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诧,姜老太师竟然也来参加黎半夏这个长宁郡主的乔迁宴。
汝王爷一脸无奈:“湛表兄,你就不能不笑话我?”
姜老太师笑道:“你聘礼和嫁妆都能搞错,还不许人笑?”
汝王爷摊手:“哎,老糊涂了。”
姜老太师:“依我看,是汝王府缺了一个管事的女主人啊。”
汝王爷不动声色地往黎半夏的方向瞥了一眼,点头道:“湛表哥言之有理。”
姜老太师挑眉:“三妹妹丧夫多年,你若是有意,我替你俩牵线。”
汝王爷一噎,脸上又急又臊:“你说的什么话,我一把年纪了,还牵什么线?”
“哦。原来你指的是元眺那孩子缺个世子妃?可惜啊,我们府上这一辈没有适龄的姑娘,不然,怎么也得再跟你做亲家。”
提起汝王府小世子,姜老太师的表情这才正经起来:“元眺这孩子可有音讯了?”
汝王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皇上赶紧宽慰道:“汝王叔莫急,朕派去寻的精锐说是找到一丝线索了。朕相信,很快便能找到元眺。”
“希望如此吧。”
黎半夏听闻姜老太师驾临,快步走了过来。
“姜老太师驾临,有失远迎。”
“长宁郡主客气了。”姜老太师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汝王爷道:“半夏,老太师喜欢吃炙鸡,可惜牙口不好,你记得交代厨房专门给老太师片成小块。”
“好。”黎半夏点头:“我知道了。”
姜老太师有些意外,斜了汝王爷一眼:“我又没说在这吃饭,你倒是先用炙鸡给我留下了。”
说完,他不动声色地至上而下,细细打量着黎半夏,心里琢磨着,这位新晋的长宁郡主究竟是有何手段,竟能让他这位一向眼高于顶表弟这般维护。
“嗯。不错,颇有乃母当年的风范。”
黎半夏笑了笑,给姜老太师奉上了茶,“老太师,请喝茶。”
姜老太师接了茶盏喝了一口,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抬起头再度打量了黎半夏一眼,又扫了一眼汝王送的礼品上那些烫金的“百年好合”之类的贺语,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
“长宁郡主似乎已经成亲了?郡马是何人?”
黎半夏点了点头:“夫君周景之。”
姜老太师神情猛地一震,手中的茶盏都差点没拿稳。
他低头喝了好几口茶,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神色才恢复正常。姜老太师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汝王爷,又看向黎半夏:“哦。你夫君……他人在何处?”
周景之走了过来,朝姜老太师拱手行礼:“姜老太师,在下周景之。”
姜老太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脸上浮起一抹笑容来。
“不错。真是不错!”
姜老太师连连点头,眼底都透着愉悦:“郡马好风采,郡主好福气。今日这乔迁宴,当真是精彩!”
周景之:“老太师过奖了。”
姜老太师将茶盏一饮而尽,看向黎半夏道:“方才从外头路过,瞧着里头热闹,便想进来瞧瞧,说来惭愧,也没准备什么贺礼。”
黎半夏:“老太师客气了,老太师能赏脸过来,已经是半夏莫大的荣幸了。”
姜老太师摆了摆手:“老夫也不能白喝你的茶。老夫身上也没旁的东西,只有这枚姜府常备的双衔心坠凤钗,希望郡主莫要嫌弃。”
说着,他将那枚双衔心坠凤钗递给了周景之,“来,烦请郡马为郡主佩戴吧。”
“多谢老太师。”
周景之接过钗,替黎半夏插在发间。
众人看着黎半夏头上的双衔心坠凤钗,皆是一脸惊叹之色。
双衔心坠凤钗是姜家特制,姜氏嫡支的姑娘人手一支,也唯有姜氏嫡支的姑娘才有,连当今太后这个姜家旁支出身的姑娘都无福消受。
柳太傅今日也来了,如今站在一旁,竟显得异常拘谨。
先看着汝王爷的贺礼连绵不绝地抬入,又看着姜老太师送上了意义非凡的双衔心坠凤钗。
柳太傅的贺礼也是精心挑选的,此刻竟觉得有些拿不出手。
看着头戴双衔心坠凤钗的黎半夏被人簇拥在中间,这架势,竟是比当年的清河公主更风光。
柳太傅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自己好像没什么能为她做的了。在半夏需要他的时候,他没能帮上忙,如今半夏再也不需要他了。
他很想和黎半夏单独说几句,可是根本没有机会,黎半夏身边总是热闹得很。
柳太傅耐心性子等着,等着宾客们酒足饭饱,陆续告辞。
黎半夏与周景之轮流将宾客送到府外。
柳太傅留神观察了好一阵,本想磨蹭到后面逮着黎半夏得空的时机告辞,这样,黎半夏便会亲自将他送到府门口,这样一来,起码他能跟黎半夏说上几句话。
眼看着宾客所剩寥寥无几,柳太傅的心越来越激动。
柳太傅逮着一个黎半夏闲暇的时机,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了,我也告辞了。”
第89章 新太子妃
黎半夏闻言看了过来, 眼神平静无波,“多谢柳太傅今日赏脸,招待不周, 太傅莫要介意才好。”
说话间, 她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送他的意思。
柳太傅心里一咯噔。
周景之会意,快步走过来道:“柳太傅, 我送送你。”
柳太傅勉强笑了笑:“郡马客气了。”
他一步三回头,却见黎半夏站在原地喝了一口茶, 与旁边的人谈笑风生,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柳太傅心里一涩, 朝周景之问道:“半夏……可还好?”
