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觉得秦烈那是一见钟情,最多是见色起意。
这种能有什么长久可言?
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姨娘情绪激动地反对。
或许,她之前听说过关于秦烈不好的传言?
也或者说,受了情伤之后,她只想在侯府苟且,安心舔舐伤口,不想再去一个陌生环境搏未知的未来?
也可能,她还无法接受男人的亲近?
总之,不管原因是什么,大姨娘不愿意,而且情绪激烈,就是现实。
那就换个人嫁。
“她都已经以死相逼了,侯爷,你真不怕,回头她直接对秦烈做出什么?比如,洞房她要是捅秦烈一刀,那算谁的?”
徐渭北:“……你想这么教她?”
就大姨娘那种只会哭哭啼啼的性格,会有这样的血性?
这分明是顾婉宁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这个女人自已离经叛道不说,还敢带坏身边的人。
关键是,身边的人也容易被她带偏,就感觉——有一个顾婉宁之后,身边就有无数个她,她有一种让人效仿的力量。
旁人擅长的,都在明面上,她擅女红,她擅理账,她擅医术,她擅功夫……
顾婉宁好似什么都不擅长,她就像空气,根本察觉不到她的特殊,但是处于这个环境的每个人,都被她“污染”。
她天然就有一种笼络人心的力量。
徐渭北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但是这点,他觉得自已也可以学。
顾婉宁也撕破脸:“侯爷要是一意孤行,我也只能这般教她了。”
当徐渭北的“屠刀”对着大姨娘砍下的时候,她不出声,那接下来就是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然后就是她自已。
“你还有什么招数?”
“我还想着回去找我父兄参奏侯爷,”顾婉宁道,“我知道未必有用,但是我尽力了,才能问心无愧。而且侯爷之前说的,把外面的人接进来,现在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你可以不顾我反对,但是我的态度就是如此,我拒绝!”
把人当人看,是她不容突破的底线。
如果底线都是随意可以突破,那苟活其实也没有多大意义。
人活着,就是这口气。
她冲动,她重情,她就是可以为这口气去据理力争,也愿意为此承担代价。
人不是所有时候,都能够权衡利弊,委曲求全的。
旁人的苦难,她或许可以袖手旁观;但是对于身边已经处成朋友的人,她没办法见死不救。
你有你的自保准则,我有我的处事原则,谁都是第一次做人,我就是我,谁来指手画脚都没用。
她顾婉宁就是要管这件事!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徐渭北额角青筋直跳。
“我知道。”顾婉宁从容且冷静疏离,“侯爷大可以休了我。甚至可以打我骂我,但是我劝侯爷,在这样做之前,先掂量掂量。人你要送走,我拦不住,但是我态度就是如此。”
——你把人送走,我掀桌子,这日子,不过了。
没有什么徐徐图之,今日就是针尖对麦芒,大家都别好过。
第52章 跑路吧
徐渭北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在踏入房间之前,他还觉得顾婉宁和他是一条船上的,所以他要请她帮忙。
结果,她被大姨娘的眼泪蛊惑,非但不肯帮自已,还跟自已唱起了对台戏?
简直岂有此理!
“她疯了,你也疯了?”徐渭北忍不住骂道,“我是把她推进火坑里吗?”
“别人觉得跟了侯爷才是跳进火坑里,我现在也这般觉得,但是大姨娘可能觉得,你这个火坑,比秦烈那个火坑好一点。”
徐渭北:“……”
他怎么她了,就成了火坑。
顾婉宁小嘴叭叭,哪句扎心挑哪句说,真想让人给她封上。
“这件事情,由不得她,也由不得你。”
“侯爷,如果秦烈真的喜欢大姨娘,那以后会听大姨娘的话和你疏远;如果他不喜欢大姨娘,那又何苦非要巴巴把人送走?”顾婉宁深吸一口气,苦口婆心地道,“而且靠送女人维系关系,这说出去,算什么好名声?”
男人要靠自已啊!
“你不要上纲上线。这桩亲事,对谁都好,她蠢,想不开,你就别跟着乱了。”
“侯爷是打定主意非要勉强大姨娘了?”
“是又如何?”
“不如何,我能做的,都已经开诚布公说了。侯爷执意如此,我也只能说到做到。”
说完,顾婉宁不再理徐渭北,自已在榻上躺下,背对着他闭目假寐。
徐渭北:“……”
真是不可理喻。
果然女人都是搅家精,一个好东西没有,他恨恨地想。
只恨他看走眼了,之前还以为顾婉宁是个好的呢。
但是顾婉宁完全不理他,徐渭北心里又说不出的别扭。
该说点什么引起他注意力呢?
