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紫葵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她只是怔怔地望着曹曦月，问道：“所以他不喜欢我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不够好看？”
曹曦月回答道：“至少我知道他带有那么一点真心的对象，都是极其漂亮的。比如蓝蓉蓉。”
孟紫葵心里的那一点期待已经在曹曦月一句句漫不经心的话语中被撕裂。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对顾森的了解，居然还没有一个他所谓的炮友多。曹曦月能把顾森的生活分析得头头是道，至少也算是他的“圈内人士”。而自己呢？自己这么入戏结果竟然连个女三号都排不上，顶多是个跑龙套的群众演员。顿时，孟紫葵觉得自己精心搭配的连衣裙和妆容都显得那么可笑。她当时花的心思越多，此刻便越窘迫。孟紫葵努力抑制住自己眼眶里的眼泪，对曹曦月说道：“谢谢你。你其实本来可以不用告诉我这些的。”
曹曦月对孟紫葵的感谢有些惊讶，随即回答道：“谢我？这倒不必。如果我觉得你也是一个感情超级玩家，我肯定不会给你任何建议，你也不需要我的意见。但我看你实在是个单纯的菜鸟，一点都不从容。可能你也谈过几次恋爱，但从来没谈过顾森这个级别的海王吧？我真诚地建议你，要么回到你自己熟悉的领域，找一些同样单纯的男孩子谈恋爱，要么把这份心思放下学习和实习上。无论哪样都比和他耗着要好。”
水龙头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看得孟紫葵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她感到自己十分委屈，自己之前一系列行为在顾森看来或许只是个笑话。她发自内心地感激曹曦月。如果没有她，或许自己要在顾森的若即若离中继续煎熬。曹曦月递给孟紫葵一张卸妆巾，问道：“要么？”
孟紫葵接过来，拿那张卸妆巾胡乱在脸上擦着。曹曦月叹了口气，说到：“放弃吧。你真的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听到曹曦月这么说，孟紫葵心里倒是释然了一部分。其实在爱而不得的剧情里，大部分人都不惧怕被直接拒绝，恨的是对方暧昧不明的拖延。曹曦月的崩溃疗法虽然疼痛，但至少给了她明确的答案。她默默地回到宿舍，林晚橙和束白都还没有回来，黄雁南一个人戴着耳机在做口译作业。
“紫葵，你回来了？怎么脸色这么不好？”黄雁南见孟紫葵卸了一半妆的脸，担心地问道
孟紫葵没有说话，眼泪不停地掉下来，把对面的黄雁南吓了一跳。
“怎么了嘛紫葵？你倒是告诉我呀。噢，我知道了，你又去找顾森了对不对？我上次就跟你说过，叫你不要喜欢他。我至少看见他和三个不同的女孩去过学校附近的酒店公寓…”
“雁南，你说我长得难看吗？”孟紫葵忽然问道。
孟紫葵突如其来问题把黄雁南吓了一跳。对于黄雁南而言，孟紫葵已经算是个好看的女孩。毕竟如果连孟紫葵都算难看的话，那么她黄雁南就更卑微了。
“你很漂亮呀，怎么这么问呢？不要为了顾森这么一个人就否定自己好吗？”黄雁南忧心忡忡地安慰道。
孟紫葵又问：“那你说，像蓝蓉蓉那么漂亮的女孩，生活里还会有烦恼吗？是不是所有想要的东西都能轻轻松松得到？”
黄雁南疑惑地看着孟紫葵。虽然孟紫葵在外形上的确不能和蓝蓉蓉相提并论，但至少绝对不难看。况且蓝蓉蓉的专业课成绩远不如孟紫葵，黄雁南实在想不通她有什么好纠结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吧。蓝蓉蓉的口译作业每次都被老师挑出毛病，说她语音语调不标准。而且她成绩也不如你好啊，现在期末考试，她跟我说每天都发愁呢。”
黄雁南真诚的安慰在孟紫葵听起来却是轻飘飘的。语音语调和学习成绩这些事情，孟紫葵并没有往心里去。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手机，发现今日份顾森的救济餐又到了：“紫葵，今天和你一起看电影很开心。现在还在想你，晚安。”