周景之:“如柳太傅所见,夫人如今很好。”
顿了顿,周景之又礼尚往来,问道:“柳夫人可还好?”
柳太傅心中一哽:“我已写了休书,送至她娘家了。”
周景之没说话,静静地将他送至府门前。
柳太傅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还有一事, 请郡马指教。”
周景之:“柳太傅客气了, 太傅请说。”
柳太傅:“昔日我因老家有事毁约时, 郡马曾有一句劝告,叮嘱我莫要后悔。”
周景之点了点头:“嗯。”
柳太傅:“如今我后悔了,敢问郡马,可有法子补救?”
周景之看了柳太傅一眼, 拱了拱手道:“人生如棋,落子无悔。今日风大, 太傅路上当心。”
——
这场乔迁宴结束后,坊间关于这场乔迁宴的讨论却经久不衰。
“长宁郡主真是好福气,皇上率百官亲贺,汝王爷送上如此重礼,第一次见姜老太师,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他青眼。老太师许给她姜氏嫡支姑娘同等待遇。”
“之前念芙郡主还能拿姜家出身说事,如今看来,长宁郡主可是各方面都比她强太多了。”
“可不是。唔,长宁郡主这边,也就夫君的出身稍微比念芙郡主的差一些。”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论出身谁又能和太子相提并论?除了……除了汝王府那位失踪多时的小世子。”
“无妨。便是出身低一些,品貌却是一等一的好。你们忘了,之前念芙郡主可是对他念念不忘。就这品貌,也完全能弥补出身了。”
“如此看来,京中贵女的头把交椅正式易主了。”
这些话自然辗转传到了寿康宫姜太后的耳中,她面上一片森寒之色。
“好!很好!姜老太师那个老匹夫也来和我们过不去!”
想到自己曾拉下脸,好声好气向姜老太师和汝王爷讨要“双衔心坠凤钗”,俩人都不愿给。如今,姜老太师却主动给了黎半夏!
姜国公劝道:“姑母消消气,左右不过一个郡主,还嫁了个乡野匹夫,给再大的体面也翻不了天。”
这话显然没有宽慰到姜太后,她咬牙切齿道:“这哪是给她体面这么简单的?他这是在打哀家和念芙的脸!”
姜国公:“应当不至于此。“姜老太师一心育人,从不掺和这些事了。”
“哼!”
姜太后沉着脸道:“姜老太师是不掺和这些事了,这次去了长宁郡主府,怕是少不了皇上的撺掇。”
姜国公神色微变,“姑母这话是不是有失偏颇了?皇上何时能说动姜老太师了?”
姜太后:“他是说不动,但是指不定许了什么好处。如今皇帝越来越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
姜国公眉心微动:“姑母的意思是?”
——
乔迁宴后的第二日,黎半夏与周景之入宫谢恩。
常规的谢恩流程结束后,黎半夏提起一桩旧事。
“皇上,数日前您曾有旨意,命我于太子殿下与念芙郡主大婚那日陪七姐姐去太子府赴宴。”
皇上点了点头:“嗯。怎么了,你不愿?”
黎半夏:“不是。我后来写了一封帖子托宫人上呈,不知皇上是否收到?”
