇见渔民。”远处已看得见帆影点点。
  程逸岸沉着脸,半天不语,最后硬声道:“我不会游泳。”
  霍昭黎眼里的惊讶过于明显,惹来暴打一记。
  “大哥,我驮你吧。”不太远的距离,就算背上有伤,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不要。”丢不丢脸?
  “那怎么办?”
  “不知道。”
  “……”
  二人木然看着对方良久,此时一叶扁舟逐渐趋近,舟中人用内力传送的话语清晰响起:“恭喜二位历劫归来,石某可有幸载二位一程?”
  霍昭黎惊喜地叫道:“石大人!”
  石可风将船靠岸,站在上头颔首道:“又再会了。”
  程逸岸冷冷地道:“你倒好,送我们进了贼窝,自己脚底抹油。”
  “石某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不是驰援来了?”
  嬷嬷的意思是教训一下他们两个,要真出了人命,他也得跟着陪葬。石可风料想程逸岸必已为骆廷鸾所擒,此番前来旨在打探,谁知他二人竟好端端自己出来了,实在出乎意料。
  程逸岸哼了声,嗤道:“马后炮。”回身唤霍昭黎先上船,自己随后。
  石可风颇有深意的目光射来,他没好气地道:“你看什么看?”
  石可风笑而不答。
  霍昭黎坐在船上,回想昨日来到这里的情形,一日未到,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啊!不好!”
  程逸岸不耐烦地道:“又怎么了?”
  “小笛子!我们把小笛子落了!”霍昭黎急得跳脚。
  程逸岸微挑眉,“虚节庄断断不屑去伤个小孩子,不久就会送回来的。”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样好心,愿意养闲人在身边。
  霍昭黎有了他的保证,稍稍放心。慢慢地疲乏感来袭,不一会儿便靠着船舷打起盹来。
  程逸岸时而看看蓝天白云,时而望望霍昭黎,眼神有丝迷惘。
  石可风再次断定,这两人之间的气氛,确实与昨日有所不同了。
  回到菡萏小筑的第二日,霍昭黎睡到半夜,听得外头有呼喊声。
  他起身,打开窗,喜见小笛子站在灌木丛中。
  “霍哥哥跟我来!”小笛子淘气一笑,转身便跑。
  霍昭黎想也不想,匆忙披件衣服追赶。
  小笛子见他已跟上来,加快脚程,望宅子外逸去。
  霍昭黎之前只当是寻常的小儿嬉闹,并未尽力,但小笛子越跑越快,眼看就要奔出视野之外,这才使出“快哉风”,急速向前。
  二人一前一后,没多久已来到几条街外。
  “小笛子,没想到你跑得这样快。”霍昭黎在他身后站定,有些惊讶。
  “霍哥哥才是,跑了这么久气都不急。”小笛子边说边喘气,一张小脸涨得红扑扑。
  霍昭黎抚着他的背顺气,笑道:“谁叫你没命地跑。”
  “霍哥哥还敢说?把我一个人丢在君山,自己走掉——你们好狠心呐!”
  霍昭黎没将他带回来,一直心中不安,现在被他一说,当时面有惭色,“实在对不住,我、我们不是丢下你的,实在是当时很乱,他们又都要对付大哥——”
  “为了程叔叔,就可以不顾我了,是不是?”小笛子嘟起了嘴,说是生气,倒更像是娇嗔。
  霍昭黎哪里分辨得出此中差别,只觉得他神态有些奇特,愣了一下,才支吾地道:“也不是这么说……”
  “好。那如果我和程叔叔同时被恶人捉住,你先救哪一个?”小笛子一边说一边逼近霍昭黎,直到两人脚尖相抵,才停下脚步。他矮上许多,因此高高扬起了头看着霍昭黎,满脸的执拗。
  霍昭黎俯身看他,只觉得鼻尖传来阵阵幽香,脑中不禁有些飘飘然。
  奇怪了,小笛子的头发一直都是香香的吗?
  “你快说啊。”小笛子不耐烦地推推他。
  霍昭黎想起他的问题,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先救你。”
  小笛子脸上的喜色在听他下一句话时顿住——
  “毕竟你是小孩子。”
  大哥自己未必脱不了身,小孩子没人救就麻烦了。
  “如果我和程叔叔一样是大人,身手也相仿呢?”小笛子专注地盯着他,脸上隐约有期盼与害怕。
  霍昭黎依然不假思索地道:“那自然救大哥。”
  就算明知大哥能自己脱身,他也总放心不下。看到小笛子一脸泫然欲泣,他慌忙补上一句:“救了大哥后,我们一定一起救你。”
  小笛子颓然垂下头,道:“我真笨。”
  霍昭黎不解,“你说什么?”
