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能找到这么好看的老婆?舅舅您厉害呀!”
刹那间,桑南溪几乎是从脸红到了脖子,周聿白笑得开怀,俯身覆在她耳边低语:“脸红什么?老婆?”
桑南溪用手肘顶了一下他的腰腹,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再胡说!”
明明一个又羞又恼,一个满脸调侃,却仍然能够感受到他们那溢出眼眸的爱意。
怎样才能形容那一瞬间带给李杳的震撼呢。
大概就是,天作之合这个词语第一次有了具象化的表现。
素白的雪,纷纷落下,京北的冬日却并不让人觉得寒冷,与其说是雪,倒不如说更像是婚礼现场落下的礼花。
“人家舅妈都叫了,这大过年的,你不给人包个红包?”
李杳忙摆了摆手,“不用了,舅舅,舅妈,我找朋友玩去了。”
但在那年冬天,她收到了一个最丰厚的红包,其他小辈都在控诉着不公。
只有周聿白满脸笑意,让她安心收下。
他说:“那是你舅妈给你的。”
李杳见周聿白无动于衷的模样不由有些着急,下意识就提高了音量:“舅舅,您不去找舅妈吗?”
刚刚她怕把人给吓跑了,只敢喊了一声南溪姐,但心底里是真把桑南溪一直当自家人看的。
小姑娘还是年纪小,天真地以为两个曾经深爱过的人总是要走到一起的。
“王家那位来了?聿白哥你不出去接接?好歹以后是要一起过日子的。”
“杳杳,你这改口改得也太快了,你舅舅婚还没订呢,你喊什么舅妈?急着要红包啊。”
身旁的人一言一语地说着,但只有鲜少的人知道,他们谈的不是一个人。
那场曾经轰动得人尽皆知的爱意,终究是湮没在了时间的洪流中。
在那个他痛不欲生的冬日,罗女士为这段感情定了性:“聿白,左不过是一场求而不得而已。”
楼下的身影走到了等待已久的男人身边,他们并肩而立,影子随着灯影摇曳逐渐拉长,交融。
“聿白,你去哪儿呀?王琬沅真来了?”
他喉间发痒,胸口仿佛被巨石压得喘不上气。
回复隐在开合的门缝间:“抽根烟。”
第18章 摸错地方了
“今晚多谢你招待了。”
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两人沿着周边又走了几圈,杂七杂八的扯了一通。
时间不早,陶季之虽还想再和桑南溪呆一会儿,但毕竟她脚上还穿着高跟鞋。
以他的教养,总不好再让佳人受累。
“也就吃了顿饭,谈不上什么招待不招待的,但是劳累你,刚下飞机还没好好休息就转转了几个地方。”桑南溪坦然的态度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只是,太客气了些。
陶季之笑得有些无奈:“南溪,我以为我们现在至少不再是陌生人的关系了,你不用跟我那么客气的。”
陶季之本也不过只是随口的一句玩笑,没想追根问底地非要个答案。
还没等桑南溪回答,他反倒是耸耸肩,一副故作轻松的模样:“时间真的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好。”桑南溪垂着脑袋沉思了片刻,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慢步往门外走去。
其实,在刚刚,她有那么一丝迟疑,要不要就按照桑明德的意思,跟他试一试。
陶季之可以称得上桑明德心中和桑南溪最适配的结婚人选。
知根知底,家世相当,关键是靠得近,房子买得近的话,走两步也就到家了。
桑南溪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当年罗子玉跟她的谈话:“小姑娘,你自己谈婚论嫁尚且还要考量男方的家世人品,聿白也一样。”
言下之意,她桑南溪还配不上周聿白。
桑南溪晃了晃脑袋,试图甩走那些刺痛的片段。
她走在小巷子里,四通八达的地方,每一处却又都长得差不多。
她脑子放其他地方都好使,唯独这路痴的毛病到现在也没改掉。
“又找不着路了?”蓦地一声,吓得桑南溪手机都掉在了地上。
她转身看向来人,下意识蹙了蹙眉,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但那点一闪而过的担忧终究是被人刻意忽略,她脸色带着薄怒:“你跟踪我?”
周聿白没有丝毫的心虚遮掩,反倒是冷笑了一声:“你住陈枳夏这儿,我犯得着跟踪你?”
他只要在这条她总迷路的分叉路口等着,总能等到她。
“怎么?又要报警抓我?”
桑南溪瞪了他一眼,知道这人的无赖起来没脸没皮的,索性捡了手机闷头就往巷子里走。
周聿白也不着急,脚步声就那么亦步亦趋地在她身后跟着。
转了几圈,她又绕回了原点。
桑南溪看了眼手里已经碎裂的手机,气恼更添了几分,语气更是发冲:“你一直跟着我,有完没完!”
