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快走吧,无论如何,我希望最后是你自已想通。我就算觉得你拎不清,也不会替你拿主意的。”
终身大事,只有自已能为自已负责,好的坏的,都自已承担。
大姨娘又对她行礼,这才出去。
顾婉宁靠在窗前,托腮懒洋洋地看着院子里盛放的娇艳海棠。
知道了秦烈不是坏人,大姨娘和他还有些“牵扯不清”,欲语还休的情意,她心情豁然开朗。
昨天还恨不得化身正义卫土,替天行道,宰了徐渭北;今日她却觉得,好吧,既然对方不算坏人,徐渭北也不算罪无可赦。
如果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的行为有罪,那监狱将人满为患,关满了蠢直男。
转念再想,人啊,其实都是结果导向的。
大姨娘对秦烈的态度,影响了她对徐渭北行为的判定。
二丫从外面进来,热得满头大汗,拿起她的宝贝大蒲扇摇了又摇,“夫人,奴婢办好了。”
顾婉宁:“……好。”
她现在不知道这样做,去打击秦烈对不对。
秦烈和大姨娘,因为有了梦里那些遗憾,说不定以后能鹣鲽情深,成为恩爱夫妻。
二丫并不明白顾婉宁的那些纠结,又灌了自已两大杯凉茶,“热死奴婢了。石头他们几个孩子得了钱,高兴得不得了,说一定把消息传播出去。”
石头就是那日顾婉宁心软帮助过的小乞丐。
“石头现在见了奴婢,就像一条小狗似的,高兴得摇尾巴那种。”二丫道,“奴婢和他也算相熟,才知道他们都是被人控制的,每天要不回钱就要挨打。”
顾婉宁叹了口气。
人贱如草芥。
如果亲爹的变法,真的能让百姓生活更好,不必抛弃自已的骨肉,人人吃饱穿暖,那真是功德无量。
“还有更吓人的,”二丫继续道,“石头偷偷告诉我,那些实在要不到钱的孩子,可能被人弄残,这样会有人怜悯。如果这样还不行,那就不会有人管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
顾婉宁从前就听过这样的事情。
可是这一次,是近距离接触,而且这里的法治,注定了会有更多这种悲剧。
这让她内心沉重。
她不知道自已能做些什么,改变这个操蛋的现实。
“奴婢今日知道了才觉得,夫人给石头钱,真是大功德。奴婢目光太短浅,光想着怕别人骗,没想到,是跟着您积攒功德,下辈子不用投胎到畜生道,阿弥陀佛。”
顾婉宁被她的话逗笑,“放心吧,你古道热肠,下辈子肯定让你投生到富贵人家,做个大小姐。”
“您这样的大小姐,奴婢觉得还是算了。奴婢家里虽然穷,但是家里人都疼奴婢,虽然也偏心弟弟,但是我和姐姐妹妹,至少都一样。”
顾婉宁:“打人不打脸啊!”
“不过奴婢说句实在话——”二丫从冰鉴里捞了一块冰放在嘴里含着降暑。
顾婉宁瞪她:“告诉你多少次了,那冰不能吃,不干净。”
“怎么不干净?奴婢没事。”二丫丝毫不在意,咔嚓咔嚓嚼着冰,“大姑娘其实对您吧,也还行,毕竟她给您掏钱。要真是遇到坏的,那要从您兜里掏钱。”
顾婉宁想起大姨娘说的,顾婉清也典当父亲送的字画,想来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所以,她给自已那二百两银子,确实也算对自已很好。
也不知道,顾婉清现在,有没有开始窘迫。
这件事,她得记着,想办法提醒一下顾安启。
不过其实,还是有点棘手。
事关顾婉清,家里人恐怕觉得她又是在争风吃醋。
唉,真麻烦。
“夫人,您想什么呢?”
顾婉宁回神,“哦,没事。我在想,能不能帮帮石头他们。”
还是和大姨娘的事情一个道理,她管不了普天之下所有被迫害的女性,但是身边人,力所能及范围内,能帮一个是一个。
“奴婢也想过,但是不好帮。”二丫道,“现在把石头他们当摇钱树的那个男人,虽然对他们动辄打骂,但是石头他们都能摸清楚他脾气了……”
如果找官府,不管用顾府还是侯府,确实能把那人抓了,解救他手下控制的那些孩子。
然而解救只是第一步,之后怎么安排呢?
