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宾客间惊声的尖叫震耳欲聋,孩子的啼哭响彻夜空。
竟然有人,敢在霍氏订婚宴上开枪!
一片大乱间……
只有祝肴,纤瘦身姿亭亭玉立,手中握枪,目光如水沉静。
明亮的灯光笼罩着她。
在她周身镀了一层锐利又耀眼的光晕。
“你在做什么!”霍宵握着祝肴拿枪的手腕,一字字几乎是从口中挤出来:
“肴肴,你不该的!”
祝肴掏枪、瞄准、射击,不过短短一秒。
如果不是霍宵手快让枪口偏移一分。
此时子弹已经穿过宁泱泱的头颅。
而不只是她的耳朵!
宁泱泱不可置信,怔在原地,被击中的耳朵鲜血汹涌流出。
剧烈的疼痛让她突然清醒过来。
她捂住耳朵,上身无力地从轮椅滚到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
“哥!哥!”
被子弹击穿的碎肉,挂在宁泱泱的脑袋上摇摇欲坠。
钻心的疼,让宁泱泱每一根神经都痛得颤抖!
“宁泱泱,痛吗?”祝肴低头瞧着地上的人,温沉沉道:
“你每次逼到我绝路时,我也这么痛。”
“泱泱!”宁远大吼着冲到台上,将宁泱泱抱了起来,往霍宅外跑去:
“车!车!备车!”
配枪的保镖迅速包围在台边,举枪向祝肴。
可没有霍宵的命令,他们不敢妄动。
吴月溪在台下,看着台上拿枪的祝肴,惊叹得瞪大了眼。
平时闷不吭声,一动手就来个大的!
帅晕她了!
郑管家在不远处,失神地一言难发。
今日宴会对参宴人搜查严格。
唯一没有查携带物的,只有台上的那个相貌柔顺乖巧,且不在邀请函名单上的女孩子……
可郑管家不敢耽误,赶紧带着手下的人,将宾客们疏散。
祝肴转头看向霍宵,乌黑的眸微冷,轻软的声音没有起伏:
“霍宵,你教我用枪时,是你告诉我,以后我能用枪指向任何我讨厌的人。”
霍宵深邃的眸底,有了微不可察的波动:
“肴肴,你……”
枪口,抵上霍宵额头。
霍宵的话,戛然而止。
他看着祝肴拿枪指向他,听见她红唇微张缓缓开口:
“霍宵,我讨厌且想永生不见的人中,也包括你。”
是霍宵,将宁泱泱纵容。
祝肴对他们的恨意,无法消解。
“你,用枪……指向我?”霍宵冷声问。
他往前一步逼近。
祝肴往后退了一步。
她手指放在板机上,微微轻颤。
霍宵,她并没到真能对他开枪的地步。
霍宵将祝肴手中的枪夺下,声线很哑:“肴肴,我是教了你用枪,可没给你枪,谁给的你?”
“小叔,我给的。”一道清冷散漫的声音,悠悠传来。
霍宵回眸看去。
沈时搴单手插兜,步伐慵懒而来,微扬的唇角笑意浅淡:
“小叔有意见?那也请你憋着。”
第163章 不安
今天下午,当沈时搴将枪递来时,祝肴不敢接。
霍宵以前教过她,但枪口只朝向过靶子,从没伤过人。
“一个月后,‘沈太太’这三个字,就能护你无忧。”沈时搴笑着将枪放到她手里,“但在这一个月前,让它护着你,因为我可能没法时时在你身边。”
“我、我不敢,”祝肴低眸瞧着手里的枪,手都是抖的。
“怕什么,你可以将枪口对向任何人,”沈时搴语调轻松散漫,揉了揉她的发:
“别担心有什么后果。”
“万事有我。”
祝肴咬着唇,将枪收了起来。
她以为她不敢开枪,只是为了让沈时搴安心。
但当宁泱泱咄咄逼人,将她逼得无路可退时,她竟能平静又利落地掏枪。
那一瞬间,她握枪在手中时,那种熟悉感,仿佛她曾千万次做过这个动作。
可明明霍宵只教过她几天。
霍宵也说过她可以向任何人开枪。
但当她开枪时,霍宵站在她对面,说“你不该”。
沈时搴站在她身旁,与她并肩,说“我给的”、“有意见憋着”。
沈时搴给的安全感,从来不是虚无缥缈的承诺。
-
此时,天空突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沈时搴和霍宵两人却仿佛都没察觉似的。
“时搴,我警告你过太多次,离肴肴远一些。”霍宵深邃锐利的黑眸,沉沉看去,目光落在对祝肴大献殷勤、已领证也穷追不舍的多情小侄子身上。
沈时搴挑了挑眉,“小叔,真是巧了,现在我也想警告你,请你和姓宁的,离祝肴远一些。”
祝肴站在沈时搴身后。
刚刚拿枪伤了人,可现在她的内心格外平静。
原本拉着孙子和他一起回房拿东西的霍老爷子,才走到半路,小孙子就急匆匆跑了。
霍老爷子赶紧也跟着过来。
结果就看见了这心梗的一幕。
好好的订婚宴,现在观礼区已经空荡荡没了什么人,一片狼藉,台上有迸溅的鲜血,儿子和小孙子相视而立气息阴沉。
“你、你们!这是怎么了!”霍老爷子急得直拍大腿,“这、这……”
霍老爷子突然眼前一黑,往后倒去。
“爸!”