不知道顾森和哪个女孩在一起，总之能够和他吃上晚饭并共度夜里十点到十二点黄金时间的，那才算得上是曹曦月口中的“圈内人”。
孟紫葵已经接受了崩溃疗法，她意识到被不被喜欢其实很好判断。如果自己感觉有，那就是有。如果自己感觉没有，那就是没有。这条看似暧昧的消息忽然多了一份讽刺的意味，她感到自己像是顾森养在鱼塘里的一条鱼。顾森每天临睡前往池塘里撒点鱼粮，她抢食到一点点就会感到快乐。怎么办，是从池塘里跳出来吗？还是继续做他的鱼，并期待吃到更多的鱼饵？
曹曦月的崩溃疗法确实奏效，但似乎又把孟紫葵推向了另一个极端。她拿出手机迅速查询了一下银行账户余额，快速地在心里进行了一场缜密的运算。等她确定了大概的数字，孟紫葵产生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她沉默了几分钟，随即转头对黄雁南说道：“我想变得更漂亮。”
“怎么变？”黄雁南一脸茫然。
孟紫葵长长地舒了口气，说道：“暑假不打算回家了。我要留在这里做个医美手术。”
第10章 毛遂自荐
虽然一门心思想进入有钱人的圈子，但林晚橙的初心并不是像曹曦月那样与有钱人恋爱，而仅仅是想进入一个金碧辉煌的世界。钱，给予她安全感。每次父亲给她打上一笔丰厚的生活费，她心里的焦虑便会少掉一些。江如如是聪明的，曹曦月也是聪明的，林晚橙也希望自己是聪明的。她天真地想，在这个遥远却梦幻的世界里，也许别人扔在地上不要的机会，她捡起来，就足够一生衣食无忧。
和曹曦月不一样，她不想利用男女关系来为自己的未来铺路，况且自己也不具备任性地搞男女关系的那种优越外貌条件。林晚橙只是憧憬着在这样一个上流世界里，可以认识更多的人，接触更广阔的领域，或许还能得到更令人羡慕的未来与财富。另外，她也并不想真正爱上某人。在林晚橙看来，恋爱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只要付出了真实的感情，一个人就仿佛直接将自己的软肋公布于众。此时，她想起了母亲林岚，这个曾经在感情里占据绝对主导地位的美丽女人，现在却在婚姻的空壳里苦苦挣扎。
林岚的强势是有目共睹的。甚至在那个遥远的年代，他就让唯一的女儿随了她姓林。在林晚橙的记忆里，父亲周家扬在家里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弱了，平时他能自己做主的仅仅是吃完晚饭后去楼下的花园里散一圈步。至于每天上班要穿的衣服、每天可以抽的香烟数量、每天上班带的食物都由林岚亲自拟定。周家扬在林岚面前永远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只有当他和林晚橙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他才会展露出自在又快乐的笑容。他教林晚橙用五颜六色的蜡笔画画，用面团给林晚橙捏小兔子，偷偷买了风筝回来带林晚橙出去玩。和严厉美丽的母亲相比，林晚橙感到自己似乎更喜欢和温柔宽厚的父亲在一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认为父亲才是在感情里投入和牺牲更多的那一个。她想，按照父母在婚姻中这样的性格与表现，父亲必定爱得更多，才能承受巨大的压抑情绪。
直到发现父亲出轨，林晚橙才蓦然发现原来母亲才是在感情中全情投入的那一个。父亲安然抽身，去寻找他想要的生活与幸福，母亲却一蹶不振难以自拔。谁也没想到默默无言的周家扬能有发家致富的一天，也没有人能想到一向老实巴交的周家扬会出轨。林晚橙仍然记得在高考前夕，林岚像祥林嫂一样絮絮叨叨地在客厅里和每一个前来探望的人诉说周家扬的种种劣迹，其中翻来覆去说的一句话便是：“我当初为了他放弃那么多，我那么爱他，他为什么可以背叛我？”
