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羿离开花祝年的怀抱,转过身背对着她,开始念清心咒。
念着念着,又觉得,也不过是一晚,他抱抱她怎么了,不行吗?
都忍了四十五年了,不可以抱抱吗?
就算她注定要消散,今后他忘记这种感觉,不就可以了吗?
那样也不会难过。
衡羿翻了个身,又钻回到小信徒的怀里。
只是,他觉得自己好像又不仅仅满足于此。
今天生了那么大气,怎么能只是抱抱呢?她居然连哄都不哄他!
他要亲亲她才会好。
可刚贴上去,还没亲到,又好似有一股力量,将他定在了那里。
现在他都要亲亲了,那今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是不是要……
不行不行,就算他同意,她也不会同意。
这样想着,他又翻了个身,开始对着墙睡,闭上眼后全是她。
现在不亲,就亲不到了,今后还有几次这样的机会呢?
而且,她都要消散了,他还不能亲亲吗?
怎么不能呢?
衡羿又毅然决然地翻了个身,准备亲亲自己的小灵宠。
不是把她当成女人来亲,是当成灵宠来亲,总可以吧。
今后就算想起来,他也不过是死了一只灵宠而已。
也没有多难过。
他轻轻地贴了过去,花祝年终于不耐烦地睁开了眼睛。
她坐起来,将他摁在枕头上,照着他的头邦邦地给了几拳。
“烦死了,到底睡不睡?你一会儿翻过来,一会倒过去,你不睡,我还要睡!你知不知道我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么折腾?吵醒了要过好久才能重新睡着。你能不能做个人,尊老爱幼不知道?”
衡羿不知道是被小信徒打懵了,还是怎么回事,居然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
花祝年气得往后甩,没能挣脱开,反而被他抓得更紧了,还往自己的方向带了一下。
她猝不及防地被他带倒在他的身前。
小笨狗虔诚地问她:“年年,能亲亲吗?”
第111章 “贺平安型癔症”
那必然是不能的。
衡羿差点被小灵宠打死, 他所有的虔诚,对她而言,都如当初他在天上那般嫌弃。
她是他嫌弃的狂热信徒,他是她嫌弃的傀儡走狗。
无法见面的时候, 她追, 他逃。
等真见了面, 她对他的那点儿情愫, 不知道在什么时刻,早已经消磨干净了,可他还在那里把她当灵宠养着玩儿呢。
有时差的爱,在他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衡羿被揍得强撑着一口气爬了出去。
有劲儿小老太她是真使啊!
可为什么全用来揍他, 而不揍贺平安呢?
唉。
刚爬出去就看见风和畅坐在宫殿外的台阶上。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风和畅之前是离开了的,可是走到半路,又想起来件事,准备去找衡羿下令。
偏偏宫人告诉他, 皇上去了皇后那里,一直没回来。
他就来这里等了。
本来,他是能直接推门进去的, 可是, 出于一种诡异的心理, 风和畅没有那样做。
这种心理很难形容。
把一生敬重的宿敌, 送去她最讨厌的窝囊废床上,然后自己突然后悔了,明知道这个时间他们在做, 但是又不敢进去拦……
怕听见那个威风凛凛的女人, 在窝囊废身下无助凄惨的叫声。
所以只能在外面等。
其实,不单单是花祝年, 几乎所有人,都是看不起衡羿这个傀儡皇帝的。
不仅仅是因为他当傀儡,而是当初他也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甚至一度让众将领闻风丧胆。
打仗的时候,没人敢跟他正面对上,去了可能就回不来了,白白地被消耗。
花祝年当初也将他视为头号劲敌。
见过一个人不把天地放在眼里的狂妄样子,自然是看不得他做狗的。
真是看不了一点儿。
可他居然把花祝年,送去了这样一个人的床上。
就是因为衡羿前后的转变,众人才知道——
原来,所有毁天灭地的狂妄,都能用金钱和地位来消解。
好似从来没有拥有过这样的秉性一样。
风和畅没办法想象,花祝年这般一生都不肯低头的犟种,跟这种没有骨头的人做,会是怎样的感受。
反正,如果换做是他,会觉得憋屈。
但衡羿的确是他所见过,最容易控制的傀儡了。
在风和畅前二十世的记忆里,那些帝王要么当着当着,就开始跟他谈条件,要重新分配利益,要么就是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开始要生前身后名。
从来没有一个傀儡,像他这般好打发,坐在高位之上,明明要什么都行,却只问他要一个小老太。
其他的完全听任安排。
那时候,风和畅还觉得自己赚了。
可是,现在却不那么确定了。小老太定有过人之处,不然不可能这么招人惦念。
风和畅拦住一身是伤的衡羿:“呦,皇上,这是怎么了?”
他终于将这句话,还给了他。
那日冲突来得太快,风和畅没时间细想,可事后复盘才知道被坑了。
自己完完全全就是替这个傀儡挨打的!
当初那一通折磨,呃……小老太应该尽数用在衡羿身上,哪儿是他该受的呢?
后来这孙子还假模假样地问他,风大人,这是怎么了?
还怎么了,能怎么了?这不都是他闹出来的吗!
衡羿在小信徒那儿受了一肚子气,现在看见风和畅,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他对自己身上的伤绝口不提,冷脸训斥他道:“后宫似乎不是朝臣往来之地。”
风和畅冷笑一声:“就算不是,我也来过多次了。得了,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你就别在这儿充皇上了。”
在风和畅心里,他们应该是上下级关系。
他在上,傀儡在下。
可衡羿不这么认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小信徒续命。
其他的,都不曾被他放在眼里。
天地都不曾约束他分毫,一个靠走关系才勉强留下二十世记忆的权臣,又算什么东西?
“今天你带她出去了?”
