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欢喜——西橙橙【完结+番外】
时间:2024-11-24 17:23:28

本书名称: 说欢喜
本书作者: 西橙橙
本书简介: 当奚夷简被海内十州奉为妖师的时候,人人崇敬,不可一世。杀妻上位,罔顾前缘。未料得有朝一日被徒弟出卖,仓皇出逃,人人喊打。虎落平阳之际,命悬一线,幸得只手遮天的蓬丘上仙相救。蓬丘上仙就是他被杀的前妻欢喜。
第一章 “好久不见,欢喜”
  聚窟洲的封印破了。
  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惊起一路鸟兽鸣叫,遥遥可见几只仙鹤展翅飞出,抖落了一地的枯叶,也将这百年来最好的消息带往了更远的地方。
  海内十洲的人们奔走相告,口耳相传,恨不得让天地上下所有的神神鬼鬼都知道,那个号称牢不可破的聚窟洲封印终是被人破开了。
  这时候就有刚刚来到海内的年轻人不懂了,扯着那些恨不得跳起来拍掌庆祝的人问道,聚窟洲的封印破了又有什么可高兴的?
  海内有十洲,祖洲、瀛洲、玄洲、炎洲、长洲、元洲、流洲、生洲、凤麟洲、聚窟洲。这十洲皆有仙家居住,诡谲离奇的传说也都不少,可还没有哪件事说出来能让这海内十洲都跟着震上一震的。
  年轻人初来乍到,孤陋寡闻了些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很快便有好心人回答他,“聚窟洲的封印破了,岂不是证明奚夷简也倒了,他一倒,反魂树也没了主人,谁不想分一杯羹?”
  奚夷简是谁?这一次,年轻人无需再去从别人口中得来答案。
  饶是初来乍到,也不会有人未曾听过这个名字。随随便便从路上揪一个人来让他讲讲那奚夷简的生平事迹,那人都能讲上个三天三夜。
  奚夷简是谁?不就是那非神非妖的孽种,凤麟洲的叛徒。借着“传师授业”之名四处寻衅,结果被一群上不得台面的妖魔鬼怪奉为十洲妖师的是他。以卑劣的手段打赢了聚窟洲之主,从此驱逐天神占山为王的还是他。
  如果这些都算不上什么,即便劣迹斑斑也能被说成杀伐果断。那他杀妻上位一事,可真真是洗不脱的卑鄙下作了!
  “可怜那欢喜姑娘,临到死才知道他人面兽心!”
  “若不是因为他,那欢喜姑娘早已是沧海岛的掌门人了。”
  即便再过百年,十洲之内众人谈起此事时,仍是忍不住叹上一声气,将那奚夷简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而只要一想到这人是多么卑鄙无耻,此时此刻,那些赶赴聚窟洲去夺反魂树的人便都觉得心里又多了一分底气。暂且不论是谁破开了那聚窟洲的封印,这种趁火打劫的事放到旁人身上,那都是万万不能做的。
  唯独奚夷简不一样,杀了他,夺他的东西,这叫替天行道!
  何况那反魂树原本也不是他的东西。
  聚窟洲在西海中,申末之地,北接昆仑二十六万里,去东岸二十四万里,州上有大山,形似人鸟之象,因名之为神鸟山。
  奚夷简就住在那神鸟山上,自从赶走了原本生活在此处的天神,便将这聚窟洲地界上所有的宝物都占为己有,其中就有那闻名海内十洲的反魂树。人人皆知,若取反魂树其根,煎煮之后便能制成震檀香,又名反生香,顾名思义,可令死人复生啊!
  如今奔赴聚窟洲的人打着的旗号各不相同,或许真有那被奚夷简欺辱多年终于寻来机会报仇的,但更多的人心照不宣,还是为了那反魂树而去。
  从前那奚夷简有本事,封印了整个聚窟洲,有出无进,将所有心怀不轨的人都挡在了门外。而如今封印已破,觊觎了那神树几百年之久的神鬼妖魔们,自然是蜂拥而来。
  这时候便有人要问了,“夺神树这等好事,自己知晓便罢了,宣扬得天下皆知,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要么说年轻人不懂事。
  “你是真没见过那奚夷简号令十洲的时候?”
