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先生的问题。
他喜怒无常,他不是东西。
……
陈敬渊视线扫过,懒得会她那自私自利的脑回路,抬了抬下巴,示意去书房谈事。
女孩摇头。
不要。
打死都不去书房。
男人长身静立在几步开外,拉锯战持续不到两分钟,耐心耗尽,解着袖扣朝她迈腿逼近。
梁微宁连忙认怂,“我去。”
几分钟后,拗不过她犟脾气,谈事地点改到那间粉色窗帘的书房里。
自己的地界,安心很多。
刚感慨完,便见大佬递来一摞资料放在桌面,让她抽空看完,文字梳要点,一周内发他邮箱。
这是什么,梁微宁翻开浏览。
分公司两年前收购的一家医疗康复品牌,德国进口,市场需求量很大,效益却欠佳。
不,岂止欠佳。
看近半年的财报,盈亏才勉强持平?
女孩静静翻阅时,陈敬渊来到书架前,从最顶端那层开始,然后是倒数第二排,左侧角落,以及中间位置,合计十二本涉及市场管,营销,产品定位,运作等相关书籍。
瞅着面前堆起的小山,梁微宁虚心求教的眼神投向大佬。
拿起桌上台历,用笔圈出截止日期,陈敬渊直入主题:“熟悉该板块业务,一年内,盘活它。”
谁?
接收到男人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她心里咯噔。
学金融的,要去盘活一个品牌。
陈先生未免太高估她。
梁微宁咽了咽干涸的嗓子,正要开口,男人抬手打断,“别急着拒绝。”
不是拒绝,是有顾虑。
她反问:“万一盘不活呢。”
要被扫地出门么。
陈敬渊轻笑:“这么怕离开中港?”
“……”
不得不说,大佬是懂得如何拿捏人心的。
梁微宁根本没打算拒绝。
只有对前路未知挑战的期待和兴奋,不管成功与否,进中港这趟,很值。
“在这之前,要先报培训班么。”征询大佬的意见。
单靠看书,远远不够。
想要经营好一个品牌业务,所具备的能力和优势,在她身上还欠缺太多,所以,必须要在短时间内寻求资源,加满血,才能自信上阵。
参加培训,是目前最快最便捷的方式。
然而,她的想法被陈敬渊否定。
他给出的方案是,效仿内地医学生的科室轮转模式,为期半年,让她去公司每个部门依次试岗,实战是最好的学习途径。
试岗。
大佬不愧是大佬。
思维真的绝。
梁微宁欣然同意。
当晚,女孩难得主动亲近。
她捧着资料跨坐在陈先生腿上,看得入神专注,偶尔翻动一页,偶尔请教专业性问题。
陈敬渊开总部线上会议,时不时按下麦克风静音,耐心给她解惑答疑。前刻要斟酌项目决策,下刻又要满足小姑娘如饥似渴的求知欲。
一心二用,大佬游刃有余。
直到会议结束,耳边安静。
时间已不早,打着哈欠合起资料夹,梁微宁想到人事部告知的招聘内务秘书一事。
回过神来。
“您重新招秘书,是因为对我另有安排?”向他确认道。
如果真要轮岗,势必分不出更多精力到顶层,届时,秘书室空荡荡,不成体统,定会惹人非议。
何况,董事办事务繁杂,不能没有秘书坐镇。
陈敬渊面容沉静靠着沙发,一手随意搭在她腰侧,其实有些话无需点明,她便能看得通透。
除感情以外,梁微宁对任何事,都很上心。
第97章 不舍
当晚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脑中流淌过康复品牌资料,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最后,烫完无数次烙饼,再度爬起来,去书房。
灯不知亮到几点,总之,就连整宿做梦都没歇着。
次日,与陈先生共进早餐。
后者问她,昨晚是不是熬夜。
梁微宁用手碰了碰下睑,“有黑眼圈?”
女孩下意识的动作,陈敬渊轻抬唇角,淡笑。
对面人静静注视中,他放下餐具,慢条斯道出事实:“宁宁对不同类型的熬夜,身体反应大相径庭。”
什么意思?
