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到灵芝耳朵里头可比什么药都好得多。
于是激动的就回了一句,“奴婢明白,自然会宽慰世子妃的,还请世子莫要忘了从前与世子妃的情意才是。”
情意吗?
宋世子之前觉得是有的,可现在他总觉得这份情意里头好像掺杂了些其他的东西,甚至连二人的相遇相知,此刻都变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没有再回答,宋世子离开了院子。
走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姜时愿的画面,不知为何,执念愈发的明显了。
赵玉颜的房中,听到了随从来说世子的行踪之事,她一点都不意外,反而还有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冷静,和从前一样,认认真真的用了早膳后,就喝了一碗有些微苦的坐胎药。
这种时候要去抢回世子的心,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世子以后可能还会有张氏女,王氏女,刘氏女,而她最要紧的是趁着世子妃不能生,王妃婆婆对她也格外有期待的时候,诞下孩儿才是最要紧的。
所以这一碗即便是苦,此刻喝到她的嘴里也是甜的。
“侧妃,需要奴婢去叮嘱下头人好好做事吗?”
“不必,她要是过得太惨那才是会让男人更怜爱的,我要的就是她一日日的好转起来,反正也是伤了身子不能有孕之人,最大的筹码已经没了,咱们淡定应付之就好。”
赵玉颜的绝对自信,都是让她这一步路给走对了,久而久之这府里的人倒是对她盛誉有加。
荀侧妃与儿媳白氏话家常的时候则有些愤愤不满。
“我还以为赵家的这个姑娘是个心气高不能容人的性子呢,就等着看对面的好戏,谁知道竟然风平浪静,倒是让人不敢小瞧了。”
“婆母别着急,这嫁过来才几日啊,自然是要做做样子的,那赵侧妃肚子里还没孩子呢,若是有了,放心吧,不用咱们撺掇,那边的戏都好看着呢。”
白氏的野心可远在荀侧妃之上,她所肖想的不仅仅是一个淳王府世子妃的身份,而是淳王妃,是大绥王朝数得上号的命妇,所以她才会如此说。
见儿媳这般笃定,荀侧妃原本还有些不甚乐意的心里又多了几分舒坦,她倒是要好好看着隔壁是如何的跌落云端。
淳王府内的一切不足以为外人道,隔壁的公主府也如此。
清欢公主可是大绥掌权最盛的一个,但她的成亲日子却冷冷清清,并非是她失去了盛宠,而是她压根就不在意这些。
所以行礼的那一日,只是穿了身略显艳丽的华服便带着一脸无可奈何的程登平入了宫,向老皇帝和太后都请了安,这亲事也就算落成了。
百官们的贺礼倒是堆得有山高,但谁也没那个胆子凑到跟前去祝福一对“璧人”,因此新婚之日,姜时愿和裴子谡的到来让公主府的喜事稍微添了点人气。
第137章 从民心而非从权势
“你们来了。”
“公主说笑了,今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臣女又怎么能不来贺呢?”
即便是姜时愿如此说,但此刻的清欢公主早已换回了从前的旧裳,甚至连那所谓的喜服都没能过夜,还真是率性而为。
裴子谡手里拿着提了两坛好酒,看到这个,清欢公主可比今日成亲还要高兴些。
“此酒名为桑枝,是臣特意从汉州带来的,总共就这么两坛,还望公主喜欢。”
“裴小将军的这份贺礼可比其他的堆在一起还得本公主心意。”
说笑间,三人就落座案前,很快公主府内的下人就把酒盏送了上来,而后沈嬷嬷对着丫鬟们使了使眼神,所有人便离开了。
厅内,只余三人。
酒满情浓,姜时愿端起了面前的酒盏便恭贺了一句。
“臣女贺公主,顺心顺意。”
清欢公主听到这话的时候,可比那些什么百年好合,一对璧人要喜欢的多,所以端了酒盏回道。
“阿念之话,我很喜欢。”
随后便一饮而尽,桑枝不是烈酒,入口醇柔的同时还带着些甜甜的果酿之感,清欢公主喝了两口便有些离不开了。
“酿酒的是何人?手艺真不错。”
“汉州一位瞎眼婆婆所制,她如今高寿八十了,这酒今年能喝到,明年就不一定了。”
“方子不肯外传?”
“不肯,臣几次三番的登门请教过,可惜婆婆说这酒方子是她离世的亲人留下的,唯她一人能做,其他人再做也不会是这个味道,所以便不打算留下。”
清欢公主叹息一声,随后便又饮了一杯。
“世间事总是如此,想要的未必能得到,得到的才不在乎会不会失去。”
这话里头难得的透着几分伤感,这是姜时愿从未在公主身上见过的情绪,于是蹙眉看向她。
“公主,可是有些醉了?”
