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分说,福妈把凝歌推进了轿子里。
凝歌无奈一叹,掀开窗帘望着那湛蓝的天空,倒也确实是时光真好,不应辜负。
福妈高喊“起轿”,轿子便一路朝近郊而去。
凝歌一路欣赏,倒是难得有个好好瞧瞧京城风貌的机会。
忽地余光瞥见了熟悉的人影,凝歌一把凑近窗前。
僻静的巷子里倒当真是有个眼熟的人,裴书敏。
凝歌挑了挑眉,将军府的千金小姐在这等地方作甚?
“停轿!”
轿夫们止步,福妈和小钗都有些懵了。
忽然凝歌又喊:“往后退两步!”
轿夫们依言退了两步,被巷口遮挡的视野露了出来,凝歌瞪大了眼睛。
她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背影!
裴书敏在僻静的巷子里,跟个男人在一起?!
看她娇嗔扭捏的神情,那男人分明是她情郎,可她是将军府千金,婚事可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况且将军府家规森严,她私自出门便违反了禁令。
正疑惑着,裴书敏直接偎进了那男人的怀中,两人情话喁喁,可惜听不见在说什么。
凝歌很是意外,仔细盯着那男人背影瞧了许久,却认不出是谁。
两人很快便消失在巷子尽头,凝歌再怎么伸长脖子也瞧不见了。
福妈和小钗好奇走到窗边。
“怎么了这是?”
“姑娘瞧什么呢?”
两人顺着凝歌的视线方向左顾右盼,什么也没看见。
“没什么。”凝歌嘴角一扬,放下了帘子,“继续走吧。”
轿夫们又继续往前走,小钗和福妈面面相觑,挠着后脑勺一头雾水地跟上。
凝歌坐在轿中想起了前世的往事。
大约差不多就是这一阵子的时候,裴书敏突然病倒了,但老夫人却给气得脸都绿了。
最奇怪的是也不让请大夫,还不让任何去探视,只有老夫人能去瞧裴书敏。
老夫人说,三小姐是被邪祟附身了,必须要冲喜才能赶走病邪。
不出三日老夫人便给找了门亲事,半个月就给办了大婚,把裴书敏送过门,嫁出去了。
如今再想想这事,凝歌唇角的笑意扩大,她似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第67章 好多蛇!
用不了多久,又有好戏看了。
不知道这一世秋晚颜嫁去将军府,会不会带来什么更意想不到的发展?
凝歌期待起来了。
到了法华寺,确实人山人海,福妈没撒谎,这里确实有祝融,供奉在离火神殿。
百姓们祈求丰收平安,凝歌祈求事事顺遂,让她顺利为母亲洗雪沉冤。
拜完祝融出来,挤在热闹的人群里,小钗满脸兴奋,到处都是摊贩,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
难得出来一趟,凝歌便挥了挥手:“去吧,有福妈陪着我就行。”
福妈顿时不干了:“怎的?偏心啊?我这老婆子也想去瞧瞧新鲜热闹来着……”
凝歌无奈,转头望了望,指着不远处人少的凉亭:“我去那边坐坐,你们一块去吧,记得回来!”
话还没说完,福妈便拽着小钗兴奋地扑进人堆里去了。
凝歌摇摇头,转身朝亭子走去。
她没发现,福妈回头望了她背影一眼,那眼神里带着神秘的笑。
茶营司的官茶专卖权到手,江枫眠兴冲冲来到凝歌院子,却扑了个空。
留守的寻芳觅春也是一问三不知,凝歌被福妈拉走的时候没有跟她们交代。
江枫眠顷刻拧死了眉头:“叫李忠过来!”
李忠来到也是被问住了,反过来问起了江枫眠:“少夫人不在?怎会?她能去哪儿?”
“我若知道还要问你?”
“……”李忠识趣垂首。
“连你也没说,她能去哪儿?”
江枫眠看着手里刚从茶营司拿到的公函,方才的雀跃已经变成了担忧。
忽而一阵细微奇怪的动静入耳,江枫眠一怔,眸光凛冽地一转头,屋檐下竟探出一个嘶嘶吐着信的蛇头!
江枫眠的长箫闪电般一挥,击中蛇头,整条蛇便从屋顶上摔了下来。
李忠可被吓了好大一跳。
那可是一条足足将近手臂粗的过山峰啊!剧毒——
江枫眠盛怒瞪过来:“少夫人的院子怎么会有毒蛇出没?李忠,你怎么办事的?!”
“这……”李忠也慌了,“少主——”
又被江枫眠更狠地瞪了一眼,李忠狠狠呛了一下,改口:“……江公子!老奴当真不知!平日里府上的护卫们日日巡逻,也都会撒一些硫磺粉驱散蛇虫鼠蚁,府上从未见过毒蛇啊!”
“那这是什么?!”
