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被叶肆负气地甩开。
他掐着自己的咽喉,尝试把鸡汤吐出来,可汤水早已消化完,再努力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力气耗尽后,叶肆颓靡地倚着墙,眉眼下搭。他的身体本来就很虚弱,这么一折腾,脸色愈发难看。
嘴巴里全是荤肉的味道,引来一阵阵反胃难受,他黑眸恹恹,眼角都泛起了红,声音里蕴着一丝委屈。
“恶心死了。”
瞧着叶肆这般模样,泠轻雨心弦一颤。
就算是病娇反派,此刻也惹人怜爱。
“我不知道嘛,那对不起,我以后注意。”她主动道歉,拿了水给叶肆漱口。
叶肆喝完水,神情缓和了几分。
见他不再抵触自己的摸碰,看起来是消气了,泠轻雨想了想,如实说起山谷的情况。
“素食的话,雪山里大冬天的,没有果子,没有植物,连根野草都见不到……”
叶肆对食物一点也不关心,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长眉拧起,打断了泠轻雨的话。
“你给我换了衣服?”
泠轻雨纠正他话里的歧义,“只是脱了外衣。”
叶肆抓着胸口处的衣襟,指节用力到发白,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没看你里面!”泠轻雨急忙澄清,激动得差点站了起来。
恍然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未免显得有些做贼心虚,于是她冷静下来,坐直了身,信誓旦旦地保证。
“放心,我对你身体没兴趣。”
“……”叶肆挪开眼,稍微侧身,背对着泠轻雨不再理她。
谁料这人又挨了过来。
“泠姑娘,我很累,想歇息了。”叶肆怏怏扭头,眸泛寒意,“你又有何贵干?”
泠轻雨把滑落的大氅盖回叶肆身上,怕他着凉加重伤势,好心给他盖被子,却遭到冷漠的闭门谢客,心头涌起一簇不爽的怒火。
正打算再也不管某人时,突然发现掩在大氅下的身躯微微发颤,似在极力隐忍着痛楚。
她瞬间就忘了生气,不由担忧道:“叶肆,你的伤是不是发作了!”
“无碍。”叶肆淡淡说了两个字,想打发掉泠轻雨,却见她不依不挠,只好又道:“死不了。”
他大氅下的手紧紧按着左胸,方才的干呕牵扯到了伤口,心脏早已痉挛疼痛万分。
“但你一直这么痛着,多煎熬。”泠轻雨心忙意急,仿佛正在承受苦痛的人是自己,“不行,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去看大夫。”
叶肆眸光闪烁,心底某个地方好像轰然坍塌了一角。
他从来都不怕疼。
也从来都无人在意他疼不疼。
直到泠轻雨的出现,总是一次又一次打破他的常规。
他不知如何应对面前少女热诚的关心,只觉得心神被灼烧,心海一片滚烫。
安静片晌,叶肆稳住翻涌的思绪,绷紧了下颚,戴回他最习惯的面具,不以为意地硬邦邦道:“你不必管我。”
泠轻雨却五内如焚,没理会叶肆刻意的疏离,脑子快速运转,寻思各种出山的法子。
“你不吃东西,很难补充体力,我带不动你出去。你能缩小变轻,变成其他小一点的东西吗?就是变形术之类的。”
“……”叶肆很不理解泠轻雨的执着。
明明不管他就好了。
为何要因为他而自寻苦恼。
“*算了算了。”看叶肆现在连呼吸都快要没力气,泠轻雨只好作罢,“我再想别的办法。”
须臾,叶肆强忍着身体不适,掀起沉重的眼皮,深深望向泠轻雨。
“有一样能吃的。”
泠轻雨忙问:“什么?”
叶肆却闭口不答,只是目光流连在对面之人身上。
“你指的是什么呀?这里有吗?”泠轻雨环顾空荡荡的山洞,越来越纳闷。
“就在眼前。”叶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泠轻雨。
是你不走开的。
那就由不得你了。
泠轻雨顺着叶肆的视线一看,蓦然发现,他眼里盯上的――
似乎正是自己!
“我?你不是说不吃荤吗?”
被看得毛骨悚然,泠轻雨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讷讷道:“我也是肉做的……”
结果话未说完,叶肆忽然欺身上来,把毛绒绒的脑袋埋在她的颈间。
“喂!!!”
泠轻雨喊了一声,感觉到叶肆的牙齿正抵在她的脖子上,下一刻就会咬破皮肤。
其实叶肆现在身体很虚弱,只要用力就可以把他推开,但泠轻雨抓着他的肩膀,迟迟没有动作。
她还是心软了,怕会碰到他的伤,不敢使劲,便先由着他,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叶肆闭眼,尖牙缓缓咬进泠轻雨细嫩的脖子,吮吸着鲜甜的血液,喉结暗暗滚动。
泠轻雨轻轻哼了一声。
脖子处传来刺痛,不算很疼,尚能忍受。只是叶肆温热的鼻息,喷在她敏感的肌肤上,激起一阵又酥又麻的感觉。
直教人意乱情迷。
她心跳加速,十指攥紧。
淦,怎么还是只吸血鬼反派!