对了!
徐渭北忽然想到了顾婉宁最宝贝的玉米,便强行挽尊道:“你这女人,翻脸无情。之前我帮你种你那宝贝玉米的时候,你可不是现在这样的态度。”
顾婉宁闻言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从榻上坐起来。
徐渭北被她吓了一大跳,总觉得她要立刻跟自已拼个你死我活。
结果顾婉宁却道:“对了,我把玉米给忘了。侯爷,我不妨实话告诉你,为什么我宝贝那些玉米。因为玉米产量高,种植范围广,能解决很多人饿肚子的问题。”
在古代,吃饱穿暖,就是人间理想。
但是理想就意味着,比实现还要差一大截。
“真的?”徐渭北不相信。
顾婉宁怎么会懂那些呢?
“真的。”顾婉宁笃定地道,“再过两个月,园子里这些就熟了,侯爷可以拭目以待。”
再过三个月,大片种植的玉米也可以收获。
顾婉宁对此充满了期待。
不过现在,如果能换徐渭北改变主意,大姨娘安然无恙,她可以把这功劳让给徐渭北。
对她来说,就是少赚了些钱。
但是她相信,以后肯定还会有机会,从其他作物上找回来。
人生那么长,她还有那么多能量,总有爆发那日。
“我把玉米给侯爷,对外就说侯爷发现和种植的。我说句托大的话,皇上日后知道,定然会嘉奖侯爷……”
“我稀罕?”徐渭北冷笑,心中郁郁。
她竟然把自已当成了沽名钓誉之徒。
就算她没有骗自已,说的都是真的,那也是她的功劳,自已不会抢。
“比起一个秦烈,我觉得这个更有用,侯爷再好好考虑考虑。”
“我不考虑。”
“那就算了。”顾婉宁又重新躺回去,双手环胸,闭上眼睛,一副戒备的模样。
锦绣啊锦绣,不是我不尽力,而是我能力就到这里了。
顾婉宁对于找父兄参奏徐渭北这件事,其实并不抱太大希望。
因为整个朝廷,对武将的私德要求都没有那么高。
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甚至真的作奸犯科,只要情节不严重,都可以戴罪立功。
而徐渭北赠妾这件事,都不算作奸犯科,甚至不算道德问题。
就算父兄真的参了徐渭北,皇上也采纳了,最多只是把徐渭北斥责一顿,罚俸几个月,仅此而已。
大姨娘就算摆脱了嫁人命运,却还要活在徐渭北的阴影下。
不行,这样不行。
顾婉宁想,可能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阳奉阴违,先答应下来,让徐渭北放松警惕,然后悄悄把大姨娘送走。
送到哪里去,是个问题。
顾婉宁想得头都疼,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早上醒来顶着熊猫眼。
好在徐渭北去上朝了,眼不见心不烦。
正好趁着狗东西不在,可以和大姨娘好好商量一下对策。
顾婉宁饭都没吃,就让二丫去请大姨娘。
结果大姨娘来了,眼睛又红又肿,几乎睁不开,一看就是也没睡好。
其他几个姨娘也跟着来了,显然都听到了风声。
四姨娘反应最激烈,非要撸起袖子找徐渭北打架。
二姨娘则道:“你怎么光长岁数不长脑子?打架能解决什么问题?等着夫人拿主意,咱们配合就行。”
三姨娘也看向顾婉宁:“夫人,奴婢愚笨,不知道如何帮助大姐。奴婢听夫人的。”
四姨娘道:“不让打架,那我们一起去求侯爷?”
顾婉宁:“你别吵。咱们想办法把锦绣送走吧。”
“夫人,逃妾被抓,下场很惨的。”三姨娘轻声提醒道。
“那也比留在这里强。眼下我想不到什么好去处,所以要你们帮我想想这个。”
众人正讨论,大姨娘起身,这种对着她们行礼:“多谢夫人和几位姐妹为我殚精竭虑。我昨晚回去一夜没睡,也仔细思量过这件事情,我自已有办法。”
第53章 预知的梦
“大姐姐,你自已有主意了?快说快说。”四姨娘迫不及待地道。
她今日急得就像一只抓耳挠腮的猴子。
大姨娘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冷静,不再是之前歇斯底里模样。
“夫人,奴婢从前是听过秦将军其人的;他,他并非大奸大恶之徒。而且他要面子,只要他知道,奴婢为了不嫁他,宁愿寻死,想必他不会勉强奴婢。只是,奴婢担心这般会触怒侯爷……”
事到如今,徐渭北怎么看她,她都无所谓了。
可是若是因为她的缘故连累旁人,尤其是连累这些一心为她想的姐妹,她会愧疚不安。
“你现在自顾不暇,就不要管别的了。”顾婉宁道,“先把当下这个问题解决了,剩下的以后再说。你确定,秦烈知道你不想嫁,就会放弃。”
“嗯。”大姨娘肯定地点点头。
二姨娘眼珠子转转:“大姐你从前和他认识?”