长箫指着地上还在抽搐的蛇,李忠冷汗直冒,却说不出半个字。
耳边又传来相同的动静,江枫眠迅速转身,发现门口还有两条一样的蛇正从屋里爬出来,大约是感受到了人的体温,察觉到了敌意,两条蛇都已经高昂起头,张开了脖颈,几乎跟江枫眠那大高个子齐平!
李忠被吓得一个趔趄,惊着了它们,毒液便喷了过来——
江枫眠手臂一展推开了李忠,自己一个旋身躲开,长箫一横,气劲一荡,两条丈余大蛇被掀翻了肚子,剧烈地扭。
还未及处理,又听到了寻芳觅春的尖叫,两人从另一边的屋里疾奔而出。
“救命——”
“有蛇!有蛇——”
两人朝这边跑来,脸都吓白了。
“江公子,李总管!有蛇——”
“好多的蛇!好大的蛇啊——”
说话间,屋檐、屋角、门背、窗子,每个犄角旮旯都有吐着信子往外钻的蛇,全是颜色鲜艳长着三角脑袋的,一看就是剧毒!
江枫眠护着他们三个迅速退到院子里,连凝歌经常坐在树下的那棵桃树也爬着好几条!
这么多的毒蛇,很明显是人为!
江枫眠沉下脸朝李忠低喝:“快去叫人!里里外外都给浇上雄黄酒和硫磺粉,每条砖缝都给我仔仔细细地检查,一条蛇都不许留下!快去——”
李忠踉踉跄跄地跑着就去了。
江枫眠望着满院子的毒蛇,眼底闪出了寒光。
分明是有人想要害凝歌,这是冲着要她命来的!
这么想要她命的,除了秋晚颜还有谁?这女人真是又蠢又坏,倒是也好对付了。
等等——
凝歌突然不见了,会不会也跟她有关?!
可转念又一想,秋晚颜放了毒蛇来害凝歌,要是又把她带走或者骗走,那不是白干了?
所以带走凝歌的另有其人!这藏在暗处的敌人才是最要命的!
会是谁呢?
江枫眠一时没有头绪,急匆匆便转身而去。
凝歌此刻一个人坐在亭子里,望着不远处的人山人海,秀丽风光,倒是也惬意。
垂首擦了擦汗的间隙,视野里多了一双滚着金丝银线绣花的皂靴,一眼便觉气度不凡。
凝歌讶然,抬眸迎上一张温和的笑靥。
眼前一个男人,玄袍皂靴,干练简洁,但黑色布料上缀着的金丝银线,和巧夺天工的绣样,无一不彰显此人身份不简单。
加上这一身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凝歌不由自主地从石凳上站起了身。
男人先开口,带着温和的微笑:“日光正好,姑娘为何有热闹不凑,一人独坐?”
凝歌回以一笑:“先生不也偏爱僻静,小女也才有幸得以相见?”
男人呵呵笑出声,伸手示意凝歌坐下,他也随之落座,举手投足间尽是儒雅气度。
“不问自来,不请而坐,若有打扰姑娘,姑娘但说无妨,我自不打扰。”
“先生言重。”凝歌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先生气度非凡,贪图儒雅,举止得体,必定是有识之士,能与先生结识,实在是小女的机缘,敢问先生尊名?”
“京城东郊云府,字雁行。”
“云先生,凝歌有礼了。”
凝歌浅浅起身颔首,云雁行轻轻罢了罢手:“姑娘不必多礼!”
待凝歌坐好,他忽地问:“瞧姑娘气色有些不佳,可是休息不好?”
凝歌一愣,笑答:“府上诸事繁多,有些累,便出来走走,歇一歇,妆容不全,实在是失礼了,还望先生见谅!”
“怎的府上无人替姑娘分担?竟要姑娘操劳至此?瞧姑娘这如花似玉的年纪,正该是被夫君呵护的时候,莫非夫君有负于姑娘?”
闻言,凝歌又是一笑,负是肯定负了,谁家夫君成婚后见都没见过一面,撇下妻子不闻不问?
第68章 试探
凝歌放在石桌上的手指尖微动,抬眸望着云雁行,顿了顿,忽地一叹。
“小女所嫁确非良人,夫君少不更事,尚未定性,成日地不着家,府中上下事物,自然便落在小女身上。”
云雁行越听眉头越拧在一起,凝歌都瞧在眼里,继续说。
“这也罢了,大不了是寂寞些,操劳些,后宅事物我尚能处理,只是府中上下几十余口人都得吃饭,夫君虽然薄有家产,我若不想方设法补贴,总归是要坐吃山空,小女只是妇人,营生之事艰难,千头万绪,倒真是累着了……”
才多说了几句,云雁行便已是满脸愠色冷哼:“妻子娶回家中是用来疼的,他却不闻不问,甚至还把整个家的重担丢给你一个弱女子,真是混账!”
骂得还不过瘾,又补了句:“这混球……他还算是个男人?!”