第40章 误会
花怀舟找到山洞时。
一踏入,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两人衣衫不整,长发散乱,紧紧搂抱在一起,叶肆还吻着泠轻雨的脖子。
“阿肆,泠小姐……”
他来的好像不是时候,脚步一顿,急忙停下,立刻闭上了嘴巴。
泠轻雨听到花怀舟的喊声,睁开眼睛回头一看,杏眸露出惊喜之色,“花师兄。”
花怀舟讪讪笑着:“打扰了,你们继续。”
“……”泠轻雨呆滞片刻,才反应过来她和叶肆此时的举止有多么容易令人误会。
她忙拍了拍叶肆的后脑勺,这人就如蜜糖一样黏在了自己颈间,“喂,你师兄来了。”
叶肆掀起长睫,脸色微微不悦,半晌才慢悠悠地从泠轻雨身上挪开。他舔了舔唇边的血,黑眸里透着一丝恋恋不舍与意犹未尽。
泠轻雨把衣领拉高,盖住叶肆留下的痕迹,挽了挽耳边掉落的发丝,一边理着裙子上的褶皱,一边站起身。
殊不知她的这些举动,在花怀舟眼里却是欲盖弥彰。
果然同生共死过后,感情会迅速升温,在绵绵风雪夜里干柴烈火,耳鬓厮磨……
话本里都是如此写的。
他目光慈爱地望着面前的一双人儿,“一日不见,你们都发展得这么快啦。”
泠轻雨差点被花怀舟的话噎死,同时也被他的脑补能力震惊到,语速飞快地解释。
“花师兄,你别误会了!你师弟是饿晕头了,方才在咬我,把我当食物而已。”
其实她说的也没错,叶肆确实是在吃她……的血。
花怀舟一脸我懂的表情,“泠小姐莫急,你和阿肆尚未成亲,此事我一定守口如瓶,绝不向外人道。”
泠轻雨:“……”
她抹了把汗,直呼冤枉,“叶肆伤得很重,神志不清,我只是借他靠一靠肩膀。”
听到师弟受伤,花怀舟眉毛拧了起来,快步走过去给叶肆把脉检查,确认他伤不致命,才松了一口气。
“阿肆,泠小姐,你们年轻小辈精力旺盛,按捺不住冲动,实乃寻常。”
花怀舟看了看形容略显憔悴的两人,语重心长地温声道:“但阿肆身上有伤,还是要悠着点,日后有的是机会。”
“……”
泠轻雨一掌捂在脑门上。
她不知花怀舟究竟是犟还是木,从进来的第一眼就彻底想歪,无论什么说辞,都没办法给扭正回来。
山洞安静得尴尬,泠轻雨用脚尖轻轻踹了踹叶肆的腿,抛去眼神示意他开口帮腔。
你倒是说句话啊。
知不知道沉默就是承认!
但叶肆一直坐在地上闷声不吭,脸上微带愠色,像个还在发起床气的小孩。
泠轻雨隔着衣服挠了挠脖子,伤口已经不疼了,身体也没什么感觉。如果花怀舟不来,也不晓得这只吸血鬼反派还打算继续吸多久。
不过吸过血后,叶肆的脸色明显好了不少,双颊慢慢浮回血色,唇也变得红润起来。
当初碧华宗和灵犀谷联姻,让她嫁给叶肆与其双修,就是看中了她的至阳体质。如今看来她的至阳体质对叶肆而言,的确是一味见效迅猛的大补药。
还有之前在摩石塔落水,叶肆无端端咬她脖子,想必也是因为身体虚弱,想要吸她的血疗伤。
泠轻雨闷闷放下手,此次事出紧急,就不跟叶肆计较了。但以后可不让他再这样随随便便吸了,她又不是什么血库。
“花师兄,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外面如何了?”泠轻雨问起了正事。
“你们出城没多久,傀儡就冲破了结界,涌出城外。是我不好,没能拦住他们……”
花怀舟神色沮丧,为没有保护好叶肆和泠轻雨等人而内疚。
“这不关你的事,千万别这么想。花师兄,你人没事就好,我们都很担心你。”泠轻雨摇摇头,打断花怀舟的话。
除了有时候太执着于做媒,在她眼中花怀舟一直是个很有担当的师兄。
花怀舟眉目稍微舒展,继续道:“出了棠城后,我和师姐追上了公主的车队,他们已经摆脱了傀儡,化险为夷。”
“得知是你们二人舍身引开傀儡!!我和师姐便立马分头在附近找你们。”
说到这时,他不禁激动了起来,平日温润的嗓音也扬高了几分。
“我用寻踪卦找了一路,没想到竟然在郊外五十里的山谷,发现了你们的踪迹。你们怎会跑来如此偏远之地?”
