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荣也故意一惊一乍地说：“哎呀还是用的五花肉炸的呀？！又酥脆又喷香！”
愣是把门口早就闻着香味舍不得挪腿儿的鹿静馋得直咽唾沫。
别看鹿静他们家好像条件比鹿姝他们家更好，不管是身为革委会主任的大伯一个人工资就快顶了鹿姝爸妈两个人的工资，还是堂哥在供销社也是正式工，另外还有每个月鹿姝他们一家给鹿爷爷鹿奶奶的孝敬钱。
可收入多，也抵不住他们家开销多啊。
再加上还有一个一心一意补贴娘家的大伯母，非要说的话，鹿静他们家的伙食还没鹿姝他们家开得好呢。
另外值得说道的就是大伯母的厨艺，实在算不得多好，偏她本人还非要抓住家里的掌厨大权，谁要给她分担，她就跟谁急，连厨艺很好的鹿奶奶都被迫“下岗”了。
也就每次大家聚餐，家里才能吃到顿好的。
别看她总说鹿姝他们是上门打秋风的，其实心里可明白着，知道他们家要真吃顿好的，还得看小叔小婶啥时候过来。
这会儿厨房里传来奶奶和小婶把菜炒得呲啦作响的香味，再听堂屋里那对一点不知道客气为啥的姐弟俩边吃边称赞的声音，鹿静的脚跟坠了俩一百斤的铁球一样，一边是心里不停抱怨这两人怎么不多劝她几句，快快叫她去吃，一边是使劲分泌的口水……
就在她的内心左右拉扯时，院门口呼啦啦蹿进来一辆自行车，还不等车停好，上面的人就跳了下来，说话声震天响：“好香啊！嘿嘿还好我踩点向来精准！奶，婶儿，做啥好吃的了？昨天我带回来的鱼可别让我妈糟蹋了！”
鹿长风蹿到厨房门口，半个身子都探了进去，很快就引来鹿奶奶和赵美丽的笑声以及大伯母恼羞成怒的骂声。
捞到一块刚出锅的酥肉，往嘴里一塞，鹿长风又猴子似的蹿到书房门口，土匪般推开门往里面探头，“哟！爹，你又跟小叔关着门商量啥国家大事呢？”
回应他的是大伯一顿喝骂。
挨了骂鹿长风也不在乎，哈哈笑着又跑去隔壁鹿爷爷房间，依旧是站在门口，钻进去半个身子，撅着屁股大喊：“爷！吃饭咯！”
根本不管厨房还没开始往堂屋里端菜的事实，主打的就是一个有孝心，但不多。
说来话长，做起来却因为鹿长风身手太敏捷了，前前后后也才两分钟不到就让他蹿完了几个房，这会儿又大步流星地往堂屋里跑，嘴里还塞着半个没吃完的酥肉，双手已经胡乱在衣服上擦了两把，然后张开道：“哦我可亲又可爱的弟弟妹妹啊！快来给哥哥一个大大的拥抱吧！”
堂屋里早就听到他声音，于是高兴地蹿出来的鹿荣闻言嘻嘻哈哈冲刺助跑起跳，当场就给了他一个拥抱。
完全忘记了昨天刚被人坑过，今早出门的时候还板着小脸说今天不跟堂哥说话的誓言。
鹿长风一把将人接住，再往上一颠，直接架着鹿荣胳肢窝把人抱在了空中。
眼看这人抱着鹿荣还要来个夸张的转圈圈，鹿姝赶紧上去扒拉他胳膊：“哥！哥！别转！要撞到橱柜了！”
鹿长风才想起这是在屋里，遗憾地歪头啧了一声，把人放下，又要来抱鹿姝。
鹿姝笑嘻嘻地弯腰从他胳膊下一钻，钻到他背后推着他往饭桌那边走：“哥，你快去吃酥肉，放冷了就不好吃了。”
鹿长风顺着妹妹那小猫仔似的力气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说：“咋可能不好吃？小婶做的菜冷成冰冻了都好吃！”
门口的鹿静一看她哥马上就要坐下去开吃了，哪还站得住？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20岁的鹿长风吃起东西来依旧有股不顾他人死活的猛劲儿，但凡她在晚一秒，她哥都能把桌上那装酥肉的盆给一起吃咯！
“哎给我留一点！我还一口没吃呢！”
顾不得再拿腔拿调多矜持两秒，鹿静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堂屋里就四个孩子，愣是吃出了食堂饭点儿的热闹劲。
中号陶瓷盆一盆的酥肉，三分钟被清空下场。
在他们四个兄弟姐妹里，最小的鹿荣毫无疑问就是天选跑腿人，被鹿长风一指挥，鹿荣就颠颠儿地端着空盆跑去厨房，一分钟后又端着半盆酥肉回来了。
这次鹿长风吃得没那么风卷残云了，主要是他早上一大早就跑出去，早ⓌⓁ饭都没吃，一上午光是蹬自行车都来回蹬了三个多小时，饿得魂儿都要从嘴巴里冒出来了。