周聿白轻咳了几声,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几分气声:“溪溪,你总不能什么都怨到我头上来。”
他靠近了几步,身上的烟酒味一个劲儿地往桑南溪鼻腔里钻。
谁知道他究竟在外面等了多久,身上的凉气光是靠得近些都刺得人骨头疼。
周聿白这人怎么说呢,读了不少的书,沉浮多年,能感受到他身上那种沉静内敛的气质,要是不认识他的人,称他一句翩翩君子也不为过。
但一到这种时候,那混不吝的样子,总给人一种没由来的匪气。
桑南溪忍不住往后退,鞋跟砸在水泥路上,那声音在深夜空荡的胡同里回荡,敲在人心上。
每一步,都是她的避无可避。
“周聿白!”眼见着自己没了退路,桑南溪这才压着嗓子骂了一句。
她既害怕吵醒胡同里安睡着的人,又努力地想让自己说出来的话更有震慑力些。
瞪圆了眼睛的模样,更像是只被惹急了的猫,保不齐下一秒就能咧着牙狠狠咬上他一口。
“你到底……”
话还没说完,桑南溪只觉得肩膀上一沉,她没转头,一些细碎的绒毛清扫在她的皮肤上,桑南溪下意识就扭过了脸。
但就像是春日里怎么也甩不掉的柳絮,千防万防,那东西总能在须臾之间找到缝隙。
“你起来先。”她推了推。
“让我靠会儿。”他的嗓音是难掩的疲倦。
不过也就几秒的功夫,两人却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们就像是那灯影下的枯枝,在时间的推磨下,生机渐失。
枯木尚且还能逢春,他们怕是再遇不到当年那个能任性相爱的日子了。
“你怎么过来的?承良呢?”桑南溪耐着性子问道。
他醉了,还醉得不轻。
见他不回答,桑南溪只好扶住他的肩膀低声询问:“你手机在哪里?我让承良来接你。”
“裤子口袋。”他埋在她的肩膀嘟囔了一句。
桑南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自己拿出来。”
耳边传来周聿白平稳的呼吸声,这不过转眼的功夫,他总不能睡着了吧。
可事实证明,跟一个有心耍无赖的人,是没办法说通的。
桑南溪只能硬着头皮伸进他的裤子口袋,隔着一层不算厚重的布料,他腿上的热意逐渐缠绕住她的手心。
大冬天的,桑南溪的额头上却平白冒出了一层薄汗。
周聿白闷声笑:“溪溪,摸错地方了。”
桑南溪被他这声笑气得不轻,刚要发作把他推开,不远处的门却“吱嘎”一响,大约是一群人聚了会准备回家。
“妈妈,他们在干什么?”
桑南溪下意识把脑袋埋在了周聿白的肩上,恍惚间生出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女人匆匆挡住小孩的眼睛,横了他们一眼,语调却还温软:“哥哥姐姐在谈恋爱。”
“就跟爸爸妈妈一样吗?”
“对啊,就跟爸爸妈妈一样。”
孩童稚嫩的嗓音渐渐消散在胡同口,汽车轰鸣过后,又只留下门口那一盏昏暗的灯光。
桑南溪脸红得跟那煮熟了的虾似的,“你赶紧起来!少耍无赖。”
见她真的恼了,周聿白这才漫不经心地直起了身子,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怎么那么不经逗。”
桑南溪懒得再跟他打嘴炮,有些不耐地冲他摊开了手:“手机。”
周聿白难得没多说什么,从另一侧口袋里拿出了手机递到了她手上。
桑南溪按了两下按键,屏幕仍旧黑漆漆一片。
“你故意的!”她突然反应了过来,咬牙切齿地盯着周聿白。
周聿白无辜摊手:“我也不知道没电了。”
话音刚落,桑南溪扭头就走,发丝随着她的身形左右摇摆,可见是真被惹恼了。
“溪溪,我是真站不稳。”周聿白没追她,扶着墙堪堪站直了身子。
他微闭着眼,感受着酒精与头痛带来的眩晕感,胃里也开始灼热地痛。
“该的,就该好好让你痛一痛!”
她终究是心软,回了头。
第19章 怎么哭了
好不容易把人扶上了车,桑南溪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子却犯了难。
“后座有运动鞋,全新的。”周聿白坐在副驾上,扶着太阳穴轻揉着闭目养神。
桑南溪垂下眼眸,看着后座的鞋子不由一愣,和她最近穿的那双是同款,正好是她的码数。
“去哪儿?”