  饶是虎落平阳,那虎还是虎啊。
  涌向聚窟洲的人群之中,有一队人马声势最大,先到了西海的蓝衣年轻人将背在背上的长杆插在脚下土地上,旌旗一展,猎猎生风,明蓝的旗面上,“玄”字熠熠生光。眨眼之间,便有数不清的蓝衣子弟出现在大旗周围,装扮相似,面目坚毅,腰间悬挂着的玉牌上都刻着与旗上相同的“玄”字。
  为首者道了声,“起。”
  话音未落,百余名弟子便齐齐拔出了腰间佩剑,连那利刃出鞘的声响都叠在了一起,好像只发出了一声似的,震得旁人连汗毛都跟着立了起来。
  而由这队人马打了头阵,在聚窟洲之外徘徊了许久的众人,终于也都收拾齐整,一鼓作气涌进了这被封印了百年的大地。
  神鸟山在聚窟洲的北面,在山下便遥遥可见棵棵形似枫树的一片树林。心知那便是反魂树了,人群之中,已有不少人按捺不住心中激动,摩拳擦掌等着大干一场然后夺了那神树回去。
  唯有那打着“玄”字大旗的年轻人并不急躁,只等着首领一声“布阵”,便迅速排开阵势,分站在东西南北四个阵眼的蓝衣弟子将手中利剑插入脚下土地,然后双掌合十变换了几个手势,默念心诀齐指那片树林。刹那间,阵中金光闪过,众人眼前的景象也仿佛化作纸上的画作,飞快地褪去浓墨重彩,最后揉成一团烟雾,渐渐消散。
  取而代之的不再是那一片祥和的景象,而是满目狼藉。聚窟洲上烟尘四起,随处可见枯枝败叶,蜿蜒的血迹一路延展到了神鸟山上,而那坚不可摧的神山已有动摇之状,不时有碎石从山上滚下,兽鸣鹤唳,好不惨淡。
  蓝衣年轻人们以长剑破开迷雾,眨眼间便纷纷跃上这座高山,然后终于循着血迹找到了林间那棵已经只剩下枯枝的古树。
  止不住的鲜血染红了树干,“滴答滴答”,伴随着间断的咳嗽声,不时有血珠从半空滴下。
  而就在那枯枝之上,正坐着一个身形清瘦的年轻人,他手无寸刃,胸口却像是被人捅了毫无章法地捅了十几刀,不过是勉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坐在那里,凌乱的发丝遮挡住了大半张脸。似乎是察觉到有人接近,半晌才低低笑了两声,然后慢慢抬起头。
  甫一看清那副相貌,便有人叫了起来,“奚夷简!”
  “这不男不女的小白脸,一定是他!!!”
  霎时间,议论声四起,连四周的空气都跟着躁动了起来。
  而那树上坐着的年轻人罔顾众人眼中的杀意和贪念,仍坐在原处,只将目光投向了树后。从来者的方向看不到此处,但他却看得清楚,就在这棵树的树后,正站着一个不住颤抖着的少年人,对方红着眼眶,手上拿着的刀却沾满了鲜血。
  “我可不记得我教过你杀人的时候自己先害怕。”似乎觉得有些无奈,他捂着胸口的伤渐渐直起了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那个一手造成了眼下局面的少年人,“不还,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做任何事都不要后悔?你不记得我说过的这些话,偏偏记得我不许你碰那反魂树……咳……咳咳……”
  说到最后,他似乎是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了,只是伸出手,轻轻叩了下身下的反魂树,紧接着,便听这神树发出几声巨响,好似群牛吼叫,震得来者无不心神俱骇。而他神色自若地坐在那树上对着众人笑了笑,还拍了下手,似乎是觉得刚刚那一瞬间他们的神色很是好笑。
  曾经的奚夷简也曾用这仿佛漫不经心的笑嘲弄过世人,不过那时的他名震海内,号令十洲,哪怕万人唾骂也走到了巅峰。
  而如今,不过是众叛亲离,四面楚歌。
  就在那反魂树下,他唯一的徒弟宁不还已经站到了那群蓝衣人之中,手上拎着的还是捅了他的那把刀,虽然手还是在颤抖着的,双眸却透着一股子决绝。
  号称“十洲妖师”,却载在自己平生唯一的徒弟手里,听着就讽刺。
  剧痛已经使精神开始有些恍惚,奚夷简按着自己眼边的穴位,只觉得那些人义正词严的声讨之语都好似蚊子哼哼一般,“嗡嗡嗡”不知道有多么恼人,他一句都听不清,甚至看不真切他们脸上已经扭曲的神情。
  隐隐传来的不过是,“罪有应得”这四个字。
  太烦了……太烦了……
  “咣!”的一声巨响,坐在树上的奚夷简突然一掌拍向了身下古树,手腕翻转间,已投下一片火光,而他腾空跃起,单薄的身子如同枯叶般急速向后掠去,所到之处,莫不是火星连成火海,光亮灼天。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连声音都变了调,“他要烧了反魂树!”