  “没什么。”小笛子抬起头来,抓住霍昭黎的腰带,急切地道,“霍哥哥,你跟程叔叔在一起这么久了,会不会觉得有点腻?接下来换跟我在一起吧!我也供你吃穿,不会逼你学功夫,也不会打你骂你——就我们两个人结伴去玩,一边玩一边找你娘,好不好?”
  霍昭黎失笑,“你在说什么啊?我跟着大哥怎会觉得腻?再说了,你一个小孩子家,自己都没有着落,哪里有什么办法供我吃穿。”
  “你别小瞧我,我真的养得起你的!你看!”小笛子从衣兜里抓出一叠银票,举到他面前,“你以后和我一起,好不好?”“小笛子,你弄错了。”霍昭黎把他的手轻轻按下,心中有些奇怪他哪来的这许多钱,“我不是为了有饭吃有地方睡才跟大哥在一起的,我一个大男人,怎么样也不至于养不活自己。我……不知怎么的,就是想跟在大哥身边而已。”他困惑地皱皱眉头,不知道这种想法从何而来,第一次说出口,就已觉得理所当然。
  “可是我不喜欢他——再说了,你们都是男的啊。”
  “呃?”霍昭黎眨眨眼,跟都是男的有什么关系,“你如果还是和大哥处不来,不愿意和我们在一起,我去和大哥说,帮你找户好的人家寄住。你还是个孩子,跟着我们到处乱跑也不是办法——”
  刚说到这里,忽然间远处传来惊叫声,霍昭黎抬头,只见菡萏小筑的方向火光冲天。
  他叫声糟糕,立刻就要赶回去。小笛子从后头紧紧抱住他的腰,叫嚷道:“你别去!”
  “小笛子?”再明显不过的一阵幽香淡淡袭来,霍昭黎确定是小笛子身上传来的味道——这孩子是搽了香粉不成?
  小笛子将脸埋在他后背,轻道:“你去了也没用。那里面各处都倒了酒和油,他们逃不出来的。”声音毫无起伏,迥异平常。
  霍昭黎停止挣扎,“你、你怎么知道?”
  “是她让人放的火,她自然知道。”
  微微沙哑的悦耳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霍昭黎一听就知道那是谁,知道他无事,心中大石顿时落地。
  “你们说,为什么总是有人想用毒药来害我?明明我才是使毒天下第一的毒飞廉,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啊。”程逸岸闷闷不乐。
  “自然是因为你破绽太多。”
  “哼,若是我真露了破绽,今日的火光之灾,你们能全身而退吗?”
  “我的宅子被烧得一干二净,这也称得上全身而退?”
  “那早已是我的宅子,我爱怎么烧,便怎么烧。”
  “好不要脸!你耍卑鄙手段夺我一生心血,竟然还敢说嘴,以后休想再上老娘的床!”
  “不上就不上,你的破床,我上和不上有什么区别?况且少了你一张床,老子难道会无处可去不成?”
  石可风哭笑不得地走进唇枪舌剑阵中斡旋:“三位的争执先搁一搁,咱们有人质在对方手上。”
  程逸岸不在乎地看了看霍昭黎——小笛子仍抱得死紧。
  “什么人质?明明是他二人趁夜私奔想要双宿双栖,不干咱们事吧。”
  “大哥,不是的,我们……”
  霍昭黎忙着分辩,程逸岸懒得理他,懒洋洋地道:“世侄女,就算程逸岸已被逐出师门,你唤一声‘叔叔’,我还受得起。毕竟是我亲手把你捡回泗合门——辛掌门座下大弟子,路闻笛小姑娘,还不速来见礼。”
  霍昭黎闻言大惊:“小笛子,你你你是女孩子?”所以身上香香的?
  “原来你早就认出来了。”小笛子脸上的稚嫩神情一褪而成冷厉,双手却仍攀着霍昭黎不放。
  “你一开始并没有破绽。只是到了君山岛后,故意模糊本来面目,又避而不见辛夫人,演得有些过了。”
  “如此而已?”原来他也不过心生怀疑,小笛子暗自懊恼。早知道就不要这么快承认。
  “那倒不尽然。掌心里那一小块红色的东西,你一直以为是胎记吧?”