现在肚子垫吧了一个底儿，鹿长风就拿了一块酥肉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首先就是关心宝贝堂妹在学校住校的生活学习情况。
这还是鹿姝第一次离家住校，不仅她想家里人，家里人也都担心着她，现在她回来了，少不得都要关心几句。
鹿姝就捡了些有趣的事说了，知道她适应得还行，鹿长风也就放心了，转而说起最近自己遇到的有意思的事。
鹿长风这个人看起来不靠谱，很多时候也确实不靠谱，比如总是忽悠鹿荣，可同龄人很容易就会喜欢上他。
一是他遇到事是真的稳得住拿得起，二来就是他为人慷慨有情义，看人看事都很准，看起来冲动无脑，实则自有一番内秀。
除此之外，就是这人太会说话了！
明明很普通的事，到了他嘴里就能说得绘声绘色精彩绝伦。
看对谁都阴阳怪气的鹿静都乖乖呆在这里听他说话，就知道他说得有多生动有趣了。
第25章 堂哥分享的宝贝
鹿姝他们家连同大伯一家, 凑在一起也有十个人，孩子小的时候还好，现在一个个都长大了, 坐一张桌子难免有些挤。
大伯母端着菜进屋, 看见鹿静坐在饭桌边上擎等着吃饭, 放下菜碗就拉鹿静起来，嘴上骂骂咧咧：“谁家好姑娘跟一群爷们儿坐一堆吃饭啊？都说过多少回了，遇到这种场合, 懂事的姑娘家就该去厨房呆着！”
恰好鹿姝端着饭盆和饭碗，跟在赵美丽身后一块儿进来。
见状，赵美丽也没说啥, 挡开大嫂拽人的手, 推了鹿静一把, 将人推回了凳子上，又笑盈盈地招呼鹿姝：“快去挨着你奶奶坐，一会儿好给你奶夹菜！”
鹿姝“哎”了一声, 把饭盆放旁边柜子上, 拿着饭勺一边盛饭一边问：“大伯，爸，你们是要喝一会儿酒还是现在就吃饭啊？”
大伯看了妻子一眼，又对着鹿静压了压手示意她赶紧坐下, 同时应道：“先别盛我们的饭，我和你爸要陪你爷爷喝一杯。”鹿爷爷笑呵呵地点头：“是啊，不喝就可惜了这么一桌子好菜了。”
鹿奶奶白了他一眼，嫌弃这老头子还是那么不会说话, 这话说得，不是特特叫大儿媳多心吗？又不是不知道那本就是个心眼子不大的人。
果然, 听了这话，刚还因为拉不走女儿，又没成功让弟媳被膈应到而不高兴的大伯母脸色唰一下就沉了。
可惜满屋子里的人都没关心她的，就连她最宝贝的儿子也瞅了她一眼没多关心一句，这让大伯母的心一下子从怒火中烧化作了满腔愁苦，只觉得自己怎么命这么苦啊！
正自哀怨着，大伯母就感觉自己胳膊又让人拽了一下。
抬眼一看，正是她那可恶的弟媳妇！
赵美丽可不管大嫂脸色咋样，反正每次一大家子聚餐，这人都得作一下妖，全家老少都已经习惯了，也都知道该咋应对了。
总之一句话，甭接她的茬。
不管是她借着说骂鹿静，对着赵美丽和鹿姝指桑骂槐阴阳怪气，还是不看场合地变脸，但凡有人接茬，她都能闹出个四五六来，非得把所有人的兴致都扫光了才好，完事儿了还得拍着大腿哭一大家子人不待见她，专门欺负她一个人。
到时候又该闹腾着要回娘家了，她娘家又总指望借着给外嫁女撑腰讨公道的由头，上鹿家弄点好处才肯罢休，总之是后续麻烦不断。
若是没人接茬，她也就自怨自艾一番，等事后在私底下蛐蛐几句小话。
当了妯娌这么多年，对于拿捏大嫂的脾气，赵美丽可谓是轻车熟路。
譬如这会儿，看她臊眉耷眼，并开始唉声叹气了，赵美丽拽了她一把，给她推到凳子上，嘴巴上还不忘笑盈盈来上一句：“大嫂你还愣着干啥？辛苦这么一上午了，再不吃这么多好菜就该吃不到了。”
大伯母一听，是这个理儿啊！
她当牛做马辛辛苦苦这么久，折腾出这么多好菜来，可不能因为这群没心肝的人耽误她多吃上一口！
全然是忘了这些东西既不是她买来的，也不是她动手做的。
大伯母埋头苦吃，上到鹿奶奶下到鹿荣，一个个都暗自松了口气，吃饭的气氛也上来了，一个个吃吃喝喝说说笑笑。
鹿姝和弟弟、赵美丽挤在一张凳子上，鹿静和大伯母挨着坐，鹿长风自发地往凳子交接处挂了个边儿，一大家子虽然挤了一点，但也热闹啊。
鹿姝和鹿荣、鹿长风边说边吃，鹿静也时不时插一句嘴，虽然她说话就跟嘴巴长刺一样，好在鹿姝他们都习惯了，也没当回事，耳朵都练出了自动“过滤”功能了，只捡对方话里的主要意思听就成，一时倒也聊得挺和谐的。
