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宵沉默了几秒。
手中的烟只抽了几口,便被他摁灭扔掉。
他只淡淡说:“肴肴自然不会喜欢时搴,但时搴性子风流成性……”
宁远明白了。
霍宵是担心沈时搴将祝肴当成取悦自己的猎物,怀着勾到手玩几天就扔的心思。
这倒还真说不一定。
虽然祝肴不是沈时搴喜欢的类型,可他本就玩得花,万一呢?
沈时搴和祝肴的第一晚,是祝肴中了药,两人一夜,成年人间,也不是多大事。
可如果沈时搴用京圈那一套,先用尽手段追到手,玩几天,骗心骗身再扔,对祝肴而言,不亚于毁灭性的打击。
“肴肴是个好姑娘,你要不给时搴直白说,让她离肴肴远点,玩女人别玩到肴肴身上?”宁远出主意道。
“近来他和我说不到一处。”霍宵俊朗的眉宇间,有沉沉的冷意:
“时搴联姻的事,不能等到十四天后了……”
-
夜风好冷。
祝肴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跑。
她跑了好久。
一路上全是荆棘,她遍体鳞伤,浑身鲜血淋漓。
好痛啊!
她又怕,又冷,又痛。
在这寂静森冷的夜晚里。
她跑不动了。
在一棵大树下蹲着,双腿和身体蜷缩,瑟瑟发抖,眼泪啪嗒啪嗒掉。
她好怕。
她想要爸爸妈妈。
“手给我……”
清朗的少年音响起。
祝肴抬头。
少年的脸逆着温柔的月光,模糊不清。
她内心突然安定下来,颤颤巍巍将手伸过去,那是一只小姑娘的手,安安稳稳放在了少年温热的手中。
少年将她牵了起来。
可当她靠近。
少年的脸突然变成了宁泱泱。
宁泱泱拿着水果刀,一张脸扭曲阴森,“祝肴,你敢伤我,我要杀了你,然后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哈哈哈哈哈……”
“不要!不要!”
祝肴猛地睁开眼,后背已全是汗,心脏疯狂跳动。
此时已是凌晨两点。
病房里昏暗。
只有月光淡泊地悠悠然飘了进来。
宋野在角落的沙发已经熟睡。
而沈时搴……
祝肴侧眸,悄悄看去。
沈时搴坐在她床边,一手撑在床上支着他线条好看的下颌,一手还在被子里,轻轻握着她的手。
月色淡而轻地铺在沈时搴挺拔慵懒的身躯上,虚化了白日在外人前生人勿近的疏离。
沈时搴身上的松木香,轻盈地萦绕在她鼻息间。
噩梦带来的恐惧,烟消云散。
祝肴抿了抿唇,贪心地将被子里的小手,往他手中又塞进去了些。
是他说十五天的。
她现在汲取一点安全感,应该也可以吧。
反正他都睡着了。
可突然,被子里沈时搴的手动了动,指尖轻轻挠了挠祝肴的手心:
“睡不着?”
祝肴一下睁大眼,对上沈时搴一双清冷好看的眸。
又被他抓包了……
“你和宋野回去睡吧,晚上我一个人没关系的。”祝肴将声音放轻。
漆黑的环境下,总让人不自觉地放轻声线。
“你是没关系,”沈时搴眸子半阖半睁,困倦地保持着撑下颌的姿态,歪着头,懒洋洋地瞧着她:
“我一个人睡有关系。”
“所以我得在这儿蹭一晚。”
沈时搴嗓音倦懒,也轻。
两人说话都小小声的,给了祝肴在说悄悄话的错觉。
这氛围格外的好。
黑夜下,月色里,静谧中。
一颗心也静悄悄的,祝肴睁着乌软的大眼睛,细细凝视着守在自己病床旁边的人。
沈时搴一手撑着脑袋,一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漫不经心地刮了下祝肴的鼻尖,轻笑了声:
“别这样瞧我,快把小沈瞧醒了。”
“那不怪我。”祝肴脸色刹那就红了。
“那怪谁?”