如果没有妥善安排,他们又要落入坏人手中,成为赚钱工具。
眼前的黑暗,他们至少还可以摸索着混日子。
换一种,恐怕他们陷入更坏的境地。
“奴婢听说,是二三十个孩子。什么年纪都有,什么脾性也都有。奴婢说实话,这些孩子,大都被教歪了,不好管,也不想出力。”
顾婉宁想了想后道:“庄子上也需要人干活吧。这些半大小子,去帮忙跑跑腿,干点轻松的活计,应该还可以吧。”
“就怕有人偷鸡摸狗,不好管教。如果这又是您送去的人,让庄子里的人管不管,怎么管?”
她们自已都是庄子里出来的,二丫的爹还是庄头,所以想到的问题都是实打实的。
顾婉宁道:“那我再考虑一下……”
她昨晚估计把徐渭北惹恼了。
这人被惹急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赐婚又如何?
他一样敢闹。
皇上能拿他怎么办?难道就因为他不满婚姻,坚持休妻或者和离,就治罪于他?
其实不会的。
还是那句话,对于那些能打胜仗的武将,整个朝廷都是宽容的。
皇上若是因为这件事情斤斤计较,反而会落人口实,说他卸磨杀驴。
“要是我回头自已到庄子上,就能把他们招去,先只管饭,不给钱,看看哪些人能留下。留不下的,就随他们去。”
人先自救,别人才能救。
今日一下子接收了这么多消息,顾婉宁头真的开始疼起来。
她要静静。
第57章 夫人她知错了吗
徐渭北退朝出来,等在宫外的高览忙牵着马上前,殷勤道:“侯爷,咱们回府?”
回府?
徐渭北皱眉,眼神里写满抗拒。
他不想回府,不想听顾婉宁阴阳怪气,也不想看她拉着脸故意不理人的样子。
给谁甩脸子呢!
顾家果然没有什么好东西,教不出好女儿来。
责任全在顾老贼。
生而不养,他还好意思哔哔自已养外室。
呸!
高览察言观色,知道徐渭北气不顺,忙道:“那去看看姣娘?属下也给玲珑买些东西送去。”
姣娘就是薛十一同外室生的女儿。
那个外室,其实是薛十一从青楼里救出来的姑娘。
后来替他生了女儿,薛十一对她也不错,两人算是恩爱。
后来薛家出事,薛十一身死,那外室觉得生无可恋,就殉了情。
至于玲珑,也喜欢薛十一,在西北的时候求了徐渭北,跟了薛十一。
薛十一这个人,就是有让女人为他倾倒的魅力。
高览和玲珑都是从小跟着徐渭北的,所以高览以兄长自居,对玲珑照顾有加。
提起这件事,徐渭北更心烦意乱。
本来都说好了,结果顾婉宁又反悔,跟他较劲,真是……
拿她怎么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这时候,正好顾远石被一群人簇拥着出来,徐渭北“新仇旧恨”,狠狠瞪了自已岳父一眼,翻身上马,“走!”
高览:走?哦,可是往哪里走啊!
他也忙不迭地跨上自已的马,一路追着徐渭北的马屁股而去。
“这个颍川侯,真是越来越嚣张了。”有人为顾远石打抱不平,“怎么说,您也是他的岳丈,这般无礼。”
顾远石没有说话,明显不欲多谈。
他不说,便也没有人再提。
徐渭北也不知道能去哪里,下意识地还是往侯府方向而来。
不过他也是有脾气的。
他今天就在外书房,没有进内院。
他等着顾婉宁来找他认错!
结果顾婉宁没来,甚至没有派人给他送饭,也没有任何服软的表示。
顾婉宁:天地良心,你回来了,又没到我面前晃悠,我怎么知道你回来了?
徐渭北越想越气,看什么都不顺眼,恨不能把桌案上的东西都扫落。
但是他的教养,终究不允许他做出那种歇斯底里的事情。
“你去问问夫人,她知错了吗?”最终,他傲娇地对高览道。
高览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要命,真要命啊!
侯爷那般英明神武的人,怎么遇到夫人,就成了一团浆糊?
您保持沉默就算了,或者说您干脆就承认自已错了,哪里有把脸送上去给人打的道理?
就夫人那个脾气,估计直接回一句“我知道个屁”,直接就把人给崩回来了。
这简直就是上杆子找骂。
“侯爷,您……冷静冷静,”高览不想夹在夫妻之中成为传话的炮灰,“其实侯爷,夫人这般,您应该高兴才对。”
徐渭北:那我要给她笑一个,谢谢她对我横眉冷眼,以后让她蹬鼻子上脸?
他眯起眼睛看向高览,目光不善,好似在问,你什么时候被她收买了?
天气本来就热,这会儿侯爷还给他加压,高览汗湿后背。
他硬着头皮道:“您想,从前您在军中,要正军纪的时候,敢顶着您怒火,帮人出头的将土,您虽然生气,但是私下,是不是还是高看一眼,觉得他们义薄云天?”
