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魔——江上枕清风【完结】
时间:2024-11-21 23:21:08

  阿宣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你不修仙,你不清楚……”
  阿大听到这里脸色一黑,心说什么叫我不修仙我不清楚?我想修也没那个命呀!拐着弯地炫耀什么呢,真是活该你被师兄们瞧不上。
  阿宣并没有看出阿大的不忿,垂着脑袋继续道:“仙门一派极是讲究仙缘灵根、天资领悟,进得早还是进得晚,对一个人的修仙之路不会有太大影响。多的是晚进几百年却赶超前辈的聪明人,也有那种十年百年就可以跻身仙界顶尖的天之骄子。”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阿大,问道:“你在楼里生活许久,不知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岐奉行的人?”
  听到“岐奉行”三字,透明如水流的三位,表情俱是一凝。
  无忧和落冰又默契了,啧啧道:“真不愧是我们名扬六界的岐王殿下,到哪儿都能被提到。”
  “那是当然,我们殿下就是厉害!六界众生,无不知晓……”
  无忧的马屁还没完全落音,就被打脸了。
  只听那阿大冷着声音道:“没有,从没听过。”
  无忧:“……”
  落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就刹不住,笑得愈发大声。他发现自己特别喜欢看无忧吃瘪,真是发自内心的舒爽。
  岐奉行垂着的眸子很轻地飘了过去,对落冰道:“这位魔尊大人,你能稍微笑得低调点吗?”
  落冰想说岐王我不能,但嘴已经被恼羞成怒的无忧紧紧捂住了,耳边伴着两句咬牙切齿:“你闭嘴呀!当心被他们发觉!”发觉是发觉不了的,要发觉早发觉了。
  这时,又听阿大道:“你说的岐奉行,我不知道是谁,他怎么了?”
  阿宣没想到如今六界最赫赫有名的岐奉行,阿大居然都没听说过。他也是一愣,默了片刻,简单地介绍了下岐奉行。
  阿大听阿宣说起岐奉行时眉飞色舞,似是对那人颇为崇敬,只是阿大对仙门那些事并没有兴趣,反正他一辈子也入不了仙门,知道能怎样,不知道又能怎样,听了一半便打断道:“岐奉行和你找灵草这件事有关?”
  这一打断,阿宣才意识到自己说远了,尴尬轻咳了两声,续道:“那倒不是。只是因为青苍门的师兄们有跟岐奉行交过手的。他们说岐奉行能有至高修为,是因为吃了不少灵草仙果。光是五庄观的一个人参果,就帮了他不少……”
  听到这里,岐奉行不禁一笑。
  如果对外说,他至今没吃过一个人参果,恐怕真没一个人信。人参果好是好,只是他用不上。而且师父动不动就罚他看守人参果,他对那些果子算是……敬而远之。在五庄观五百年,一个也没吃过。不过,倒是给师弟们摘过。
  “我那些师兄们说,人参果这种珍稀灵品虽然吃不上,但是别的灵草、灵药还是有机会的。我记下这话后,回去同我娘说了。”阿宣心想爹娘对灵草有些了解,说不定能帮到自己。
  听到这里,阿大恍然,激动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了。你爹娘是咱们鸳鸯楼出来的人,知道北面鸯楼后的虔灵山生长灵草……”
  阿大倒是恍然了,透明的落冰和无忧却是又一次懵了……
  鸳鸯楼???
  这里居然是鸳鸯楼!!
  他们震惊不已,不约而同地又看向岐王殿下。所谓遇事不决找岐王,只是岐奉行却是什么反应也没有,一门心思听那两位讲话。
  无忧杵了一下落冰,道:“殿下这么淡定……”
  没等无忧说完,落冰就听出他什么意思了:“看来岐王早就知道这里是鸳鸯楼了。”
  “嗯。”
  这声“嗯”是岐奉行“嗯”的,他耳目不离阿大和阿宣,嘴上却是对落冰和无忧说道:“我确实早已知道此处是鸳鸯楼。你们若是静下心来,再加之我先前诸多暗示,其实也不难推测出。”只是他们两个自打进了这个鬼地方,心神就一直紧绷,慌张惊惧,根本无法好好思考,所以也就到现在才知道此地是鸳鸯楼。
  “可是……”落冰回想了下他在赌坊里听到的传言:“不是说鸳鸯楼的人都死绝了吗?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会看到两个活着的?”