她认真琢磨,回过味来。
脸红。
大佬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讲出这种话的。
但确实挺奇怪,明明熬到凌晨三点,只睡了四小时,今日状态却比预想好很多。
果然,知识就是力量。
陈敬渊吃完没急着走,坐在餐椅上看女孩用餐。
目光落在她身上,穿的是日常便服。
她将他的话听进去。
想到昨日车里,陈敬渊眸底划过丝自责,不该太激进,反倒把她吓狠,会跟他越来越生分。
只要在中港一天,就注定划不清这层上下级关系。
让她开启新的职业生涯,离开董事办,是为她作长远考虑,亦为满足自己私心。
私心很简单。
希望他的宁宁,可以像普通女孩子那般,把心靠近。
倘若他在原地等,要等到何时。
所以,不能等。
大清早,陈先生为女人殚精竭虑,头一回。
下楼到车库,待命有两位司机。
加长普尔曼停在原位,十几米开外,还有一辆黑色商务车。
想到大佬上午另有行程安排,应该是打算单独派车送她去公司。
拒绝的话不好讲出口。
既是同居,没道让女朋友一个人去挤地铁。
梁微宁朝男人颔首,“晚上见,陈先生。”
女孩眸底笑意盈盈,是为即将迎来新征程而感到愉悦开心。
看着立在车门前的女孩,陈敬渊静视几秒,朝她缓缓伸抬手臂。
是她从未见过的肢体语言。
但能悟到是什么意思。
梁微宁往前迈出两步,停住,余光下意识瞥向候在旁边的两名司机。
就这一眼。
男士们心领神会,各自上车。
她笑了笑,小跑过去送进他怀里。
强有力的手臂稳稳接纳,高度只及胸前的小姑娘,陈敬渊心无旁骛地抱着,将她收拢在深色大衣下。
梁微宁仰起脑袋,声音发闷:“从此以后,我不再是您的秘书了吗。”
一码归一码,内心肯定有不舍。
女孩后知后觉的情感反射,总能慢半拍。
陈敬渊垂目静锁她眉眼,低嗓温和,“中港董事办,永远不会缺秘书。”
哦,道她懂。
可是……
下刻,男人宽厚手掌来到她后背,带着安抚力量。他说:“但陈敬渊的秘书,只有一个。”
是她。
梁微宁弯了弯唇,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当时那种感觉,很复杂。
有点像四年前拖行李箱第一次来港念大学,老梁将她送到学校,安置妥当后,临走前孤零零立在宿舍楼下,站了许久许久。
陈先生不是老父亲。
等会,加长普尔曼一定会先行。
心里这般想着,估摸时间已不早,她主动从怀里退开,转身就要上车。
腰间被那只大手桎固,梁微宁疑惑回头。
后座车门开启,男人按住她肩膀,示意坐进去。
“好像不顺路。”她提醒。
大佬口吻不容置喙,“顺不顺路,不必你来操心。”??
方向不同诶。
车子启动,驶出香樾府后,她听到陈先生拨通电话,吩咐徐特助将会谈推迟半小时。
推迟……
梁微宁慢慢扭过脸去,轻呼气。
确实不该她操心。
信德大厦地下泊车场。
加长普尔曼驻停五分钟,司机下车抽完一根烟,见女孩从后座下来,才迈步气定神闲回到车里。
这个点数,上班高峰。
不少驱车通勤的同事,都在这里集合等电梯。
初来乍到,与行政部总监,以及人事部交集最多,此番见面互打招呼,观梁秘书容色红润透净,皮肤质地超好,纷纷向她询问底妆品牌。
她脸烫。
跟底妆哪有关系。
万幸刚刚大佬的座驾,没被人瞧见。
否则,可是惊天大瓜。
人在职场混,总要拉近关系。梁微宁打开手机购物软件,随手分享几条美妆链接,为此,电梯里共乘的几名女同事,还起哄建了群聊。
内地,大家惯用微信。
指尖在界面划过,看到位于底部的聊天信息。
ZG-C。
仔细一看,其实很好猜的。
偏偏当时,她脑子宕机。
各部门楼层相继抵达,在接连几道‘梁秘书回见’声中,梁微宁跟同事们笑点头,看着电梯直达顶层。
上午面试,一眼相中二十岁出头扎马尾的年轻姑娘。
梁微宁很随和,问及对方近五年的职业规划。
姑娘名为尚安。
尚安性格有些腼腆,但坐姿端正,每次都会认认真真回答面试官的问题。
她憧憬着未来,“希望可以在首都站稳脚跟,买一套两居室的房子,把父母接过来,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最质朴的想,往往最难实现。
有多少京漂无数个打拼的日子里怀揣梦想。
可惜梁微宁不是圆梦者,因为她也在做梦。
下午三点,人事部接到秘书室电话,那位名叫尚安的女孩,被董事办录用。
HR惊讶,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初试吧。
复试都不用,就直接确定了?
