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欢喜——西橙橙【完结+番外】
时间:2024-11-24 17:23:28

第六十五章 求死
  金枝夫人年少得道,至今已是几百年过去,相貌却仍未改变,看上去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
  她手里拿着一把长剑,说完话,剑尖便直指面前的年轻人,“想想你这些年干的好事!”
  奚夷简与站渝对峙的姿势十分别扭,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鼻尖已经挨近水面了,听了这话,不由费力地稍稍歪了下头,“师父,我这些年干了什么事您还不清楚吗?何必搞这个阵仗让我再说一遍?”
  “少废话,我就该早一点逮到你打断你的腿。”任他如何说,早就看惯了他耍赖模样的金枝夫人始终不为所动,说着,又看向身后站着的容和和,“我是如何教导你的?你被他骗得还不够吗?现在还站在他这边?”
  “师父……”容和和也上前了一步,有些欲言又止,说完,又将目光投向站渝,脸上隐有无奈。
  瞥见她的神情,站渝心里并非没有犹豫,可是一想到自己对奚夷简的恨,又坚定地别开了脸。
  四人之中当属奚夷简对眼下的形势最无可奈何,在几乎要被强按进水中的时候,抓住机会喊了一声,“师父你是不是见到东明君了?”
  剩余三人同时一愣,站渝手上一松,手底下的人借力推开他,以手撑地翻了下身,总算逃出了禁锢。
  可是金枝夫人回神更快,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之后,便一脸怒容地要上前去抓他。
  容和和连忙挡在那年轻人身前,对着自己的师父摇了摇头,“这样做又有什么用?”
  “解气便是了。”金枝夫人瞪她一眼,却终是没有甩开她去碰那刚刚站起身的男人,而是厉声问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东明君在仪粼栈附近出现了,大家都知道啊,师父您又与他是旧识,我才这样猜的。”喘过气后,奚夷简从少女身后走了出来,笑了笑,“难道不是吗?”
  他说得一脸真挚,这时候若是与他在这个问题上多言,就是自投罗网,哪怕大家都明知他话里的意思绝不是这么简单。
  金枝夫人没那么好的性子,也管不了那么多,上去就要动手。可是奚夷简却退也不退,仍直直看着她,“师父,东明君是为了我来的,你我都清楚。”
  比起前一句话,这句话就更加惊心动魄了一些,无论他到底是在唬人还是真的知道些什么,都足以让人一怔。
  金枝夫人心下一惊,面上却未露破绽,冷静地看着,并不答话。
  可是这样强装镇定的法子在奚夷简这里是行不通的。那年轻人低着头笑了笑,“以为我又是在骗人吗?可是,师父,就算我是在拿话吓你,这事是不是真的你也该清楚。”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嘴硬否认似乎也不是什么可取的做法。金枝夫人心里有气,却还是不得不问上一句,“你知道什么?”
  “如果我说我什么都知道。您信吗?”他倒是坦然,说着话又望望四周。在这个地方,处处都是敌人,不得不小心。
  而金枝夫人虽然不会尽信他说的话,却还是将满腔怒气强压了下去,耐着性子先收了剑,“跟我回去。”
  仪粼栈足有无人舍两个大,路陶宁等人住了东边,金枝夫人也在西边找了个住处。在场几个人都不敢不听她的话,她说要先回去,他们自然是要跟着回去。路上,容和和顾不得许多,先问了一句,“二师兄在何处?”
  站渝原本是和嵇和煦同行的,这个问题也自然是问他的。
  而那少年人愣了愣,还是说道,“蓬丘的人来了几个,嵇师兄和他们在一起,我也是在来仪粼栈之前遇到金枝夫人的。”
  他对容和和向来是有话直说,从不会讲假话。但听了这些,容和和的心反倒提了起来,“蓬丘的人来了?”
  “咳……”金枝夫人在这时适时地咳嗽了一声。虽然她也多少了解了这个徒弟离开沧海岛的原因,但是终究觉得对方一口一个“蓬丘”有些别扭。
  奚夷简最清楚对方的心思,难免要笑笑凑过去,“师父也许久未回沧海岛,知不知道岛上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
  “你干的好事还有脸在我面前提起?”金枝夫人怒目而视。
  奚夷简却不在意,“就算差点毁了沧海岛是我的错,剩下的事又与我何干?这沧海岛早就换人当家做主了,您要问,也该问现在的掌门和她的相好去。”
  这话一出口,金枝夫人的脚步一顿,果然愣住了,“你是什么意思?”