  霎时间,原本还算杀气腾腾的场面乱成了一团,想尽办法要灭火的念头狠狠压过了杀之后快的冲动,人群之中,只有那始终坚定不移的蓝衣年轻人们冲进了火海,一心追寻着那个人的身影。
  奚夷简身负重伤,行动本就受阻,借着火光滔天的掩护,一路向着洲外逃了去。他在此地居住多年,自然比那些蓝衣年轻人多了些优势,而后者长久以来一直秉承着“光明磊落”四字,行事刚直,最见不得这等奸恶之人落荒而逃没有半点骨气的模样,不由出言喝道,“你既然能教导徒弟凡事不后悔,就该清楚自己做下的恶事能换来怎样的下场,这时候还跑什么?”
  “跑什么?”奚夷简脚步未停,连头都没回,“废话,你们要杀我,不跑是傻子!”
  好像根本没听到他们说的前半句话似的。
  说着,跑得更起劲了一些,出了聚窟洲之后便一路向着东北方向逃了去。
  那些蓝衣年轻人都是出身名门,对海内十洲和五个仙岛的位置都再清楚不过,追到半途便发现对方已跌跌撞撞往蓬丘的方向去了。原本他们还在诧异这人受了重伤还逃得这样快,如今见其神志不清竟往蓬丘去,也有些安了心。
  海内十洲再加上那五大仙岛之中,独数那蓬丘仙家最多,而蓬丘门下弟子皆奉蓬丘上仙为祖师。有传说,蓬丘上仙已经是这海内十洲修为最高之人,此事虽不可考,海内十洲的人也都对那位传说中已经避世而居的高人有着几分尊崇。
  而传闻中,蓬丘上仙最见不得世间奸邪之事,疾恶如仇,曾经以一己之力荡平群魔祸世之乱,还了十洲一个安宁。奚夷简若是闯到她的地盘,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话虽如此,这些出身名门的年轻人们骨子里也有傲气,不愿假别人之手报仇,一路上也使尽了浑身的本事去拦阻对方。只可惜那奚夷简撑着最后一口气,竟似是将此生的本事都用在了这短短的时间里,拼着命闯过刀光剑影,直到能够遥遥望见蓬丘时,才被逼着停下了脚步。
  多年来与对方周旋,那些蓝衣年轻人早就摸清了一个道理,那便是能动手的时候绝不要与奚夷简动嘴皮子。对手磨嘴皮子的本事,可不是寻常人能招架得住的。
  眼看着那身负重伤的男人已经倚着一块巨石倒在了地上,为首者没有半分犹豫地将剑尖指向了对方。可令人看着便不舒服的是,死到临头,奚夷简竟然又笑了,笑过之后便垂下眸子,像是已经认了命那般,再不开口。
  蓬丘多阴雨,细密的雨滴打在年轻人单薄的身子上,化开了满地的血水。多少年来,世人习惯了奚夷简的高高在上趾高气扬,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也被逼至绝境时,又是怎样凄凉的情形。
  而就在那坚定不移的剑尖即将刺入对方咽喉的一刻,雨中似有一声异响传来,众人还未来得及分辨那声响到底是什么,下一瞬,利箭已经划破长空狠狠钉在了剑身上,连带着握剑的人都被震麻了半边身子,眼看着长剑脱手。
  水雾朦胧,远处的海岛上,似乎有人收了手中弓弩自烟雨中走来,一晃神间已到了眼前。
  那是个一袭长裙的姑娘,衣衫是烈焰般炙热的红,眉眼间却没有半分烟火气,对世间万物都带着疏离。而当她撑着那把素白的纸伞走到众人之前的时候,目光甫一投向地上的那个人,便像是一瞬间有了生色。