说着说着，免不了就说到了上山下乡这话题上。
在小年轻里头，这可是大话题，说几年都不会过时。
鹿长风说：“我不是有好几个同学就在下面大队插队吗？今天上午我们就去探望了一圈，哎哟，一个个真过得挺辛苦的。以前起哄着非要去插队的几个也后悔得很，都在想办法怎么调回来。”
他看着自己亲妹妹和小堂妹，语气很坚定：“你们可不能被吹得头脑一热就去报名，甭说啥支援农村，咱们留在家里不也一样建设祖国？”
对此鹿姝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别说她有没有那颗去边疆，去农村燃烧自己的心，就她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去上山下乡，那也是给人家增加负担。
鹿静也知道鹿长风说得有道理，可她向来不忿于家里人都更喜欢鹿姝，就连她亲爸亲哥都这样！
所以鹿长风说话，她总忍不住抬一下杠，不管对错，单纯就为了抬杠，“鹿长风同志，亏你还是工人！这思想觉悟也太低了！伟大的精神领袖都说了，农村是一片广阔天地，我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大有作为！”
鹿长风白了她一眼，扭头继续跟乖巧漂亮的堂妹说话：“最近我们去市里头溜达，看起来好像不太妙，也不知道等你高中毕业的时候，知青政策有没有啥改变……”
鹿静看自己亲哥又这样，对鹿姝有说不完的话，对她就半句都不带搭理的，顿时气得筷子都捏紧了，有心想生气发火，还没酝酿出来就被她旁边的大伯母用筷头打了一下手背：“说什么说，还不赶紧吃！你个傻子！”
都不知道趁着鹿姝他们说话的时候赶紧多吃点！
鹿静看小婶子一边笑着跟奶奶说话，一边还不忘给鹿姝鹿荣夹菜，偶尔还要帮小叔夹菜。
再看看自己亲妈，埋头就是一顿苦吃，除了时不时给她哥夹菜，谁都不带多搭理一下的。
二者鲜明的对比让鹿静更气闷了，从小到大，无数次她都在想，为什么她爸当年娶的不是小婶儿，再不然，她投胎投到小婶儿肚子里当堂妹也好啊！
总好过她现在这样。
没真吃过苦头的鹿静陷入了和她亲妈同款的自怨自艾中，嘴里吃着滑嫩爽口的酸菜鱼肉，只觉得心里的苦都沁到舌头上了。
因为家里有人在喝酒，这顿饭就吃得很慢。
等鹿姝他们都吃饱了下桌子了，鹿国安鹿国定还在那里陪着老爷子慢悠悠地抿酒唠嗑，他们说的话题也不外乎就是些国家大事，国际局势啥的。
这年头，老百姓们也是真的很关心国家大事，真心实意把自己当国家主人翁。
也不急着收拾碗筷，鹿姝和鹿荣被鹿长风神神秘秘地拉着进了他屋子，要给他们俩分享自己最近淘到的好东西。
至于为啥不带着他妹？
嗨！就那嘴巴碎得好似筛子，脑子还时不时热血上头要干一票“大事”的妹妹，鹿长风真怕自己前脚刚跟她说了，后脚他就被亲妹子给大义灭亲举报了！
就连鹿荣都比她可靠！
看着堂哥从床底下掏了又掏，差点把床板都掀个底朝天，才终于费劲吧啦地从床板下黏着的一个纸盒子里掏出一本书以及一套连环画，鹿姝总觉得这次堂哥要给他们看的“宝贝”不太妙。
等拿着书定睛一看，鹿姝顿时吓得手忙脚乱把书往堂哥狗窝似的被子里塞，双手还死死压着被子，生怕那本书跳出来咬了人，一边瞪大了眼睛望着他，还不忘压低了声音：“哥！你打哪弄来的？”
怎么连禁书都搞上了？！
还是那种明令禁止的手抄本！
鹿姝真要被她这个堂哥的大胆给吓到了，隔着棉被都觉得那本书烫手得很。
别看她平时总向往刺激，可真让她搞啥刺激的，鹿姝又怕怕的。
鹿长风不以为然，双手抱胸，一甩脑袋，好一副高人作派：“怕啥，不管是来源还是去向，我早就处理好了，你只说看不看吧！”
鹿荣在一边好奇地眨巴眼，虽然不明白啥情况，但他没吭声，自顾自抱着连环画往角落一窝，看连环画去咯！
鹿荣年纪不大，却很懂一些道理，比如遇到不懂的事，就少说少做多看。
再比如，堂哥屋子里发生的事不能透露给别人。
哪怕他再心痒难耐，特别想跟小伙伴们分享自己在堂哥这里看到的各种书店里根本没得卖的奇幻连环画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