“如何可以，怎么能够”，以这些词语开头的句子林晚橙听得耳朵生茧。当感情消逝的时候，任何质问都显得笨拙而累赘。很多事情没有明确答案，就算有明确答案，当事人也未必愿意接受，未必承受得住。林晚橙无情地目睹着母亲的心碎欲绝，慢悠悠地做着自己的高考复习卷，超脱地置身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家庭风暴之外。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女孩已经比她母亲先一步知道了父亲出轨的事实，甚至还和父亲的出轨对象其乐融融地吃过饭。林晚橙仗义地遵守自己的承诺，帮助父亲保守秘密并且守口如瓶。在十八岁的林晚橙看来，自己是无法做到明辨是非的。这是父母的感情，她作为女儿体验到的并非是当事人经历的感情，她无权也不该发表任何意见。其次，林晚橙觉得这些来到她家热心地听林岚控诉周家扬的亲戚朋友，大概只有两分真心，其他八分都是出于好奇和猎奇心态。他们迫切地想知道这个曾经无比美丽的女人是如何被丈夫抛弃，又是如何变得憔悴不堪。当他们听完林岚又哭又闹的唠叨，给予一些不痛不痒的安慰后，便一个个带着被满足的八卦之心兴冲冲地离去，迫不及待要和其他人分享这个曾经美丽的女人如今悲伤的故事。
想到这里，林晚橙不由得叹了口气。人，最好是不要让任何人抓住软肋和弱点。林晚橙没谈过恋爱，但她猜测自己如果某一天深陷其中，爱消失的时候大概率也会像林岚一样歇斯底里。与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打开潘多拉的魔盒。拒绝掉一切甜美的诱惑固然遗憾，但也因此能少掉很多虐心的戏码。林晚橙揉了揉太阳穴，拿出自己的英语自我介绍，又开始背了起来。外语类院校的学生，只要过了四六级，大二开始便不再上英语课了。但林晚橙底子好，虽然好久没碰英语了，多读几遍马上就找回了感觉，一口英音还是足够让人心旷神怡。
为了避免被宿舍里的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计划，林晚橙特意选了学校附近的咖啡馆作为备战场所。林晚橙正在努力准备，手机却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曹曦月打来的。林晚橙刚接起来，曹曦月便急匆匆地叮嘱道：“晚橙，我告诉过你了吧？明天面试，一定要沉着冷静，不要有小动作。什么扣指甲呀，摸刘海啊，都不要有。知道吗？”
林晚橙表面上应答着，心里却暗暗有些不耐烦。作为燕外的小语种专业学生，谁没有去参加过几次大使馆的活动？这些仪容仪表和礼仪常识，老师和外教早就教过无数遍了，林晚橙早就了然于心，不需要曹曦月特别提醒。
曹曦月现在却把林晚橙看作一个不谙世事的朴素女孩。她想，既然自己已经和林晚橙交心了，那么当然要把对方当作好朋友看待。曹曦月对林晚橙极度放心，认为即使林晚橙成功入选也不会威胁到自己作为“商学院最热门助理”的地位。相反，曹曦月觉得林晚橙的机会有很大程度上是自己给她争取的，因此林晚橙更应该对她曹曦月抱着感恩之心，以后两个人在工作中也能多多配合。曹曦月以林晚橙的引路人自居，在面试的前一天仍不忘耐心教导。
“晚橙，你一定要听我的。明天去面试你就不要化妆了，和平时一样就可以。你的优势就是长相普通，让人不会产生防备之心。明天其他人肯定都花枝招展的，这不是你强项，我建议你就素颜出场，扎个马尾就好了。”曹曦月的语气不容置疑。
“好的，谢谢曦月，我知道啦。明天我一定好好表现，不让你失望。”林晚橙尽力表现出对曹曦月的感谢，心里却对那句“长相普通”而耿耿于怀。虽然她对自己的认识很清晰，但也不愿意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外貌上的不足。林晚橙赌气地想，明天偏要化个漂漂亮亮的妆去。哪怕比不过别人，至少自己心里开心。
林晚橙挂掉电话，走回咖啡馆里，却看见自己的座位对面坐了一个男生。林晚橙有些生气地走到男生背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好意思同学，这个位置有人。”
男生却并不走开，反而抬起头来给了林晚橙一个讨好的笑容：“晚橙学姐，我今天就是来找你的。”