  奚夷简与容和和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了然。原来莘瑜和壬非的事情,当师父的竟然还不知情。
  不过当务之急也不是这件事。在震惊过后,金枝夫人便迅速地冷静了下来,“在十洲会武结束之前,旁人的事,我一概不理。你别想着蒙混过关。”
  “您最厌恶的事情不就是与我打交道,眼下这又是怎么了?难道东明君对您说了什么秘密不成?”奚夷简仍笑得没心没肺,说话时也是这全不在意的模样。
  可是这一字一句敲打在金枝夫人心上,就不是什么一笑置之的事情了。她站在原地未动,面色也未变,眼底却是雷霆顿起,“你给我听着,无论你知道什么,这不是能让你拿来说笑的事情。”
  寻常的事情可以不在意,但在牵扯到东明君的时候,金枝夫人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拿这种事情来说笑取闹。
  容和和还从未见过师父为另一个男人的事情如此恼怒,她脸色不善,剩下的人便也不再说话,紧跟在她身后回了仪粼栈西边的屋子。这些年在外游历的经历让金枝夫人在海内十洲各处都有自己的住处,这建在仪粼栈的小楼虽然不大,进去之后便发现别有洞天。
  金枝夫人一路上还是变回了那名为阿易的少女模样,即便回了住处也不放松,但在进门的瞬间便向身后的奚夷简踹了过去,“给我说清楚。”
  奚夷简轻巧地避过这一招,关了门之后才不再卖关子,直言道,“之前听壬袖说,六壬谷的谷主去了昆仑,而在那之前,他还在为我是不是他儿子的事情满心忧虑。我又不是傻子,这还猜不出他去昆仑是做什么了吗?”
  壬悔与嵇和煦之间的关系乱得让人不想深究,但奚夷简倒是能确信,一定还有另一个男人的存在,让壬悔耿耿于怀。而寻常人等恐怕还不值得谷主亲自走一趟昆仑,除非是昆仑山上人人皆知的那个存在……
  但猜归猜,这事在奚夷简心底掀不起一丝波澜。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他也不会在意。
  只有金枝夫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神情变成了些许的不自然,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她沉了沉气,扭头看向站渝,“若是我和东明君的话你都不信,那你就亲自去问这个罪魁祸首吧,别的事情暂且不论,这一次他若是还敢在你们面前说假话,我定不会饶了他。”
  话锋忽然这么一转,奚夷简有一瞬的茫然,不过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原来还是在说当年西海大太子身死一事。
  看着站渝那明显已经有些动摇的神情,虽然早已为这事心有不耐,为了不再与其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奚夷简还是选择直说了,“你哥哥确实是死在我手里的,不过他是自己求死。”
  “你说什么?”站渝想过对方会说出的借口和理由,却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听到这样的一句话,“不会的……”
  “小弟弟,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事情?你来仪粼栈不也是想知道你大哥当年偷偷参加十洲会武时发生了什么吗?那我告诉你呀,当年你大哥确实风头无两,甚至有许多有头有脸的人都押了他赢。可是人也不是总能赢下去的,有一次庄家做了一场豪赌,赌的就是反魂树。那时我也只是听过反魂树的名声而已,之后跟着几个朋友去看了那场比试,你哥哥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人人都怀疑他作假,后来也证实了,确实是你哥哥故意和庄家联手,反魂树最终也落到了他的手里,之后,他便被那些输了的人逼到绝境,又不敢表露真实的身份,直到遇到了我……”
  说着,他话语一顿,“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世人对反魂树的渴望,你哥哥受了重伤,却还是带着反魂树想要去救自己的心上人,可惜对方是魂魄俱散,哪怕是反魂树也无力回天。他万念俱灰,遇到了第一个追上来的人,也就是我,便提出与我一战。其实我早该想到,他是没了希望万念俱灰,与其自尽,不如找个当世高手一战,毕竟在十洲会武的时候他为了反魂树输得憋屈。我倒也不是可怜他,不过是有人求战便应战罢了。可是当时谁又能猜得到,堂堂西海大太子,也会为了一己私情做到这个地步。虽说当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但最后到底是我动的手,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报仇可以,十洲会武,我等着你。”
第六十六章 戏
  一口气说完了这些,奚夷简的脸上却没有多少歉疚。于他而言,这件有点荒唐的事情谁也不怪,都怪贪心的人被自己的欲念所害,他也不过是个偶然路过的过路人,刚巧参与到这桩荒唐事里而已。
  若是非要他说一句,那他只能说,“反魂树害人不浅。”
  “既然觉得那东西害人不浅,你还偏要抓着它不放。”金枝夫人对此仍有不屑。
  遍寻海内十洲,对反魂树毫无半点念想的恐怕只有沧海岛一处,从始至终,沧海岛的主人都觉得那能令人死而复生的反魂树是个晦气的东西,不仅不允许门下的弟子去争夺它,也觉得那些为此争抢得头破血流的人太过愚昧。
  而奚夷简难得没有去反驳她说的这些话,反倒耸了耸肩,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说完便在屋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仿佛到岳母家做客一般坦然。
  一旁的容和和却无心看他,目光始终停留在门边站着的那个少年身上。自听完这个故事之后,站渝的脸色便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变为了难言的痛苦,她看得出他已经相信了奚夷简所说的一切,可是这个事实却比大哥被恶人所杀更令人无法接受。
  这时候她或许该劝他一句,“世人都有自己想走的路。”
  可是话到了嘴边,又无法说出口了。天下人的悲苦各不相同,如何能够感同身受?
