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被cue到的Josie:??
隔着欧式长形餐桌,陈敬渊浸染不明情绪的目光落向对面女孩。
她正垂眸喝汤,模样乖顺。
“你应该知道,我之前一直让他读李白的诗。”陈敬渊不疾不徐开口。
果然,听到这话,女孩喝汤的动作顿住。
抬起头,她作出惊人反驳:“从本质上来看,其实李白和秦始皇属于同类人。”
同类。
陈敬渊来了兴致,未急用餐,身体缓缓靠向椅背,示意她继续。
一顿饭,无形间演变成一次方式独到的现场授课。
陈先生很重视教育。
梁微宁深知,倘若她这位家教老师的教育念,完全与他背道而驰,那么,他一定会考虑换人。
至于最终,大佬有没有被成功说服,她想,年后便能见真章。
饭后,司机把车开到前院。
陈先生下午有应酬,刚好顺路送她去高铁站。
放在车尾的超大号行李箱,果绿色,充满青春活力。
上车前,陈敬渊无声凝视一阵,拿话问她:“打算回去待多久。”
春节一共放假九天。
“七天左右吧。”
梁微宁随口道完,补充了句:“视情况而定,我估计可能会提前。”
总要留出一天,张罗点东西,陪闺蜜看场电影。
今年贺岁档影片不错,两人早就约好。
自然,陈先生想的比较简单。
听女孩这般保证,面色缓和不少。
加长普尔曼徐徐驶出别墅区,第一次,这辆仅用于商务出行的继承人座驾,后备箱塞满女孩行李。
从薄扶林到西九龙,将近四十分钟车程。
港区直达蓉城的高铁,去年终于开通,这给出门在外的打工人,提供不少便利。
梁微宁正看着窗外街景发呆,耳边传来大佬温淡低嗓。
他让司机升上挡板。
“……”
某股念头刚落,整个人已离开座椅,被陈敬渊大手揽过去,稳稳坐到了他腿上。
心跳直线加速。
并非她胆小,实在是,没见过世面。
万万没料到,陈先生能这样。
这个位置,他素以用来翻阅电子文件,或者开线上会议。现在,抱她,还是用这种方式。
女孩狠狠怔住。
陈敬渊一手扶她腰,姿态平静倚靠,整暇以待看她神色丰富变换。
待那表情最终定格于木然,他才缓缓启唇,“告诉我,短短两分钟,都想了些什么。”
梁微宁摇头,死不张口。
从没坐过男人的腿,很烫。
她小脸红霞满布,故意避开对视,拒绝沟通。
女孩这副敏感羞赧模样,令陈敬渊稍许意外。
不怕接吻,却怕坐他腿。
这是什么兆头。
陈敬渊两指捏住女孩下巴,将她扭到一边的脸慢慢转回来。
指腹下,面颊皮肤滚烫。
比那晚在办公室里,还要热几分。
“在车里,又不会拿你怎样,怕什么。”他语气柔和,但也透着丝难以忽视的暗哑。
车速平稳,稳到像漂浮在云朵中。
许是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梁微宁强制舒缓呼吸,软化背脊,至少,不要让大佬觉得她很菜。
这才哪到哪,就受不住,以后怎么办。
静默一阵。
梁微宁开口,弱声嘟哝:“陈先生说话算数么。”
“哪句。”
“在车里,不能。”
“……”
说那么多,就记得这句。
陈敬渊眼神幽暗,含着隐笑,“那梁秘书需不需要我,发誓。”
“不需要,您是重信之人。”
女孩说的严肃认真。
好似不给他反悔余地。
距离目的地不到五公里,陈敬渊初衷明确,只是想抱抱她。
却把人给吓着。
手掌轻顺她后背,温声安抚,“你没准备好,或者不愿意,我不会强迫,在我面前学会放松,不要太紧张。”
嗯。
她已经在努力了。
只是有时候,控制不住身体本能。
抵达西九龙站,司机把车停好后,自觉下车。
后座,女孩仍坐在陈敬渊腿上。
琢磨几秒,她厚着脸皮问:“陈先生能不能徇私,多放我几天假。”
多放几天。
不是很过分的要求。
陈先生却说:“准时回来上班,见不到人,涨薪推迟半年。”
“……”
无言看他。
半晌,憋出句:“陈先生总是以权压人。”
委屈都藏在声音里。
陈敬渊垂目敛眉,静锁她粉嫩唇瓣,“下车前主动点,我可以考虑。”
主动什么。
她装傻。
时间已不早,再逗留下去,恐怕赶不上检票。
梁微宁自知耗不起。
磨蹭半分钟,她妥协。