“我们路上碰到了魔族,就是出现在棠城里的那个,他叫絮龙,是魔侯狂沙的手下。我和叶肆被他设阵拐来此地,一番苦战才逃到了这山洞。”
不知道花怀舟对叶肆的半魔之身了解多少,泠轻雨不敢多说,于是跳过叶肆暴露魔相一事,简单讲诉他们的经历。
花怀舟听得心惊胆战,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满目珍视地看着虎口脱险的两人。
“狂沙及其部下,皆是穷凶极恶之徒,一向为所欲为,不把修真界放在眼里。万幸你们都安然无恙!”
“是啊……”泠轻雨劫后余生地点点头。
此地不宜久留,魔族随时可能会再回来。在山洞歇息片刻,三人决定启程离开,赶去与大部队汇合。
花怀舟扶着叶肆,和泠轻雨一起出了山洞,洞外的枯树桩上系着两匹高大骏马。
“马不够了,只带了两匹。”
但他们有三个人。
“泠小姐,你比较苗条,就有劳你和阿肆挤挤了。”花怀舟把叶肆交给泠轻雨,独自上了其中一匹马。
泠轻雨:“……”
就知道这师兄没安好心,
她翻身上马,回花怀舟:“你们也不胖呀。”
自己的师弟自己带。
花怀舟笑笑,“但我们男子体型重,同乘恐怕会把马儿累死。”
罢了,泠轻雨懒得跟他掰扯,坐在马上扫了叶肆一眼,落落大方地伸出手。
叶肆顿了下,才握着泠轻雨的手,跃身骑上马背。
“坐稳了啊。”泠轻雨朝身后之人发完预告,就夹紧马腹,挥手扬鞭。
马儿起势很急,伴着嘹亮的嘶鸣,高抬前蹄向后倾倒,马身几近垂直。
叶肆连忙搂紧泠轻雨的腰,另一只手扯过缰绳,将撒野的马儿控制住。待跑了一段路,步伐平稳了,才把缰绳还给泠轻雨。
但他箍着泠轻雨的手却没有拿开。
泠轻雨本来没多在意,骑马扶一扶再正常不过了。奈何叶肆的手存在感实在太强,身上好像粘了根冰藤蔓,让她不由收紧小腹,时不时就低头瞟一瞟。
“扶尘派没教弟子骑马?”叶肆幽幽开口。
听着叶肆嘲讽的口气,泠轻雨不仅不羞愧,反而得意地扬扬眉,“我无师自通,刚学会的,这是第二次骑。”
她杏眸转动,唇边勾起一个坏笑,转头看了看叶肆,仿佛村里的小恶霸,凶巴巴地撂下狠话。
“叶少主可要小心了,小心我趁你师兄不注意,把你丢下马。”
威胁别人的感觉确实很舒爽。
难怪叶肆这么喜欢吓唬她。
叶肆风轻云淡地说:“那我就带着泠姑娘一起下去。”
泠轻雨嘟嘴哼了一声,想起叶肆在山洞里的沉默,挖苦道:“原来叶少主不是哑巴,会说话呀。”
“我师兄性子如此,不必理会。”叶肆瞅着泠轻雨气鼓鼓的侧脸,神色平静。
他的语气又轻又淡,好似这事与他无关,对花怀舟的误会一点都不介意。
但泠轻雨在意,反驳道:“那也不能由着被人误会,花师兄的想象力可丰富了……”
叶肆黑眸一凛,脸色宛如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蓦然就阴冷了下来。
“你如此在乎我师兄的看法?”
其实也不是,泠轻雨想了想,她对花怀舟的脑回路早已司空见惯,更多是对叶肆的无动于衷感到不爽,于是成心呛他。
“我是不敢,毁了叶少主的清白。”
怎料缄默了半晌,听到叶肆低声喃喃:“你也不清白。”
泠轻雨心一悸,扭头正欲询问叶肆何出此言,她什么时候对他不清白了!
却恰恰撞上叶肆垂眸凝过来的目光。
咫尺之间,四目相对。
眼里满满尽是那张熟悉的脸――
捉弄她时会挑起的长眉,漂亮却总是阴晴不定的黑眸,侧脸看起来挺拔又冷峻的鼻梁,还有那经常说着冷冰冰的话,却其实很柔软的唇……
泠轻雨的心跳好似漏了一拍,瞬间就败下阵来,落荒而逃。
她别过脸,挪正身子,目视前方,眺望着旷野转移注意力,清除脑子里的杂念。
花怀舟在前面带路,泠轻雨策马疾驰了许久,身后一直没再传来声响。
她小幅度地回头,浅浅试探了一眼,映入眼帘是两片鸦羽似的浓翘睫毛。
叶肆靠着泠轻雨的背,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沉沉睡着了。不管马儿怎么颠簸,似乎都吵不醒他的梦。
看着叶肆的睡颜,泠轻雨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又忍不住上手。
她轻轻捏了捏叶肆的脸。
“对我这么放心……”
“哼,还真是一点都不怕我的威胁。”
虽然嘴里发着牢骚,但怕叶肆会摔下马,泠轻雨还是空出了一只手。
覆上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
把人紧紧抓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