男孩子笑得一脸灿烂，林晚橙这才认出来是学弟司徒星。司徒星也是韩语系的，今年上大二，和林晚橙同属于学生会主席团。林晚橙是学院学生会副主席，司徒星是新晋级的干事。司徒星平时总是对这位同专业学姐非常热情，每次开会总是语气亢奋地向林晚橙问好。在学校里无意遇见，司徒星便会朝她招手，甚至夸张地鞠躬问好。林晚橙发布的朋友圈，哪怕是凌晨发的深夜随想，司徒星也能做到秒赞。对于这种热情，林晚橙觉得也许只是出于学弟对学姐的礼貌，并没有给予太多回应。
“学姐，我刚才都关注你好久了，你学习实在是太认真了，居然都没发现我，我就坐在你旁边的位置。”司徒星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林晚橙赶紧把准备资料收了起来，生怕被司徒星看见。她从容不迫地回答道：“嗯，准备期末考试嘛，大家都很忙。你不快点去看书吗？”
司徒星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对林晚橙说道：“考试是很重要，但我现在有一件比考试更加重要的事要做。不知道学姐有没有时间可以帮我。”
林晚橙冷漠地摇摇头，拒绝道：“那你真的来得不巧。我明天恰好有一场重要考试，现在得抓紧时间看书。你要是着急的话，可以去问问其他人。我们班的束白，大学霸，你有任何学习上的问题都可以问她。”
司徒星却依旧坐在林晚橙对面不肯走。面对这样似乎感觉不到任何情感的冷面学姐，他的自信心也渐渐开始动摇了。
“不是，学姐，别人帮不了我。我今天来，是向你毛遂自荐的…”司徒星看了一眼林晚橙，犹犹豫豫地试探着。
林晚橙抬眼看了司徒星一眼，问道：“毛遂自荐什么？”
司徒星的额头上沁满了细小的汗珠。他紧张地按着手指关节，把十个关节依次按了一遍，终于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想做你男朋友。”
第11章 便利贴男孩
司徒星不合时宜的表白让林晚橙陷入了窘迫的境地。
此刻司徒星正因自己有勇气说出告白而感到骄傲，而林晚橙却尴尬得不敢抬头。林晚橙想，司徒星真是生生印证了那句话：“只要你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他倒是大大方方地把心里的意思说明白了，接下来就该轮到林晚橙发表观点了。林晚橙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烫，并不是为司徒星坦率直接的表白心动，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男女情愫的不知所措与抗拒。林晚橙愣了几秒钟，终于冷着脸开口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晚橙在心底祈祷，希望司徒星可以收回刚才的话，这样两个人随便敷衍几句，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司徒星却不知从哪里生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气，用更大声的声音回答道：“我说我喜欢你，我想让你做我女朋友。”
司徒星的声音比刚才坚定多了，神情也更加自信，引得旁边几桌的客人纷纷扭头看向林晚橙，有人甚至还掏出手机准备拍摄这令人心动的表白场景。林晚橙生怕现场变成那种令人窒息的视频素材，赶紧压低声音，拉了拉司徒星的袖子说道：“你快跟我回学校说，这里人太多了。”
司徒星见林晚橙没有当场拒绝自己，一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鼓掌，一边听话地跟在学姐后面离开了咖啡馆。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朝学校走去。林晚橙健步如飞，丝毫没有顾及刚刚表完白还处于兴奋与害羞双重情绪之下的司徒星。司徒星一路小跑跟在林晚橙身后，也没有看见学姐一脸冷漠烦躁的表情。等走进学校东门来到逸夫楼门口，林晚橙这才停了下来，不耐烦地转过身来对司徒星说道：“不好意思，我不想谈恋爱。”
“什么？学姐你说什么？”司徒星把眼睛瞪得滚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