凝歌唇角微扬,接了句:“那想必是不算的。”
闻言,云雁行吃惊瞪大眼:“姑娘何意?”
“唉……”
凝歌这绵绵悠长地一声叹,叹得树上绿叶都落下几片,叹得云雁行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迫不及待追问:“这混账东西……他还有更过分的?”
“过分吧……却也说不上,怪只怪小女命不好,嫁了这么一个……不爱女子,不能人道的夫君。”
“胡扯——”
云雁行低喝,忽地似乎反应过来了,细细地打量凝歌。
凝歌兀自垂首,唇角浅浅淡淡的一抹笑。
仿佛发现什么,云雁行忽地拘谨,轻咳了一声,话锋突转:“这……这些或许只是以讹传讹,你们是相处得少了,待日后多相处些时日便知,这混账东西也并非这般不堪——”
抬眼猝不及防对上凝歌晶亮的眸子,云雁行脸上又是一僵,嘴角抽了抽,急忙又改口。
“我也不是替那混账东西说话,姑娘你不妨给些耐心,这……始终是,嫁鸡随鸡,嫁都嫁了,多了解一些自己夫君,说不定,会发现他并非如旁人所言呢?”
凝歌盯着云雁行笑意渐深,却故意沉默不回话。
云雁行又是一阵拘谨,清了清嗓子:“这……这夫妻相处之道,贵乎坦诚……往后可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嘛,还是……可以给他一次机会,好好了解了解……了解了解……”
眼看再也瞎掰不出其他的话来了,凝歌主动结束了云雁行的尴尬。
“先生教诲,凝歌定谨记在心!”
云雁行松口气,呵呵笑着罢手:“那便好!那便好……”
“不知先生今日来此是何目的?”
云雁行僵住。
凝歌的话都问得这么明显了,显然他是早已行迹败露了。
又是两声轻咳,云雁行眼神闪烁地四处飘,忽地目光定在远处,脸上掠过一抹慌乱之色,迅速岔开话题:“这……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
他急急忙忙地起身便走,凝歌伸手去拉却扑了个空。
这脚底是抹了油不成?溜得是真快!
“先生——”
凝歌起身大喊,云雁行已经像只兔子般跑出去了很远,还朝上山的路望了眼,跑得更急了,眨眼间钻进人群便不见了踪影。
无奈,凝歌抬手扶了扶额,难搞!
真当她是天真单纯的三岁小孩不成?如此明显的试探她怎么会瞧不出来?
云雁行开口第一句话她就猜到来者不简单了。
初次相遇,不问凝歌姓名,直奔夫妻相处之道,绝对是早已对凝歌面前一切都了如指掌之人,只是凝歌却还未来得及试探出云雁行的真正身份。
方才她刻意卖惨,将世子说得要多不堪有多不堪,云雁行是替凝歌不平而生世子的气的。
这就奇怪了,便是娘家那边,也不见得会有谁这般维护凝歌,更何况云雁行这个人,凝歌此前从未见过。
素昧谋面,什么人会不怕得罪世子也要维护她?
而且云雁行的出现似乎不是偶然,那是谁在刻意安排?
还未及深入细想,忽地一阵风漩来,凝歌眼前多了个人。
“江枫眠?”凝歌诧异,“你怎么在这……”
话未完,江枫眠一把捏住她手腕,拽着她前前后后地查看,紧张兮兮。
“你没事吧?可有受伤?可碰到什么事?遇见什么毒物了?”
凝歌瞪着眼睛一头雾水,甩开他的手,皱眉:“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受伤?怎么会碰到什么毒物?”
若问碰到什么事,那刚才的事倒算得上是事。
未及说明,小钗又急急忙忙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姑娘!府上出事了——”
顷刻,凝歌变了脸色。
与此同时,江枫眠悄然望向刚才云雁行离开的方向,疑惑地皱了皱眉。
“方才跟你一起那男人是谁?”
凝歌没回他,袖一甩:“回府!”
见到满院子的蛇尸,凝歌神情严肃,小钗吓得尖叫躲在她身后。
李忠正在指挥着护院们进进出出地清理,每一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地搜寻着有没有残余的毒蛇。
凝歌倒是不怕,径直往里迈步,被江枫眠的长箫拦住。
“还是等李总管处理完这些毒物再进去吧。”
凝歌止步,回头望着他:“这究竟怎么一回事?这么多的毒蛇,从何而来?”
江枫眠讶然:“少夫人不知?”
“我为何会知?”
望见江枫眠别有深意的眼神,凝歌细细回想了起来。
才见过秋晚颜便出事,她当时的恶毒咒骂还言犹在耳,字字清晰。
“……你这贱人——处处跟我作对,处处抢我的,还勾引书臣!我不会放过你的——”
“贱人!狐狸精——你勾引男人,你会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凝歌狠狠拧眉。
秋晚颜也真是做得太明显了!才闹完就来这一出,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是她干得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