  “死是肯定死了,”无忧猜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现在看到的是鸳鸯楼以前发生的事情?”
  岐奉行扬了扬眉,赞赏道:“可以啊,无忧。说得没错。”
  无忧喜道:“嘿嘿,谢殿下!”
  落冰凉凉道:“这都能被你蒙对。”
  “你当我是你?我这是分析出来的好吧。”无忧回怼道。
  “你既然这么会分析,那你再分析分析,为什么我们会看到鸳鸯楼当年发生的事?这里的人怎么样,发生什么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这……这倒是问住无忧了。是啊,他们又不是鸳鸯楼的人,为什么能看见鸳鸯楼过去的事?
  无忧拧着眉,努力开动脑筋。
  一个激灵,还真给他想到了!
  想到后便一脸凝重地又看向岐奉行……他们三位里,有一位,很有可能和鸳鸯楼是有些关系的。
  “殿下……”无忧喃喃一声。
  落冰嗤笑:“你别分析不出来,就求助殿下!”
  “我说的是殿下!”无忧觉得他和落冰交流真够累的,白痴吗?殿下的脸和那位叫阿宣的一模一样,这还想不明白吗?无奈之下,挤眉弄眼地在殿下和阿宣身上来回暗示。
  落冰起初以为无忧眼角抽筋了,又见他口型一直在说:“脸!脸!”
  脸???
  什么脸?
  哦……
  脸!!!
  落冰总算想明白了,看了看岐王,又看了看阿宣,然后……十分不自然地干咽了一下。不是吧,岐王他不是出生于岐山吗?他和阿宣还真是胞胎兄弟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落冰觉得自己的脑袋又要晕掉了。
  “别瞎想了。”岐奉行蓦地出声,挽救了下落冰濒临崩溃的脑子,淡淡道:“接着往下看,到时候,自然会知晓。”
第八十一章 鸳鸯楼(一) 南鸳北鸯秘相连
  既然岐王都发话了,落冰和无忧也就不再胡乱揣想。但是此地是鸳鸯楼这件事,还是吓了他们一跳。不过也就能理解巨榕树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鬼追他们了。
  还记得极乐城赌坊里那只鬼曾经说过,“鸳鸯楼几百年前,全楼九百九十九人都死了”。追他们的那群鬼是不是有这么个数,不清楚,但确实……太多了。多得一眼看过去根本数不清,乌泱泱的,恐怖得令魔发指。
  想此,两位又恶寒了一把。
  他们俩出神碎碎念的时间里,岐奉行却是结合阿宣、阿大所说,以及这些年游历时所耳闻的,将鸳鸯楼了解了大概——
  鸳、鸯二楼藏于幽暗深谷,同外界接触甚少,这里的人自有语言,很少人会说官话。耕稼陶渔,亦能自给自足。两楼内祖传规矩颇多,楼人皆严格遵守。若是有谁胆敢破了规矩,自有严厉的处罚等着。
  为了鸳鸯楼能世世代代延续下去,成亲、传宗于两楼的人来说是最为重要的事。因此,他们还有一项传统规定,即每年的七夕节,鸳、鸯二楼的人会于巨榕老树下办一场姻亲会。
  姻亲会那天,只要是未婚嫁的男女,年过十六,都能来参加。哪怕老得牙齿掉光了,想找个老伴儿也可以来。这是传统,没人会觉得好笑。
