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逸公子的病情,太医怎么说?”父亲二字叶泽是叫不出口,便也用逸公子相称。
“太医们毫无办法,但逸公子晚间已经醒了,面色好了许多,现下歇在内殿厢房,已经喝了药重新睡下。”
“本宫还是不放心”叶泽想了想,忽问:“竹公子精通药理,为何没来为逸公子诊病?”
“今日是太庙义诊,竹公子义诊后还要去萝阳采亲自采买药品,尚未归宫。”
叶泽冷哼一声,扭头对身旁跟着的一名婢女道:“竹公子回宫后,叫他第一时间来见本宫。”
胤月宫没寻到苏明卿,叶泽立刻转道泰宁宫追了过去,按侍卫的说法苏明卿已经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
雪牧国王子得知靖北将军逃婚竟没有追,反而早不进宫,晚不进宫,偏偏在夏浴宴这种男女大防没那么严谨的时节入宫来闹。
叶泽立刻想起之前在炎国史书上看到的一段极短的只有寥寥三行字的历史,一路上他眼皮直跳,虽然他对苏明卿很有信心,但此刻却恨自己不能肋生双翼直接飞到她身旁。
第四十八章
苏明卿来泰宁宫前, 已令顾岚山带兵跟随侯在泰宁宫外。若雪牧国王子不识抬举,在老祖宗面前乱说话,出来后便要给他一顿教训。
可入了泰宁宫后, 她却被两名奴婢越领越远, 直至来到一处幽深的偏院。院中花香馥郁,静谧异常, 只一座休憩的暖阁外悬着两盏灯笼。
“千岁, 老祖宗说让您先去暖阁稍侯, 他晚点自会宣召。”
苏明卿心觉这事古怪, 就算是等候召见,也不该在此处, 但两名领路的奴婢躬身后便很快退出偏院。
苏明卿索性大步上前一把推开屋门。
屋门刚一推开,一股甜香便涌入鼻尖, 随之而来的还有雪牧国的冷哲王子, 他本就躲在门侧, 见苏明卿进了屋子,长臂一舒,将她身后大门啪的一声按闭, 随即高大身影刹那将苏明卿整个人圈在怀中。
刚吸了一口气苏明卿便意识到这间屋子点了特殊迷香。
她正要放出袖中小蛇, 谁料手掌刚一抖,浑身便软绵绵提不起一丝力气, 同时被冷哲发现一把攥住双腕,双手被按在门上。
男人面色绯红, 显然也中了催情的迷香,只是他似乎早有准备, 并未失去力量,此刻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苏明卿:“王子这是何意?”
冷哲哼了一声, 不屑的勾了勾嘴角:“摄政王千岁,你们老祖宗设下的计,现在你来问我是何意?”
见苏明卿眼神微闪后露出愠怒,冷哲立刻意识到她并不清楚此事,轻笑一声凑近她耳边:“苏文珏跑了,摆明是不想与我联姻。但这场婚姻是两国都需要的,我此次前来,不光要带回一个妻子,还要二十万两白银。”
“二十万两白银?王子真能狮子大开口。”
苏明卿心念一转,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能在老祖宗眼皮底下搞出暖阁迷香,又让她与冷哲王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除了老祖宗授意,不会有别人。
说不准晚一点等暖阁这边生米煮成熟饭,就会有人来“撞破”。
等到她与冷哲王子酒后乱性的消息传遍皇城,这婚她是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再深想 一步,当初老祖宗之所以让她入主炎京,恐怕就是为了今日将她推出来为苏文珏擦屁股,跟雪牧国联姻。
没想到自己在炎京经营大半年,却只是老祖宗的棋子。可见在那老怪物心里,已认定她的份量不如苏文珏,今夜才有此局。
被小看了,这才让苏明卿最为恼火。
苏明卿眸色渐沉,唇畔却勾起一抹了然的淡笑:“听说雪牧国去年冬又遭了雪灾,怪不得王子刚入夏就迫不及待赶赴炎京结婚,跟联姻相比,那二十万两对王子才更重要吧。”
冷哲眼神一眯:“千岁果然聪慧过人,既如此,我也不绕弯子了。本王子跟谁结婚都一样,但我归国之日,要带回钱!”
苏明卿闻言愈发笃定:“那就好办多了。本宫给你三十万两,今日你没在暖阁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你,我悄悄离开,一会儿若有人闯进来,只看到王子独酌,如何?”
冷哲眉棱一挑:“千岁这建议十分诱人,本该答应你,只是……”
苏明卿眉心一蹙:“莫非王子信不过本宫?”