徐渭北短暂沉默。
“其实夫人也是。夫人和大姨娘,本来还是竞争关系。所谓的妻妾和睦,都是骗人的,女人哪里有不争风吃醋的?可是夫人却能为了大姨娘出头,哪怕触怒您,都要帮大姨娘,您想,这多重情重义啊!”
徐渭北:“她重情重义,我薄情寡义?”
“不是不是,属下的意思是,夫人性情敦厚,只是和您之间有些误会……女人嘛,毕竟不可能和娘家完全割舍,您那般不给她父兄面子,夫人夹在中间也很为难的……”
徐渭北:所以,责任全部在我?
“您要往好处想,夫人这般不畏强压,也要为身边人出头的性格;您想想,如果她日后维护的人是您,您会感觉多暖心啊!”
徐渭北:我不觉得!我现在就想问问,什么叫“强压”,谁强压了?
他要真是强压,还能任由顾婉宁给他甩脸子?
不过他这会儿,心里似乎真的舒服了一些。
确实,对于反抗他的人,他虽然生气,但是也会高看一眼。
不过如果顾婉宁听话,他就更高兴了。
“夫人护短,她的人,她自已说可以,不让别人说个‘不’字。”高览颇有感触,“真的,属下觉得,夫人是最适合您的。大长公主果然高瞻远瞩,慧眼识珠……”
“闭嘴吧。”徐渭北打断他的话。
高览闭嘴退到旁边,不敢再说话。
徐渭北心里不承认,但是似乎真的被高览这番话说动了。
他开始想,昨晚是不是他没有把话说清楚?
秦烈真的没有那么不堪,这件事,是双赢的事情。
不过他这会儿巴巴地去解释,是不是有点太没脸了?
谁才是侯府的老大?
谁该哄着谁?
她的宝贝玉米,种在谁地里呢!
没数。
不过徐渭北也发现,好像除了玉米,顾婉宁就没有什么软肋了?
娘家她不在乎,自已她不在乎,她就在乎那点破玉米!
下次再惹自已,就全给她拔了!
“侯爷,外面下雨了。”高览忽然道,“下雨好,要不这天闷热的,实在难受。”
“下雨了?”徐渭北忽而紧张,“你去让人准备准备,如果夫人要用帐子,别像上次三更半夜,毫无准备,闹得鸡犬不宁的。”
说完后,他又觉得自已这态度太舔狗,自我找补道:“我就是见不得糟蹋东西。”
“是,属下这就去办。”
高览表示,从前没觉得,侯爷这般口是心非啊。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侯爷身边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可怜的侯爷,还没有被人喜欢过呢。
这点,侯爷甚至还不如自已。
嗐,怎么还有些得意了?
第58章 她不一样
顾婉宁看见下雨,倒没怎么担心玉米。
因为这些日子没浇水,来一场雨正合适。
只要不是大暴雨,就有利无害。
“夫人,高览来求见您。”二丫撑着伞跑到廊下道,“也不知道,侯爷是不是服软了。”
他服软?
那母猪都能上树。
徐渭北根本不知道“软”这个字怎么写。
“让他进来吧。”
高览披着蓑衣,浑身水淋淋的,站在廊下,身上还不停地滴水。
“夫人,属下奉侯爷之命,已经帮您去看过玉米了,都没事,您放心。”
做了好事,必须来刷存在感。
侯爷的幸福,都系在他身上了,高览觉得肩膀上的担子沉甸甸的。
徐渭北帮她?
他知错了?
不过顾婉宁比徐渭北好一点,这话也就在心里想想,没有说出口。
“那你帮我谢谢侯爷。”
知错就好。
就是,改不改的,再看看,她始终觉得,这桩婚事,说不定还能抢救抢救。
可是,她该怎么和徐渭北,在不露馅的情况下,表达一下自已的意思呢?
就是婚事可以,但是徐徐图之,不要秦烈现在这般直接,要温水煮青蛙。
完了完了,顾婉宁发现,她怎么这会儿,都开始帮秦烈着急了。
不好啊,这可不好。
“侯爷有时候就是嘴硬了些,但是心好,夫人您慢慢就知道了。”
顾婉宁没说话。
人好不好,是靠她感受,不是别人说的。
“那秦烈那边,侯爷回绝了吗?”
高览:“这个,这个……”
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我也不是非要侯爷回绝,而是既然想好好娶妻,那就拿出娶妻的诚意来,慢慢谈。先要大姨娘同意,然后三书六聘,该有的都要有,这才是正经娶妻。”
好好的事情,让他们办成什么样子?
根本就不怪大姨娘之前误会秦烈,实在是蠢直男办事让人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