“这才几盏,阿念也太小瞧我的酒量了。”
仅以一句话,清欢公主刚刚还露出些许悲伤的情绪就很快的被收敛起来,随后对着裴子谡就敬了一碗。
“裴小将军今日这酒,对了本公主的脾气,来日等你们二人成婚,宫中佳酿必赠百坛回之。”
“公主客气,请。”
接连几盏下肚后,倒是与寻常的挚交好友没什么区别了,清欢公主借着有些上头的醉意率先开口,言语中多有试探。
“裴家乃是大绥肱骨,裴小将军也是个忠肝义胆之人,只是有时候与西京相距实在甚远,连本公主都有些不大明白你们心之所向了,若本公主能生就成为男子,定要招募你为麾下之臣,博一番天地出来。”
如此张狂的话,满大绥也就是只有清欢公主敢如此开口了。
姜时愿下意识的看向四周,突然反应过来这里乃是公主府,正如清欢公主所言,这里的秘密只有漏不出去和想被漏出去两种,所以提起的心又放了下去。
裴子谡的酒量可谓成海,这一点点让他连醉意都没有,自然是听得明白清欢公主话里头的心思,于是闷酒一碗对着她便说道。
“公主谬赞,裴家一直都是大绥的利剑,护卫大绥的百姓。”
这话一出,清欢公主的情绪就随着酒劲有些上头了,凤眼一挑,紧接着就说道。
“裴小将军这话倒是也不错,这天下自然是大绥的天下,也是我父皇的天下,你说是吧。”
裴子谡笑笑,波澜不惊的接了一句。
“公主所言甚是。”
“那就好啊,只盼着裴小将军能永远记住今日这话,如此才能天佑我大绥,永朝稳固。”
野心和冷漠藏于眼中,垂眸看向酒盏里头的桑枝酒,裴子谡想起了那老婆婆对他说的那些话。
“王朝不仅仅是权贵敛财立威的,更是百姓们赖以生存的,倘若不叫我们活,那他们也别想高枕无忧!”
明明眼也瞎了,人也老了,可说出这话的时候却有力拔山河之感,所以裴子谡有时候觉得西京城里头的这些人当真是舒服日子过得多了,整日里头想的不是如何抵御外侮,而是争权夺利,包括眼前的这位清欢公主也一样。
自然,比起他们,裴子谡宁愿站在汉王这边。
起码自己看到的,经历过的,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汉王的本事和野心,绝不仅仅是为了那冰冷的王位。
一盏接一盏,公主府内的新婚之夜最后是如何过的,无人知晓。
但裴子谡亲自送姜时愿回去之时,借着“表象”的醉意倒是又说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话。
“阿念,等我们成亲以后,公主府能少去便少去吧,即便是公主对你心意清澈如从前,也架不住外面的流言和她要捍卫的立场,这事本就与你无关,所以还是莫要掺合到里面的好。”
听到他的话,姜时愿也也是面色不甚好看。
“裴表兄,汉王,终究还是要反吗?”
反字从她嘴里脱口而出的时候,裴子谡立刻就捂了上去,他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比自己还要镇定的女子,突然有些心慌。
好似自己所有的谋划在她眼中皆是透明的一般,二人沉默的对峙着,直到马车到了姜家门口,裴子谡也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转而说道。
“命虽由我不由天,但势从民心不从权。”
话至此处,姜时愿忽而明白了一件事,上辈子的汉王起兵谋反也许压根就不是因为裴子谡的死,而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只不过谁也没想到他会死在那样一场莫名其妙的谋杀之中。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且借着裴子谡的死,倒是给足了汉王理由,起码用他的死来挑动裴家军对王朝的怨恨易如反掌。
二人皆沉默着,里头夹杂了不少复杂的情绪。
姜时愿至今都还记得汉王兵临城下的那种迫切感,彼时的所有京中女眷个个都害怕,一朝天换主,群臣跪何方?
“姑娘,到家了。”
流华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的时候,二人之间那份凝重才消弭了不少,姜时愿起身准备下去,裴子谡忽而拉着她的手就说道。
“那些事总归都是以后事,眼下最要紧的便是你我二人的婚事,去广华寺的时间不变,三日后,我来接你,可以吗?”