皇上皱了皱眉,好像是收了一封黎半夏递的帖子,被他随手扔在角落里,里头写了什么他也不太记得了。
黎半夏一看他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赶忙提醒道:“七姐姐身份尴尬,届时太子迎娶新太子妃,七姐姐在宴上不知要如何自处,还请皇上体恤,为我和七姐姐指定席位。”
皇上皱了皱眉,觉得这个黎半夏真是事多,别是这俩日给了她几分体面,她便狂起来了吧?他给黎半夏体面,不过是要用她打压打压母后与姜国公府的气焰,平白无故的体面,他才不会给。
宴会上这么多地方能坐,非得让他指定席位做什么?
皇上刚想拒绝,却听黎半夏突然来了一句。
“听说……听说家母曾经救过太子殿下的生母,想来若是家母在天之灵,见到太子殿下大婚,定然十分欣慰。”
皇上眉头皱得更深,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何意,想倚仗清河当年对琴心的救命之恩来胁迫他同意这莫名其妙的请求?
周景之道:“在我们老家,若是有救命之恩,大婚这日是该坐上席受敬茶的,不知京城这边是什么规矩。”
皇上恍然大悟,激动得咳嗽了好一阵。
“自然是一样的。”
他看向黎半夏道:“朕想起来了,你那道帖子朕早就允了,你没收到朕的回帖吗?”
说着他又瞪了身边的随从:“平威,怎么回事?”
平威赶紧跪下请罪:“定然是底下的宫人疏漏了,小人这就去将回帖取了来。”
谢完恩出来,黎半夏看了周景之一眼,问道:“你怎么看?”
周景之点了点头:“皇上的身子确实差了不少。”
方才谢恩的过程总共也没说几句话,皇上却停顿了数次,说一些稍长一点的句子便有些喘。
俩人对视了一眼,后头的话没说出来,却都心知肚明——
姜太后出手了。
——
太子周元茂与姜念芙大婚之前,皇上打着各地受灾需要救济的旗号,开始大幅度削减了宫中用度的预算,太子大婚的预算缩水了七成。
太子大婚这日,前来观礼的宾客发现,这婚宴竟是比寻常宦官家的婚宴都要寒碜。
尤其是与不久前的长宁郡主黎半夏的乔迁宴那般盛大,对比下来着实惨烈。
这一天,姜念芙从睁开眼睛开始,这心梗就没停过。
她本就对太子无意,万般无奈才嫁了。太子那边派来迎亲的人马少得可怜,瞧上去稀稀拉拉的,太子周元茂也没有亲自过来迎亲。
前来凑热闹的人群忍不住摇头。
“这排场,别说和前头那个太子妃比了。这哪像娶太子妃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子纳妾呢。”
“可不是,当初迎娶黎七的场面可豪华多了,太子殿下也是亲自去迎接的,哪像今日。”
“啧,自从有了长宁郡主,这位念芙郡主的地位便一日不如一日了。”
“我怎么瞧着这红布颜色不大对啊?怎么不像是正红色?”
“难道真的是按妾礼在迎接?”
“按理说,若是妻子亡故后再娶,继室本就要给前头那位行妾礼的。不过,黎七这情况微妙,倒不知道是个什么章程。”
“我听说,黎七今日会来观礼,是皇上的旨意。”
“哦?那到时候拜堂时,场面多尴尬啊?”
“那黎七今日是以什么身份来观礼?”
众人口中的前太子妃黎七却是一夜未眠,天刚亮便来了长宁郡主府。
“九妹……长宁郡主……”黎七磕磕巴巴道:“我……我们何时出发?”
黎七本就紧张,黎半夏这个昔日的堂妹又摇身一变成了炙手可热的长宁郡主,黎七更彷徨了。
黎半夏:“还早着呢,七姐姐急什么?急着喝敬茶?”
黎七一愣:“什么?什么敬茶?”
她今日哪有敬茶喝?黎七不懂。
黎半夏笑了一下,“罢了,先带你去瞧瞧热闹,你心里也有个底。”
于是,黎半夏带着黎七去了姜国公府外头。
黎七亲眼瞧见了迎娶姜念芙这个新太子妃的寒碜场面,也听到了众人的议论。
确实如大伙儿所说,与太子当年迎娶她的阵仗比起来,姜念芙今日的迎亲礼就如同儿戏一般。
黎七心里腾起丝丝快意来:“念芙郡主也不过如此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