“是啊,故人求我,我总不能不应。再怎么说,她曾经也是我扶持了一路的首领。”
风和畅这时候,都没意识到,傀儡已经生气了。
还在这里诉说往日的情分。
衡羿沉声道:“今后,你不许再来见她,更不可再带她出去。”
风和畅愣了一下:“不是,你这是在命令我吗?你是不是忘记自己什么身份了?真拿自己当皇帝了啊!”
衡羿笑了笑:“我看不是我忘记,是风大人忘记了。”
“我没忘记啊,你不过是大家伙儿捧出来的傀儡而已。”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不当?我不当这个傀儡,你跟你那些弟兄们,还怎么大捞特捞的?这会儿把胃口养大了,等你们再选个新傀儡上来,分账都未必那么好分吧。我们是相互依存的关系,有什么事还是商量着来比较好,你说呢?”
风和畅心里觉得特别不舒服。
傀儡而已,谁跟他商量着来啊?皇宫就跟他家一样,花祝年是他送出去的,那就随时可以再收回来。
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他提“商量”两个字?
可偏偏他说的话,细想下来又不无道理。
放眼那些有着赫赫战功的将领,还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神经的傀儡了。
啥都不要,就要小老太。
那些虎狼一般的人,谁上去了不是吃多占多?
哪能让兄弟们这么安心地捞钱?
风和畅这心里真是别扭一阵儿,又被金钱和权力抹平一阵儿。
可最终还是别扭的。
“你怎么能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呢?这跟贺平安有什么区别?”
风和畅试图用一些低级的人来唤醒衡羿,让他不要跟着一起低级。
但他好像并不在意。
“没区别就没区别,又能怎么样呢?就算跟贺平安有区别,到时候让她跟着你们某个人跑了,我能获得什么宽宏大量的好名声吗?”
“我就是不许她再踏出宫门一步。你们在朝堂上,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别再来跟她扯上什么关系。”
“当初说好的,她是我的,那就只能是我的。谁让你不经允许就带她出去的?我偏不准她做的事,你可倒好,偏纵容她,就显着你了,是吗?”
风和畅听完顿时恼怒道:“你这越说越不像话了!我若是跟她有什么,还能轮得到你?我跟在她身边多少年了?啊?”
衡羿冷笑一声:“那是贺平安看得紧,他要是看得不紧,往她身上生扑的人不知道多少呢。男人什么下贱性子,你还不知道?没有什么比睡一个首领,更让人有成就感的了。”
风和畅气得浑身发抖:“你不要在这里意有所指。我跟你说,你就是心脏,奸夫看谁都像奸夫!”
衡羿并没有否认,他甚至也不如何生气,反而颇为自豪地说道:“当初,我确实是这样上位的,所以,自然要防着跟我一样的人。”
“明知道她有个不通人性的丈夫,却在她面前显得柔情款款善解人意,说什么全世界我最心疼你,哥哥他真是配不上你,他不许你做什么,一定是他善妒他自私,但没关系我带你去做,并没有要你回报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开心快乐,不要被哥哥影响到,可能哥哥也是没办法吧,他太害怕失去你了,但这样难免会让人喘不过来气,带你去见贺平安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的秘密……这种手段,都是我十五年前玩剩下的。你就不要在这里当她唯一的知己了。”
风和畅从来没有见过衡羿这副样子。
他反应了好久,才意识到,这小子他妈的绝对是在发癫!
一种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
“那种小情小意的知己算什么?你真是看轻了我跟她的感情。我跟她是千载难逢的对手,是较量无数次的宿敌,是青史留名并肩而立的关系!”
衡羿凉凉地说道:“是么?可惜,她并不会出现在史书之上。”
等她死后,她的一切,都会被他抹去。
也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怕自己再想起来,曾经出现过这样的人,让他在天上过不安生。
她死了,就是死了。
不会在世界上的任何角落,再留下关于她的只言片语。
他不想通过她在人间留下的某些痕迹,再度回忆起她。
有些永远都无处觅寻的人,拥有半点记忆都是对自己的残忍。
风和畅觉得恶心至极:“你没事儿吧?就连我这样卑鄙的窃国者,都无法否定她前期的功绩,你居然想把她尽数抹去?”
衡羿淡淡地说道:“那又怎么了?打天下的人又不只她一个,不过是朝代更迭而已。她的性情偏激,倘若记载下来,引得人人效仿,那你们怎么坐得安稳呢?还是抹去好啊。”
风和畅本来是不同意的,不过听他这么一说,他忽然觉得在卑鄙这种事上,自己真是大善人级别的。
“啧啧,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抹去的作用好像是比留下来更好一些。”
衡羿没有说话。反正目的达到了就好,风和畅永远不必知道,他抹去她所有痕迹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不过,抹去她的名字就算了。你不能不承认我跟她的特殊关系,那是超越男女之情的。”
衡羿嗤笑一声:“你可拉倒吧,你连她的名字都守护不住,怎么还有脸说跟她有特殊关系的?”
风和畅厚着脸皮说道:“一码归一码,你爱她,不是也篡了她的位么?”
“那关你什么事?说到底,都是我和她之间的算计。她是我的皇后,你不知道?为什么要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
风和畅真是无语了。
他也是看出来了,“贺平安型癔症”,已经发生人传人现象。
这孙子看谁都要抢他的皇后,跟他妈的贺平安当初一个样子。
可风和畅也不是吃素的。
那晚回去后,一直想着怎么回击。
虽然他并不觊觎小老太,但是他无法容忍一个傀儡这样针对他。
花祝年午后正在休息,她自从被夺位囚禁于此后,便越来越没精神了。
念伶突然引进来了一个人。
说此人擅吹笛,是风大人特意推荐过来的。
花祝年迷茫地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