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勾起弧度唇,在夜幕溢出的月色里张合。
“一问三不知的假郡主。”
沈知梨心一下悬在半空,机械的别过头朝外看去。
君辞取出刻有牡丹的银色胭脂,丢在那侍从怀中,一句话没说,却是将打了半死的人轻易放走了。
这胭脂正暗示着刺杀行动开始,只不过被他提前找到了,结合沈知梨说的山云阁二楼发现的事物,便也猜出了大概,这是要在回京半路取他性命,也恰巧证明,陛下恐怕不行了!
沈知梨:“君辞怎么放他走了?不杀人灭口的话,我们行动岂不是仍暴露与危险之中。”
鹤承渊在她耳边再逗了一嘴,“假郡主,你该担心你的身份才对。”
他直起身子,垂眸盯着她偷偷摸摸的脑袋看了一眼,双臂越过她,一掌推开窗,给她答疑解惑,“君辞已经知道了幕后主使的身份,也回赠了礼,传递假消息让他们误以为他有后手,所以之后也不会再对他动手了。”
“他的目的就是为了逼出此人。”
在暗地解决大部分杀手,让发号施令时,无多人可用,这侍从就只好亲自露面了。
“至于,为什么放走他,想必这是某个位高权重之人的亲信,要真杀了,入京才是入虎口。”
第87章 过痕(9)
君辞目光移来,沈知梨蹲在窗边露个脑袋好奇看着他,而鹤承渊立在她身后,伸手帮她扶着摇摇欲坠的木窗。
鹤承渊眉眼带笑,瞥了他一眼,低首小声对她道:“假郡主还没看明白吗?”
“若是被人知道你的身份有问题,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威胁的声音阴森森从她头顶落下。
沈知梨两手扒在窗沿扬起头来,“你又想做什么?”
鹤承渊:“和我住。”
“???”沈知梨以为自己听错了。大魔头想测试她是不是有非分之想?!
她假意矜持道:“我觉得……不妥……”
天边闪电倒映在他眸中,漆黑的眼睛闪过银光。
“周围都是尸体,你就不怕他们死太冤,晚上来敲门?”
沈知梨仰高脖子,望着他,想了一会儿,眼睛清澈问道:“你在他们就不会来敲门了吗?”
“嗯。”
“你八字很硬?”
“……”鹤承渊:“我阳气重。”
沈知梨:“???”
君辞这时走到窗边,“这屋子可有事?”
鹤承渊收手,仍由风开合窗子,“无事,沈大小姐说她累了,要歇息。”
君辞眼眸凝起,合上的窗差点夹到她的手,他及时扶住,“师妹当心手。”
沈知梨这才注意自己两只差点被夹断的手,还没收起来,后面的人一把揪住她脑袋上的蝴蝶金簪把她提了起来。
站立在两人之间的沈知梨:“……”
君辞:“我为师妹再找一间房歇息吧。”
阿紫当即道:“我、我一个人害怕……”
沈知梨:“那我留在这里陪阿紫。”
君辞点头应声,“好,驿站已无事了,安心休息,若有事及时叫我。”
沈知梨:“好。”
君辞抬眼看向鹤承渊,“师弟不走吗?与两个姑娘住一屋恐怕不妥。”
鹤承渊扫视他,笑道:“师兄满身血,不如早些回去沐浴,雷电交加,倒分不清是敌是友,还挺吓人。”
“我还有事与沈小姐说。”
君辞指腹抹过脸颊上的血迹,欲言又止,最后道:“我去处理尸体,师妹早点休息。”
沈知梨正要点头,发现后头的人还揪着她头上的簪子,“好。”
“师弟不如来帮忙?”
鹤承渊:“我又不怕鬼,让他们躺那吧。”
君辞拧起眉来,“师弟。”
鹤承渊当机立断道:“不帮,我困了,要睡觉。”
阿紫在后面发抖,“会、会有鬼吗?”
鹤承渊:“死这么多人,可以排队敲门。”
“天色不早了,师妹早点休息。”君辞为她把窗关好,却是只收拾旁边几间屋子。
沈知梨抓住鹤承渊的手腕,“撒开。”
鹤承渊低下头来,“假郡主不怕鬼吗?”
沈知梨:“……”
她现在大魔头都不怕了,区区几个鬼……额……还、还是有点怕的。
硬着头皮说:“不怕。”
“那你总该怕自己变成鬼,掉脑袋吧。”鹤承渊抓住她的发簪,手腕一转,沈知梨便翻了个面,正对着他。
他薄唇扯出一抹狡黠的笑,“阿紫若是知道你的身份,踏京瞬间,你可就脑袋落地了。”
沈知梨挣开他的手,“用阿紫威胁我没用。她怕黑,今天我得陪她。”
阿紫缩在床角,沈知梨过去安抚她一会儿,翻身上床,转头一瞧,鹤承渊挺直腰杆,笔直坐在桌边,盯着她看。
沈知梨反手把床帘放下,阻隔他的视线,“帮我把灯吹了。”
“……”
房中静了片刻,烛光映着他的身影。
沈知梨:“……”
“鹤承渊,你喜欢和我们住一屋吗?”