“怪……怪它自己睡眠不好。”祝肴别别扭扭地道。
沈时搴又笑了声,声线依然很轻:
“祝肴同学,可以啊,今天伤了脑袋,把你伤聪明了,知道骂人怼人了。”
“你这是夸,还是贬?”祝肴认真问。
“你猜?”沈时搴散漫一笑。
祝肴摇头。
“你又不只是怼我,还骂了小叔……”沈时搴往前了些,离祝肴更近。
两人视线紧密地交缠。
“你今天骂小叔那句‘滚’,听得我不知多高兴。”沈时搴指尖碰了碰祝肴的唇。
细微的电流引来不适,祝肴抿了抿唇。
“再说了,你会骂人了,我夸奖都来不及,”沈时搴笑了笑,有些无奈,却也洒脱散漫:
“我这么喜欢你,怎么舍得贬低。”
祝肴心脏微不可察得变快了些。
沈时搴,他真是一点都不藏着……
他悠悠地补了句,“我又不是小叔,开口就是你这不对,那不行……”
“他以前也不是这样。”祝肴下意识说道。
沈时搴不悦地扯了扯唇,又想起今天霍宵说的那些话。
说他有多了解她。
他们在一起一年。
“祝肴同学……”
“嗯?”
“你说小叔亲过你,究竟多少次?”沈时搴突然问。
祝肴怔了一瞬。
沈时搴温热的指腹揉了揉祝肴的唇,“我想算算,我有没有亲够本……”
话音一落,沈时搴俯身,在祝肴慢慢瞪大眼的注视下,轻轻在她柔软的唇上印上一个吻。
随后,手伸向她后颈,往上轻抬。
更深地、带着强烈欲念和酸涩地、强势地,深深吻着她,轻咬她甜糯的唇肉。
祝肴身体彻底软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沈时搴终于放开祝肴。
“他和你一年,吻技有我几天练得好吗?”沈时搴嗓音微哑。
其中浓浓的酸涩,连祝肴都听出来了。
“你……我,我和他已经结束了。”祝肴心尖颤了颤。
“是结束了,但你们也曾有一年,今天小叔还拿这个事刺我。”沈时搴低头,又咬了下祝肴的唇肉。
要不是祝肴在那时说了句“滚”。
他当时就真的要碎了。
沈时搴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容易破防。
偏偏小叔精准踩中他七寸。
还疯狂踩!
祝肴被咬得痛,难受地倒吸口冷气。
“祝肴同学,”沈时搴凝视着她,嗓音蛊诱,执着地低声哄道:
“你说,说我比小叔的吻技好。”
祝肴:“……”
第94章 别说了
初夏深夜的晚风清凉,和月色一起,温柔涌入病房里。
晚风混合着沈时搴身上好闻的松木香。
钻进祝肴的鼻息间。
让她晕晕乎乎。
“你说,说我比小叔的吻技好……”
祝肴听得出沈时搴的执着,还有那分紧张的期待。
她张了张唇,犹豫着道:“霍宵他……唔……”
沈时搴捧着祝肴巴掌大的精致脸庞。
低头将她剩余的话吞下。
沈时搴放开她,散漫的嗓音微微发紧,“算了,你别说了……”
要是得到否定的回答。
他今晚就碎得彻底拼不起来了。
祝肴没忍住,抿着唇克制着,低低地笑。
沈时搴眉头拧着,“啧,你这就过分了……”
他话音未落。
祝肴抬头,主动吻他。
沈时搴眸底刹那温柔,阖眸,伸手抱着她纤薄的肩。
祝肴松开他,声音很轻,但声线坚定,“霍宵无论是好是坏,我和他都已经结束了。”
这是祝肴在告诉沈时搴不用比较。
也没有必要比较。
她在竭力安慰他。
可听在沈时搴耳里,却一颗心沉沉下坠。
是啊,无论他吻技好与坏,他和祝肴也是要结束的。
甚至比小叔的时间还要短。
沈时搴思绪乱七八糟时,祝肴又开口,“我……现在想回小院住?可以吗?”
“不行,你还有伤。”沈时搴立马拒绝。
“只是小伤口,没关系……”
祝肴后脑勺的伤口,并不深,要说最大的影响,或许是被撞的那一刻,那些奇怪的画面和声音。
也是那些画面,让她之后几个小时都晕沉沉的。
好在晚餐后,沈时搴又陪着她聊了些有的没的,她现在已经精力恢复得差不多了。
沈时搴不放心,问了医生确认也可以出院后,带着祝肴回了小院。
病房里半夜醒来,举目无亲的宋野:“……”
-
第二天一早,祝肴醒得很早。
她看了眼床上的沈时搴,替他将窗户打开了些。
昨晚前半夜在病房里,他一直在她床边守着没睡好。
小院不远处有个挺热闹的早市,祝肴买了些新鲜的蔬菜,熬了小米粥温着。
她吃了小碗后,去了学校。
今天上午是一堂思政课,祝肴回宿舍拿好课本后,去了教室。
还有五分钟上课,见祝肴进来,张一暖立马朝祝肴挥手,“肴肴。”
祝肴坐到她旁边。
张一暖赶紧看了眼祝肴的伤口,“你现在觉得还好吗?昨天罗颜也真是太吓人了。”
“小伤。”祝肴弯唇笑笑。
“那就好。”张一暖点点头,接着四下看看,压低声音道:“你今天在学校小心一些。”
祝肴微怔,问:“怎么了?”