冷哲叹口气:“千岁这话已经说晚了。”言罢迅速上手,卸掉苏明卿腰间绑的竹筒,这过程中苏明卿完全无法招架,房中所燃迷香狠辣异常,连她多年弄蛊制毒的身体都无法抵挡。
苏明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保命的小玩意一个个被冷哲搜出来,像垃圾一样扔在地上,随后她整个人被打横抱起,来到床边。
“好叫千岁知道,在你之前,已经有人加价至三十万五两白银,让我与你今夜成其好事。良宵苦短,我们雪牧国也正需用钱之际,只能得罪了。”
“到底是谁?姜暮烟,还是苏文珏?”能在老祖宗答应雪牧国基础之上继续加价,今夜将她钉死在此的,估计也只有那两人。
果然,冷哲朝她邪魅一笑:“千岁既心中有数,又何必明知故问。”说罢便将苏明卿放在床上,伸手开始解她衣扣。
苏明卿目眦欲裂:“你若敢用贱爪子碰我,本宫定叫你生不如死。”
“哎呀,本王子好害怕。”冷哲一边喘着粗气胡乱解她衣扣,一边低头用嘴唇蹭她脸颊,嘲讽:“千岁玩过的男子,应比本王子玩过的女人要多,今日又何必惺惺作态。”
他这话说的让苏明卿一愣,说起来冷哲本就十分英俊,身上还有一股不同于炎国男子的异域风情,就算是做这种带强迫性的动作,都有种游刃有余的优雅。
若放在以往,苏明卿倒真不介意和他发生点什么。
可眼下是局,她一不能被人抓现行,二......心头蓦然闪过叶泽那张清俊的面庞,竟有种隐隐的负疚感。好像与其他男人鬼混,有些对不起人。
该死,她怎么会有这种奇葩的想法。
她只是决不能被“撞破”所以才这般焦虑,但此刻体软身酥只能任由冷哲为所欲为。还好她此行带了顾岚山守在泰宁宫外,只要泰宁宫中暖阁这事被撞破后有人向外散播消息,顾岚山定能发现异常。
就算泰宁宫今夜一片祥和,待到明日清晨。
苏明卿眼中寒芒一闪,已经想好真到了那时候,只能跟老祖宗硬碰硬,先带兵血洗这小院,参与此次做局的无论是谁,都一个不饶。
主意已定,苏明卿闭上了眼睛。
见她不再挣扎反抗,冷哲便愈发放肆,他的嘴唇已经来到苏明卿嘴唇上方,正待吻下。
便在此刻,砰的一声,大门从外被人一脚踹开。
在冷哲惊诧的目光中,手中还各举着一串糖葫芦的叶泽像一阵龙卷风似的飞奔而至,怒吼:“无耻之徒,滚开!”
“皇太女?”冷哲震惊的站起身,对面“皇太女”裙下便伸出一条大长腿,一个窝心脚将他整个人往后踹飞三米远,重重撞上墙。
冷哲被这一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踉跄,却像发现什么大秘密一样迅速抬头紧盯着叶泽:“你,你的声音为何如此粗粝?莫非炎国太女殿下竟是男的?”
大门骤开,新鲜空气涌入,床上的苏明卿也渐渐感觉恢复些许力气,立刻翻身坐起。
叶泽大步上前扶住苏明卿,满眼关切:“没事吧?”
苏明卿摇摇头,忍住身体的酸软不适:“还死不了。”
“那个混蛋敢轻薄你,我杀了他!”不知为何,叶泽心中竟涌起一股自己都未察觉的强烈杀意。
“别闹!”苏明卿瞪他一眼,连忙扯住叶泽的衣袖道:“你来这边时有人看见了吗?”
叶泽忙摇头:“我本是来寻你,泰宁宫中人竟说你没来,我便找了个由头入殿,却发现右相花楹透等人并未出宫,而是被老祖宗召到后殿陪同雪牧国的几名使臣喝茶。我心知不对,借机偷偷溜了出来,找到这儿。”叶泽话说的轻松,实则他刚才一路也是小心翼翼避过所有人还翻了两面高墙才找到此处。
近日他一直在翻看炎国早期史记,得知在百多年前福安女帝驾崩后,也曾有一名女摄政王代政,可刚上位没半年,就莫名独自入了北疆,成为两国联姻的牺牲品,此后再无消息。
而历史中,那女摄政王连名字都没有,只有六字评语:性婉约,明义礼。
那段夹在漫长时光中的一页历史与眼下苏明卿处境何其相似。
叶泽这段时间心中隐隐猜测,今日倒是全都坐实。
他与苏明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了然。
她入了太上皇夫的局。若非叶泽找来,一会儿暖阁便会上演香艳一幕,而在后殿的花楹透等人,还有雪牧国臣子们,定会刚刚好“撞破”这一幕。
“我们走!”现在并非算账的时机,苏明卿咬牙道:“先离开泰宁宫。”
叶泽点头。
将自己散落在地上的物品全部收好,苏明卿这才在叶泽搀扶下走到窗户旁边,刚想推窗跃下,一旁的冷哲忽然上前:“站住,我让你们离开了吗?”
