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澄还以为江天谕是来抱宝宝。
他俯下身，一只手撑在宝宝和她之间，阴影落下，温软的唇印上甘澄的右脸颊，蜻蜓点水，只是短暂一触，便迅速移开，接着，他动作极为流畅地抱起宝宝，到婴儿床那边，拿起桌上早已备好的奶瓶，开始喂昭昭。
甘澄还在原位，沉浸在那一瞬的情境之中。过了一会儿，她摸了一下脸颊，江天谕碰到的位置。
那轻柔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脸颊上。
心里还有一丝不确定，那瞬间发生得太快，像错觉。
江天谕喂完宝宝，上了床。
甘澄躺在另一边，双手攥紧被子，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紧张，好像下一秒，江天谕会对她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举动，就如同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关灯，眼前陷入黑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听着耳旁沉稳的呼吸，甘澄每一根神经都似被拉满的弓弦，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绷断。
不过，甘澄等了很久，都没有发生什么。
第67章 你同意了？
隔日早晨，甘澄在围脖发了一个调查问卷。
跃澜项目是专门针对年轻人而开发的高档小区。问卷中，涵盖了关于小区配套设施、建筑风格、景观设计等方面的内容，设置了20个问题。@江天谕：
【我们想要打造一个更符合年轻人生活方式和审美需求的理想家园，期待大家踊跃分享自己对于未来居住环境的期望，你们的每一个意见对我们来说都无比珍贵～】
铁粉们很快涌现。
【填好了！】
【甜总，营销号说你当爸爸啦，是不是真的啊？】
【甜总可以把房价打下来吗哈哈哈哈！】
【这个真的买不起，填份问卷支持一下吧～】
甘澄回复了第二位铁粉：【是的，宝宝超级可爱的！】
【啊啊啊，甜总回了，真的有宝宝了！】
【恭喜恭喜，甜总升级当爸爸啦！】
【给宝宝赚奶粉钱，懂的，这就帮甜总扩散！】
自上次的血雨腥风，厮杀数日，凝结了一批战斗力惊人的铁粉，最重要的是——
女粉含量高达80%以上。
这还是“甜总”第一次有求于她们，于是拿出了以往给自家爱豆刷数据的架势，纷纷推到各平台大力宣传，市场部员工看到后台飙升的填写人数，惊讶得目瞪口呆，还以为数据库内部出现故障。
一个上午，两百万份？！
即便有大部分都是无效问卷，但最为关键的一点在于，成功地让“跃澜”这个项目呈现在大众的视野中，吸引了众多目光的关注。
无论这些目光是出于什么原因，都在一定程度上使“跃澜”在市场中赢得了影响力。
当晚就上了热搜。
#甜总跃澜
【也是参与过江盛几个亿项目的人了。】
【求求甜总把房价打下来，我将成为您永远的信徒。】
【本人黎市上学，刚我爸问我“跃澜”这个小区怎么样，要不要买一套，我惊了，一问才知道，我爸居然也一直关注甜总（因为那个农民工照片认识的，甜总在下沉市场是真的火）我说还没个影儿呢，就填个问卷调查，你就不怕人家烂尾房卷款跑了啊，我爸就说，人家是好老板，不会坑人民钱的……】
【哈哈哈，谁能想去年江盛塌房大动荡，股票狂跌。没想到一个甜总就能破局，江盛你有这么一个天降紫微星就好好供起来吧！】
……
第二天，网上就传统与现代风格争论起来。部分人认为应该采用现代建筑风格，大面积采用玻璃、金属材质装饰，符合年轻人对时尚、简约的追求。另一部分人则认为，新中式风格才更符合他们的审美与需求……两方各执一词，在网上展开激烈讨论，从审美观念到实用性，又从文化传承到时代发展需求，吸引越来越多的网友参与讨论。
【投新中式一票，东方美学YYDS！】
【我个人比较喜欢欧式，很恢宏大气的感觉。】
【我喜欢巴洛克～】
【哈哈哈，大家都真情实感投上了，搞得好像真能住上一样。】
……
甘澄浏览网友们的想法，将一些有用的建议记录下来。
有人叩了叩门，是段家凌。他说，有好几个颇具实力的投资商流露出较为强烈的意向，后天会安排一场应酬，一起吃个饭先聊一下，他见甘澄一脸为难，问：“怎么，后天晚上没空？”甘澄：“……我一定得去吗？”
段家凌：“他们可是冲你来的。”
因为甘澄在网上的良好口碑，导致大部分网友对此项目充满信心，纷纷发表留言，钱已经准备到位，就等开盘了。虽然不确定其真实性，还是吸引了一部分投资商的注意，决定探探虚实。
甘澄瞅着江天谕的表情，跟他讲了大致情况后，问：“江天谕，我后天要在外面跟投资商吃饭，可以吗？”