一瞬间就能变换情绪,姜时愿觉得裴子谡的本事比自己高多了。
但眼下这些事,她既扭转不了,也无法更改,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而后便点点头,应了下来。
第138章 闲谈间宽解项氏念
看到她同意后,裴子谡的表情才放松些许,而后扶着她下了马车。
他本来就没有醉,之所以会在马车上只是想和姜时愿说说话罢了,见她走进了姜府后,便翻身上了前面的一匹马,扬鞭离开。
雷声大雨点小的“公主大婚”就这样在八月的月末匆匆结束了,别说是百姓们,就是文武百官也没多少印象,只不过那日过后,公主的发髻还是绾了上去,做妇人样式。
可容貌和心态上,还跟从前一样。
刮了几场风,下了两场雨。
西京城外的景山多了大片红枫的时候,也算是跨进了金秋九月。
今日,姜时愿要去广华寺上香,裴子谡作陪。
但也并非只有他们二人,马车中还坐着王老夫人和舅母裴氏,她们也都是早就要去寺里给一家子祈福的了,只不过没遇到合适机会罢了。
今日有裴小将军做护卫,自然乐得走一趟。
“日子过的也真是快,一转眼幼仪都满月了,比刚生下来的时候可大太多了,一点也不比其他到日子才出生的孩子小。”
侯夫人裴氏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满是欣慰。
她们全家上下所有人的心思就放在孙女身上,真是连有人打个喷嚏都嫌声音大,要立刻给安排出去呢。
“说的是啊,这次咱们去可得在真人面前还要好好的给秀卿求一求,她这次遭罪厉害了,大夫说要调理两三年呢。”
“婆母说的是。”
表嫂项氏的身子还是有些亏空的厉害,毕竟受了这么一次罪,最少也得养上三两年的身体再考虑其他,这一点姜时愿早就知道了,复而想起上辈子的那些事情来,遂说了一句。
“确实是不能着急,表嫂和表哥都还年轻,等幼仪长大些再要孩子,也没那么累人,是吧。”
听到她的话,裴氏笑着回了一句。
“臭丫头,你以为我和婆母是那种要孙儿不管儿媳妇死活的人吗?我们王家不缺儿子,以后也不会缺孙子,所以就是五年六年,十年八年我们都等得,秀卿的身子最要紧!”
“我这不是顺嘴一说嘛,我上回去看表嫂的时候,刚好还碰见了项家祖母和伯母也来探望,一听到舅母这个做婆婆的,可是赞了又赞呢!我心想着肯定是她们都知道舅母的好,所以才会真心实意的说那些话给我听。”
提到这个,裴氏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但总归最后还是有点自责。
“要不是我非起这个心思去揽月楼,也不至于让她们母女遭那么大的罪,你们或许不知道,秀卿前两日还私下与我说想寻个良妾回来在你大表哥房里伺候呢,被我给一口就回绝了。”
“啊?怎么会?”
“还不是被大夫给吓的,她如今都满月了,身子还总是见红,说是有些漏下之症,要好生养着,这一听估计她心里也有些难过吧,虽说对幼仪是心肝宝贝的疼,但总是觉得有点对不起你大表哥吧,让他要这么独守几年,还不如自己安排妥当些。”
裴氏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王老夫人叹息一声。
侯府里头的媳妇说到底都是幸运的,在这个男子可以三妻四妾的环境中,没有什么通房妾室的存在,但也有一个原有就是子嗣上也争气。
如果不是因为这漏下之症需要长久的治疗,只怕项氏也生不出这样的念头,姜时愿同样也明白她日后可能也要经历这些,于是一时间也陷入了无话。
马车哒哒的走着,快要到广华寺的时候,她才郑重其事的说道。
“表嫂也是一时想岔了,这种事,谁说也没有大表哥开口好用,舅母若是怕表嫂胡思乱想,就跟大表哥直言吧,我想依照他的心思和念头,一定有法子妥善处理这事的。”
“这主意不错,其实我也觉得秀卿没有完全放下心结来,宿儿出面该是比我这个做婆母的说话更有影响,成,等回去我就找他来说。”
三言两语的解决了最近的一个困扰,裴氏现在心情好的很。
走了没多会儿,就听到裴子谡在外面喊了一声。
“姑母,广华寺到了。”
三人连带着丫鬟一同下了马车,很快就看到了香火鼎盛的广华寺,即便是她们人还在山后的停车之处,也能听到不少热闹之声了。
大绥许多人家都信佛,所以这样的寺庙最是让人心情平静。
裴子谡走到姜时愿的身边,倒是一点也不避嫌,惹得裴氏调侃着就说道。
“现在就这么粘人,等日后成了亲,只怕你连门都不愿意出了吧,哥哥也不管管你这小猢狲!”
“父亲比我可有过之无不及,这一点姑姑应当更清楚吧。”
裴氏突然就闭了嘴,她对于哥哥房里那个安姨娘可是也深有领教的,动不动就是半死不活的娇滴滴,也不知道哥哥怎么就吃这么一套,一把年纪了二人还在那儿你侬我侬的。
想到这个,脸上的肉微微抽动了一下,就打岔的说道。
“贫嘴,长辈也能妄议了?”
“姑母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护着父亲的名声,但在场的都不是外人,便是阿念日后嫁过去了也会知晓的,所以咱们关起门来说一说,不打紧的。”
裴子谡才不怕姑姑的话,他说这个也是想给姜时愿提个醒。
王老夫人当然清楚里头的弯弯绕,而姜时愿得益于从清欢公主那里拿到了册子,所以关于裴老帅府中的那位“白月光”安姨娘,也是早有耳闻。
那册子里头写着:裴老帅曾言,甘舍命相陪安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