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场景,许明月不禁想起了那次的雨夜,眼神悄悄瞄了一眼湿身的周应淮,又连忙收回了目光。
嘴里说着不想看,心里倒是想看的紧。周应淮已经参透了这个女人,她就是这样口是心非。
“储藏间有可以一些干净的衣服,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换。”为了掩饰刚刚的眼神,许明月佯装关心他的身体,问了一句。
周应淮推开了储藏间的门,柜子里只有几件打底的背心和运动裤,背心是无袖的,运动裤是灰色的。就……懂得都懂。
换完了衣服,他推门走了出来,一瞬间,许明月顿时移不开眼睛了,“你……不冷吗?”
周应淮故意往她身边凑过去,试图再次用捷径通关,“柜子里没有别的衣服,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不知道了……”
背心不但暴露了完美的手臂肌肉线条,更加强了宽肩窄腰的整体效果,至于灰裤子……许明月暗暗感慨,这小子肯定是故意撩拨。
“下周就是我的生日了,礼物你准备好了吗?”没有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周应淮再次发起了进攻。
“这个给你。”许明月敷衍地递过去了一盒眼霜,“熬夜必备,夏如斯送的。”
“这个礼物是别人都有的,还是单单只我有的?”周应淮问这句话的时候,背靠着桌子,眼神中若有似无的暧昧。
他是被狐妖附身了吗?许明月又惊讶又尴尬,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想拿桃木抽他驱邪,又怕越抽他越兴奋……
天,我到底在想什么?她摇了摇头,准备逃离现场。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周应淮一把将她拽了回来,“你还欠我一个真正的礼物,地址发你了,下周五晚上6点钟,我在餐厅等你和礼物。”
“……如果我和礼物都有空的话,我们就考虑过去。”
“嗯,我等你们,不见不散。”
趁着她一时意乱情迷的时候,终于,周应淮成功预定了生日当天的约会。
半夜,刚下了夜班的宋佳怡,正在烧烤摊和谢文轩吃夜宵,正打算离开时,却接到了一个奇怪的电话。
“快救救我……”电话那头的许明月压低了声音,语气急切。
“怎么了?”宋佳怡瞬间紧张起来,担心闺蜜要被人噶腰子了,连忙拍了拍坐在旁边的谢文轩,准备让他立刻出警过去救人。
“周应淮……”许明月欲言又止。
“你们现在在哪儿?安全吗?他怎么了?”宋佳怡连忙追问。
“周应淮……他发骚了……”电话那头的许明月语气认真,似乎十分慌张失措。
……宋佳怡一头雾水,这是什么走向?
“要报警吗?我同事们都在附近。”谢文轩关切问道。
“暂时不用……警察好像解决不了这种事……”
宋佳怡认真想了一下,好歹也是个冷静自持的年下,发起骚来什么样,还挺让人好奇的。
证明我是你的偶尔?这是变相的告白吗?可是,周应淮应该不知道她看到了情书的事啊,睡前的许明月思来想去了半天。
算了,既然躲不过,那不如就玩一玩这个爱情的小游戏,看一看究竟谁可以赢到最后。
接下来的几天,许明月认真挑选了礼物,还特意和沈岐请了假,跑去蛋糕店学着亲手做冰淇淋蛋糕,可她实在没有厨艺的天分,学了好几次,终于完成了一个既能看又能吃的作品。有了这个练习水平,她就放心了,打算周五那天下午,提前几个小时来店里做蛋糕,刚好可以赶上晚上的生日聚会。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付出的心意就如飘在空中的云,随时有可能变成雨坠落大地。
生日的前一天,许明月去了法律援助中心一趟,名义上是帮陈易安送文件,而真实原因是,这几天周应淮一直呆在中心忙着案件,她想过来试探一下他喜欢的蛋糕口味。
“你有什么事要咨询吗?”一位年近四十的和蔼大姐笑着迎了过来。
“您好,我有事找周应淮,他在吗?”