“罗颜因为得了传染病,大家知道后,都很防着她。她昨天就自己请长假回家了,但我听说……”张一暖将声音又压低了些:
“听说找了人,要报复你。”
祝肴眉心拧了拧。
张一暖也是听来的八卦,真假也不知道,今天正好见到祝肴来学校,也就顺口告诉她了,权当是闲聊而已。
见到祝肴纠结的样子,张一暖拉了拉她的袖子,“你也别太担心,万一是假的呢?”
最近发生的事,让祝肴不敢掉以轻心。
罗颜这一年来,每次都会和任雪一起找她的麻烦,这次她将罗颜打了,罗颜应该不会善罢甘休的。
“谢谢你,一暖,我会小心的。”祝肴很认真地道。
今天在学校里待了一天,祝肴都相当谨慎。
要不就是和同班同学走在一起,要不就是和何教授实验室认识的学长学姐们在一起。
到了最后一节课。
祝肴想了想,还是跟沈时搴发了消息。
【摇摇摇:我还有半个小时放学,你方便来接我吗?如果时间不合适就算了。】
沈时搴回得很快。
【S:我准时到。】
-
同一时间,学校门口对面的小巷子里。
罗颜戴着口罩,额角处包扎着,“她经常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你机会很多,你等会找个很多人进学校的时候,一起混着进去。”
罗颜的对面,是一个身材高瘦的斯文男人。
“你看见她一个人,你就跟上去,然后立马抽你的血,给她注射进去,明白了吗?”罗颜语气格外淡定。
“我知道,你都说了很多遍了……”男人轻声说,随后拉起罗颜的手,“我做了这件事,你就会和我结婚对不对?”
罗颜立马将他的手甩开,“考虑,我说的是考虑……你得先把今天这件事做了,我再考虑。你要是不愿意,你也可以现在走。”
“我愿意,我愿意!”男人立马点头,拿出针管,“放心,打了你的人,我一定帮你报仇。”
罗颜见男人信誓旦旦,放心了,“好,那我先回家了,你事情办好后跟我联系。”
“好。”男人目送罗颜离开。
罗颜走到拐角,看着男人的背影冷哼了一声。
她怎么可能跟这个男人结婚!
不过一个不知道保护自己的医生,给病人清理伤口被感染上了艾滋。
罗颜昨天晚上去医院处理伤口,恰好看见这个医生拿着自己的诊断结果,一个大男人在楼道间哭得停不住,一直哭喊“我救成千上万人,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她被祝肴害得感染上了传染病,正想以牙还牙,却不知道怎么办。
可在那一瞬间,立马想到了办法。
于是忍着惧意,上前去安慰正处于崩溃阶段的男人,说她注意他好久了,一直暗恋他,不介意他得病,骗他愿意和他结婚,前提是帮她一个忙。
男人早已因诊断书崩溃,也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能力,一口答应下来,将罗颜看成他人生谷底的拯救者,要绝望中看到有人理解他的希望。
想到祝肴得病后的绝望,罗颜就高兴不已。
她现在甚至觉得头也不疼了,身体的小疹子也不痒了。
罗颜开心地先是去了一家书店买了些专业书,准备自己这段时间多看看。
罗颜抱着书,心情愉悦地回了小区,进了电梯。
只要自己专业上不放松,祝肴得病休学后,那自己就极有可能会从何教授手上顺利毕业了。
罗颜家住的是一个普通居民楼。
她打开家门,换鞋,客厅里弥漫着家常小菜的饭菜香。
“爸,妈,我回来了……”罗颜换好鞋子,抱着书准备先去书房放书。
她转身的瞬间,瞳孔剧烈缩小。
整个人如雕塑般呆住。
“哗啦”——
她怀里的书掉了一地。
客厅的角落里,父母捆着跪在地上,他们满脸的泪水,眼里是绝望的恐惧。
而在父母旁边低头跪下的,是刚刚还在小巷里和她说话的医生。
客厅沙发上。
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修长双腿交叠,黑色西装裤笔挺,没有一丝褶皱。
灯光下,他英俊的脸庞轮廓分明,鼻梁高挺,下巴线条坚毅,浑身散发着冷峻慑人的强大气场。
他只淡淡抬眸过来,深邃的眸光就如寒夜星辰。
冷而锐利。
令人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