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流血了?顾彦时下意识往几人身上看了一圈,然后下移到他们的视线所在之处。哦,原来是石块,那个像棺椁的石块。
顾彦时都快哭了,“它里面不会真的装了尸体吧?”
孟夏实话实说,“尸体?什么时候的尸体还能流这么多血?现杀的?”
黎洵则是冲着姜锦棠微抬头,“你有什么思路?”
姜锦棠勉强笑笑,“像是根据玄武七宿设的,现在我们还在斗位。”
“你来带路,我们跟着你。”
姜锦棠没有迟疑,拉着顾彦时往前而去。
前面都很顺利,四人很快过了斗、牛两宿,从女宿开始,石块之间距离越来越远。到了虚宿时,石块间距早已超过两米,黎洵勉强能过,孟夏是早借着墙壁发力跃了过去。
“怎么办?”顾彦时暗恨自己大学时没选修个跳远之类的,也不至于现在困在这里前进不了。
姜锦棠心态比较好,她将玄武七宿图用手机画图工具画好,让黎洵用手机放大拍摄后,就表示要和顾彦时退回去等他们。
等姜锦棠两人走后,孟夏他们按照所画图示继续前行,在这期间闹铃响了一次。
到了倒数第二宿室宿时,有声音从他们后面传来。
“洵哥,等等我们。”
是顾彦时和姜锦棠。
“你们不是回去了吗?”孟夏皱眉。
“回去拿了点工具就过来追你们了。”姜锦棠笑吟吟的。
“那快过来吧。”
等顾彦时两人站在他们所在的石块上时,刚才还一脸笑意的姜锦棠瞬间对着背对她的孟夏伸手。
她脸上浮现的得逞的微笑还没展开却陡然消失,原来是双手被黎洵的三刺棱挡住了攻势。
“你们怎么发现的?”姜锦棠的声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混沌沙哑的嗓音。
“你还是不够了解他们,顾彦时可没有这么努力。”孟夏冷笑,“还是变回你们自己的样子吧,学人怪。”
两个怪物果然变了,这次变成了黎洵和孟夏的模样。
改变样貌的那一刻两怪物便向两人发起了攻击。黎洵很快将三刺棱拿起,怪物手中也多了把一摸一样的,孟夏这边亦然。
几人你来我往,很快石块承受不住四人的蹦跃摇摇欲坠起来,这迫使他们迅速向旁边的石块跳去。就在这时,怪物消失,只剩下黎洵和孟夏两人。
孟夏,“他们怎么突然不见了?”
黎洵摇头,“不知道。”
“那我们继续吧。”孟夏笑了笑。
“好”黎洵看着她,“但在那之前你得先下去。”
三刺棱被黎洵使出了幻影,“孟夏”被逼的跳回到原来的石头上。这时,夹在两石块之间的镜面消失,孟夏和“黎洵”战斗的场景映入眼帘。
“滚吧,天天顾着当影子,功夫一点都不上心,那个比你们低等的蛇魅都比你们厉害。再不走,别逼我把你们收了!”孟夏晃了晃手上的黑链。
“黎洵”和“孟夏”互看一眼,变回了自己的本体,两个粗犷野性,却长着半张人脸的蜥蜴怪。
看巨蜥从墙壁上攀爬着退去,孟夏问黎洵,“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我?”
“说不出来,感觉吧,和你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你呢,又是怎么发现的?“
孟夏,“他揩我油。”
黎洵略微狼狈地收回视线,看了眼时间说:“只剩二十分钟了,我们加快吧。对了,你们是怎么区分精魅的等级的?”
