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让明安过得轻松一些,他自然满口答应:“涓姨您放心,我力气有的是。”
孟青涓笑着说:“不着急,小易你先好好养伤。”
第66章 换药
送走孟青涓后,宁玉瑶走到桌旁端起碗,准备用早膳。
小谷村地域狭小,耕地有限。在这里,每家仅仅拥有一块小小的耕地。若种植普通的米粮,其产出根本无法满足全家一年的需求。鉴于此,小谷村的村民们大多选择种植产量较高但味道稍逊一筹的作物。
例如今日早膳的两碗糊糊,是由一种植物的根茎捣碎后,再加入从树林里采摘来的绿叶熬制而成。小谷村物资匮乏,没有盐巴,村民们便将这种绿叶当作盐来使用。然而,这种绿叶虽带有一丝咸味,可苦味却占了更多。
宁玉瑶皱着眉头,吃着碗中苦涩的糊糊。虽然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可精心养护了这么多年的身体,实在无法突然接受这些粗劣的食物。她强忍着不适,勉强填饱肚子后,便不再强迫自己继续吃下去。
她转头,目光对上秦熠那满脸担忧的神情。她并未多做解释,只是端着碗走过来,舀起一勺糊糊,送到秦熠嘴边,笑着说:“没那么难吃,就是有点苦而已。江老说这个苦叶可以清肝明目,你就当是在吃味道不太好的药膳吧。”
秦熠咽下嘴里的糊糊,确实不算特别难以接受。但他还是得赶紧好起来,明安还是由自己来养才比较放心。
喂秦熠吃完一整碗糊糊,宁玉瑶转过身,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画着白色标记的小竹筒。
她爬上床,如前几日那般脱下秦熠的上衣,正准备给他换药,一抬眼,恰好对上秦熠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宁玉瑶的脸颊瞬间通红,她凶巴巴地说:“看什么看!”
秦熠依旧笑嘻嘻:“明安脱我衣服的时候好像很熟练。”
宁玉瑶听到这话,心中的羞恼更甚。她方才是顺手就脱了,一时之间竟忘记秦熠已经苏醒。她又气又急,一把将自己的枕头拿起来,盖在了秦熠头上,“那你怎么不提醒我。”
枕头下传来秦熠闷闷的声音:“提醒什么,明安若是想脱我衣服,尽管脱便是,我又不会反抗。”
“闭嘴!我只是要给你换药,别说得我好像个登徒子似的。”宁玉瑶直接将秦熠按趴下,不许他再说话。
她小心翼翼地清理掉秦熠背上残留的药渣。
秦熠的背上布满了各式各样的伤痕,有刀伤,有剑伤,其中最为可怖的当属军棍留下的疤痕,后背那一大片的伤痕,让人触目惊心。再加上此次挖出箭头时留下的孔洞和刀痕,他的背上几乎看不见一块完好的肌肤。
每次给秦熠换药,宁玉瑶都格外轻柔,生怕会弄疼了他。她仔细地观察着伤口,看到没有红肿,也没有脓液渗出,这才放心地将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上。待药粉附着在伤口上后,她再将秦熠的衣服穿好。
等她取下秦熠头上的枕头,秦熠已经睡着了。毕竟他刚刚清醒过来,本就精神不济。但他看出了宁玉瑶心底的惶惶不安,才强打起精神逗她开心。此时,见她神色不再那般紧绷,便放心地沉睡过去。
宁玉瑶轻轻为秦熠盖好被子,然后悄声爬下床,去院子里帮江老收拾药材。
江思明躺在院子中的躺椅上,惬意地晒着太阳。晒药材这种活儿,即便没有宁玉瑶帮忙,也无需他亲自动手。身为小谷村唯一的大夫,又是一位九十岁高龄的老人,他在村里能够享受一切特权。
看到宁玉瑶从屋里出来,江思明微微掀起眼帘瞥了她一眼,明显能感觉到自屋里的小子醒后,她的精气神比起前两天要好上许多。
他并不觉得意外,到底是个没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的小丫头,光是这几天能有这样的表现,已经算得上出色。可见家里平时对她的教养不错。不过,这么娇贵的闺女丢了,她家里估计得急疯了。
*
从雁京前往掖州,必然要经过涑州。既然已抵达涑州,祁婧惠一行人自然是要先前往涑州大营去看望太子。
在涑州知府与掖州杨知府全力调配之下,源源不断的珍贵药材从两府被送进涑州大营。如今,祁晖珏已经退烧,每日能够短暂地清醒一段时间。然而,涑州营的军医能力有限,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
祁婧惠风尘仆仆地抵达涑州大营时,涑州军将领崔沭依旧带着涑州军在掖州山脉中搜寻明安郡主的下落,而太子祁晖珏却还在涑州大营中沉睡着。
军医望着眼前不怒自威的长公主殿下,惶恐不安地站在角落中,就怕殿下一怒之下斩了自己这个庸医。