梁微宁给出由,“就像在商场买衣服,眼缘很重要,即使幻想着后面会有更好的出现,可兜兜转转,逛完几层楼,最终还是要回到起始点,拿下第一件,最合适,也最舒坦。”
尚安给她的感觉,就是舒坦。
经验不足,能培养。
重点是,脚踏实地,知道自己要什么。
中午去员工餐厅,人事部HR小声跟她八卦,说:“Alina当前处境很尴尬。”
“怎么了?”她问。
HR轻叹:“一个秘书,性格和外形太过张扬高调,邹总又是个惧内的,你细品,这人敢不敢继续留。”
梁微宁吃饭的动作顿住。
邹总,惧内。
原来英年早婚。
现在不能留,那么以前是如何留的。
归根结底,原因出在顶层。
从董事办退回去的人,邹总在权衡利弊。
进电梯前,她随口问HR,“Alina这种情况,有没有转岗的可能。”
转岗。
之前并无先例。
听完对方答复,梁微宁陷入沉思。
第98章 指尖甘甜
接下来一周,尚安入职到岗。
梁微宁手把手教。
第一天,茶水间浪费三次豆子,小尚终于成功磨出一杯符合陈先生口味的不加糖咖啡。
太苦,梁微宁愣没体会到其中乐趣。
大佬到底爱它哪点。
小尚猜测:“陈先生生来锦衣玉食,可能就喜欢特别一点的东西,我们觉得苦,或许在他看来,很甜。”
歪。
梁微宁端起杯子再抿一口。
苦到皱眉。
小尚说:“能感受到陈先生口中咖啡的甘甜,一定是这世上最懂他的人。”
浸润后的喉咙,莫名泛起干涩。
梁微宁怔怔地想。
懂他。
在一起至今,除了尽好秘书职责,她似乎,从未主动以女朋友的视角去了解过他。
为什么喜欢喝苦咖啡。
她不知道。
是不是必须苦,能不能加三分糖。
她也不知道。
而上周中午在董事办公室的那顿午餐,几乎全是她爱吃的菜。
陈先生的细节,总在无意间被她忽视。
以至于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远不如一个旁人看得通透。
“梁秘书,还有一点疑问。”
小尚打断她思绪。
梁微宁回过神,“什么。”
对方上下打量她的着装,试探道:“我记得公司章程有规定,秘书岗位必须要穿职业正装。”
咳。
该来的总会来。
她招了招手,示意小尚凑近。
后者照做,眼神充满好奇。
梁微宁小声解释:“我上面有人,可以偶尔破例。”
啥。
小尚懵住,这是能随便往外讲的么。
“那我,能偶尔破例吗。”鬼使神差问一句。
笑了。
年轻女孩,没几个愿意整天穿得一板一眼。
梁微宁点头:“当然,只要有靠山。”
初来乍到,孤苦伶仃,哪有这福分。
小尚垂头丧气。
“好好干,等我飞黄腾达,我罩你。”
说完这句,留人呆愣在原地,梁微宁转身出秘书室,扬手,“跟上,去大佬办公室,教你清洗茶具。”
好勒。
当时的尚安初入中港,以为梁微宁‘我罩你’三字只是随口逗她的戏言。
多年后,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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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周末,当晚在国贸首座,有一场迟来的酒会。
下午四点,香樾府。
趁大佬进浴室空档,梁微宁悄悄给远在港区的明叔打电话,向他请教几个问题。
女孩嗓音刻意压低。
电话那头,明叔含笑听完。
关于参加今晚酒会,陈先生的衣服以及配饰,有哪些讲究,该如何搭配。
其实是她过于紧张。
酒会而已,男士商务正装出席即可。
俨然,明叔看出女孩有心,没去破坏气氛,耐心细致地给出建议,引导她,按照自己的喜好和审美,去完成这项无伤大雅的‘任务’。
刚挂断不久,玄关外响起门铃。
大平层最难受的一点,空间太大,每天活动在几百平的室内,感觉像在跑‘慢速马拉松’。
打开门,是品牌方送来的高定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