大姨娘连忙摇头:“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秦将军呢?”
“哦。”二姨娘又道,“可是我听你这般说,就觉得这位秦将军,似乎也不错?他人品过得去,又肯娶你为妻,我说实话,这条件,我都心动了。”
顾婉宁:瞧瞧,她说什么来着?
算盘精总是这么精明。
大姨娘苦笑一声,垂眸不语。
“不管怎么说,先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二丫自告奋勇地道:“夫人,交给奴婢。”
“你怎么办?”
“您还记得上次咱们遇到那个小乞丐吗?奴婢最近出门,又遇到他几次。奴婢想着,给他一把钱,让他找小乞丐们去散布消息。”
一定要让大家知道侯爷随意赠送小妾的可耻!
三姨娘却道:“别提侯爷了。事情只要解决了就好,闹大就大可不必。”
她跟在大长公主身边伺候过,所以对徐渭北的了解也更多一些。
——侯爷真要较真,大长公主都无计可施,更何况她们?
总之,众人都帮忙出主意,没有人置身事外。
等众人都散去,大姨娘却留下。
她似乎很纠结,坐立不安,虚虚坐在绣墩上,手里拧着帕子。
顾婉宁见状给她倒了一杯茶,“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安。说实话,我昨晚也为你据理力争,但是结果如何,我真的不能跟你保证。你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她尽力了。
大姨娘忽然起身要跪下。
顾婉宁伸手扶住她,没让她跪下去。
“我本身也是泥菩萨过江,但是该努力的,我们都得努力。你现在还有什么自救的主意吗?都说出来。”
大姨娘对秦烈竟然有所了解,这是顾婉宁始料未及的。
大姨娘沉默良久之后,似乎终于做了决定。
她声音微微颤抖:“夫人,您信鬼神吗?”
顾婉宁想了想后道:“从前是不信的,最多相信财神。但是后来就有些敬畏了。”
毕竟穿越这么离谱的事情都能发生,还有什么玄学是不可能的呢?
“奴婢从前也是将信将疑,对于前世今生的说法,不敢肯定,总觉得是糊弄人的成分居多。但是您知道吗?奴婢重病那几日,一直在做梦,梦见了很多认识不认识的人……好像梦见了以后发生的事情,可是也不能全然对上……”
顾婉宁心中大骇:“你该不会,该不会是在梦里认识秦烈的吧。”
“是,奴婢就是在梦里遇见他的。”大姨娘垂泪。
她梦见了很多奇怪的人和事情。
她不敢对任何人说起,因为很多事情都很不好,说出来会让人觉得晦气。
而且她的梦,也很让人羞耻,没有办法对别人提起。
直到昨天徐渭北说,要把她嫁给秦烈,大姨娘这些天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才终于绷不住,断了。
在做这个梦之前,她发誓,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秦烈这个名字。
可是在梦里,她却成了秦烈的女人。
而侯爷身死,侯府彻底败落,和她们水火不容的夫人,带着她们,依靠着顾府照顾,艰难求生。
和现实不同的是,梦里夫人是在侯爷身死之后,才像变了个人一般。
可是后来顾府也遇到了大难,分崩离析。
这样的噩梦,大姨娘如何敢提?
可是偏偏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切,真切到她不敢仔细回想。
她想,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秦烈出现了。
和梦里一样,他又想做自已的男人。
大姨娘说着泣不成声。
“夫人为了维护奴婢,不惜和侯爷翻脸。奴婢不敢对您,再有隐瞒。这些事情,压在奴婢心上沉甸甸的。奴婢怕自已胡思乱想,可是更怕那些都是预兆……”
有些事情能对上,有些对不上,就让她心生恍惚,一惊一乍,如惊弓之鸟般。
这样沉重的负担,几乎把她压垮。
而顾婉宁这会儿却隐约明白了。
大姨娘,这算不算是,重生了?
或者说,她在梦里,预见到了另一种可能——自已没有穿越的故事走向?
“我相信你,也不会怪你胡思乱想。”顾婉宁沉声道,“你现在把梦里所能记起来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一一说来。”
“是。”
借了这个机会,大姨娘总算能够说出口。
顾婉宁却越听越心惊肉跳。
大姨娘说,徐渭北之后会因为意图强迫秦王妃,也就是顾婉清而锒铛入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