听到了声音,办公室的周应淮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朝外面看了一眼,似有些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陈易安让我帮忙顺路送个文件过来。”
“麻烦你了。”周应淮接过文件后翻看了几页,眉头一直微簇着,“我待会儿有事,就不送你了。”
“没事啊,我就是顺路过来的,你忙你的就好。”其实,许明月的心里有小小的失望,她以为见到自己,周应淮应该是开心的。
“待会儿有雨,我桌上有伞,你等一下,我去拿给你。”
“好。”
许明月没有放弃这趟过来的目的,她跟着周应淮进了办公室,和工作室的整洁不同,这里的办公桌散乱放着各种文件。
在他拉开抽屉找伞的短暂时间里,她随意瞄了一眼电脑,发现他的微信对话框正停留在聊天页面上,对方的名字刚好是杨曦。
这一刻,她的心如石子投入了湖中,咚的一声过后,是久久都散不开的波澜。
似乎发现了她的愣神,周应淮递过伞的一瞬间,刻意用身体挡住了电脑屏幕,“伞给你,路上小心。”
“哦。”许明月终于反应了过来,她机械地接过了雨伞,转身离开。
刚打算出门时,正撞见了刚才的那位大姐,大姐是街道办事处的副主任,为人一向热情,她随手拿起了挂在衣架上的运动外套。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可冷了,这个外套是小周的,你拿去穿。”
“好,那谢谢了。”许明月披上运动服外套,快步离开了,刚刚他的那个举动,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路上,她下意识把手揣进了口袋,手指意外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那个东西不是她猜测的钥匙,而是一条银质项链,中间的吊坠是锁的形状。
锁?好像有点眼熟。许明月认真想了想,刚才和陈易安聊天的时候,她主动问起了周应淮大学时的经历,陈易安非常爱唠嗑,一直从大一说到了大四,还主动翻出了朋友圈里的各种活动合照,其中有一张照片里面有杨曦,杨曦气质温婉,脖子上带着一个钥匙形状的银质项链。
原来是这样啊。他的锁,需要她的钥匙来打开。
难怪周应淮一直不告白,总是说些不清不楚的话,原来,只是想搞暧昧而已。
晚上,许明月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放暑假回东平时,刚好遇见了高考结束的周应淮,那个夏天,两个人经常一起出去玩,一开始,她只是把他当作弟弟,直到开学前,许明月去沈岐姥姥家找他,意外发现了桌上的那堆情书。
她一时惊慌失措,下意识逃走了,连回北京都没有告诉周应淮。
但,开学没几天,周应淮竟然主动来学校找她了,和以前一样自然,完全没有任何的异状。这让许明月除了暗示他,尽快找个同届的女朋友,没有别的办法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总是隔三差五就过来找她,打着让她帮忙自己适应北京和大学生活的旗号,约她一起过周末。
几次下来,许明月终于确认了,他真的喜欢自己。可她实在没有办法把他当作一个有可能的选项,那时,她二十一岁了,马上就要毕业,已经离校开始了实习生活,可周应淮还差两个月才满十八周岁,他才大一,成年的生活刚刚开始,也许很快,他就会忘掉自己。
但,无论她怎么拒绝怎么暗示,他仍然一直出现在她的身边,陪她度过了第一次实习的艰难时期,就这样,渐渐扰乱了许明月的心。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也许可以勇气一次,就悄悄试一试。于是,在周应淮过生日的当天,她悄悄来到了他的学校,一进校门,心跳就骤然加快。那种感觉,很微妙,既紧张又期待。
很快,她就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周应淮。校园的草坪上,他正和其他人准备政法方向的辩论赛,少年意气、神采飞扬。
站在他身边的人是一个同龄的女孩,许明月听到了别人叫那个女孩的名字,杨曦。
那一瞬间,许明月有些恍惚,她突然觉得,原来他有他的世界,比起那段和自己度过的时光,在这里,才是他人生的主场。
见到她的一瞬间,周应淮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惊讶,仿佛比起惊喜,他更多的是担心,“我晚上有一场辩论赛,你可以等我几个小时吗?”
“好啊。你先忙。”
辩论赛开始后,许明月坐到了最后一排,发现杨曦和周应淮都戴着同一款的银质项链,只不过一个是锁,一个是钥匙。
那个拎了一路的那个冰淇淋蛋糕终于撑不住融化了,这一切,都和她原本的预想不同。
真是搞不懂自己在干嘛,她自嘲地笑了笑,明明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干嘛大老远跑来了他的学校,明明实习的工作已经够多了,干嘛浪费时间给他做生日蛋糕。
好像异地恋的人,到了男友的学校,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他生活的一小部分。
最终,许明月带着蛋糕回到了自己的学校,在宿舍门口,一个人吃掉了那个融化的蛋糕。她很失落,感觉她自己好不容易想要勇敢点,但很快就撞到了现实。
冰淇淋蛋糕很甜,可是,醒来时,许明月感受到眼角有泪。
好真实的梦啊。
周五当天,周应淮特意在中午和姨姥姥、表哥吃了饭,庆祝生日。姨姥姥觉得奇怪,为什么不安排在晚上?可他只说晚上有更重要的事。
下午,周应淮去了餐厅,提前布置了露台,安排好一切后,就去了法律援助中心。
原本他只每周二、四过来,不过最近,有个案例比较棘手。
“我每天都睡不着觉,在梦里也特别害怕,害怕那个摄影师报复我。”
小孟是大一的学生,前不久高考结束以后,刚满十八岁的他,约了网红摄影师拍一组成年纪念照,没想到,结束以后,对方提议他可以试试拍私房照,有不少同龄的男生女生都拍了。
小孟其实一直有女装的爱好,不过,在小城镇没有这种时尚文化,他一直不敢,直到摄影师的提议,他才开始跃跃欲试,抱着已经成年不再受拘束的想法,小孟决定放肆一次。
可没想到,过了几个月,他发现这些照片流到了外网上,他吓坏了,又不干让家里知道,只好一个人去找了摄影师,摄影师推脱是修电脑的时候,不小心流了出去,和自己无关。
最终,在法律援助中心的建议下,他起诉了摄影师,很快就发现,虽然是意外流出,但,受害者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好几个同龄的女生。
这件事涉及隐私,需要替委托人保密。周应淮在同学群里,得知了杨曦负责过类似的案件,便主动联系了她帮忙。
许明月来送文件的那天,小孟刚和家里说了这件事,准备上诉。中心的人这才忙成一团,为了不涉密,周应淮才挡住了她望向屏幕的视线。
暧昧,是谈恋爱最好的阶段吗?