“爷爷!”
霍宵和沈时搴同时一惊,向霍老爷子而去。
沈时搴更快一步,将霍老爷子扶住。
郑管家赶紧上前,慌张道:“快快,送医院,老爷子有高血压,激动不得啊!”
-
医院里。
霍宵和沈时搴两人,守在抢救室门口。
没参加订婚宴的霍心瑜,接到郑管家的电话,立马带着一身酒气,匆匆从酒吧赶来。
“怎么一切弄成这样了!爸现在怎么样了?”霍心瑜焦急地看向霍宵。
此时抢救室门打开,医生走出来。
三人立马向前。
医生:“病人是高血压急性发作,导致脑出血的并发症。”
“脑出血!”霍心瑜心脏陡然一跳。
霍宵与沈时搴神色顿时凝重。
“家属先别急,”医生安抚道:“现在只是轻微脑出血,做过一系列检查后,目前整体情况比较稳定,不过还需留院观察几日。”
三人同时放松了些。
医生又提醒:“病人年纪大了,高血压可不是小问题,家属要引起重视。”
“好,多谢医生。”霍宵沉稳颔首。
霍老爷子从抢救室转到病房,暂时还没苏醒。
知道没大碍,在病房里霍心瑜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又看向弟弟和小侄子:
“你说你们俩也真是,怎么就……”
霍心瑜叹了一声,把想说的话又回了回去。
上次霍宅里,霍宵上门抢祝肴,这小侄子的脾气她也算看清了。
和他的小叔一样,都倔。
说他们,他们能听吗?
霍宵坐在病房角落的沙发,垂眸不言。
“时搴,你先回吧,老爷子也没什么问题了,你不用在这儿守,姑姑守着就好。”霍心瑜拍了拍沈时搴的肩。
沈时搴往病床上看了一眼:“姑姑,我朋友还在楼下,我下去让他们先回,我再上来,今晚我也守着爷爷。”
“那……也行,咱俩换着休息。”霍心瑜语气轻松,点点头。
沈时搴出了病房,来到住院楼大厅。
祝肴、吴月溪、宋野连忙站了起来,迎过去。
祝肴担心地问:“情况怎么样了?”
沈时搴扯唇淡淡笑了笑,“没大碍了,住院观察几天就好。”
“那就好。”祝肴顿时放心了,随后又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今天都是因为我。”
沈时搴啧了声,捏了下祝肴白皙的脸颊,“沈太太,你这内耗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爷爷没大碍。而且,今天订婚宴的局面是宁泱泱造成的。她在订婚宴上找你麻烦,才毁了这场订婚宴,才让我爷爷高血压发作。你能不能别没责任硬担。”
沈时搴的话,抚平了祝肴的内疚和焦虑。
“今晚得在医院,小院里你自己住不安全,你今天要不回宿舍住?”沈时搴问道。
“肴肴不如今晚去我家吧?我家司机也在楼下,正好接我们回去。”吴月溪提议。
经过今天晚上的波折,祝肴心情也没平复,也不想一个人待着,于是点了点头,“谢谢月溪姐。”
“那搴哥,我们走了……”宋野对沈时搴挥挥手。
沈时搴上楼前,又看了眼祝肴离去的背影。
住院楼外,雨势逐渐变大,像泼天的雨幕,让一切都显得黑沉沉的。
不知为什么。
他总有些不安。
-
霍心瑜守在病房里。
霍宵沉默着出了门,到宁泱泱的病房前。
宁远在门外焦急地走来走去,见霍宵来了,赶紧迎上去:
“你怎么才来!我现在一点办法没有,真是急死了!”
“泱泱现在怎么样了?”霍宵问。
“我就是说的泱泱!她右耳伤得太严重,得全切除,得做再造耳,已经清创等着做手术了!”宁远语气焦急:
“但刚出了一起严重车祸,现在医生安排不过来,不知道要等多久!想转院,可这家又是技术最好的,你说说,我们要不要转院!”