茶杯放下,鹤承渊:“我不介意。”
“……你就这么喜欢和别的姑娘住一屋?”
鹤承渊倒茶的手一顿,茶水悬在壶口,“滴答”落了一滴在杯中。
沈知梨又道:“那你陪着吧,我走了。”
说罢她翻身起来,撩开帘子时撞上他深邃不明的目光,他放下茶壶,走去吹灯,开门出去。
沈知梨:“……”
鹤承渊带上门,君辞从长廊柱子后走出来。
鹤承渊嗤笑一声,“师兄不是收尸体吗?这么长时间一具未收?”
他摆摆手从君辞身边走过,“师兄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
沈知梨这一晚睡得怪怪的,虽说旁边睡了个人,但这人为什么对她又搂又抱,还没完没了的蹭她。
清晨,系统播报声吵醒她:「好感度结算,总增涨好感度100点,自动兑换1点爱意值,目前爱意值正1点。」
「请宿主再接再厉,尽快将爱意值增长为正300点,即可兑换最终隐藏任务。」
沈知梨脑袋发懵,逐渐转醒,目光环视一圈,没见着一个人。
怎么才增长1个点?!
还未多想,系统再次播报:「好感度已达正数,之后将不再播报详细任务,任务完成将自动为宿主添加好感度。」
沈知梨:“???”
不再播报任务!
系统消失,她转动脖子,冰冰凉凉的触感。
阿紫去哪了……
床头摆放着一瓶药,是君辞给她那瓶,这药之前莫名其妙消失,她的痕迹自动褪散,只剩淡淡浅印……而旁边还摆放着两物,一个是她的发簪,另一个是鼓囊囊的钱袋。
她的钱都快花见底了,钱袋更是瘪的可怜,掏银子都要把手指伸到最里面。
沈知梨拿起沉甸甸的钱袋,打开一瞧,金光闪闪,“!!!!!!”
满满一袋密密麻麻的金豆子!!!
这是!
“沈大小姐果然更喜欢金子。”
沈知梨闻声望去,鹤承渊衣裳松散双手抱臂,慵懒依在浴室门前。
“???”她猛地扭头看向陌生的房间,“你的房间?!”
“是啊,沈小姐半夜梦游,非要爬我的床。”
“……”
她领起钱袋晃了晃,“所以……这是?一夜小费?”
鹤承渊:“嗯,让我陪睡给你贴的小费。”
“嗯?”
等她捋捋……她爬上他的床,威胁他陪睡,他还倒贴钱?
鹤承渊取了件衣裳,入浴室前说道:“假郡主砍头前说不定能用金豆子收卖刽子手,让他放你一条小命。”
沈知梨:“你哪来这么多钱?还全是金子。”
鹤承渊的声音从浴室中传出,“不是偷的就是抢的,死人钱。”
“……”沈知梨:“邪宗分来的就邪宗来的,非说死人钱,这么吓人。”
“沈大小姐不怕鬼?昨日可是抓我不放,非说怕黑怕鬼。”
沈知梨转头发现她的衣裳搭在衣架上,他也为她准备了衣裳,愣了两秒,轻笑道:“瞎说。”
她望了眼紧闭的浴室,起床去换衣,走到镜前才发现脖子上好不容易淡下的痕迹,又冒了出来!
“鹤承渊!!!”
浴室静了一会儿,鹤承渊道:“怎么了……”
“是不是你把我掳过来的!”
“……”屋子陷入安静,他才道:“是你非要来的……”
沈知梨气得两眼喷火,原来是他良心不安,才大半夜爬起来给她上药!
“你是不是喝错药了!非缠着我干嘛!”
屋子再次安静,许久之后,才支支吾吾,声音细小飘来一句,“是你说……我的身子好看的……”
沈知梨嘴角抽搐,“……”
他不是不给看不给摸吗!现在居然上赶着来,还贴一袋金豆子……
她长叹口气。所以金豆子是安抚她没占到便宜吗?
褪下衣服更衣时,余光忽然瞥见浴室门打开了,沈知梨连忙捂住身子。
“你出来做什么?”
鹤承渊满脸不解,“你在这里换衣服做什么?”
沈知梨:“我、我脱都脱了……你回去,我换完再叫你出来!”
鹤承渊盯着她反应了两秒,默默转身把门关上回到浴室里。
他左等右等,门外也无人喊他,直到大门打开,他才发现沈知梨跑了!