秦柏倒是有心想帮军医说几句话,毕竟平日里军医多是给一帮粗汉子看跌打损伤,那些糙汉子随便用点药就就能挺过去。不过此事毕竟事关太子的安危,他也爱莫能助。
祁婧惠并非完全不讲道理之人,况且陆院正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此时没必要再吓唬军医,免得他受惊之下给太子开出几贴猛药,那样反倒会弄巧成拙。
“太子大概什么时候能醒?”祁婧惠坐在太子床边,目光落在太子消瘦苍白的脸上,问军医。
军医颤抖着回答:“回殿下,太子殿下这两日一般都是睡上三四个时辰便回醒来一刻钟左右,现下已经睡了三个时辰了,应该就快醒了。”
祁婧惠轻轻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一时间,营帐内一片寂静,再无人言语,众人皆耐心地等待着。
没过多久,床上的祁晖珏微微动了一下。随后他缓缓睁开眼睛,当他看清床边坐着的人是祁婧惠时,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惊喜,那惊喜之中,又夹杂着孩子见到家中长辈时的委屈。他轻轻唤了一句:“姑母……”
祁婧惠赶忙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道:“姑母在这里,珏儿没事了。”
祁晖珏心中满是愧疚,眼眶微红。他虚弱地说道:“姑母……对不起……珏儿把阿姐弄丢了……”
“珏儿,这不是你的错,是那群歹人罪该万死。”祁婧惠耐心地安抚着他。
听到太子醒来,正在外面与太子亲卫了解当时情况的宁渊,立即走进营帐给太子请安。
祁晖珏知道阿姐尚未寻回,事情紧急,便下令让营帐中的闲杂人等全部退下,只留祁婧惠夫妻和秦柏,他吩咐道:“丹素守在门口,任何人不得靠近。”
宁玉瑶离开之前,给丹素和丹诺下的最后一道命令就是誓死保护太子。这些日子,丹素和丹诺寸步不离地守在祁晖珏身旁。
等人全部退出去后,营帐内的气氛骤然变得凝重起来。祁晖珏微微撑起身子,靠在床边,神色严肃。
过了片刻,他才开口说道:“阿姐和秦熠告诉我,此次的刺客中有谢家人,去岁他们去谢家庄子赏石榴花时,见过其中几人。”
此事非同小可,一旦泄露出去,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因此祁晖珏早已下了封口令,就连回雁京报信的亲卫都被严令不准将此事禀报给承武帝。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绝不能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说起石榴花,在场三人立即明白了是哪个谢家。
宁渊皱起眉头,神色凝重地看向祁婧惠:“谢家那边,只能辛苦你跑一趟了。否则,若是宣王要出面干涉,我和秦柏也不能轻易拂了他的面子。”
大皇子祁晖珉在年初之时已经封王开府,封号为宣,并已迎娶了谢家长女为王妃。如此一来,可以说谢家现在不但是淑妃的母家,更是宣王的岳家。要调查谢家,不论如何都绕不开宣王,在这种情况下,只有祁婧惠的身份能够压他一头。
祁婧惠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冷冷地说道:“祁晖珉最好跟此事无关,否则,老六怎么死的,他也怎么死。”
自先帝六皇子宫变后,祁婧惠最恨两件事,一是伤害她的儿女,二就是胆敢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位置的人。
但在那皇城中尔虞我诈了几十年,祁婧惠又岂会是无知小儿?谢家敢犯下这等滔天罪行,要说祁晖珉完全不知情,她是万万不信的。
祁晖珏轻声说道:“如今我尚在人世,只怕那庄子早已人去楼空,姑母此番前去,怕是会徒劳无功。”
祁婧惠却冷然一笑,眼中厉色一闪而过:“姑母可不是你们这些孩子,抓个人还非得要证据确凿。他们不是总说本宫的瑶儿任性妄为吗?那本宫便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嚣张跋扈。”
祁晖珏望着姑母那不同以往的飒爽英姿,蓦地想起母后曾经说过姑母在斩杀叛贼之时从不手软。他虚弱地对着祁婧惠笑了笑,说道:“那此事就拜托姑母了。”
“傻孩子,跟姑母无需客气。你好好休息,尽快好起来。你放心,只有你才是大宸的正统,有我们在,任何人都无法越过你。”祁婧惠温柔地安抚着祁晖珏。