如果是以前,许明月一定这样想,但现在,她讨厌不清不楚的暧昧,尤其是周应淮。他明明没有告白,却又总是若有似无的靠近。她又一次想起了那个梦,那种失落的感觉很真实。
就在这时,周应淮发来了微信――“记得今晚6点。”
许明月认真想了想,决定第一次做只鸵鸟,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勇敢的她,这一次变得这么怂,连试探都不敢,也许是因为,如果迈出了第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她很生气,生气整个暧昧的节奏都是他在掌握,一直是他从容地牵动着自己,扰乱自己的心,可他却那么镇定自若,像一个高高在上的操控者。
综合了各种因素,最终,她没有去餐厅。
冷风一阵阵吹过,吹得餐厅露台的灯光轻轻晃动,原本浪漫的夜色氛围随着气温的降低渐渐消散了。
周应淮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期待中的那个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
甚至,连电话也没有接。
很快,冷风带来了一场秋雨,小雨淅淅沥沥,落在了整个露台上,餐厅的服务生不得不临时撤掉了所有的餐具和装饰。
周应淮的心情由最初的雀跃转变成了失落,但很快,又变成了担心,担心她临时遇见了别的事,才迟迟没有出现。
这是以前就养成的习惯。一开始,是担心她的粗心给自己惹麻烦,因为她的“作”,最后基本上都是他背了锅。
因此,当和她有关的事情出了意外以后,周应淮总是下意识担心,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事,担心是不是会殃及池鱼。
但重逢以后,这种担心,渐渐变成了纯粹的担心。
离开了餐厅,周应淮问前台借了把伞,四处寻找许明月,这场雨来势汹汹,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她既不在园区,也没有回家里,连鸡架店都早早关了门。那,她到底去了哪儿?
周应淮的心越发急躁,和倾泻而下的落雨一样仓皇,最终,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画室里只剩下了许明月一个人,可她无心设计,就一直画静物来压抑焦躁的心情。
“哎,圆圆,你怎么还在这儿?”街道办事处的主任老高好奇问道,他今天下了班顺便替媳妇孙老师来画室取东西。
“我……等雨停了再走。”
“行,那我给你留把伞啊。”
老高放了把伞在门口,以前,他来接媳妇下班时,总能碰上这姑娘在画画,不知不觉都长大成人了。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周应淮的衣服上落着一些雨渍,很明显,是冒着雨走了一长段路。
“小周,你怎么来了?”见到他,老高顿时来了精神,“我正有事找你呢,咱街道办有个低保户,遇到了点事……”
见她好端端坐在那里,原本的担心瞬间消散,良久,周应淮压抑住内心的情绪,转头冲着领导说了一句,“麻烦你先出去一下。”
“啊?哦……”老高默默拎着快递离开了画室,关上门以后,自言自语了一句,“我怎么被赶出来了,这儿好像是我的房子啊。”
许明月并没有理会他,仍静坐在位置上,盯着面前的静物,可思绪却已然飞远。
“你今晚为什么没来?”周应淮站在那里,目光紧紧盯着她。
许明月没有抬头,随口回答了一句,“成年人的相处是讲氛围的,氛围不对,就没有必要继续了。”
“那是发生什么事,让你觉得氛围不对了?”
“就是……一种感觉。”
“感觉?”周应淮顿时燃起了一股无名火,只觉得冤枉,“你就一点心意都不肯给我吗?当初你喜欢沈岐,无论是高兴或者不高兴,从来不会藏着掖着。”
许明月脱口而出,“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周应淮追问,“你可以坦诚一点,告诉我原因吗?”
这一次,许明月终于不再回避他的目光,而是转过头盯着他,“那你呢?你对我坦诚吗?”
“我当然不可能像对你表哥一样对你,因为他从来没有模糊过界限,他不喜欢我就是不喜欢,既没有利用过我的喜欢,也没有给过我错误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