“宁可多等一会儿,”霍宵低沉的声线,很让人安心信服:“你先再去催催医生,我进去陪泱泱。”
“好好好。”
有了霍宵的话,慌张的宁远也算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定下心去找医生。
霍宵站在原地,高大身躯如山一般挺拔屹立,深邃的黑眸注视着宁远消失在走廊。
他抬手,推开房门。
宁泱泱靠坐在病床上,因耳上的伤,整个人气息颓废,虚弱不堪。
见霍宵进来,宁泱泱扯唇冷笑:“霍宵……”
她才开口,霍宵便大步向她而来,提着她胳膊,将她扯下床拖行在地,到了窗边将她提起。
霍宵掐住她的脖子,将她半边身体后仰,压在十几层高空的窗外。
“霍宵!你TM要有种,就把我扔下去摔死!”宁泱泱嘶吼着,半边身体暴露在雨幕里的高空中。
霍宵一言不发,眸色平静,随手提过身旁桌上的水壶。
滚烫开水倒下。
泼在宁泱泱本就烂肉一般的耳朵上。
“啊啊啊!”宁泱泱歇斯底里地悲嚎,豆大的泪水汹涌冒了出来,疯狂挣扎。
霍宵死死按住面色痛苦扭曲的宁泱泱。
“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看来是每次给你的教训都不够。”霍宵深邃眸底闪着森冷暗芒,与窗外暴雨一样狠厉地令人心颤,声线却平静如常,不紧不慢道:
“让肴肴给你跪?”
“宁泱泱,你真是找死。”
第164章 棋子
“我就是在求死啊!霍宵,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SB败类!你TM但凡有点人性,就让我死!”
宁泱泱在浑身剧痛中大喊,哭声凄厉:
“让我死!你让我死啊!”
霍宵松手转身,高挺身姿落坐沙发,修长双腿交叠,拿出雪茄。
他周身气息冰寒如霜雪。
气场强大可怖。
是权势滔天的上位者,也是轻易掌控他人命运的主宰人。
“啪嗒”——
雪茄燃烧,淡蓝色火焰幽幽。
“我没拦着你,你想死,自己往下跳。”霍宵眸光垂下,凝视手中焰火,
“但你知道的,你的生死,就是宁家的生死。”
宁泱泱咬着牙关,眼泪像断了线,疼痛感逐渐被她忽视,眼神呆滞。
霍宵嗓音冰冷:“宁家将你当作棋子卖给我,换取你宁家的荣华富贵,这是你以前答应的,现在又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做什么。”
霍宵的话将宁泱泱击碎。
宁家。
和霍宵一样恶心。
只有哥哥,对她是真心的。
如果不是为了哥哥,她不可能活到现在。
她现在还记得14岁那天。
那天已是晚上,她和宁远在后院玩,父母毕恭毕敬地领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少年,站在阳台瞧她。
15岁的少年身量已很高,眼眸深邃,比成年人还要沉静稳重,稚嫩年少的脸庞,已有令人不敢直视的凌厉。
那时的她,一瞬间就看呆了。
父母笑得一脸讨好。
少年只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宁家。
后来,她才知道,那人叫霍宵。
是榕城霍氏已定的继承人,也是少年便已小有名气的商界天才。
霍宵时不时便放学后来宁家。
他在后院坐着,有时只是发呆,有时是在电脑上不知做些什么。
她会被父母安排陪在他身边。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待在宁家。
一天又一天。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宁家换了更大的别墅,换了更好的车,家里生意日益好转。
学校里的人,也开始对她殷勤不已。
外面都在传,她与霍家四少爷青梅竹马,以后必定是霍家夫人,富贵难挡。
她却觉得奇怪,明明在宁家,那个少年,连话都不曾与她说过一句。
但她很开心。
因为哥哥也开始跟那个少年待在一起,少年时不时会与哥哥聊几句。
哥哥每天都很兴奋,因为每次和少年聊天之后,哥哥都说学到了好多,眼界和思维开阔了好多。
哥哥高兴,她就高兴。
直到又过了一个月。
她被爸妈带着进了一间手术室。
那个少年站在一旁,目光如常冰冷。
而在手术桌上,她看见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个眼睛非常漂亮,笑容招摇嚣张,却能让人一眼喜欢的小女孩儿。
她歪着头,看着那张照片,很疑惑。
妈妈抹了下眼泪,哭着说:“泱泱别怕,今天只动一点点……”
宁泱泱长大才知道,那天妈妈掉的,叫鳄鱼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