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港往事——楼问星【完结】
时间:2024-11-20 14:46:20

  没有。
  徐昼在电话里什么都没说。
  只让她参会。
  总部与章氏集团的合作,促成者是董事长。
  如此重要的签约仪式,倘若陈先生不留只字片语,无疑就是在向众人宣告,父子意见不合。
  所以,十几双眼睛看着,最起码的面子功夫一定要做足。
  可是,该说点什么。
  梁微宁头疼。
  默住一阵,她抬手调整摄像头,观察那位总部项目负责人的反应。
  真绝了。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
  把不动声色间的高深莫测演绎得淋漓尽致。
  愣是不给她丁点暗示。
  好似看出女孩的犹豫,章氏总裁笑道:“有什么话,梁秘书但说无妨。”
  但说无妨。
  那她就说了。
  “实不相瞒,今日的签约仪式原本是要推迟的。”
  梁微宁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章氏总裁问及原因。
  她面色凝重,“陈先生昨晚抵京,有些水土不服,目前正在接受治疗,起初打算推迟签约,但最后一想,合作宜早不宜晚,奈何又身体不适,便只能吩咐我代为出席,由此,希望章总能够解。”
  水土不服,身体不适。
  对方一听连忙慰问情况如何。
  梁微宁安抚:“各位放心,陈先生精神状态已逐渐恢复,过几日应该就无大碍。”
  接下来,视频里此起彼伏的问候声,让她帮忙转达。
  女孩微笑颔首,挨个回应,尽量做到雨露均沾。
  直到散会下秒,表情顿收。
  揉了揉几近僵掉的脸,起身过去接水。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知怎的,陈先生水土不服的消息,很快传遍总部,再从总部反馈到分部,短短两小时,秘书室就接到来自楼下各部门不少于二十通电话。
  大家都在关心陈先生的身体状况。
  然而,徐昼却告诉她,今晚七点有个商务酒会,让她陪同一起出席。
  “……”
  什么时候冒出的酒会!
  她明明看过行程表,中午跟圈内熟人吃完饭,就基本不存有公开场合的露面。
  水土不服,晚上又参加酒会,不是自相矛盾?
  梁微宁人都麻了。
  从没翻过如此严重的车。
  走投无路,舔着脸求助徐特助。
  “怪我,没把两件事一次性讲清楚。”徐昼笑说,“你先别急,我问问先生的意思,他或许有办法。”
  问老板。
  下属出纰漏惹祸,让老板出面解决,会不会太离谱。
  梁微宁央求:“暂时不要告诉他,我自己再想想。”
  距离酒会还剩三小时。
  车到山前必有路。
  冷静,容她想想。
  六点下班,大厦电梯繁忙。
  轮空两趟,为赶时间,梁微宁只好乘专梯下楼。
  加长普尔曼静谧驻停在老位置,走近后,车门自动开启。
  她上车,转头看向男人,轻声道:“陈先生现在方不方便,有件事要跟您商量一下。”
  女孩声线平稳,听不出丝毫急切。
  陈敬渊缓缓睁眼,深沉视线落于她脸上。
  这是到公司整整一天,她主动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跟公事有关。
  车内开着暖气,却给不到人半分暖意。
  中央后视镜里,徐昼目光微移,不着痕迹观察自家先生的神色。
  太过平静,反而不妙。
  至于哪里出了问题,作为局外人,他一时半会也揣摩不透。
  空气安静到极致。
  这条路行驶的方向正是酒会现场,距离目的地仅有三公里。
  一阵漫长且难耐的沉默后,终于,徐昼听到先生的命令。
  “回香樾府。”他低淡地说:“把挡板升上。”
第95章 心太硬
  梁微宁呼吸一滞,对那几字已生出应激反应。
  联想今日自己种种行为,得出一个结论,大佬要找她算账。
  随挡板徐徐上升,宽敞后座被隔离出绝对私密的封闭空间。正因如此,便显得身侧那股隐形气压感愈发清晰。
  白天的硬气不在,她又开始犯怂。
  无论两人关系如何转变,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
  他是陈先生。
  身处这个位置,总该公私分明。