  在姻亲会上,南鸳楼和北鸯楼的男女互有情愫,当场表白心意,若是两楼楼长不反对,便可结为连理。只是一旦结了亲,夫妻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分开。
  倘若一方做了对不起另一方的事,双方都会被挖心。挖出来的心由北楼楼长抛到北鸯楼后的虔灵山,喂养“神灵”。而他们的血则会灌注给巨榕,以此向庇佑他们一族的古树请罪。
  阿宣的爹娘就是在一场姻亲会上结下姻缘的。两人得了两楼楼长的应允,最终成了一桩美事。
  只是好景不长。成亲没多久后的阿伶,哦,也就是阿宣的娘亲……
  说来也是怪,两楼所有人的名字都是“阿”加一个字,无姓只有名。以此定名,是因为两楼无法追溯的传言。
  传言鸳、鸯二楼的祖先是大树上掉下来的两粒种子。落至地面后,同时幻化成人。但是开口不会说人话,只知道“啊啊啊”,索性就这么“啊”下去了,但也不能谁都叫“阿阿”。
  随着两楼人越来越多,方便区分,便在“阿”后面再加一个字,即为那人的名字。
  阿伶在嫁给阿朝——也就是阿宣的爹。
  两个月后,阿伶得了怪病。
  南鸳楼的医师阿风受阿朝之托,来给阿伶看病。治了许久,也不见好。阿伶一天天地病弱,眼看就要香消玉殒,北鸯楼的楼长阿智突然到访。
  阿伶的父母死得早,她是由北鸯楼楼长阿智带大的,两人情同母女。见阿伶病入膏肓,楼长阿智痛惜不已。为救阿伶,她求助了神灵。
  得了神灵指示后,楼长立刻来找阿伶,同她说道:“阿伶,神灵答应让你进一趟虔灵山。只要你在山上待三天,病就能好。”
  鸳、鸯二楼的人从没见过神灵,但他们无比坚信虔灵山里一定有神灵。每年的冬至,两楼的人民还会在山下大办祭祀。只不过,平常的日子里,楼内人是不可以随意进虔灵山的。即便是楼长,也需要请示。若是贸然闯入,是大不敬,神灵会怪罪惩罚。
  现下,既然是楼长说神灵要见阿伶,那必然是真的,也就不算冒犯。可是阿伶身体虚弱,仅靠她一人根本无法上山。两楼楼长商量一番后,最终破例由阿朝陪同。
  山上雾气蒙蒙,幽深静谧,让人望而生畏。楼里人将二人送到山下,交代了几句之后,阿朝扶着阿伶进了虔灵山。
  ……
  三日之后,早早便有不少人在山下等待。这些人中,有几个年轻人是和阿朝阿伶一起长大的,他们感情深厚如手足。久等不来,一个个心凉了半截……
  有人甚至喊道:“总这么干等也不是办法,我们进山去找他们吧!”
  进山?
  没有神灵的应允怎么可以进山!
  楼长阿智拦住了他们。
  “再等等!”楼长阿智说:“过了子时,若是还没出来,也就不用再等了。”不用再等的意思就是他们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楼长这一句话叫年轻的几位更是担忧。
  好在傍晚时分,阿朝和阿伶终于出现了。
  阿伶远远便朝大家挥了挥手,她面色红润,哪里还有半点病弱,“我的病已经完全好了。”阿伶笑嘻嘻地对大家说道。
  楼长点点头,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她的脸:“不仅好了,看着比以前还要精神许多。”
  “是的!”阿伶拥抱了一下楼长,在她耳边轻声道了句谢。
  ……
  阿朝、阿伶平安回来,楼里人都替他们高兴,当夜于巨榕树下点起火把载歌载舞,欢呼致谢——神灵的庇佑!