小脸微微凑近,在男人唇上象征性亲了亲。下刻,放在腰间的大手移至她后颈,施以力道,双唇紧贴,陈先生掌控主导权,加深加长了这个吻。
空气静止。
急躁的心,似乎也平缓下来。
陈先生的吻,是强势,是霸道。
却从不失温情。
第77章 想做他的什么人
从港区到蓉城,全程高铁需要八小时。
下午三点出发,梁微宁戴眼罩和耳塞听歌睡觉,期间吃了点小零食,直至夜幕降临,手机微微震动两下,有信息进入。
是Josie弹来私信。
问她在干嘛。
这个时间点,薄扶林应该早就吃完晚饭。按照平日习惯,Josie会去后院和豆丁玩半小时。
少年是真的喜欢狗。
但由于她的缘故,导致那条金毛犬,每次都只能被明叔管控在后院里。
有点过意不去。
她打开摄像头,随手拍一张沿途风景发给Josie。
列车外光线暗沉,隐约可见山峦起伏,实打实的荒郊野岭。
Josie好奇:【可以中途停下来露营吗。
未体验过公共交通的小少爷,想象力着实丰富。
一本正经回复:【深山老林有野兽出没,很危险。
少年信了。
哐哐打出几字:【好刺激!
笑一笑。
懒得逗他。
梁微宁转移话题,随口问:【你爹地回来了吗。
打完猛觉不对,赶紧撤回。
前后也就两秒钟,动作快如闪电。
Josie:【咦~
……
梁微宁尴尬。
总觉得,那个‘咦’字,成分不纯。
熄掉手机,打算装死。
片刻,大约三分钟左右,少年信息再次弹出。
爹地今晚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优秀漂亮的女孩子很难追,宁姐姐,以前有男孩子追过你吗。??
突然冒出这一句。
梁微宁盯着手机屏幕,眼睛不眨。
古灵精怪的小孩,不会是在诈她吧。
他爹地怎么可能跟他讲那种故事。
莫非是察觉到什么,故意试探来着?
呼出口气,梁微宁严肃道:【你还小,别打探这些有的没的。
可是宁姐姐之前,还教我怎样表白女孩子。
表白女孩子。
你确定?
她云里雾里:【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次,给中文课代表准备生日贺卡,你让我念的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少年说完,不忘附加一个骄傲表情包。
意思是,看吧,宁姐姐教的诗,全被我记下。
梁微宁:……
意识到某种超脱预期的可能性,她生无可恋地,缓缓将脸埋进掌心。
完了。
若是被大佬知道,铁定小命难保。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她要负全责。
梁微宁不敢再聊下去,生怕不小心又听到少年蹦出什么惊天言论。
临末,她郑重打字:【Josie,忘掉你刚才说的话,尤其是对你爹地,千万要保密!手机没电了,你早点休息,晚安。
嗯?
Josie脑门挂出问号。
夜间九点,距离蓉城只剩最后一站。
梁微宁有些饿,但列车上的饭菜不太合口味。
她起身去第八号车厢,想看看有什么其他吃的。
接到陈先生电话时,她正坐在餐厢里嗦桶装泡面。
男人低沉嗓音自听筒传来,下意识,梁微宁咬断吃到一半的面,放下叉子,端端正正坐好。
陈敬渊不知她小动作,夜晚书房外,他拿着手机倚靠露台围栏,说话时垂目轻掸烟灰,温声问她:“几点到站。”
女孩声线浅浅。
她说:“如果列车不晚点,预计十一点二十分左右。”
电话那头,隐约有列车行驶发出的轻微轨道噪音。
陈敬渊抬腕看了眼时间。
“打车回去时,注意安全。”
听男人细细叮嘱,梁微宁笑了笑。
老梁会来接她。
自从去港区念书,往年坐飞机回来,老梁都会提前到出站口等她,整整四年,无一例外。
梁微宁说完,突然想到一事。
关于Josie今晚跟她聊天时的种种反应,她询问大佬,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他十一岁,不是什么都不懂。”
听大佬云淡风轻的口吻,梁微宁捂脸:“您真告诉他了。”
男人默认。
过几秒。
见她不作声,陈敬渊低问:“想一直瞒着,等他自己发现?”