  顶着那道讳莫如深的注视,梁微宁内心将各种各样的战术轮回一百遍,最后决定,还是选用老配方。她看了看男人的腿,苦着小脸往里侧挪动。
  犹豫几秒,没敢坐上去。
  银白氛围灯下,陈敬渊整暇以待睨她,眸底无波无澜,看不出明显喜怒。
  下秒,女孩手指捏住他衬衫袖管,眼睫轻垂,不敢抬目。
  熟悉的操作,任她信手拈来。
  陈敬渊全程静睇,无动作。
  半晌,她试着开口。
  女孩软嗓细弱,“您是不是在生气。”
  男人没说话,只无声看她。
  梁微宁声线带着纠结,“我知道,或许是今天的处方式不妥,太过激……”
  满糖咖啡,晾老板十五分钟,饭到中途走人,工作出纰漏,给她收拾烂摊子,临时缺席酒会。
  她以为,上述几点,是造成当下局面的重要原因。
  殊不知,此时此刻她自我反省,字字斟酌又谨小慎微的样子,落入陈敬渊眼里,反而郁气加重,胸腹处像沉了块石头。
  那双眸子水雾覆起,楚楚动人,惹人疼惜。
  可这姑娘,心太硬。
  除上次救朋友掉眼泪带几分真心,其余分分秒秒,在他面前半真半假,总揣着敷衍和目的。
  真想让她,狠狠为他哭一次。
  男人迟迟不语,梁微宁内心忐忑。
  挺直的背脊逐渐僵硬,她情绪一点点下沉,很明显感觉到,大佬今晚不吃这套。
  除此以外。
  还能做什么。
  委屈泛滥成灾时,头顶压下大片阴影。下意识抬眸间,男人已俯身靠近。
  冷香填满呼吸,梁微宁眼睫轻颤,看他缓缓抬手。
  陈敬渊面无表情,灼热干燥的指腹按压她唇瓣,低嗓无起伏,“以前伶牙俐齿,忽悠人的本事有一套,现在,就只会说这些。”
  说这些,有问题么。
  女孩眼神困惑,更多的是无措,和小心翼翼审视。
  她审视的是陈先生,不是陈敬渊。
  轻笑。
  很短促的一声,激起梁微宁汗毛竖起。
  “既然把公与私拎得这么清,认为自己错了,那我就成全你。”冷质音色落地,她沉浸在迷茫中,整个人已被强劲力量提起,重重撞入他怀里。
  男人扼住她后颈,无温柔可言,薄唇极尽凶狠地压下。
  不带半分情欲的吻,只有惩罚。
  眸底水雾蓄起,呼吸紧迫,逐渐地,唇瓣已近麻木。
  直到颈前一凉,领口扣子在那粗暴的手下悉数崩落,未保留任何君子做派,肩头暴露,身上障碍物被他无情剥干净。
  第一次,在车里坦*相待。
  为什么。
  梁微宁想不通。
  顷刻间,眼泪滚落下来。
  她被吓傻了,双手本能地挡在身前,想要隔开那具滚烫胸膛。
  不顾女孩颤抖的躯体,陈敬渊擒住抵在中间的柔荑,扣着她手腕束至后腰牢牢禁锢。
  力量悬殊,梁微宁哭着承受,吻间羞怒声断续微弱,“你混蛋……”
  男人呼吸微顿,松开一瞬。
  不待她喘息,再次俯首含覆掠夺。
  绵长而深重。
  直至下腹坠*感缓解舒纵,贪婪不舍,放过她。眼底倒映出女孩布满泪水的脸,陈敬渊声线低溺,“乖,叫我名字。”
  打一巴掌,又给颗甜枣。
  凭什么。
  女孩啜泣着,赌气般闭上眼。
  反正已经欺负成这样,最坏的结果,就是在车里闹掰,被他扔下去。
  梁微宁觉得自己太懦弱,刚刚怎么能哭。
  哭就输了。
  耳边静默良久。
  扶在腰间的手已不如起初灼烫,这场惩罚大概结束。
  梁微宁努力平复心绪,脑中浑浑噩噩,想要打算在今晚,跟男人坦白,她要搬回公寓。
  下刻,浑身被暖意包围。
  怔怔睁开眼。
  身上多了一件男士大衣,带洁净雪松冷香,是他的味道。
  陈敬渊用衣服将人裹住,眸底恢复清明,看不出丝毫欲念。
  一切如常,指节分明的手替她系扣子,动作从容闲慢,挡去女孩胸衣前大片风光。
  他动作绅士缓慢,语速沉稳,平静的口吻通知她,“从明天起,上班不准再穿职业装,别成天当秘书当上瘾,工作与生活不分。”
  不等她开口辩驳,系完纽扣的手又移至她眼尾处。
  陈敬渊屈起指侧,温柔擦过女孩湿漉漉的眸角,第一次跟一个女人,心平气和地讲道。
  “作为女朋友,无法转变自己的身份,开口闭口‘陈先生’,跟我讲话永远用敬语,你若觉得这种感觉很好,那今晚在床上,不妨再试试。”
  轻描淡写一句,却字字令她心惊。
  被忽略的日常称呼,他竟会如此介意。
  梁微宁闷住,不知该如何开口。
  男人指侧顺她脸颊下移,停在半颌,半眯眼,冷声下最后通牒,“既然改不了口,我不勉强。但经过这次,你应该知道我的底线在哪。”
  她对这层关系,总是泾渭分明。