等他打开门时就发现沈知梨神不知鬼不觉闪进了阿紫的房中,假装没来过他这。
“……”
不久后,君辞带着早点敲响她的房门喊她起床,开门一瞬间君辞便锁住她冒出痕迹的脖子,他几乎一瞬反应过来,回头看向鹤承渊。
沈知梨也望去。
那人嚣张靠在门框,眉梢轻扬。
沈知梨:“……”
跑再快有什么用!他留痕迹了!
……他们一路走了大道进京没再入过驿站。
低调入京后立即有人接应,是一队胡商,身裹兽纹翻领袍服,腰系革带,脚踩长靴。胡商在京常见,倒是不出奇,没引来太多目光,甚至因为他们独特的身份标识,只以为是个卖家,无人注意到君辞。
沈知梨盯住其中一个懒洋洋翘着腿躺板车上的胡人,一身复杂装扮,头编细辫,标志性高扬的马尾和他炸毛的长胡子一点不搭。
“……”
接应的人给君辞递上斗笠,随后带他们穿过闹市区,来到一处稍偏府邸,府中已然停了数辆板车,院子里头几个胡人正在卸货。
君辞取下斗笠,开箱检查,面上一层是布匹,而下面则是兵器。
大胡子胡人傲着张脸,露出大白牙笑呵呵跑过来,“怎么样怎么样!大师兄!城门已经打点好了。”
“做的不错。”君辞将斗笠往他怀中抛去。
沈知梨大步流星跨去,揪住他的大胡子,“宋安!”
“啊啊啊啊啊!松手!松手!痛!痛!痛!”宋安拍开她的手。
沈知梨松手前不过瘾又扯了两下,“粘这么结实啊……”
第88章 过痕(10)
“沈知梨!”宋安捂住他的大胡子,痛得两眼泪狂飙。
君辞:“换衣,随我去永宁王府。”
宋安简单交代其他人,让他们继续演胡人把一些布匹卖出去,戏做全套。
他压着板车跟在他们后头,来到永宁王府,府门紧闭,牌匾就是个木板子上面简简单单几个大字,多一丝的修边装饰都未有,门前石象日晒雨淋布满裂痕,门上红漆黯淡褪色,就连门环的环都掉了一个在地上,与其他王侯将相府邸相比,已经无法用低调言说,简直是寒碜。
这阶梯怕是早已无人拜访。沈知梨望此嘴角都不由抽搐,好歹是个王府……五年后还不是这样的,没想到,五年前居然破败成这样,虽然这些都是假的表面功夫,未免也……太夸张了。自谢家被抄之后,永宁王府不再与任何官家来往,众说纷纭,王府怕惹火烧身遭遇祸事,于是选择独来独往,低调行事。
宋安:“沈大小姐,你们王府够破的啊……”
他上前停在门前,拾起落地的门环,叩响府门,没一会儿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管家是个和蔼可亲的白发老头,开门无论来人就是一副标准性的笑脸,他目光一晃,扫到沈知梨,笑容立马发生微变,由心了几分。
“小姐!快、快进来,老爷他等你好久了!”
沈知梨心跳“砰砰”不停,老有不好的预感,她扯唇配合笑道:“钟、钟叔。”
钟叔低眼一瞧,宋安手里拿着掉落的门环,一把夺了过来,放回门槛上,“怎么把它拿走了,今日是它当值。”
宋安:“???那……明日是谁?”
钟叔指着牌匾,“明日该到它了。”
宋安:“一天坏一个?”
还是安排好的……
钟叔连忙给他们开门,“快快快,进来进来。”
府外破旧不堪,府内倒是别有洞天,绿植茂密,小桥流水。
钟叔大老远就喊道:“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府里立马有小厮出来搬药材。
起初都还正常,直到钟叔后面几字冒出,“小姐还活着,没死呢!”
沈知梨:“……”
这一仰头,一人身着矜贵的朱红长袍耸立在正厅门前,手拿棍棒负手而立,微泛皱纹的眉眼似鹰犀利,面容威严,不怒自威,倒是有一番将军之势。
君辞上前行礼道:“永宁王。”
沈屹州冷呵一声,“景宣王这么生分?今年怎么不约在破酒家?”
君辞:“往年给王叔送上的帖子都未有回音,这次唐突登门拜访。”
沈屹州:“唐突?我看不唐突,好侄儿不是早传信于我,这逆女在你那?”
他扫了眼沈知梨,“吃的好喝的好,涨几斤肉。”
沈知梨:“……”
怨气好重……忘记了,她当初连夜离家,是抢谢故白亲去的,还大言不惭说要当人妾室……她爹要气死了。
永宁王把足有一人高的棍子立在身旁当棍杖,睨了君辞一眼,道:“陛下寿宴,全京得假三日,往日鲜少回京的侄儿倒是来得巧。”
君辞笑了笑,并未接话。
沈屹州棍在地上敲了敲,“这几箱什么东西?”
宋安拱手道:“仙首所送,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