周聿白缓缓睁开了眼,晦涩莫名地看着她:“去西山吧。”
桑南溪愣怔了片刻,转过头系上了安全带,嗓音又平淡了几分:“我不太记得路了,你自己看好。”
周聿白闻言低笑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充斥着讥讽的意味。
这条路比预想的要好开很多,其实桑南溪已经很久都没碰过车子了。
想来当年刚拿到驾照的时候,她兴致冲冲地就买了辆车,不过那时候她车技还不太好,陈枳夏坐了她一回车,等到下一回,生拉硬拽都再不肯上车了。
周聿白那一阵刚好忙着参加什么竞赛,下飞机的时候,她亲自开车去的机场。
一见到人,她猛地就朝人扑了过去,周围传来同学起哄的喊声,桑南溪笑得愈发恣意。
她那辆粉色的大G实在是显眼,再加上他们两人实在出众的容貌,更是引得周围人不由侧目。
桑南溪搂着周聿白的腰,脸上就差没写着我要使坏了这几个字。
“这么久没见,有没有想姐姐呀!上次给你的钱够不够花呀。”这下周围看向周聿白的眼神瞬间复杂了起来,更多了几分不知是羡慕还是鄙夷。
周聿白掐了掐她的脸蛋,用的力气不大,但一个红印瞬间印在白嫩的脸蛋上显得格外骇人,他语气中威胁意味满满:“欠收拾了是不是。”
桑南溪捂着刚刚被捏得通红的脸颊,佯装生气:“对金主姐姐这么凶,咱们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周聿白失笑,揉了揉她的脑袋,丝毫没在意那些意味十足的目光。
一上车,桑南溪却跟蔫了似的,也不开玩笑了,一本正经地看着前方。
倒是周聿白被她这模样逗得一愣,“怎么了?”
桑南溪正色看他:“周聿白,你不害怕吗?”
周聿白一脸疑惑:“害怕什么?”
“夏夏都不敢坐我开的车!”桑南溪仰天长叹,沮丧两个字都写在了脸上。
“开呗,总之我就把自己托付给你了,你说对吧,金主姐姐。”
桑南溪甩开周聿白放在她腿上没安好心的手,嗔怪道:“我开车呢,你少耍流氓。”
周聿白坐她车的时候大多很安静,倚靠在椅背上,丝毫不见陈枳夏那种有些夸张的紧张感,很是气定神闲。
大多时候都是她认不清路的时候,周聿白在旁边说上一两句往左还是往右。
正如他所说的,他对于桑南溪的车技,是完全的信任。
他是真把自己托付给了她。
后来车子开多了,桑南溪虽说不再像之前那样绷着神经,但只要车上坐着周聿白的时候,她总要更安心些。
转了个弯,车子稳稳地在一栋别墅前停下。
或许是因为五年前这条路走了太多回,出乎意料的,她连一个岔路口都没走错。
桑南溪解了安全带,没看他,淡淡道:“到了,我就不送你进去了。”
周聿白自从上了车之后就没再说过话,像是已经睡熟了。
桑南溪本想把他推醒,但借着路灯看了他一眼,心中一惊。
她摸上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周聿白,醒醒。”她拍了拍他的脸。
男人攥住了她的手,放在心窝处,像是梦魇般呢喃了一句:“溪溪,别闹。”
她从来都是嘴硬心软,在这件事上,对周聿白尤甚。
“承良,是我。”
宋承良把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仔细确认了一遍,来电号码显示的确是周聿白的没错。
他走到一旁,避开人群低声回道:“桑小姐,您有事。”
“聿白发烧了,我看西山这屋子里也没有药,他这么一直烧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你看看能不能叫个医生来,或者让人送点药来也成。”
桑南溪又帮周聿白换了一遍敷额头的毛巾,温度还是没退下去。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很快回道:“在车子扶手箱里有备好的药,您看看先生吃了之后有没有好转,我马上过去。”
桑南溪突然想到:“他喝酒了,那些药能吃吗?”
宋承良:“我问一下医生,把可以用上的药告诉您。”
良久,宋承良甚至看了眼手机,电话还没挂断,只是有些细细碎碎地声音传来,大约是在车里找药。
桑南溪看着药箱里那一大堆的药,胃药、止痛药、退烧药……什么都有。
每一种药都拿小袋子封好了,一包包叠起来,有好几包只剩下个塑料袋,随意地被扔在扶手箱里。
桑南溪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了一眼,上面开药的时间离现在也没过多久。
不知怎的,她握着那几个小塑料包,手就开始抖,眼眶泛出一种极酸涩的感觉,想要开口,却又跟堵住了似的都哽在了喉间。
桑南溪的声音极轻,她问:“他……这些年,总是生病吗?”
宋承良自知失言,或许是他见证了周聿白这一路以来的不易。
面对桑南溪,他怎么也撒不了谎,只支支吾吾地答:“先生这几年身子是比先前要差一些。”
他作为局外人,终究是劝不了太多。
最终,宋承良还是没去西山。
桑南溪缓了一会儿才说:“承良,你先好好过年,我这儿先给他吃了药看看情况,有需要再给你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