“世间万般物兽,以异变者为下,类人者为中,幻人者为上,同人无异者为精魅也。”
过了棺椁大道就来到了熟悉的青铜水车处,水桶相同,佛像相同,好像同上次他们进来毫无差别。就在两人隐隐有些失望时,他们在离水车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的是一家三口,朴实的父亲、憨厚的母亲和抱在怀中笑的甜甜的婴儿。就是婴儿的面部看着有些奇怪,眼部耷拉,鼻子突出,看起来有种尖嘴动物的感觉。
“是鸟面综合症。”看完照片后,姜锦棠下了结论。
顾彦时接话,“村里有这个特征的人应该不多,我们去问问。”
“那大家一起吧,尽量不要分开行动,你们别忘了陈杨的尸体现在还没找到呢。”
“嗯嗯。”顾彦时点头如捣蒜。
“那季青和林星悬怎么办?”姜锦棠问了句。
黎洵犯了难。
孟夏再次把哨子从脖子上取下,交给姜锦棠,“你留下守着季青还有那谁,有危险就吹响它,任何时候我都能听到。”
姜锦棠感激地看了孟夏一眼,就又听得她说,“千万别给我弄丢了,否则,哼哼。”
感动的情绪瞬间收回,姜锦棠诚惶诚恐地接过。这些年跟着老祖明里暗里也见过不少好东西,这个哨子还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做的。说是青铜吧,密度又不对,但这颜色又不像是染上去的。
研究了一会儿,再抬头,孟夏他们早走的没影了。
顾彦时刚敲完第一家的屋门,远远地有哭声传来,几人便马上改道跑向哭声所在地。
这户人家应该没有接待游客,外墙没有翻新的痕迹,还是传统的土掌房,显得简练质朴。而在这土墙之下,有一具干尸空荡荡地缩在宽大的衣袍之下。
周围哭声环绕,村民们都在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语,孟夏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失魂落魄的达公。
“你上去悄悄掳了他,把他带到我们那问话。”孟夏微微侧身冲着黎洵耳畔开口。
黎洵觉得耳朵有点痒,忍着没动,看孟夏再没有别的话才悄悄退了出去。
“顾彦时,你去打听打听那些村民是怎么解释这人的死因的。”孟夏继续发令。
“我?”顾彦时用手指指自己。
“对,就是你,你长得比较善良。”
这话孟夏没说错,顾彦时长着一副温柔乖顺的模样,相比自己冷冰冰的脸,长辈们应该都会更喜欢他那张友善的面孔吧。
过了一会儿,顾彦时跑了回来。
“他们说是不满意他准备的食物,所以下了惩罚。”
顾彦时满脸的不解。
孟夏不由得看向人群,“难道他是另外一个轿夫?走,去问问达公。”
达公被捂着嘴带走后没有试图呼救的意思,黎洵便把他放开了,只坐在他对面守着以防他逃跑。
“达公,现在已经死了一个人了,你把知道的一切告诉我们,兴许还有活命的可能。”黎洵开启了循循诱导模式。
达公耷拉着脑袋,嘴里呢喃着,“来不及了,都死了,他们都死了。”
“谁说来不及!现在说就来得及,难道你想死吗?那好,我现在就送你一程。”孟夏杀气腾腾地推门而入。
达公被惊了一下,掀开了半合的眼皮,“你们真的能对付它?”
“你以为我们真是来旅游的?”孟夏把匕首往达公旁边的桌子一扔,学着电视里黑帮的模样阴险一笑。
达公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长叹一口气,“我就知道,几千年了,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孟夏坐到了黎洵的身边,等着达公继续往下说。顾彦时左右看了看,站在了她的身后。
“我们是商朝后人。”达公的眼里开始有了光,“你们听过牧野之战吗?”
顾彦时慌忙出口,“周武王讨伐纣王那次。”
达公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要不是纣王不仁,现在我们也是钟鸣鼎食之家了。”
顾彦时诧异,这达公竟然像是读了些书的。
达公像接收到他的疑惑,自嘲道:“你以为我们都是乡村野夫,没有受过教化的?”
黎洵赶忙掰回正题,“达公祖上是商朝贵族?”
“贵族?祖上可是能同纣王称兄道弟的。”达公的声音陡然拔高,又渐渐落下,“不提也罢。还是说说,牧野之战吧。都说姬发神勇威武,但若不是借助那两万鬼兵,料想周朝要灭商也没有那么容易。”
“鬼兵?”孟夏提起了精神,她最喜欢听故事了。
“是,祖上传下来的是这样,不仅如此,两万鬼兵后又增至三万,多出来的那一万便是战败那日的商朝士兵。”
孟夏稳住心神,“那石墙棺椁里装的不会都是那些鬼兵吧?”
达公赞赏地看她一眼,“聪明。不过我们都叫地灵,鬼啊鬼的,对他们不敬。毕竟不知道哪个就是我们的老祖宗。”
第7章 幻境
孟夏和黎洵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
黎洵蹙起了眉尖,“那你们为什么还要给他们送货呢,他们不是被关在棺椁里吗?”
达公不认同地抬起了头,声音竟然有些严厉,“祖宗们在世时就有人祭的传统,如果每年不祭怎么保佑来年我们村子平安无事?”
孟夏怒气上来,不客气道:“每年?那洞穴里可是密密麻麻都是人骨,还有昨晚,我就那么倒霉碰上了一年一次的人祭?”
“这个,我也不知道,几年前开始祖宗们就不满足一年一次了,所以我们才会不定时送人。有时候找不到外人了,只能用村子里的人来凑。”达公刚刚还高昂的头又低了下去。
“外人?合着你们竟逮着我们这些游客害啊。”孟夏感觉自己手有些痒,恨不得上去给他一拳。
黎洵比她冷静,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祖宗们不满足一年一次的了?”
“前几年,帝辛显灵了一次”
孟夏看向黎洵,后者小声道:“就是纣王。”
“是他亲口说的。我看过了,和祖上留下来的画像长得一模一样。这没办法,再困难也得满足了。”
顾彦时奇怪,“那怎么全被蛇吃了?”
“什么蛇?”达公猛然抬头。
“你不知道?”这下轮到孟夏诧异了。
黎洵见达公摇头,突然想到什么,将在墙内捡起的照片拿了出来,“你看看,这些人你认识吗?”