  围坐一起时,大家都很好奇他俩是不是真的见到神灵了,只是好奇归好奇,却没一个人敢问,所以除了阿朝和阿伶以外,也就没人知道那三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如此过了一年,刚好还是阿朝、阿伶从山里回来的那天。那日酉时,阿伶生了一个儿子,取名阿宣。同日,鸳、鸯二楼还发生了另外两件事——
  一件是,北鸯楼十三层的阿秦,在戌时添了一个女儿,取名阿妹。
  还有一件是,北鸯楼的楼长阿智,于亥时暴毙。
  喜事、丧事碰巧发生在同一天,且相继隔了一个时辰……这于鸳鸯楼来说是大不吉。
  南鸳楼的阿信本来是给阿朝、阿伶贺喜来着,在听到楼长阿智暴毙的消息后,呆愣愣地说了句:“……要变天了。”
  从小到大,阿信那张嘴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在场的人听他这么说,都不免惊愕,寒毛直竖。
  “别胡说!”南鸳楼的楼长阿勋冷斥了他一句,而后带着一众人急匆匆地去了鸯楼。到了鸯楼后,两楼的医师查看了下尸体,俱摇摇头。
  这时,人群中有人说道:“阿智楼长的身体近一年来虽然不算多好,但也只是伤风之类的小毛病,没可能会突然死亡啊!”
  没可能,没可能,谁都知道没可能!就是知道,此刻的他们,脸色一比一个难看,愁着眉苦着脸,惶惶不安……
  突然,一道尖喊声打破了死寂:“惩罚!是惩罚!!”
  “要惩罚!!!惩罚祂!”
  众人本就惶恐,一听“惩罚”俩字,全都咯噔了一下,循着声音看去,见是南鸳楼楼长阿勋的那个傻儿子——阿迟!
  这个白痴!
  差点被他吓死!
  有人在内心骂道。
  阿迟确实是个白痴。
  平日里他最喜欢和人玩游戏,但因为他脑子有问题,怎么玩都是输,所以经常被惩罚。虽然大多数人会看在他爹的面子上,不会真的惩罚他。但是口头上总是会拿惩罚二字吓唬他。久而久之,阿迟就把“惩罚”两字挂嘴边了。
  一看是自己的傻儿子在瞎喊瞎叫,阿勋觉得丢人极了,对着下人喝道:“把他给我带回去!七天不准他出门!”下人得了令,傻少爷被架走了。
  可即便如此,阿迟的那句“惩罚”就像针一样扎进了在场的每个人心里。
  ……
  喜事、丧事同在一天,鸳鸯楼的楼人们情绪一言难尽。笑,笑不出来;哭,也哭不出来。他们的心情就像被参天的巨榕隐了清冷的月色一般,一片灰蒙。
  更不妙的是,就在给楼长的尸身盖布时,一道惊雷“轰隆隆”地砸了过来!
  真的变天了。
  黑云迅袭,阴阴沉沉,张狂地笼罩在鸳鸯楼之上。骤雨霏霏,噼里啪啦,打乱了两楼人的手脚。
  慌中出乱,乱中出错。
  那一夜……
  不少人趁着混乱,破了规矩。
  翌日清晨,依旧不见天明风清。
  阴雨浓雾如此缠绵了一整个头七。
  忙于丧事的楼人们没有注意到阴湿的环境下藤蔓野蛮生长。两栋木楼的一层被发了疯的藤蔓紧紧缠绕,闷死了不少家畜。
  只是,这还没完……
  北鸯楼楼长阿智遽然暴毙,而她膝下无子无女,楼长之位一时空了出来。平日,楼人之间的互相谦让似乎随着楼长的逝世也一并走了。
  猜忌和觊觎就像那斩不断的藤蔓一样,四处延伸,愈发不可控。
  楼长的选任于鸳、鸯二楼来说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楼里人慎重考虑下,决定先由鸳楼的楼长阿勋代管鸯楼。待到了冬至,祭祀神灵时再由神灵来选择由谁来继任鸯楼的楼长。
  可谁都没想到的是,在楼长阿智死后的几个月时间里,鸳鸯楼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灾难——洪涝,走蛟,干旱,疫病,接踵而至。
  楼人们猛地意识到,不好了——
  惩罚来了!
  是谁,冒犯了神灵?
  是谁,破坏了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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