见他干脆地点头，甘澄还有点不太相信：“你同意了？”
“嗯。”
他脸上表情平静而温和，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
甘澄心中暗暗惊奇，自从有了宝宝之后，江天谕整个人的气场真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甘澄向他保证说：“我吃完饭一定马上回来。”
当晚，灯火辉煌的豪华包厢内。
江易驰和严灿也在酒局，江易驰还将廖竹带上了。
酒过数巡，项目相关话题被提及，一些业务上的问题，大家还能以相对专业的态度来讨论。
可渐渐的，有些人开始露出了真面目。
比如此人脸上挂着看似亲和的笑容：“江总，这项目前景不错啊，咱达成深度合作的话，希望在过程中能有一些灵活的操作空间，让咱们都能收获更多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甘澄的笑容僵在脸上，她自然听懂了这人的言外之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人是严灿介绍来的，严灿举起酒杯，碰了一下，说：“当然，当然，王总，有钱大家一起赚嘛！”另一个人站起来：“我也很感兴趣，有意参一股，到时候严总，可得给我留些特殊的渠道，让我也能多赚点啊！”
严灿：“那肯定啊，赵总，我跟您都这么多年的交情了！”
甘澄冷眼瞧着这一幕，这严灿怎么回事？
这个项目跟他毫无瓜葛，从筹备到现在，压根没干一点活儿，却突然横插一杠，还在这儿进行各种利益安排。
甘澄扭头看右边的段家凌，眼神指了下严灿的方向，小声问：“他以后不会都要这样干涉吧？”
段家凌压低声音说：“江副董授意的。”
甘澄深吸口气，看严灿已经在那儿兴致勃勃地跟投资商们描绘他们入局之后的美好利益蓝图了，忍无可忍，“嚯”地一下站起来，面向所有人，语气沉稳道：“各位，在江盛集团的企业运营理念中，诚信和规范是贯穿始终的核心价值观，我们对待每一个项目，都要求所有员工严格遵循既定的业务流程和行业标准来操作，对于王总、赵总提到的——”
看向那个方向，直接点明：“所谓灵活的操作空间，特殊的渠道，这种带有模糊性和潜在违规风险的行为，在我们江盛集团是绝对不被允许的！我们完全可以通过其他合法的方式来提升经济效益，以长远发展的眼光来看待，如何将“跃澜”打造成一个具有影响力的品牌，从本地市场逐步拓展至全国范围。”
“打造一个标杆性的IP，赢得良好的品牌声誉，能够将成功的开发模式复制到其他城市，只有这样，这样才能让我们的合作更加稳固持久，实现真正的共赢。”
此时，有几位老总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严灿和那俩被甘澄点名的老板，脸色都有些阴沉，
严灿内心对甘澄这番举动极为不满，但也不好当场发作。
酒局在略显尴尬的氛围中继续进行着。
段家凌开口说：“各位，相信大家也都看过新闻，去年，我们江盛不幸深陷负面舆论中，这一次，是在全国人民的关注下进行，不能有半分差错，大家都是行业内的精英，肯定能明白这个道理，我们不妨一起探讨，如何在正规的框架内，充分发挥我们各自的优势，把跃澜做到极致。”
段家凌说完之后，包厢内的气氛稍稍缓和，顺着他的话，其余人也开始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
甘澄起身出去透气，卫生间在走廊尽头，远远地，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是廖竹。
她双手撑在洗手台上，身体前倾，似乎很难受的样子，像是刚吐过，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两侧。
酒局上，她是唯一的女性，一直安静地坐在江易驰身边，偶尔替他倒个酒。
“你没事吧？”
廖竹抹了把脸，回头看，见是甘澄，展露出淡淡的笑容：“……我没事。谢谢江总关心。”说完她转身朝包厢走去，背影有些摇晃。
甘澄往包厢走，脑海里还回想着廖竹撑在洗手台那副虚弱难受的景象，莫名有种熟悉感。
再次跨入包厢，甘澄想起来了。
江天谕刚怀孕的时候也是这样，面部浮肿，眼下泛青黑。整个人的状态显得疲惫又脆弱。
不会吧……
甘澄为自己这个联想而感到震惊。
抬眼一看，有个男人站在廖竹面前劝酒，廖竹面露难色，眼神中充满求助的意味，她将目光投向江易驰。
江易驰嘴边还含着笑，佯作未瞧见她的窘迫：“魏总让你喝，你就喝点呗，可别不给面子。”
廖竹眼神蓦地一暗，酒杯正举起，一只手从边上伸过来，轻轻按了一下她的手臂。那触感让她微微一怔，转过头去。