  众目睽睽之下,姑娘慢慢蹲下身,将手中的纸伞撑在了奚夷简的头上,为他挡住了这世间的风雨与仇怨,然后抬眼看向面前众人,“蓬丘容和和。”
  容和和可不正是那蓬丘上仙的名讳。
  回过神时,众人已依着辈分纷纷拱手而拜,唯有那伞下的人似乎是终于撑不住这最后一口气了,只抬眼望了望那姑娘的眼眸,唇边浮起一个极浅的笑来,“好久不见,欢喜。”
第二章 就等着听你亲口讲一个故事
  安魂香混杂了咨嵋逗吞聪隳镜奈兜溃闻着有三分清甜,但不至于让人觉得腻烦。来往的小童子半点脚步声也无,轻手轻脚地给床头的柜子上换了一盆瓜果和清水。
  而那仍在昏睡中的年轻人不时微蹙起眉,像是在梦中又朦朦胧胧听到了那些声音。
  “还请蓬丘上仙将此人交还玄洲。”
  “奚夷简连伤我门下弟子三十一人,此仇不报,我太玄仙都颜面何在?”
  “玄洲与蓬丘并无对立之意,但上仙不肯放人,总要给个说法。”
  ……
  睡梦中,这些话语还在脑海里盘桓着不肯散去,可是无论奚夷简如何回想,都想不出那蓬丘上仙是如何回答对方的。微蹙起的眉头越皱越深,记忆中,是那红衣姑娘撑着伞为自己遮风挡雨的背影。
  她回身看他,面色平静,眼底却是波澜万丈。
  “欢喜……”床榻上的年轻人终于喃喃着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青丝幔帐,身下的锦被软得一塌糊涂,屋子里摆设虽简单,却处处透着精致,一看就是姑娘家的卧房。再瞧那摆在床头的几件衣衫,都叠得整齐,只等着满身血迹的伤者将旧衣换下。
  奚夷简勉强支撑着身子坐起来,再一垂眸,只见自己那血迹斑斑的衣服还好端端的穿在身上,将他带回此处的人似乎只是以仙丹灵药为他续了命,至于剩下的事,半点未管。
  “吱呀。”正巧一个身姿婀娜的女使推开门进来,为他端上一碗看不出什么颜色的汤药,“喝了吧。”
  那副姿态,好像他是这宫殿里养的一只什么小猫小狗似的。
  奚夷简倒也没介意,伸手接过汤碗,然后拿眼睛睃着眼前人,“我……”
  “我家主人说了。”那姑娘嘴快,先他一步开了口,“她与你男女授受不亲,不方便帮你换衣换药,叫你自己看着办吧。”
  “咳……咳咳……”奚夷简咳嗽了好几声,才总算是没把呛在嗓子眼的汤药喷出去,“男……男女授受不亲?”
  “对呀。”姑娘把眼一横,叉着腰站在那里瞥他,“你以为你是谁,能劳烦我们仙子亲自照顾?”
  “我……我是……”他憋了半天,最后翻了个白眼,干脆把剩下半碗汤药全灌进嘴里,不说话了。
  而那小姑娘“哼”了一声,扯过那空碗一步三扭地往屋外走去,顺手摔上了门。
  偌大一个宫殿又安静下来,门窗上似乎布下了什么结界,阻隔了外界的声响,奚夷简坐在床边听了一阵子屏风后水波流动的声响,最后还是站起身走向那边。
  这卧房看着不过寻常,但其实内有玄机,他看似只绕过一扇小小屏风,却似是走到了另一座宫殿,而那殿内空旷,只有个偌大的池子,池中水不知是从何处引来的活水,奚夷简倒也不见外,脱了衣服便走了下去,不过是泡了半刻,便感觉暖流涌上了那些破裂的伤口,抚平外翻的皮肉,接上断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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