嗯。
确实有这个打算。
思绪未落,耳边响起陈敬渊略显严肃的音腔:“孩子正在树立三观,不能让他觉得,成年人就可以胡作非为,不负责任。”
哦。
原来如此。
梁微宁未经脑子,脱口而出:“还没到那步,其实陈先生不用对我负——”
话没说完,她一下子噤声。
懊恼闭眼。
天呐。
刚刚在说什么。
夜风徐徐,陈敬渊身形挺拔立于露台外,手中燃至过半的烟管,被他垂目不紧不慢揿灭在那盆君子兰土壤里。
女孩的话,他似在意,又像未挂心上。
平静如常的灭烟动作,看不出丝毫异样。
暮色深沉,梁微宁握紧手机,忍不住咽了咽略干的嗓子。
正待作出解释,已听男人慢条斯问:“既然不想让我负责,那么梁秘书,是想做我的什么人。”
呼吸凝住。
做他的什么人。
按照大众剧本,女秘书与执行董事乱搞,只有两种下场。
要么,做见不得光的情人,要么,连情人都算不上。
想到这里,梁微宁顿觉很不是滋味。她深吸口气,硬邦邦憋出句:“要做就做陈先生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其他免谈。”
名正言顺。
女朋友。
陈敬渊静静品味着这两个词,低笑。
那声笑,顺着听筒雨落心湖般,滴答一下。
女孩屏住的气息,缓缓松懈下来。
挂断前,陈先生说:“梁秘书的胃口,不妨可以再大点。”
她怔住。
憨憨地想。
一个人的胃口,能有多大?
夜间十一点半,列车抵达蓉城。
梁微宁推着行李箱随密集人流龟速出站,见到老梁那张熟悉而充满父爱的脸时,沿途舟车劳顿瞬间烟消云散。
行李箱,自然而然落到老父亲手里。
大众迈腾停在出站口,老梁上车,闺女坐副驾驶,车子启动,直奔她心心念念的串根香老火锅店。
途中,老梁慢悠悠开着车,转述临走前谢老师交代的圣旨。
“你妈妈让我接到就直接回去,冰箱里给你留了牛肉香菜饺子,还是老规矩,吃饭前,先上称。”
一听又要上称。
梁微宁幽怨皱起小脸,“今年的过年猪,只有九十八,比去年少了两斤,可怎么跟谢老师交代。”
“所以这趟回来,要好好补补,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扛得住六级台风不。”
“八级都扛过。”梁微宁侧身拿过后排的AD钙,插入吸管喝两口,“港区那边时常刮台风,小意思。”
外出打拼,归家仍是那个喜欢喝乳制饮料的小朋友,一点没变。
老梁见状很满意。
至少证明,闺女工作顺心,目前还没遭遇过社会毒打。
不过,也是迟早的事。
且行且看吧,毕竟孩子长大了。
第78章 善待自己
撸完串回到家,已是凌晨。
谢老师有严格的生物钟,睡得早。
所以在父女俩进门换鞋时,除玄关处留一盏壁灯,其余几间屋子全都乌七八黑。
梁微宁不免松口气。
老梁好意提醒:“趁着还没消化,赶紧上称拍照,明早上完厕所,就什么都没了。”
对对对。
投给父亲一个赞同的眼神,梁微宁轻车熟路来到客厅,从电视柜下方拖出电子秤,站上去。
不多不少,刚好一百。
拍照留证据,然后手法娴熟地往充电口里塞入一片提前准备好的锡箔纸,做完一切,再重新站上去试试,没反应。
OK,搞定。
次日清晨,不知几点,被谢老师叫醒吃早餐。
实在太困,梁微宁吃完又睡了一趟回笼觉,再起床时,从外地赶回来的大伯一家,已整整齐齐坐在她家客厅。
堂姐在夫家过年,大伯只带着大伯母与堂弟一起回蓉城。
梁微宁维持着长辈眼里的乖乖女形象,依次喊人,打招呼。
大伯母剥着瓜子问:“宁宁今年二十二了吧,有没有交男朋友?”
熟悉的套餐前缀。
“不急的。”梁微宁战术性笑了笑,话锋一转:“时间不早,大伯你们先聊着,我进去帮妈妈菜。”
说罢,溜了。
厨房里,谢老师正忙活,见闺女表情麻木地进来,便猜到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