  小笛子攥紧了拳头,皱眉,“什么意思?”
  “这块疤痕呢,不管过去多久,一遇甜食颜色就会变淡。那是我当年试药的失败之作,说起来实在对你不住。”程逸岸满脸遗憾之色,声音里却分明藏着促狭,“我抱你回山之后没多久就离开,你不记得我做的事,原也怪不得你。屈指算算,你今年应该是十二岁,长得没有半点女人味也就罢了,竟然冒充十岁的小孩子,来欺骗我纯真的义弟,实在是要不得啊。”
  路闻笛气得全身发抖,放开霍昭黎,大声喝道:“程逸岸,闭上你的狗嘴!”话音未落,揉身上前,一招“与子颉颃”直袭程逸岸。
  程逸岸悠然侧身躲开。她一击未中,不待招数用老,又是一招“风过无痕”印向对方脸颊。
  程逸岸这回险险闪身躲过,赞道:“果然是上佳资质,当年没白捡你。”
  路闻笛闻言不喜反怒,抽出腰间软剑,一道白光闪过,“嗤嗤”两声,程逸岸前襟已破。若不是程逸岸在忙乱间退得一寸,这一下便足以开膛破肚。
  路闻笛轻嗤道:“不过如此。”捏个剑诀,瞬间疾刺程逸岸全身大穴。
  “我的功夫原本不怎样,打不打得过你都无所谓。”程逸岸虽然狼狈躲闪,却仍是吊儿郎当的口气。
  霍昭黎见情势不对,急忙上前,欲以身挡住小笛子攻击。他还未走到二人之间,石可风不知何时加入战团,竟用一双肉掌,稳稳夹住路闻笛的软剑。
  路闻笛运劲猛拔,只觉剑似插入石头缝一般,再不能动,她不及多想,立刻撒手,复又用双掌攻向程逸岸。招数已由方才的轻逸灵动,一转而为厚重狠辣。
  程逸岸使出逃命功夫,不断绕着她打转,虽然近在咫尺,路闻笛无论使出什么招数,却怎样都沾不到他的衣角。
  过得一盏茶时间,程逸岸突然道:“石兄,可以了吧?”
  石可风心领神会,瞅准路闻笛后背一个破绽,缓步上前,一出掌便拿住她后心要穴。
  “路姑娘,失礼了。”
  路闻笛知道大势已去,不得不停下攻势颓立原地,一双大眼睛仍是恨恨地瞪着程逸岸。
  “飞猱手、荒裔掌、洗红按茜神功——啧啧,全是正派中人一听便大摇其头的秘技。容我斗胆猜测,授命你来跟随于我、伺机而动的,并不是辛掌门?”
  路闻笛撇过头不说话。
  “你要取什么东西我知道,但是一路制造杀戮栽赃于我,现在又要置我于死地,这是为何?”
  路闻笛冷冷地道:“不能用,便毁了。”
  “不是我不愿为你所用,而是你找到更好用的人,不想我坏你好事吧?”程逸岸的笑容,不知怎的,总让江娉婷等人觉得路闻笛很可怜。
  路闻笛脸色稍变,飞快看了一眼霍昭黎,决然道:“哪来这许多废话?那本‘南华心经’,我已经交给别人了,你再也拿不回去。我这里就只有命一条,要杀便杀。”
  霍昭黎被路闻笛意味不明地一瞧,心跳不知为何顿时加剧,忍不住出声安慰:“小笛子,你别怕,好好说话,大哥不会杀你的。”
  程逸岸闻言,脸上笑开了花,“你霍哥哥说得对极了!我们这么多大人对付你一个小孩子,最多割几块肉吃,怎么好意思就此杀掉呢。”他抚着下巴,打量的眼光让路闻笛不禁微微颤抖。
  “你、你到底要怎样?”
  “唔……”程逸岸抱胸对着夜空沉思,路闻笛脸色越来越难看。
  “大哥!”霍昭黎急叫,生怕他想出什么怪招来整人。
  程逸岸听他呼声中颇有求情之意,心下微恼,更是做出一副悠闲姿态,数起星星来。
  眼看路闻笛就要被迫得发狂,程逸岸才看向她,道:“天色已晚,不如这样——咱们各自回家睡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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