  没一会儿,站渝终于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金枝夫人目送着那个身影消失在眼际,不由叹了一声气,然后再次看向屋子里的两个年轻人,“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现在又要做什么,总之,你们两个不许在这次十洲会武上出现!”
  话音未落,听着的两个人已是面面相觑。若是不能单枪匹马地闯进六壬谷去救壬北,那么借由这次十洲会武大闹一场就是最好的选择,他们不可能不露面。
  “师父……”容和和正要开口就被打断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是被他花言巧语给骗了?他说什么你便信什么?若不是他说什么你都信,说什么你都做,你至于沦落到今日的境地?”一提起这个,金枝夫人便只觉得恼怒,“别废话,你们两个若是还敢胡作非为,看我会不会打断你们的腿!”
  说罢,她竟向门边走了几步,然后忽然抬手画下一道符印,“给我乖乖待在这里,回来再找你们算账。”
  容和和也没料到师父会突然出这样一招,待到抬手想解那符咒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用的竟是沧海岛来关不服管教的弟子的那一招,但凡是沧海岛的子弟都逃不出这禁锢。
  而做完这一切之后,金枝夫人也当真把他们两个单独留在了这里,不知要去何处了。
  容和和试了几次,希望能冲破这封印,却都以失败落空。
  见她开始有些懊恼,奚夷简这才慢悠悠地走过来,“想出去吗?”
  她不由扭头看他一眼,虽未说话,意思却很明显――更想出去的难道不是你吗?
  奚夷简却不慌不忙,又指了指她已经拆下来的簪子,做了一个划破的手势。
  容和和愣了一瞬,有些不确信地看了看被自己别在腰间的那根簪子,不知道该不该这样做。
  奚夷简未说话,只往后退了几步,给她让出一个好位置。
  又迟疑了一瞬,或许是觉得出去更好一些,姑娘才下定了决心,果断地拿起那簪子在手里轻轻一握,再松开的时候,出现在掌心的便变成了那柄闪着寒光的长剑。
  奚夷简又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看着那少女手起剑落,甚至只瞥到了寒光闪过的一瞬,那看似牢不可破的封印就这样被斩断了。
  到底是东明君的宝物,非寻常可比。
  将它重新变回簪子插到发髻里时,容和和的动作都小心翼翼了些。看着她那认真的神情,恍惚间,竟有些像当年那个天真懵懂的欢喜姑娘,奚夷简走过来的时候,到底是没忍住,趁其不注意,偏过头便将唇瓣轻轻印在了她脸上。
  容和和甚至还未回过神来,那年轻人就已经笑着走到了前面。她面上没什么变化,快走了几步跟上他,看着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十洲会武报道的地方。从海内十洲各处赶来仪粼栈的人大多都汇集在了此处。
  走到稍近一些的地方,奚夷简就停下了脚步,打量了一眼那边的形势,确信这次不会有什么过于熟悉的面孔了之后,才要迈开步子,便听不远处传来一阵低呼。
  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衣的年轻人正一言不发地穿过人群向报道的那栋小楼走去,明明身上还带着伤,却仍带着那慑人的气势,让人不敢靠近,而且走到了小楼前便停下脚步,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壬一……?
  看到这个熟面孔之后,还站在原地的两个人都愣了愣,正想着要不要过去打探一下情况,另一个身影已经从两人身侧走了过去。奚夷简偏了偏头,看到了一个极是清瘦的背影。
  而似乎是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那人在走出几步之后又扭过头看了看这边。他相貌清俊,带着几分姑娘家的秀气,五官目光却凌厉得仿佛一把尖刀,望之胆寒。
  这副模样倒有些眼熟……
  容和和恍惚了一瞬,紧接着倒吸了一口气,轻声叹道,“二师姐……”
  被她这么一说,奚夷简也定睛看了看,却见那人已经走远,而且正是与壬一会合,人群中有资历极老的差点叫出声来,很快,不明状况的人也知道了这人的名字――壬非。
  以一己之力打出了十洲会武这个盛会的壬非啊……
  奚夷简与容和和都未见过这人穿着男装的模样,好一会儿工夫才认出来,但比起这个,更令人诧异的无疑是对方要与壬一联手这件事。自他们二人在那小楼处会合之后,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整个仪粼栈的人都知道了壬一与壬非要出战这次十洲会武的事。只要走到仪粼栈的大街小巷上,无处不在议论着此事,有些人甚至认为,这一次六壬谷的胜算最大。
  “年轻一辈的哪还有什么对手?除非,除非奚夷简和欢喜姑娘也联手一次。”这样的言论比比皆是。
  而身为被议论的当事人,奚夷简和容和和却没有了这样谈天说地的好兴致。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壬非竟会舍下沧海岛站在了壬一身边,难道是壬袖去请求他时真的打动了他?
  这样猜测也不是办法,容和和便提出,“去沧海岛那边看看。”
  距离十洲会武的日子越来越近,沧海岛想必也来到了仪粼栈。只是两人在这个小城里找了又找,也没发现沧海岛众人的踪迹,最后不得已之下,容和和只得去偷看了报道之处的名册,却发现沧海岛那一栏赫然写着莘瑜与路芙儿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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