甘澄挤进几人中间，手里拿了半杯橙汁，跟此人碰杯：“魏总，你们刚才聊什么呢？”语气轻松自然，仿佛只是不经意间加入这场交谈。
不咸不淡说了几句场面话，那男人走了。
江易驰目光透着几分恼火，嘴边仍带笑，语气暗含嘲讽：“小竹，还不快谢谢江副总，多亏他帮你解围。”
廖竹说：“谢谢江总。”
江易驰瞟了廖竹一眼，眼中那股火更盛，此时甘澄拍了拍江易驰的肩，微笑道：“不用客气啊，弟弟。”
江易驰嘴角抽了抽，把甘澄的手挥开，嘴唇比了个口型，滚。
甘澄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一阵痛快，不小心笑出声来，捂着嘴走到位置。
“江总，有什么事那么开心啊？”有人问。
“没什么……”甘澄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结束了，问一旁的段家凌，“要不今天就到这里？”
段家凌点头：“你先走吧。”
第68章 啊？
坐上车时，甘澄一拍脑袋，忘记看手机！
该不会又错过江天谕的信息和电话了吧？
她忐忑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没有任何来电显示，也没有未读信息。
甘澄点进去确认了一下，真的没有。
江天谕以前可是“夺命连环Call”，哪怕片刻都要知晓她的行踪。
那时江天谕过度的关注，给甘澄带来了不小的心理负担，偶尔还会觉得他有点点烦。
有了宝宝之后，江天谕真的变了很多。
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失落感。
到家。
江天谕还没睡呢，正抱着宝宝坐在床上看书。
小家伙的脑袋慢慢转动，眼珠子也跟着来回挪动，那模样认真极了。
怎么感觉宝宝好像看得懂一样。
“江天谕，你在带宝宝看什么书呢？”
甘澄爬上床，伸头看，原来是儿童绘本。
“我也来看看。”
刚洗完澡，甘澄身上泛着水汽和沐浴露若有若无的香气，江天谕许久都没有翻一页。
就在此时，窝在江天谕的宝宝，小手掌伸出来，拍了拍书面。
意思让他翻页。甘澄看乐了：“江天谕，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宝宝很聪明啊？”
脑海中浮现小家伙平日里的种种举动。
“昭昭都不怎么哭的，别人家的小朋友就不这样……有时候，我还感觉，宝宝好像能听懂我们的话一样。江天谕，你小时候一定也很聪明机灵吧？”
他陷入回忆中，过了片刻，他说：“或许吧。”
江天谕眉心不自觉拧在一起，脸上的神情有了些许变化，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
过去的记忆似乎给他带来不好的情绪，甘澄立刻转开了话题：“江天谕，你想不想出去玩？”
江天谕给宝宝翻页，侧过头，神色露出几分兴趣：“去哪？”
甘澄掰着指头，数了下日子，已经快六周，差不多可以出去玩了。
“什么公园，植物园之类的，安静、人少、风景比较好的地方逛逛。江天谕，你身体恢复了吗，不舒服的话还是不要出门。”
“差不多。”
甘澄看了下周六的天气，大晴天，无风。
“天气很不错呢。”甘澄扒拉着黎市的景点，锁定一个，给江天谕看，“就去这个公园怎么样，我跟从霜去过……”
说着，甘澄突然想到，自从有了宝宝后，倒是很久没跟从霜出去玩了。
“要不把从霜也叫出来，我们三个一起去怎么样？有时间还可以再去逛个街，给宝宝挑些衣服。”
昭昭仰起脑袋，认真听着。
甘澄点点他额头：“昭昭，你还太小了，以后再带你出去玩。”
江天谕：“你要叫江从霜？”
甘澄：“嗯，这个公园里有一大片草坪，特别适合野餐，到时候我们多准备点吃的带过去……想想还有点小期待呢。”
江天谕：“你跟她去吧，我没兴趣。”
甘澄啊了一声，他刚刚不是还挺感兴趣的吗？
“江天谕你每天呆在家里，不闷的吗？”甘澄说，“而且妈周六要来，正好帮我们带宝宝。江天谕，你不想趁这个机会出去透透气吗？”江天谕嗯了一声，垂头看绘本。
甘澄玩了一会儿宝宝的小手，不放弃地再问一遍。
“江天谕，你真的不想跟我一起出去玩吗？”
江天谕默了一会儿，转过来。
“不叫江从霜，我就去。”“啊？”甘澄愣了愣，半晌后，轻声应，“……哦。”
躺下后，甘澄脑子乱乱的，脸颊发热。
怎么有点像约会……
周六那天，阳光明媚。
甘澄在公园四处寻觅合适的地点，最后走到一处长椅旁。甘澄先用纸巾擦了擦，然后从包里掏出软垫，铺好。
长椅正对一条小河，流水潺潺，河旁是一排柳树，细长翠绿的枝条垂落，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