她看着祁晖珏渐渐体力不支,陷入昏睡,这才起身与宁渊、秦柏一同走出营帐。
宁渊知道妻子的行事风格,自妻子生下瑶儿后,便一直修身养性,赏花茗茶,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恐怕如今的雁京城中,已经有许多人忘却了曾经的嘉阳公主是何等的蛮横。
他只是轻声提醒道:“谢家如今虽然最高的官职仅为太常寺少卿,然而到底是百年世家,家族根繁叶茂,关系错综复杂。你此次行事,务必要小心谨慎。”
祁婧惠却丝毫不在意,她冷笑道:“放心吧,他们动不了我。”
陛下早就有意对那些所谓的世家动手,谢家此次犯下如此滔天罪行,此次必定要将他们连根拔起。
至于是否只是瑶儿和秦熠的一面之辞,祁婧惠从未有过怀疑。她相信两个孩子,他们绝非信口开河之人。此番就算掘地三尺,她也会找出证据。
然而瑶儿如今下落不明,这让祁婧惠有些犹豫,她想要留在这里继续寻找瑶儿,但谢家的事情也刻不容缓,若不及时处理,恐生变故。
宁渊看出了妻子的犹豫,他轻声劝道:“放心吧,这里有我和秦将军。”
秦柏也点头说道:“殿下尽可放心,有秦熠陪在郡主身边,就算豁出一条命,他也会护郡主平安。”
这也是他们在听闻瑶儿失踪后还能够保持镇定的原因。秦熠武艺超群,又对瑶儿一片痴心。
既然涑州军搜寻了这么多日都未发现他们二人遭遇不测的消息,那么定然是秦熠带着瑶儿流落到了某个地方,暂时因某些缘故而不方便现身。
祁婧惠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也终于想通了。这里即便多她一个人,作用也十分有限,倒不如她返回雁京为瑶儿报仇雪恨。
于是,她郑重道:“那我先行回雁京,秦将军,请您务必帮我找到瑶儿。”
第67章 养病
雁京城西。
谢家家主谢昌定匆匆走进茶楼,进入一间厢房后,关上房门打开暗室机关。
暗室内灯火辉煌,谢昌定走至主位上正闭目养神的男子面前,恭敬行礼道:“拜见宣王殿下。”
祁晖珉睁开双眸看向他,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却隐含怒意。“舅舅不必多礼,且坐。”
谢昌定察觉到宣王正处于盛怒之中,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虽说宣王让他不必多礼,可他不敢以舅舅自居,急忙躬身向宣王请罪:“殿下,属下此次办事不力,甘愿受罚。”
“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祁晖珉脸上那抹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哗啦”一声,他猛地将桌上的茶盏拂落在地,茶盏瞬间摔得粉碎。
“你既知自己办事不力,一千人去劫杀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都未能成功,你说说,你究竟还有何用处!”
谢昌定的身体微微颤抖,双膝发软,几欲跪下,他强自镇定道:“殿……殿下息怒。恳请殿下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待祁晖珏回京之际,属下必定全力以赴,将他成功击杀。”
“秦柏和宁渊皆在涑州,你有何能耐与他们二人抗衡?”祁晖珉怒视谢昌定,眼中满是失望之色,“一帮酒囊饭袋,就凭你们也想与手握重兵的秦柏斗。”
祁晖珉满心厌烦,不想再看到谢昌定,他抬起手挥了挥,示意谢昌定退下:“罢了,此事暂且搁置,日后再寻时机。你即刻命庄子里的人全部撤离,让他们能走多远走多远,事成之前,不得再在雁京露面。”
“是,殿下。”谢昌定恭敬应道。
正欲转身离开之时,他又面露犹豫之色,开口问道:“殿下,去岁明安郡主曾到庄子里赏花,见过其中几人,属下担心此事会牵连到自己。”
祁晖珉闭着双眼,神色慵懒地说道:“见过又如何?如今明安郡主生死不知,那群人已死无对证。你将庄子清理干净,只要没有证据,谁又能把你怎样?”
谢昌定听后,心感稍安。确实如此,空口无凭,只要自己抵死不认,他们也奈何不了自己。
他再次行礼,安心退了下去。
*
雁京城中,各方势力暗流涌动。远在苍狄的小谷村,依旧宁静祥和。
冬日的小谷村,鸟兽踪迹难觅,村民们早在秋季就已将能够获取食物储备妥当。忙活完家事的婶子们便来到村中的空地上,一边织布一边聊着家长里短。
其中一位婶子不经意地抬头,瞧见田大益家的闺女田莉正带着个眼生的姑娘从自己家走出来。那姑娘身姿窈窕,手腕上挎着一个竹篮,虽穿着粗布麻衣,却难掩其出众的气质。