叶泽闻言回头,目光冰冷的看向冷哲。
“我对太女殿下很好奇,炎国竟敢用男子充做太女,实在令人震惊。不知这个消息若传出去……”
叶泽这时也顾不得手中糖葫芦,将它们往窗外一扔,随即一把拽住他衣襟,恶狠狠道:“若传出去,你回不去北疆。”
冷哲哼了一声,瞥了一眼苏明卿,目光在她紧搂住叶泽的手臂上扫了一眼:“我若无法带回摄政王与白银,当然回不去北疆,可我若今夜死了,你们这对J夫y妇也难逃干系吧。”
“有话快说!”叶泽紧盯着他的眼睛,眸露凶光:“你到底要如何?”
冷哲一勾嘴角:“我只问太女殿下一句,可愿意再多花些钱买断我今夜得知的您身份的秘密,放心,价钱合理。”
“你?”叶泽错愕。
“再有一柱香左右,后殿那帮等着撞破我与摄政王好事的人就该来了。殿下不要考虑太久。”冷哲伸手撩了一把刘海,又抚了抚刚才被叶泽踹疼的胸口:“刚才殿下这一脚,本王也得算算账,总归也不能白挨。”
“要多少?”苏明卿低声问。
冷哲朝二人伸出一个巴掌抖了抖。
“五千两?”叶泽问。
冷哲摇摇头。
“五万两?”叶泽再问。
冷哲依旧摇头。
“难不成,五十万两?”叶泽倒吸一口凉气。
“这数额,才匹配太女殿下身份的秘密。”冷哲这才点了点头。
苏明卿心里一沉,但此时先脱身为第一位,只得强撑着道:“我答应。”
“爽快,千岁的承诺,本王自然相信,只是本王不日就要回北疆。千岁不如留个信物于我,以便日后手下人问千岁兑现银钱时,有个凭证。”冷哲话说的油滑,实则身体却侧挡在窗前,一副摆明不给信物不让的架势。
苏明卿只好从脖颈中取出用红绳绑住的半枚龙符,递给他。
“这东西一看就贵重的很。时间不早了,二位请便。”得了信物后冷哲让开,甚至主动伸手为苏明卿与叶泽撑开窗户。
便在此时,异变陡生。
刚刚还面带笑容的冷哲王子,忽然脸色大变,噗的喷出一口鲜血,便轰的栽倒在地。
他的身体不停抽搐了几下,最终竟是彻底不动了。
正要翻窗离开的苏明卿与叶泽都惊呆了,两人面面相觑。
叶泽蹲下身探了探王子的鼻子,已经完全没气了,便问:“是你下的手?”苏明 卿也许在龙符上下了毒,递过去的瞬间让王子中毒。
苏明卿缓缓摇头,眼中亦有疑惑:“他不能死,不该死。”
叶泽:“我刚才那一脚也收了力,没下死劲。”
苏明卿:“你若一脚能踢死一个身强力壮的雪牧国王子,那才是怪事!”
叶泽:“.....现在怎么办?”
雪牧国王子死在炎国宫中,可是外交大事。若不能给雪牧国人一个合理的交代,只怕立刻引起两国战争。
苏明卿深吸一口气,走回桌边坐下:“你先回去吧。”
“那你呢?”
“今日是老祖宗做局,不少人都知道我来了暖阁,花相她们更是等着看我笑话。如今王子死了,本宫便是第一嫌犯。我若逃了,反而会给有心人可乘之机,坐实我谋杀王子。不如就等在这里,将水搅浑。”苏明卿说完从腰间掏出一个竹筒倒出一粒毒药,一仰头正待咬牙吞下,却被叶泽一个健步上前,从她掌心抢过:“不行。”
“怎么不行?”苏明卿眼圈微红:“你心里清楚,这是唯一的办法。我自己的毒我心中有数,死不了的,只是受些痛楚罢了。”
苏明卿拿出毒药的那刻叶泽就知道她的想法是造出一个她与王子同时遭人毒手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