  诚如今日,哪怕对他的安排心有不满,也从不会拒绝和质问,最大的胆量,就一杯满糖咖啡,晾他十五分钟。到头来,在车里又要假装讨好卖乖,请求他的原谅。
  如此违心举动,只因他是陈先生。
  一个让她分不清究竟是爱还是怕,需要费尽心机周旋的男人。
  陈敬渊这辈子,从没这么溃败过。
  好似掌控全局,实则早在潜移默化中,被这个女人固执地牵引着,将这段感情扭曲成与初衷背道而驰的畸形现状。
  她对他的真诚与信赖,仅限身体,没有心。
  何其可笑。
  他陈敬渊,拿不住一个女人的心。
  升上挡板,原本是要沟通,再哄一哄。
  结果,把人狠狠收拾一顿。
  她就是有这种本事,随时随地,将他惹怒失控。
  还能拿她如何。
  来日方长,除耐心地教,别无他法。
  中央扶手箱打开,陈敬渊自储物格里取出精致丝绒盒,是为哄她特意准备的一条手链。
  非常漂亮,梁微宁目光忍不住受其吸引。
  可惜,陈先生替她戴上,是在这般情形下。
  原来那条旧的玫瑰金手链,陈敬渊想摘去,被女孩用手挡住。
  “真真送我的,都很珍贵,都戴着。”她看着他,认真解释。
  无言一阵。
  陈先生妥协。
第96章 除感情以外
  半小时后,车子驶入香樾府车库。
  与此同时,搁在扶手箱上的手机响,来电显示是‘孟行之’。
  梁微宁坐于旁边,拢着身上大衣,竖起耳朵,今晚酒会因她缘故,重要人物缺席,孟公子该作何反应。
  会不会多想。
  电话接起全程,陈敬渊静静地听。
  孟行之说:“西培生物的创始人回国,半小时前飞机落地,拿人情找我要了张邀请函,应该是想趁今晚酒会跟你提前接洽,但明显时机未到,所以,你这水土不服来得很是时候。”
  余光掠过女孩,陈敬渊微抬了下唇角,没作声。
  “接风宴推迟到下周末,周太子刚好也要来京,如果你那边没问题,我就吩咐人着手准备。”
  下周末。
  接收到先生示意,前排徐昼翻看行程表。
  朝后颔首,表示可以。
  陈敬渊面色平静给出答复。
  “冒昧问一句。”孟行之温文尔雅,嗓音含笑,“即使未出现西培这一变故,你是不是也没打算现身?”
  国贸首座13楼宴会厅,不到七点便宾客满迎,受邀者皆为京城商界名流,给的是孟公子的面子,冲的却是港区陈先生这尊财神大佛。
  价值千亿的生态链项目北上,有多少企业想乘风逐浪,中港这艘大船虽不好攀,可一旦攀上,前途无量。
  遗憾的是,今晚免不了空欢喜一场。
  孟公子的邀请函,向来有一无二,谁知道,下一次又会花落哪家。
  挂断前,陈敬渊说了句‘抱歉’。
  他手臂搭在女孩身后椅背,漫不经意替她了下头发,“临时处点私事,耽误了些时间。”
  私事?
  孟行之没多问,心里了然。
  听到这句话,当事者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梁微宁扭头看向窗外,心里愧疚,只能暂时打消搬回公寓的念头。
  徐昼与司机下车。
  在后座磨蹭良久,女孩才不情不愿被陈先生抱着往电梯走。
  她的衣服落在车里。
  陈敬渊淡声:“先放着。”
  为什么?
  “长记性。”
  “……”
  梁微宁仍旧没琢磨明白,刚刚为何会遭此大难。
  只因为称呼问题?
  在她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大佬到底在气什么。
  男人的心,为何会这般复杂难懂。未来无数个日子,该如何猜。
  梁微宁感到前路一片黑暗。
  许是接到陈先生要回香樾府的通知,家政早已做好晚餐。
  其中有道菜,与中午在办公室吃的味道有所接近。
  记忆回溯,不免反思。
  抬目看向对面男人,梁微宁轻问:“您午饭吃的什么。”
  好似感受到女孩话里的内疚。
  陈敬渊放下餐具,接过热毛巾擦手,寡淡看她,“我差你那顿饭?”
  额。
  是不差的。
  那么,可以排除午饭因素。
  梁微宁搅动着碗里的粥,陷入沉思。
  莫非,跟十五分钟有关?
  这算不算冷暴力。
  不算吧。
  都没过夜。
  最后,过滤完一切可能性,梁微宁得出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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