达公双手接过,先是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看着看着发了愣,“这不是来子一家吗?”
“来子是谁?”
达公却不说话了。
“你觉得不说就能躲过去了?实话告诉你吧,这都是在那些白骨边发现的。”孟夏撒了个小谎。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达公突然神经兮兮地笑了起来,“是你啊,来子,那我就不怕了。”
“到底怎么回事,快说。”孟夏站到了达公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达公像哑了的炮弹,再也响不起来了。三人无法,来到了屋外。
“看来是有人假借祖宗的名义害人。我看再去村里问问吧,有了名字应该就简单些。”顾彦时觉得达公是不会开口了,还不如另辟蹊径。
“不是人,是魅,能轻易变幻人样,难对付啊!”孟夏看顾彦时一眼,理所当然道:“打听还是你去,让黎洵陪你。”
“你一个人留在这没问题吗?”黎洵有点不放心,他可是看到过她虚弱地倒头就睡的时候。
孟夏啧啧两声,“你是不是忘记两天前我还是单打独斗的呢?”
黎洵暗恨自己就多余操心,脱口的却是,“那你自己留神。”
等两人一走,孟夏又走回刚才的屋子,开口道:“说吧,这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们几千年都不舍得迁移。我可记得,周灭商时,这里还是蜀国,你们商朝的鬼兵为什么不安葬在自己的国土,来到这异国他乡呢?”
达公抬头,哪里还有刚才哀怯愤懑之相,眼中的精光再也藏不住,“我就说你聪明。”
等到黎洵和顾彦时回来时,已经不见达公的身影,他们不解地看向孟夏,对方却懒洋洋道:“别提了,出去上了个厕所,跑了。”
“”
“行了,跑了就跑了吧,反正也榨不出什么有用的了。说吧,你们找到什么线索了。”
顾彦时马上把达公忘了,声情并茂起来,“你不知道村子里的人对来子叔多敏感哦,一提起都不愿说,幸亏我机灵,又是倒茶又是恭维的”
“说重点!”孟夏的暴脾气上来了。
“就是照片上的男人叫来子,女人叫于惠,两人是男人在外打工时认识的,后来就回村结了婚。村里有传统,不与外族人通婚,来子犯了忌讳,被打跛了脚,就这样他也没离开子惠。”顾彦时适时地表示了一下对来子的欣赏。
“不过,村里人说来子还是受到了惩罚,生的女娃娃破了嘴,老婆又得了病下不了地。来子要赚钱给老婆孩子治病,只能没日没夜地去城里打工,娃娃就给住在隔壁的女人们带。”
顾彦时说的口干舌燥,问能不能喝口水,黎洵就接过来继续往下说。
黎洵的声音浑厚温煦,如清泉飞溅在岩石上,激荡起一阵水花。
“后来,来子的妻子还是重病去世了,而来子的孩子在做手术时不幸感染也没有了。来子自此以后就失踪了。”
孟夏抿着嘴,半晌没有说话。
顾彦时受不了冷场,主动说道:“我觉得,那个来子可能是在外过世然后回村报复了,他肯定把老婆孩子的死怪到最初阻拦他们的村里人头上。”
孟夏摇头否定,“太牵强了,这样听来,村里人好像没有大错,只有把他打跛脚的那人才有错。那他报复一个人就行了,为什么会有灵蜃世界的出现。你们别忘了,这是怨灵与现实交错的世界,怨气不够,是成为不了怨灵的。”
“那怎么办?”顾彦时瘪着嘴,“再过几个小时又要死人了。”
“我们去来子家看看吧,我和你们一起去。”孟夏拍板决定。
来子家比之前那个轿夫的房子还要质朴,甚至可以用破败来形容。原始的房屋,生锈的铁锁,荒芜的院子,如果不是日与月都在,那绝对是可以拍恐怖片的场景。
当然也确实是恐怖片,因为顾彦时推开门后,看到房间内还躺着一个人时,那尖叫声就差把屋顶仅剩的几片瓦震碎了。
“你你”顾彦时“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还在院子里的两人匆忙进屋,孟夏将手机闪光灯打开,这才看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女子。
女子虽然躺在床上,却不显邋遢,头发整齐地绾着,露出来的肩膀处也明显披着外衫,她望向窗外,眼里透着浅浅的温柔。
“惠儿。”伴随着屋外传来的响亮叫喊,女子转过头来,面露喜悦,三人这才看清,这不正是照片上的于惠么。
顾彦时的腿肚子还是不受控制地抖起来,肩膀上便传来黎洵手臂的力量。他堪堪站好,就见有一男子推门而入。不用看,正是那来子。
来子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常年的辛苦劳作让他脸上过早地布满了细纹,但饱满的轮廓和结实的身型又使得他比同龄人看起来更有韵味。
此时来子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然后便像看不到他们似的直接走到了于惠的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